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越推开车门走下去,潇洒地打了个响指,“不是我家,你家。”
方念自动把这句话翻译成嘲讽句,然后忽略在脑后,豪华气派的大宅座山观海,好几栋连在一起,这样的房子别说在山上,就是在西巷她也买不起。
四野暗沉,天幕同山林一样披上了一层薄雾蓝,方念站在空旷的院子里茫然四顾,屋前载着高大的景观树看不出什么品种,很有海城特色。
往上是白色的城堡,往下是错落的花园,八角亭子纹丝不动,绿草如茵连绵不绝,泳池边摆了几盏灯,朦胧的光晕映的那一池水也格外地幽蓝。
可以想象晨起的时候透过宽大落地窗或者登上开阔的露台,无边视野尽在眼前。
这样画面,也就只有在荧幕里才看得到,现在,她就站在这里。
“站那干吗,去给我做饭,我饿了。”宗越回头对她勾勾手指,扬手把钥匙抛在一边。
方念在门口踟躇了片刻,不是说宗家大宅戒备森严、特种兵保镖顶级私人管家等等全方位二十四小时守候,天上飞过一只鸟都要盘问半天,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进来了?
宗越他妈曾说过,“我是绝对不允许你进我家的大门。”
那么现在看来,他妈应该不在家。
方念轻轻呼出了一口气,跟着走了进去,她这么爱作死,总有一天会跌的很惨。
挑高的大厅装修的极其奢华、每一块地砖每一个装饰品都透露着几个字:我有钱、我很有钱,我超级有钱。
方念忍不住心生唏嘘,当初怎么就信了宗越的鬼话。
他说他被后妈赶到了乡下一无所有,连饭都吃不起,方念就天天给他带饭,怕他不习惯还变着法子给他准备各种好吃的……,她怎么就那么傻,宗家有多有钱看看财经报道就知道了,那真是所谓的手指漏点缝,很多人一辈子都不愁吃穿。
方念瞪着宗越的背影,默默地在心底又给他加了个标签:骗子+3。
“别在背后瞪我”宗越头也没回指了指厨房的位置,“快点,我很饿。”
方念翻了个白眼,问他,“这真是你家,怎么连个人也没有?”
我有一座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那是诗情画意,我有一座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灯火通明无人声,那是鬼故事。
宗越停住脚步,薄薄的眼皮微撩带着些漫不经心,“那边你嫌远这边嫌没人,怎么着,给你开个派对?”
行吧,知道你家有钱,也不用这么炫耀。
方念撇撇嘴认命地摸去了厨房,你是大爷你说的都对,这里山高皇帝远,她还是别给自己找麻烦。
厨房里光线很充足,外面是个花园,若是白天从这里看过去景色一定很美。
打开冰箱瞧了瞧,又是满满的新鲜食材,方念手指从精装的菜蔬上滑过,最终选了两样。
等到十分钟后,宗越从楼上下来看到的就是可容纳十多人的餐桌上,摆着一小盘番茄炒蛋一碟火腿片,还有一张番茄鸡蛋饼。
“你就给我吃这个?”宗越揉了揉太阳穴,她总有办法气死他。
方念一脸无辜,“已经很快了,才十分钟。”
他刚洗完澡头发微干,黑色的短袖T恤配五分裤,清清爽爽干干净净,手腕上什么也没带像个居家大男孩,就是表情不怎么阳光。
方念淡定地拆了盒牛奶给他倒了一杯,“有荤有素搭配齐全,不喜欢吗?”
宗越把筷子丢在桌上,两指并拢抵着太阳穴,斜眼打量着她,故意的,明知道他不吃这些东西。
“这就是你的一日三餐,这个态度?”宗越嫌弃地把碟子推到一旁,她以前可不是这样对他的。
方念说:“不喜欢啊,冰箱里没菜我也没办法。”她赌他肯定不会进厨房自己做饭,宗少爷身价高着呢。
宗越不知想到了什么,似是信了她的说法,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过来。”
“又要干吗,饭已经做好我要回去了。”方念撑着餐椅,同他隔了六七张位置的距离。
宗越不耐烦地敲了下桌子,“你再磨磨蹭蹭,我不介意把你推到海里喂鲨鱼。”
“哦,不是埋在树下?”话刚说完方念才想起来,埋到树下是有前提的,算了,不都是死还管它怎么个死法。
宗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方念毫不胆怯地与他对视,宗越之所以能容忍她到现在,无非就是想睡她。
因为没得手,所以念念不忘。
再一细想其实是有些微妙的,有段时间她也在惋惜,谈了一场无疾而终的初恋,前男友什么都好,就是不属于她。
像杨佳宁那种谈起前男友就一脸鄙视或者冷漠的,大概就是所有恋爱实习课的模板,暧昧-甜蜜-争吵-分手,最后都成了路人和某某。
“不吃我走了。”
宗越一手握拳抵在唇前咳嗽了几声,冷白的光落在他身上,人也似乎提不起精神,他用消毒湿巾擦了擦手丢在一旁,然后起身走到方念面前,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拖到餐桌前坐下,“过来吃饭。”
指尖冰凉凉的比她的体温还要低,方念偏头瞅了他一眼,唇色很淡略有些病态,他不太好,很难受。
方念:“我吃过了。”
“陪我吃点。”宗越说着又咳嗽了几声,端起杯子抿了口牛奶,眉心微蹙很久都没咽下。
穿着定制工服的佣人悄无声息地推着餐车走了进来,把桌上的食物撤下去又摆上丰盛的晚餐,路过方念面前的时候,温和地朝她笑笑,给她摆了份海鲜粥和几样时令蔬菜。
方念小声地说了个,“谢谢。”
等到人走后,方念对宗越说:“我来之前真吃过了,和杨佳宁一起。”
宗越拿起碗筷,“吃饭,别说话。”
他嗓子不太舒服,吃上两口就要低低的咳嗽几声,小半碗粥喝了许久才咽下去。
一顿饭悄无声息,偌大的餐厅里只听见汤勺相撞的声音。
宗越说他从小在家都是这个样子,要么一个人,要么全都不说话,他父母关系不太好,没有外人的时候,能不开口就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方念很难理解又有点心疼,所以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话很多,带他去温馨的小饭馆或者带他回家,他吃她说。
有一次宗越说:“念念,要是以后我们有了孩子,随便你们怎么聊,肯定很热闹。”
方念随口一问,“那你呢?”
宗越狡黠地笑了,捏了捏她的脸,“哦,原来你想跟我生孩子,想要几个,嗯?”
方念气的丢了餐具满屋子追着他打,那时他们还是很好很好的,现在想想有点好笑又有点心酸。
“让你吃饭不是让你试毒,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宗越把汤碗推到一旁,又拿过消毒湿巾擦了擦手,“很难吃?”
方念:“没有,我真的不饿。”
“明天早上几点的课?”
“八点,你问这个做什么,明天专业课很重要我不能请假的。”
宗越食指曲起在桌上轻扣了下,训练有素的佣人又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飞快地将饭菜撤了下去,全程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搁在一旁的手机响了,宗越瞥了眼挂掉,然后拿过湿巾仔仔细细擦拭每一根手指,“等下上去选个房间。”
方念警惕地看着他,“我不住这里。”
宗越说:“给你两个选择,一:自己开车回去;二:上楼选个房间。”
“我能选三吗?”
宗越轻笑,“什么?”
方念比了个数字,“我选三,你能送我回去吗?”
“知道我一分钟能赚多少钱,嗯?”宗越把湿巾丢在一旁,用食指刮了下眉骨,“时间很宝贵不想浪费在你身上,听话点,我不为难你。”
她不相信宗越会这么好心给她出选择题,这不符合他的人设,既然能费尽心思带她上山,不可能轻易让她走。
“我走之前跟我舍友说过的,我要晚上不回去她肯定会报警。”虽然只是垂死挣扎,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她真傻,她就不应该上他的车,不,上了这条贼船。
手机屏幕亮了亮,宗越划开在方念面前晃了下,是迟意发过来的视频,杨佳宁跟一帮人在酒吧玩的正嗨。
后面还附带条语音,杨佳宁说:“念念,你晚上不回来了?恭喜啊玩的开心。”
方念:……
宗越勾了勾唇角,点评了句,“中国好舍友。”
方念被他那个飘忽的笑看的心里发毛,“我选一,我自己开车回去。”
“盘山道你会开?”宗越睨了她一眼,轻啧,“又没让你跟我睡觉,你紧张什么?”
方念不着痕迹地往一旁挪了挪,“我开慢点。”
她记着路呢,过了隧道上山的路就一条,虽然是盘山道又不是山路十八弯,况且也没多远。
“晚了,”宗越转了转手机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隧道关了。”
就知道这是大骗子,哪有什么选择题,方念气愤地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隧道怎么可能关了呢?”
“你不知道啊”宗越垂眸笑的有些欠,“凤凰山隧道,私家的。”
“……”
凤凰山隧道,方念终于想起这是哪来着,凤凰山庄又称蓝月湾,顶级富豪区,海城最贵的几座豪宅就在这片山里。
第23章 藤蔓(1)
海城一共六个区,新港是市区,高栏是港口,平沙是科技园,南澳是教育园,海大在南澳这片,方念她们出了学校一般也就去新港和高栏。
犹记得刚开学的时候,杨佳宁总是念叨着嫁人就嫁蓝月湾,方念还问她为什么,杨佳宁说蓝月湾风景最美,后又笑嘻嘻地补充了句人最有钱。
方念:“最有钱的不是在琴洲吗?”
杨佳宁边涂指甲油边给她科普,“虽然海城首富在琴洲前山道,但就那一家想都不要想,没机会的,新港新贵多也就那样,蓝月湾顶级豪宅起码有四五栋离咱学校也近,做个梦还是可以的。”
当时杨佳宁还比划了下,时间太久了她都忘了,模模糊糊是有这么个印象。
蓝月湾属于平沙区,也就是所说的郊区,其实她们学校也挺偏的。
方念下意识地扫了眼四周,也没看出来所谓的顶级豪宅顶级在哪里,也可能是她眼皮浅见识短。
“楼上除了我房间,其它的随你选。”
“明天专业课教授很严的,我真不能呆在这里。”方念眼巴巴地看着宗越,希望他能动一动恻隐之心。
宗越懒洋洋地斜靠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明天的课跟今天有什么关系?”
方念坐得端端正正如同小学生,“我作业还没写,资料都在我电脑里。”
宗越轻啧,“中午说没写,晚上也说没写,不想写作业?”
显然这人没心肝,要不是他带她来山上这个点她早在宿舍写完了,方念细声细气地跟他解释,“本来下午要写的,结果在你家耽搁了一会儿,回去也没来得及。”
想了想又补了几句,“而且我认床在别的地方睡不习惯,已经连着做了好几天噩梦,黑眼圈都累出来了。”
“是吗?”宗越冷笑了声,你就给我装吧,他起身绕到一旁,从方念身边经过时摸了摸她的脑袋,“在我家午休的时候,怎么不认床?”
方念恼怒地推开他的爪子,没见过像他这么爱翻旧账的,小心眼,“好好说话,别乱碰。”
“好好说话!”宗越挑了挑眉,“想想你答应过我什么,我不觉得你现在赶回去明天早上还会赶过来。”
方念点了下头,“我能。”
宗越指了指门口,“那你自己走回去,好心提醒山上有老虎海里有鲨鱼,祝你一路平安。”
方念:……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宗越轻捏了一下她的下巴,“我会误以为你对我有什么想法,我可不提供陪睡服务。”
“你真的是”
“注意用词”宗越对她做了个瞄准的手势,眨了下眼,“上楼,明天早上司机送你,不会迟到的。”
“不能现在找个人送我?”
山上肯定不止这一条道,要不然从隧道来来回回学校的学生不可能不知道,况且她不信这山上的人都没有夜生活。
宗越从小药盒里倒出一粒药片含在口中,苦味一点点在舌尖绽开,他面无表情地咽了下去,窥见指尖沾着的褐色药粉,皱着眉头抽出张湿巾擦了擦,然后又拿出了第二粒。
九粒药片,他吃了九次喝了十二口水擦了无数遍手,看的方念都替他着急,恨不得一把全塞进他嘴里。
最后才慢悠悠地说了个,“不能。”
方念攥了攥拳头,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温和的笑,问他:“为什么?”
宗越凉凉地睨了她一眼,“你又不是我的客人。”
杀人犯法啊,过失杀人也犯法啊,方念默默坐回沙发上心想你最好别栽我手里,否则我一定会狠狠揍你。
虐身计划还没想好就被宗越的手机铃声打断,宗越坐直身子拿起手机按了接听键,关于什么新建项目的汇报工作,方念听不太懂玩手机也没心思,于是静静地坐在一旁装木头人。
这通电话打的时间有些长,方念百无聊赖地四顾,一抬头就看见正在上映的刑侦片,罪犯嫌疑人借着夜色的掩映溜进了一栋小区。
方念赶紧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偌大的客厅就他们两个人,阴森森静悄悄有点像幽灵古堡。
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忍不住多想,没办法谁让她爸爸是警察,小时候无所畏惧常常当故事分享给伙伴们,长大后知道世道险恶才渐渐有了惊恐畏惧。
宗越漫不经心地听着电话,余光瞥见方念双手撑在身侧,跟个毛毛虫一样一点一点往他这边挪,于是换了种语言,跟那边的人闲聊起了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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