“愿为殿下驱使。”第一个出声的人竟然是尤钧,徐庄眼中尽是诧异。
有了尤钧表态,其他的人也纷纷作揖而应下,倒是徐庄竟然没有作声。
刘元只当作没看见,朝着众人赞了一声好,“我与丞相已经商议了会在北境开科举,这会是你们的机会,我希望你们能考得比贵族的子弟更好。”
只有他们考得比贵族的人更好,证明自己绝对不比贵族的子弟差,才是真正的扬眉吐气。
“诺。”那也恰恰是他们希望的。
故而从公主府出去,尚无官职的人准备赶回北境,刘元既然说要开科举,想必不用多久就会开起来,他不如回到北境多准备,等到那一刻的到来。
只是徐庄方才不发一言,其他人都散去,就剩下琼容、武朝还有尤钧,刘元看向徐庄道:“徐廷尉想说什么这里没有外人了,尽可直言。”
徐庄道:“刘恒虽然该死,其他的人却不该。”
换而言之是对刘元杀死其他人不满,他不知道刘元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从前的刘元无论面对什么样的人怎么对她都能手下留情,这一次为什么却成了例外?
刘元听着徐庄的话笑了笑,“是啊,我与陛下就活该如此吗?”
徐庄答不上来,刘盈和刘元又怎么是活该受人算计的?而这个算计他们的人还是他们的父亲,大汉的先帝。
“殿下行杀戮之道,恕庄不能佐之。”徐庄虽然知道内情,也明白刘元会做出这些事都是被逼的。
可是刘元明明可以放过这些人,却还选择动手杀了人,赶尽杀绝得如此干脆,让徐庄心生惧意,他当初选择刘元时,看中的是刘元的仁厚,而现在这份仁厚不复存在,他想退。
刘元抬起头看向徐庄,“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徐庄道:“然要害陛下,要害殿下的人并不是他们。如刘恒,殿下要如何处置我皆无二话。”
“你能保证只有一个刘恒?”刘元反问之,徐庄道:“以未知之罪而杀人,天下人都可能会对殿下不利,依殿下之意是要将所有人都杀了?”
刘元道:“那么你知道我的舅父和审其食是什么下场了?”
廷尉府是徐庄的地盘,吕雉进去杀人又怎么会瞒得过徐庄,徐庄听着刘元的话抬起头看向刘元,“殿下果真要行杀道,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回头?”
“如果行杀道才能活下去,我会行完杀道再讲仁道。”连活着都成了奢望,还说什么仁道?
刘元摇了摇头,朝着徐庄道:“我不想自己变成这样的一个人,可是看看今□□堂上的人,在他们看来我一直是一个讲理的人,他们吃定我不会杀人,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人,所以他们不怕我。当他们知道我杀了刘恒他们的时候,你注意过他们的表现吗?”
问着徐庄,徐庄一天都叫刘元做的事惊住了,完全没注意到旁的人,自然也不会知道刘元所指的他们的表现是什么样子。
“我也想作为一个讲理的人,我也不想随便杀人,然而你我遇到的人,哪一个讲理了,他容我们与他讲理了?”
“没有,我的父亲不曾与我讲理,满殿的贵族也不会与我讲理。”
“我想守自己的底线,我想让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越过这个底线,我以为我可以的,你也一样以为我可以。但是昨天,我不想讲理了。”
“如果一个讲理的人注定被一群不讲理的人欺负着,一辈子抬不起头,我宁愿成为一个不讲理的人。如果不讲理才能做到安定天下,让天下人都过上好日子,让我也能有一丝的安定,我宁愿成为一个不讲理的人。”
一声声地说来,都是刘元的心里话,徐庄如何也想不到刘元会是这样的反应,目光看向刘元,带着几分诧异地询问道:“殿下为何如此想。”
“不是我想,而是你看,你跟了我许多年,你知道我是如何走到今天,而我的身体是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你也清楚。我讲理要而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大?”
徐庄抿住了唇,刘元伸出自己的一双手,“你可知道,我现在连一把剑都拿不起来。”
刘元从来没在任何人的面前提过自己的苦,自己的痛。
“你知道我连一把剑都拿不起来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我苦练多年的武功,我想着自己守着北境,我将匈奴赶得离得大汉远远的,我想让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威胁大汉,若能做到,此生无憾。”
“我从不想与朝中的这些人争权,我只想能够一辈子永远的守着百姓,一生守着大汉,在我力所能及的时候让更多的大汉百姓过上安稳太平的日子,刘元此生无悔。”
“结果如何?我们在北境几次遇险是因为我们的兵马不够强壮,还是我无能?”
“一心死了,她是因为什么而死,那一日救我的女人?她们又是因为什么而死?不是我们护城不力让匈奴人进来了,而是有内贼,那样的内贼还是出自刘家。”
“也是刘家,我的父亲因为对我母亲的猜疑,他怕自己的天下将来会变成姓吕的人所有,因而让我成了一个废人。”
“我死里逃生地活了下来,你以为我忍着日日无力的身体,五脏六腑的痛而活着,就为他给他的儿子准备后路,就为了让他等着我死了,盈儿死了,让另一个人来接手这个江山?”
“你自己扪心自问,我做的事哪一桩哪一件比得过我父亲?哪一桩有我的父亲那么狠?在我辛苦地守着大汉的时候,他却生怕我守不住大汉,生怕我和陛下早死,或许也盼着我们早死,我们死了,应该一切就会回到他认为的正轨。”
“他不仁就不许我不义吗?他死了我不想恨他,他死了却还想让我们不得安宁,我为何要容他。刘家的人死绝了好,有这样的父亲教出来的孩子,不死的活着也必然是祸害。看我不就成了祸害。”
刘元说着祸害二字时,眼中的悲意藏都藏不住,徐庄知道自己的指责对刘元不公平,可是他仅仅是因为看到刘元变成了一个嗜杀的人,全然违背了当初一开始见到的叫他信服的刘元。
“你若是想走,想离得我远远的就走吧。我当初说过的话依然作数,我不会强任何人所难,你想留或是想走,都随你。”该说的刘元已经说完,她从不会强人所难,当年不曾,现在更不会。
或许她会心狠,却还没心狠到杀尽天下的人,杀尽天下不服她的人。
不,她只想杀了可能会危害她的人,与她无害的人,自不必理会,且由着他们去做。
刘元想着,因而冲着徐庄道:“你既然觉得我变了,不再是你一开始就想追随的人,我却喜欢这样的自己,你,考虑清楚。”
不曾后退,不想后退。刘元与徐庄露出笑容,徐庄心乱如麻,朝着刘元作一揖道:“请殿下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想清楚了。”
“好!”刘元爽快地答应,徐庄冲着刘元再作一揖,“庄告退。”
“钧也告退。”尤钧看了徐庄一眼,想要跟着徐庄一起退去,刘元挥手让他们自去。
徐庄明白尤钧是有话要跟他说,与从前在云中不同。从前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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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见到刘元的时候,徐庄第一个附议刘元,也是第一个选择了刘元,现在却截然相反,成了尤钧支持刘元,而徐庄却生了退意。
两人的立场好似变了,又好像都没有变。
出了门口徐庄回头看向尤钧道:“你现在认为殿下是你要找的人了?”
只有尤钧认准了要效命于人,尤钧才会急切的表态,像现在绝对是第一次。
“因为殿下终于明白了,区区一个北境,握着大汉最强悍的兵马守于北境之内,不掺和朝政,慢慢地与贵族们斗,她若是想改变这个天下绝对不够,只有她真正的执掌这个天下,她才能做到她想做的事。现在,殿下就是大权在握,你看就算她杀尽了先帝诸子,谁又敢说她半句?”尤钧的兴奋毫不掩饰。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归附于她,因为作为一个公主,说得好听位比诸侯王又如何,她本不好权势,也无争权之心,她的初衷只为活着,但凡没有人逼她入绝境,她不会做成这世上最离经叛道的事。”
越说眼睛越亮的尤钧,“太后临朝称制,我看到了希望,我明白了女人其实只要手里有兵,手有人,一个女人照样可以达到比男人更高的高度。”
“我以为先帝做的事足够让殿下想要握权,却没想到还是差了一点,我在想或许这辈子都不可能看到她渴望权势,因为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正轨。我也想这辈子都会看不到她成为真正权倾朝野,能够真正改变这个世道的一天。”
“不料先帝竟然还安排了遗诏的事,道陛下有恙即以刘恒继位。哈,先帝要亲手断了她的活路,让她方才平定的日子再起波澜。好好的日子不让人过,一个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你知道,你也明白。”
“天下人都不给她活路,她便自己闯出一条活路,这就是刘元刘久宁,大汉的始元公主。她是一个迎难而上的人,她永远都不会让任何人掌控她的命运,包括她的父亲。”
只能说尤钧了解刘元的性子,太明白刘元这个人了。
“从我知道她亲手杀了先帝诸子开始,我就知道,我一直要等的人等到了。殿下有才有谋,有能有远见,若非她是女儿之身,这个天下一定会是的她。”
“不过就算是女郎也没关系,没有退路的女郎握尽了大权,她更会做到极致。休养生息的大汉,那仅仅是百姓而已,对于贵族们来说,权利一直是他们争夺的目标,想要改变这个世界,就要改变这个世道权利的执掌者。”
“你以为殿下办学宫,开书阁,引人入学,教人读书写字都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对付贵族,贵族们世禄世卿,几乎凌驾于皇族之上,这是为帝王之大忌。”
“我们这位殿下说是有远见一点都不假,她说刘氏几乎也要成为贵族的人之列,其实一点都没错。莫说刘氏,哪怕随着刘氏打下江山的人,他们都可能会与贵族融为一体,因为他们想要治理这个天下,他们没办法,想不到如何保住这个天下,唯一能靠的就是贵族。”
“你我相交我多年,我们都恨贵族,都看不上贵族持家世而自傲,论本事我们比他们差了?可是贵族用我们了?”
”没有。虽说我们也是不屑让他们用之,但是我们之间的事,我们知道,贵族就算真的要用我们,我们也没有机会出头。“
“如我们尚且如此,比我们更差的人,那些连名字都没有,连书本都没有看过的人更是如此。你知道原因,而我们一开始的初衷不就是想要改变这个世道吗?为何现在出了一个能够改变世道的人,你却想离她而去?”
“可是你知道,她变了?”
“她变得更好了。成大事者就要心够狠,一个不够狠的人,最后的下场只有一死。权利之争,想要改变这个世道的人就得要狠,不够狠的人,贵族们会对她手下留情,会对我们这些追随的人手下留情?”
尤钧追问徐庄,徐庄无法反驳,贵族们绝对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的,若是他们斗不过贵族,只会死得极惨。
“她杀再多的人都是为了护着陛下,护着太后,也护着自己。眼下大汉的大好局面都是她一手促成的,你知道怎么回事,你也明白只有她活着,这个世上才会有人急于带着我们改变这个世道。”
尤钧说得够明白的,他不认同从前的刘元,因为他觉得刘元不能做到他想做的事,也不足以支持他做到,现在不一样了。
大权在握,有大好的基础,但凡刘元想,刘元就可以大权在握,这个世道,以刘元的聪明,加上她的实力,她想要怎么改变这个世道就怎么改变,他求的就是这样的机会。
“你……”徐庄想说尤钧兴奋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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