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翠犹豫再三,到底还是依了她。
裴家主子不多,但是地方不小。周幼宁先时在府里走动,也算熟门熟路。难得阳光好,她带了一本书,找了个僻静所在,闲闲看着。
这书是她从老家带的,翻了许多遍,不知不觉就有些走神了。
等她回过神时,却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与其相伴的是比较熟悉的裴岩的声音:“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哥,我觉得你该给我找个大嫂了。”
听到裴瑶这句极其诚恳的话,暗处的周幼宁与明处的裴岩俱是一怔。
静默了片刻后,裴岩才问:“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件事?”
裴瑶望着大哥,声音很轻:“不是忽然提起,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大哥,我觉得这样,对你、对我二嫂都好。”
刚从金光寺回来,她就想跟大哥提了。二哥已经没了,大哥理应早日成婚,开枝散叶。
“你说——什么?”裴岩双目圆睁,神色古怪极了,他心中不可抑制地闪过一丝慌乱,“跟她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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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失控
周幼宁拿书盖住了脸,她也不明白,裴岩是否成婚跟她有什么关系。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她又不是真正的裴家二夫人,干嘛自发自动地就把自己给代入进去?
裴岩猜想瑶瑶肯定是误会了,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他轻咳了一声,试图解释:“我和你二嫂,我们其实……”
“大哥,怎么没有关系?这关系可大了……”
裴岩面色微沉:“瑶瑶!”他心念急转,莫非是她从哪里听到了什么疯话不成?
裴瑶停下脚步,神情恳切:“大哥,二哥走了。你肯定也不愿意二哥这一脉,香火断绝对不对?我仔细想过了,不管怎么说,二嫂都算是咱们家的人了。将来如果你子女多,势必会过继一个到二哥名下。这样二嫂后半辈子也有指靠。你说你成婚跟二嫂关系大不大?”
裴岩脸色变了几变,看起来古怪极了,却没有说话。他望着妹妹犹带童稚的面容,心情颇为复杂。妹妹的话让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不是滋味。
他心里隐隐有些惭愧,瑶瑶明明是说子嗣的事,为什么他会想歪呢?他自忖做事并无不妥之处,为什么第一反应却是瑶瑶以为他们关系不正常?难道他在心虚?可他有什么好心虚的?
裴瑶细声细气:“大哥,你也觉得我说的对,是吧?”
裴岩“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暗处的周幼宁心中暗暗称奇,暗想,大小姐年纪不大,倒挺有成算。不过好像有这番想法也不奇怪。当初刘妈妈为了让她同意以裴家二夫人的身份留在裴家时,不也是这番说辞吗?等裴岩成婚生子,她过继一个养在膝下,不用生育,直接有了儿子,还不用与其他姬妾争相公……
想到这里,她赶紧摇了摇头,赶走这种念头:不行不行,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裴岩侧耳。
“大哥,你要是觉得可行,我就让王管家托人去请官媒。”裴瑶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大哥,你觉得呢?”
“什么?”裴岩有点漫不经心。
“我说话你没听是不是?”裴瑶扁了扁嘴。
“这事儿以后再说吧。”裴岩并不上心。
“为什么以后再说?何训兰女儿都有了。”
“你提她做什么?”裴岩有些不耐。
当年父母还在时,想跟裴家结亲的人很多。裴瑶到现在还记得,安定长公主的女儿何训兰就曾当众表示,非裴大公子不嫁,还明里暗里帮大哥挡了不少桃花。可惜后来裴家失势,何训兰迅速被父母嫁人。
在裴瑶看来,那是大哥离成亲最近的一次。是以她虽然不喜欢何训兰,但还是脱口而出,“怎么不能提啊?你当时要是娶了她,我现在也早就有侄子了。”
两兄妹边走边说话,声音渐渐远了,周幼宁也听不清楚了。她重重叹了一口气,在裴家待了快一个月,除了最开始几天心里憋屈,其实最近这段时日也不是很差。尤其是裴侯爷和裴家大小姐对她都还可以。她在这里甚至比在宋家时还自在。
如果她是宋元婧,她很可能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过一辈子。可惜她不是。
不过,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何训兰?应该是个女人的名字吧?而且看情况,似乎跟裴侯爷还有过一段感情?她往深处想了想,会不会裴侯爷到现在都没有成婚,是因为对旧人念念不忘?真没看出来啊,裴侯爷还是个痴情男儿。
那厢两兄妹走出一段距离后,裴瑶仍在轻声劝说兄长早日成婚。
裴岩却道:“这不急,瑶瑶,先别管樨香院那个,或许她不是你二嫂呢。”
他记得,她在昏迷不醒时胡言乱语,自称宁宁。
“啊?”裴瑶眨了眨眼,“我没有说二嫂啊,我是在说你的事。”
“我方才好像有东西落下了,你先走吧,我回去看看。”
“什么东西啊?”
裴岩没有回答,转身疾走。
望着他的背影,裴瑶不禁顿足:“是让你娶妻,又不是要杀你,你躲什么躲啊?”
她叹一口气,回想起方才大哥说的话。二嫂可能不是二嫂?
裴岩听到了她的话,却只做没听见。他大步往回走,走了数十步后,拐了一个弯儿,在那棵粗壮的柳树旁站定。他咳嗽了一声:“出来!”
周幼宁刚把书盖到脸上,就听到了脚步声。她也没想到是裴侯爷去而复返,直到他出声。她想了想,没指名道姓,可能不是说她。而且她不小心听到了他们兄妹对话,虽然不是有意的,可事关他终身大事,她这会儿出来,多半会尴尬。
秉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她一声不吭,仍躺在藤椅上,以书盖脸,只当自己不存在。
裴岩按了按眉心,大步走了过去。
果然,此地偏僻,阳光正好,只她一人在藤椅上躺着,脸上还似模似样盖了一本书。
此刻两人相距甚近,周幼宁感觉自己再装睡也说不过去。她佯装刚醒过来,试图抬头坐起身来,盖在脸上的书随着她的动作而掉落。
她下意识伸手去捞。
而裴岩脚尖一勾,书稳稳地落在了他的脚背上。
周幼宁犹豫了一下,伸手去将书自他脚背上拿走。她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侯爷怎么在这儿?呀,您什么时候来的啊?你看我,真是的,都睡着了。”
她适时地站起身。
裴岩双手负后,状似随意问道:“你身上好些了没有?”
“好多了,多谢侯爷请的大夫。”
“嗯。”裴岩略微颔首,“秋日风大,虽说有太阳,可也不能在这里睡,真困得话,回房里睡去。”
他的语气不太好,周幼宁下意识想反驳:“其实我也没有睡……”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不对了,她小声道:“我方才并没有……”
裴岩似笑非笑望着她:“没有怎样?没有装睡?”
他这般状似调侃的模样让周幼宁感到新奇,但是直觉告诉她,他并没有生气。于是她只笑了一笑,老实说道:“好吧,我也不是有意的。”
“嗯。”裴岩手在袖口中流连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没能把那手帕拿出来。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原本他折返回来,就是想借机还帕子的。但是真正等她站在他面前时,他又犹豫了。
看他似乎是在出神,周幼宁试探着问:“侯爷是有什么事吗?”
“唔,也没什么事。”裴岩神情如常,“瑶瑶年纪小,不知轻重。那个姓何的夫人,是安定长公主的爱女,少不知事时,想跟裴家结亲。她现在夫妻和睦,儿女绕膝,旧时的戏言,不必放在心上。”
然而他心里却不像表面那般平静。他分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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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动心
周幼宁有些莫名其妙。她眨了眨眼,后知后觉意识到,裴侯爷是在澄清他与那位何姓夫人的关系。
他知道她听到了,特意解释一番,是担心她胡乱猜测议论吧?她自忖并非背后论人是非的人,觉得他此举多余。不过转念一想,他大概是怕损了那位何姓夫人的清誉,所以才谨慎一些。
她敛衽行礼,神情严肃:“侯爷放心,我明白的。”
“明白就好。”裴岩目光刚落到她身上,就匆忙移开了视线。他对自己说,荒唐,不对。他不再看她,丢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就大步离去。
望着他快速离去的背影,周幼宁轻轻摇了摇头。看来裴侯爷去而复返,简单说了几句话后又匆匆离开,只是为了解释那位何姓夫人的事情。
一个据他所说,跟他关系不大的人,他都能特意维护她的清誉,可见他的为人还是很不错的。难怪凝翠只要一提起他,就夸赞不停。
她想起前几天他照顾生病的她,背她前行,又记着请人给她看病,越发觉得他其实是个好人。既然他人品不错,那将来真相大白,他肯定不会让她受委屈吧?
周幼宁抱着书在藤椅上坐了一会儿,忽然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懊恼。她方才怎么就没有借机问一问关于她的身份查得怎么样了呢?
罢了罢了,反正同在裴家,不愁没有问的机会。
裴岩一路疾行,一直到了书房才停下来。方才他忽然向她做不必要的解释,且在解释之际,他心脏犹自跳动得很快,手心也隐隐冒汗。
他知道,这种感觉很不对。
没必要也没道理。
他取出了藏在袖袋里的帕子,细细端详。不知怎么,绣帕上的那丛兰草似是变成了她的模样。有微微含笑的、有装傻充愣的、也有楚楚可怜的……
他闭上了眼,将那些画面统统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裴岩深吸了一口气,内心深处忽的涌上一个很可怕的念头:他对她的感情,大概有些不正常了。
这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他双目微阖,试图去合理化这种“不正常”。
可能是因为他接触的年轻女性并不多,也可能他看她可怜所以心生怜惜,也可能是他把她当成了家人所以会放在心上……
但很快,他自己推翻了这些念头。
他对自己说,何必自欺欺人呢?动心了就是动心了。哪怕只有一瞬间的失常,也是心动了。他清楚他对她和对瑶瑶的感情并不一样。面对外人或许能遮掩一二,对于自己,还有什么必要可遮掩的?
他这个年纪,动心没什么。唯一不好的地方,是他动心的对象和时机都不对。
她是二弟裴逸的遗孀。当然,她自己表示,这中间另有隐情,她说她不是宋氏。
裴岩此前对这件事的态度是:交给手下人去查就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然而此刻,他忽然很希望她说的都是真的。那样他们才有可能。
他有点后悔自己先前对这件事的不够上心了。或许他应该加派人手深入查探了。
在一切查出来之前,他想,他会压下这点心动。这对他来说,大概不是什么难事。
—— ——
先时被裴岩派去查探真相的赵永快速赶去江南的路上。
去江南的路不止一条,不过因为他提前打听过消息,知道赵家一行人的行程,所以在十月初,他终于在途中追上了他们,并成功投宿在同一家客栈。
这些日子一直赶路,难以好好休息,宋元婧的小毛病居然拖了好几天,直到近日,才渐渐好些了。
她和赵含章虽然会拌口角,但毕竟是新婚燕尔,又是感情正浓的时候,小夫妻难免有些亲昵之举。
清晨起来,对镜梳妆时,宋元婧扭头问丈夫:“你瞧我的气色,是不是不太好?”
赵含章看都不看,脱口而出:“婧儿美貌,就算是偶尔气色不佳,那也是病西施。”
宋元婧抿唇一笑:“油嘴滑舌!”
“我这哪算油嘴滑舌,这可都是我肺腑之言。”
宋元婧笑而不语,心里有些得意,她也不让丫鬟帮忙,自己对着镜子,戴上长长的耳饰。然而透过镜子,她却看到她那方才还夸赞她美貌的相公,飞速捏了捏丫鬟的脸颊,丫鬟红着脸躲了。
“啪”的一声,宋元婧将镜子扣在桌上,原本戴耳饰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怎么了?”赵含章意识到了不对。
宋元婧猛然回头,脸上怒气明显:“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赵含章一脸迷茫,“哦,没干什么啊,就是我刚才见她脸上有个脏东西,指给她看了看。你以为我们在做什么?”
宋元婧霍地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带了哭腔:“你以为我傻了是不是?我从镜子里看的一清二楚,当着我的面,你就调戏丫鬟?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婧儿,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赵含章按了按眉心,“亲眼见到的还不一定就是事实呢,从镜子里能看到什么?”他上前一步,把她拥在怀里:“我要是眼里没有你,我何必大费周章地娶你?好了好了,不要闹了。你可是京城第一美人,那些庸脂俗粉,又哪能及得上 你一根手指头?”
他好说歹说,宋元婧才抽抽噎噎止了怒火,嗔道:“你以后少跟她们说话!”
“我知道了,这样吧,以后咱们房里伺候的人都换成小厮行不行?到时候你可别嫌他们笨手笨脚。”
宋元婧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挺恶心的。她推了丈夫一把:“你胡说什么呢?”
不过她心里却不由地想,等他们到江南后,安定下来,她肯定将那些莺莺燕燕全给打发了。
这件事算是就此轻轻揭过,可赵含章心里却不是那么舒服。他也是侯门子弟,论出身、论相貌,都是数一数二的。在这场婚姻里,并不是他高攀,相反他为了宋元婧,还不得不背井离乡、远离父母。他自忖很对得起她了,而这个第一美人空有美貌,却颇为善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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