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顶梁柱都塌了,一个娘们儿还能厉害到哪去?暴发户的气焰瞬间就嚣张了不少,面露凶光地瞪着俞文茵,直接开骂:“操//你妈臭瞎逼怎么开车呢?”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停在红车奥迪旁边的那辆白色奥迪上突然下来了一身材高大的小伙子,凶神恶煞地瞪着他,比他还暴躁还凶狠地吼了句:“我操//你妈跟谁俩呢?!”
暴发户的气场瞬间被消弱了了不少,就连女人怀中的小狗都跟着瑟瑟发抖了起来。但是他又不想这么算了,不然实在是太没面子,于是硬着头皮回了句:“跟你有什么关系?”
陆宇翎气势十足:“那是我女朋友她妈你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小子一看就是个不好惹地主,暴发富不敢耍横了,开始说理:“你女朋友她妈开车撞了我女朋友的狗,你说这事怎么办吧?”
这回不等陆宇翎开口,俞文茵就冷笑着问了他一句:“你确定我撞了你们的狗?”
暴发户本来想回答确定,但就在这个时候那位小伙子猛地甩上了车门,迈着大步朝他们走了过来,面色依旧阴沉。
那个年轻女人胆小怕事,生怕这小子是来找他们麻烦的,立即回了句:“没撞着,没撞着。”
暴发户瞬间拧起了眉头,将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尽数撒到了这个女人身上,喷着吐沫星子吼道:“你刚才不是说撞着了么?!”
其实压根没撞着,这女人就是看着人家看的车好想故意找事讹钱,现在谎言被拆穿了,又惊又怕,赶忙回道:“我看错了,看错了……”
陆宇翎没再继续朝他们走过去,而是在李西宁身边停下了脚步。
暴发户抬手朝着女人的头上用力呼了一巴掌:“丢人现眼的□□,赶紧跟我回家!”说完,他连忙朝着自己的车走了过去。
但陆宇翎并不打算这么放过他,几步挡到了暴发户的车门前,神色冰冷地盯着他,满含威胁地启唇:“让你走了么你就走?道歉了么?”
暴发户没办法,咬了咬牙,扭头对俞文茵说了句:“对不起。”
跟在他身后的女人也连忙说了句:“对不起。”
陆宇翎这才让开。
惹不起总躲得起,暴发户和女人立即开门上车,赶紧开着车走了。
解决了这个暴发户后,陆宇翎瞬间由不好惹王霸又变成了一个乖巧懂事又听话的好孩子,一言不发地回到了自己的车后,打开后备箱,往外拿东西,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俞文茵看了陆宇翎一眼,忽然就顺眼了不少,紧接着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闺女:“你真是一点眼色都没有,人家宇翎在那边忙来忙去,你就在这儿傻站着,会不会去搭把手帮帮忙?”
???
李西宁一脸懵逼,感觉她妈真的是翻脸比翻书还快,昨天还一口一个“小流氓”呢,怎么现在就变成亲切的“宇翎”了?
见女儿站着没动,俞文茵蹙起了眉头,又怼了她一句:“愣着干什么?快去呀!”
李西宁不敢反抗太后旨意,不情不愿地朝着陆宇翎走了过去。走到陆宇翎身边后,她把气全撒在了他身上,还不敢大声说话,怕被她妈听见,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讨厌你!”
陆宇翎哭笑不得:“我又怎么了?”
李西宁瞪着他,忿忿不平:“我妈说我没眼色傻站着不动不来帮你拿东西!”
陆宇翎挑起了眉头,得意洋洋:“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李西宁不服气:“你就是个烦人精!”
刚才俞文茵的车只倒了一半就被那个暴发户打断了,现在只好重新上车继续倒车。
李老爷子和李老太太刚才虽然没下车,但是一直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呢,等儿媳妇儿上车后,李老太太半是感慨半是欣慰地说了句:“这家里面啊,还是得有个男人,幸好今天带了宇翎呀,不然那俩人还不知道怎么闹腾呢。”
李老爷子将脸转向了车窗,看着不远处的陆宇翎说道:“别说,他还挺顶事。”
俞文茵回了句:“顶不顶事儿倒是其次,能对我们小幺好一辈子就行。”
李老爷子沉默片刻,忽然说了句:“想看着我们小幺嫁人呀。”
俞文茵知道老人年纪大了喜欢感慨,更何况是在墓地这种地方,立即笑着安抚了句:“她还能一直不嫁人么?您老就放心吧,肯定能看见。”
李老爷子叹了口气:“那得让她早点结婚,我都八十了,七十三、八十四,都是坎儿。”
担心自己过不去八十四这个坎儿,所以害怕自己没法亲眼看到最疼爱的小孙女家人,所以才会早早地让她拎着陆宇翎来给她爸上坟。
李老太太听后瞪了他一眼,狠狠地在他腿上捶了一下:“你看你这个臭老头,又胡说八道什么呢?”
……
盘龙苑陵区距离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一家五口下车后,步行从停车场到盘龙苑。
去的路上,俞文茵和李家老两口才知道溶月也葬在这里。
在此之前,谁都不知道这件事,毕竟没人会在墓地里面瞎溜达,更没人会胆大心细到一个挨一个地看墓碑。
所以在得知此事之后,三个大人皆是震惊不已,同时又不禁感慨缘分这事儿还真的是天注定的,俗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然而更让他们震惊的事情还在后面——
盘龙苑的地势像条卧龙,李章的墓刚好就在龙头的位置。
苑门开在龙身的位置,一家五口进了苑后,右转朝南走,走了还没几步,他们竟然看到了赵海澜。
赵海澜正站在李章的墓碑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照片看,神色中带着点无奈,又带着点感激。
俞文茵简直是不可思议,就连李老爷子和李老太太都跟着诧异了起来。李老太太还没忍住小声说了句:“呦,今天什么日子,哪阵风把他给刮来了?”
章儿都走了快十年了,赵海澜还真是第一次来给他上坟。
陆宇翎也特别诧异,瞬间蹙起了眉头,真是没想到在哪都能遇到赵海澜。这人就像是块狗皮膏药,怎么甩都甩不掉。
李西宁虽然诧异,但却清楚今天赵海澜为什么会来给她爸上坟,因为她昨天拒绝那笔钱的时候说了句“我们明天不过情人节,明天去给我爸上坟”。
不过说这句的时候,她真是没想到赵海澜会来。
如果她知道他今天会来,说什么都不会跟他说这句话。
也是在这个时候李西宁才发现,赵海澜这个人,无论做什么事情,目的性都太强了,甚至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感觉,真的令人很不舒服。
快走到墓碑前的时候,俞文茵才跟赵海澜打了个招呼,像是刚看到他一样诧异道:“呦,赵总,您今天怎么来了?”
赵海澜听出来了俞文茵语气中的揶揄,却依旧表现得从容不迫,带着些歉意回道:“印章走了快十年了,我应该早点来看他的。”
俞文茵心想:“说得好听,要不是因为你儿子看上了我闺女,估计下个十年你也不会来。”不过她并没有跟赵海澜计较那么多,开始收拾东西摆贡品。
赵海澜虽然不常来,倒是懂规矩,今天还拿了一份贡品过来。
俞文茵毫不客气,直接把他那份贡品推到了一边,又重新摆上了自己带来的贡品,一边摆还一边说:“想吃那份你自己选啊,我不逼你,反正我现在也管不着你。”
李西宁正在用白毛巾给她爸擦墓碑,听了她妈的话后忍不住笑了一下,这时,陆宇翎忽然对她说了句:“让我擦吧。”
李西宁本来想回句“不用”,但转念又想到了陆宇翎对她爸的感情应该也很深,于是就没拒绝他,把毛巾给了他。
黑白相片中的李章依旧是一副斯文儒雅的模样,身着西装,带着一副金丝框眼睛,神色和煦,目光从容。
他是一位好丈夫、好父亲,也是一位仗义好朋友。
陆宇翎记忆中的李叔叔一直是这样的亲切随和,在成长的过程中,李叔叔也充当了父亲的角色。
十年了,他第一次来给李叔叔上坟,第一次给他擦墓碑,所以擦得十分细致,任何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摆完贡品,擦完墓碑,开始烧纸。
烧纸进行到尾声的时候,李西宁从兜里拿出来了给她爸写得信,捏着信封下端点燃了一角,等火势窜起来后,她将信封投进了火焰中。
这是俞文茵笑着问了她一句:“今年又给你爸写什么了?”
小时候她妈问她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还会老老实实地回答,但是过了十三岁后,她就不回答了,只会语气傲娇地回一句:“我不告诉你。”
今年也是一样。
然而这次她的话音刚落,空中忽然刮起了一阵急风,卷着烈烈燃烧的火焰直接朝着站在一边的陆宇翎扑了过去,幸好赵海澜眼疾手快往后扯了他一把,不然他的衣服绝对能被火燎着。
这一变故还真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俞文茵呆若木鸡地看着自己闺女:“你到底给你爸说什么了?看把他气得吧。”
李西宁嘴上信誓旦旦地回答:“我真得什么都没写。”心里却非常的犯嘀咕,因为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昨天在信里写了句:陆宇翎这个烦人精天天喊我小媳妇儿,还想让我一毕业就跟他结婚。
不过看这反应,李西宁觉得她爸应该是想对陆宇翎说:“你想得美。”
烧完纸,鞠躬致礼。
老两口不用给儿子鞠躬。俞文茵和女儿一起给丈夫举了三个躬。
轮到陆宇翎的时候,他直接跪在了地上,对着李叔叔的墓碑,接连给他磕了三个头,每磕一个头,他都会在心里说一句:“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对她好。”
从刚才一直刮到现在的那阵疾风,终于停了。
最后轮到了赵海澜,他也跪在地上,给李章磕了三个头。
回去的路上,李家人非常有默契地闭口不提陆溶月也葬在了这片陵区的事,因为有赵海澜在——既然溶月临死前都没把真相告诉自己的儿子,也没跟赵海澜联系,那就说明了她已经做出了选择:生死不复相见。
所以他们不能违背溶月的意愿,再让赵海澜去打扰他。
但是陆宇翎不知道内情,身为儿子,来一趟墓园,他不能连看他妈一眼都不看就走,于是就对俞文茵说了句:“阿姨,你们先走吧,我得去看看我妈。”
赵海澜的脚步猛然一顿。
俞文茵和老两口皆在心里叹了口气,但是又不能阻止他。俞文茵只好说了句:“你去吧,我们在停车场等你。”说完,她又看向了自己女儿,“你也跟着宇翎去吧,别忘了给阿姨磕个头。”
李西宁本来就打算跟陆宇翎一起去,还担心她妈不同意来着,但是没想到她妈竟然主动让她跟着陆宇翎去了,诧异又惊喜,立即点了点头:“好。”
随后陆宇翎牵着李西宁的手,带着她朝着陵区中间的位置走了过去。
赵海澜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却一直紧随着陆宇翎的步伐,神色中带着难掩的思念与伤痛。
这时,李老爷子叹了口气,道:“你就别去了,溶月想不想见你,你心里应该清楚,就别去打扰她了。”
赵海澜默然不语。
李老爷子摇了摇头,背着手走了。
李西宁手里拎着的那个袋子里还装着刚才给她爸擦墓碑用的白毛巾,等陆宇翎带着她来到他妈的墓碑前,她立即从袋子里拿出了那块毛巾,开始给陆宇翎的妈妈擦墓碑,擦得非常认真仔细,和刚才陆宇翎给她爸擦墓碑时的态度比起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不及。
陆宇翎没忍住笑了,看着他妈的相片,嘚嘚瑟瑟地说了句:“妈,我今天带着媳妇儿来看你了。”
李西宁回头瞪着他:“讨厌!”
陆宇翎瞬间小公主附体:“你竟然当着我妈的面就说我讨厌?哼,生气了,不好哄那种!”
这时忽然又刮起了一阵风,旁边刚好有棵树,光秃秃的树干直接照着陆宇翎的头敲了一下,疼得他捂着脑袋倒吸了一口气:“嘶……”
李西宁幸灾乐祸:“看见没,你妈都瞧不上你这矫情样。”
陆宇翎不服气:“你别什么都往封建迷信上扯,这就是个自然现象。”
李西宁冷哼了一声,没再搭理他。等她擦好墓碑后,和陆宇翎一起跪在地上给他妈妈磕了三个头。
起身的时候,陆宇翎语气认真地对着李西宁说了句:“给我妈磕完头你就是我的人了啊,以后你不嫁给我就是骗我妈。”
李西宁回了句:“那就看你对我好不好了。”
陆宇翎一字一句地回:“当着我妈的面向你发誓,我肯定会对你好,对你好一辈子。”
李西宁没说话,却牵住了他的手。
陆宇翎握紧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带着她离开了这里。
俩人才刚一离开,赵海澜就从假山后走了出来,面色悲怆、脚步沉重地朝着陆溶月的墓位走了过去。
她的墓碑是黑色的,上面镶嵌着的那张黑白照片是她当年参加文艺比赛夺冠时的照片——是她生前亲自为自己的选的遗照——一袭抹胸礼服,手捧艳艳鲜花,美得不可方物。
赵海澜一看到这张照片就哭了,哭得泣不成声,后来也不知道是伤痛过于沉重了身体无法支撑,还是因为负罪感太重,他无力地跪在了她的墓碑前,哭得浑身都在发抖。
他找了她将近二十年,想了她将近二十年,没想到最后见到的却是她的坟墓。
后来,他双目通红地看着黑白照片中的她,泪流满面、嗓音嘶哑地启唇:“你就这么恨我么?”
没人能够回答他这个问题。
“我一直在找你呀……”
“我想你啊……”
最后,他哭着对她说了句:“对不起月儿,我对不起你……”
就像是没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一样,也没人能听得见他这句对不起,往后余生,她都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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