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就见曹氏陡然瞪圆了眼,看着她的额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破相了?”
声音尖利,刺的人耳膜疼。
她昨天晚上只听说阮芷曦受了伤,挺严重的,但不知道脸上也伤了,此刻看到吓了一跳。
听霜听雨本就不愿她来,如今见她身为人母,不仅不安慰自家小姐,还当面戳她的伤心事,面色均是一沉。
“二夫人!吴太医给我们少夫人看过了,说脸上不会留下太大的疤的!”
听雨说道,语带薄怒。
“那不还是会留疤吗?女人脸上留了疤,那还能看啊?”
曹氏毫不留情地回道。
“再说了,太医的话能信吗?她这伤可是在脸上!就算为了安慰她,太医肯定也会往好了说啊!谁知道最后到底会留多大的疤啊?”
听雨气的眼睛都红了,恨不能上去撕烂她的嘴!
就连向来沉稳的听霜亦是气的嘴唇直抖,上前一步也想与她理论,却被阮芷曦出声打断。
“你们先出去吧,我与母亲许久未见了,跟她单独聊一会。”
听霜听雨顿时急了:“少夫人!”
“没事,”阮芷曦给了她们一个安抚的眼神,“去吧,记得把门关上。”
她可不是原来的阮芷汐,会任由曹氏搓圆捏扁。
看来是上次在阮家给曹氏的教训不够,才会让她伤疤都还没好就忘了疼,在顾家就敢对她大呼小叫。
听霜听雨无法,只得在曹氏得意的眼神中离开了。
房门关上,听霜立刻给听雨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去请大少爷来!”
听雨点头,转身就要往外面跑,跑出两步又想起什么,回身道:“要不我去把夫人也请来吧?”
“不必,”听霜道,“夫人肯定派人盯着咱们这边呢,二夫人一来就会有人去告诉她的,她现在没准已经往这边赶了。”
“你先去书房,书房近,先把大少爷请来!”
听雨应了一声,赶忙向书房跑去。
房中,曹氏自行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慢悠悠地道:“怎么?知道自己伤了脸,今后必定会被夫家厌弃,少不得还是要母家扶持,不敢再跟我顶嘴了?”
阮芷曦却没回答她,而是问了一句:“母亲这么春风得意的,想来是父亲搬回正院了?”
说完之后曹氏脸色一变,显然被戳到了痛处。
阮劭安别说搬回正院了,现在索性连家都不回了,这些日子也不知住在哪个小贱人的**窟里,隔三差五就不见人影。
她昨晚听说阮芷曦受了伤也懒得叫人去通知他,今日得知帝后都关切了阮芷曦的伤势,颁下了很多赏赐,这才觉得事大,赶紧让人去寻他,想跟他一起来趟顾家,好歹摆出个关爱子女的样子。
可是找了一上午也没找着人,眼见着国公夫人这个做伯母的都来了又走了,她若再不来,京城指不定就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若是传到了宫里,怕是帝后也会不喜,她这才不情不愿地自己赶了过来。
阮芷曦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阮劭安肯定没回去,冷笑一声,道:“你有空来我这说些没用的,不如先把自己的事管好吧。”
曹氏见她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忘嘲讽自己,眼角直抽。
“我跟你爹的事用不着你管!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一个女人伤了脸,你以为你夫君还会待你如从前吗?”
“到时候你被嫌弃了,还不是要母家给你撑腰?”
阮芷曦简直要气笑了,斜睨她一眼。
“母家?哪个母家?阮家吗?”
“母亲怕不是忘了?我是因为有国公府扶持,才得以嫁入顾家的。不然以阮家的身份,我根本连顾家的门槛都迈不进来。”
“阮家给我撑腰?怎么撑?撑得起来吗?”
她觉得曹氏大概是这些年给阮芷汐洗脑洗久了,连带着把她自己也给洗了,还真以为阮芷汐是因为他们阮家才会被国公府另眼相待,而忘了阮家是因为阮芷汐才得以傍上国公府这棵大树,不然现在他们就跟那些阮氏旁支一样,还不知窝在哪个犄角旮旯呢。
曹氏心里自然是清楚这些的,不过是这些年拿这种话唬阮氏唬惯了,唬出了几分高高在上的错觉,习惯性地就用这种方法给她施压,谁知这次非但不管用,还被讽刺了几句。
她气恼不已,恨声道:“你以为有国公府撑腰就可以了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们做爹娘的尚且都不能掺和顾家的事,你觉得国公府可以吗?”
“就算你这次是为了顾夫人才受的伤,你夫君如今感激你,一时不会纳妾。可你伤了脸,他天长日久地看着,能不厌烦吗?”
“有朝一日他若真在外面看上了谁,以此为由要收入房中做小,你当顾家那条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真能拦得住他?别做梦了!”
“族规这种东西,族里认它它才是族规,族里不认,随时抹去了又能如何?”
“我劝你还是趁早挑个拿捏的住的丫鬟送到他身边做个妾,总好过他以后自己挑人进来,你这个正房说不定还要看妾室的脸色!”
顾君昊刚躺下没多久就被叫起来,匆忙赶来后就听到这么一句,脸色顿时一沉,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我是否纳妾不牢岳母费心,岳母若不是来探望内子的,就请回吧。”
曹氏哪想到自己教训阮芷曦的话正好被顾君昊听见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扯了扯嘴角瞥了外面一眼。
“女婿来了啊?这些下人都怎么回事?也不通禀一声!”
“我顾家的下人,不牢岳母指点。”
曹氏还是头一次直接被顾君昊顶撞,脸上有些下不来台,硬撑着笑意道:“芷汐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不心疼她呢?我这么说也是为了……为了你们夫妻俩啊!”
“她伤了脸,我们也不好拿着那条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再拦着你,将来你若真想……”
顾君昊并不是个无理之人,但听到这里也实在是不想听了,打断道:“听岳母的意思,是确定我是那不知廉耻之人,定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了?”
这话说完,曹氏后面那些话哪里还说得出口,脸色不禁越发难看了。
第42章 驱赶
阮芷曦肩上的药效不再像刚刚涂抹上时那般明显,痛感一阵阵的折磨着她, 让她的心情也跟着烦躁起来。
她一句话都不想再跟曹氏多说, 直接道:“母亲既然只是来走个过场做做样子, 那现在来也来过了,没事就回去吧, 我要休息了。”
曹氏的确只是来做做样子,但当着顾君昊的面被她这样说, 脸往哪搁?
她气冲冲地指着阮芷曦,张嘴就想骂她,又顾忌着顾君昊在这, 只能咬牙道:“陛下和皇后娘娘刚夸完你孝顺, 你现在就这样跟我说话?我可是你娘!”
阮芷曦冷冰冰地回了一句:“我娘早就死了。”
这话竟是不把曹氏这个继母当娘了!
曹氏大怒:“你这孽障!竟敢如此忤逆!你……你夫君可还在这听着呢!”
顾君昊是个读书人, 性格又有些呆板,就算她刚才对阮芷曦说了几句不好听的, 他定然也看不惯她这般忤逆的行径。
曹氏笃定这点,原以为顾君昊听了怎么也会训斥她几句, 哪想到他只是看了阮芷曦一眼, 动了动嘴角,却又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了。
曹氏只当他是念在她为了救顾母才受的伤, 不忍开口, 还欲再说什么, 却听床上的人因为伤痛低吟了一声。
顾君昊忙走了过去:“你怎么样?疼得厉害吗?”
阮芷曦喘息几声缓了口气, 闭着眼喃喃道:“我不想看见她, 让她滚。”
声音不大, 但每一个字曹氏都听见了。
为人儿女,竟然直接让她滚?
她一时都不敢相信这真是阮氏敢说出来的话,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
“你说什么?你……让我滚?”
顾君昊也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她在曹氏面前连做戏都懒得做,竟敢以阮氏的身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他虽也不喜曹氏,但实在无法重复出那个“滚”字,就只张了张嘴,道:“你都听见了吧?她不想见你,你……你快走吧。”
女儿忤逆不孝,向来呆板的女婿不仅不以为忤,还帮着驱赶她?
曹氏气得浑身直哆嗦,颤声道:“你们……你们……”
“他们怎么了?”
话没说完,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周氏从正院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人还没进门,声音先传了过来。
严妈妈快走两步给她打起了帘子,她半点未曾停顿地走进内室,看着曹氏皮笑肉不笑地道:“亲家怎么每次来都直奔芷汐的院子,不去我那坐坐呢?莫不是我招待不周,有什么让你不满意的地方?”
曹氏总在周氏手里吃亏,最不喜欢跟她打交道了,以前碍于情面,好歹还能维持着“平心静气”的笑脸跟她说几句话,此刻却是气冲脑门,尖声道:“别说你那了,以后我可是连你们顾家的大门都不敢进了!”
说着抬手指向阮芷曦:“我好心好意地来探望她,她倒好,竟然让我滚?”
周氏一怔,跟进来的听霜听雨亦是愣了一下,旋即道:“不可能!我们少夫人才不会说这样的话!”
“不是她说的难道还是我说的吗?你们大少爷可就在这站着呢!我还能当着他的面冤枉她不成?”
话音落,众人全都看向了顾君昊。
顾君昊哪想到曹氏会忽然扯到自己身上,心里清楚自己应该帮阮芷曦把这件事圆过去,但他不善于撒谎,尤其是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周氏突然投来的目光让他本能的支吾了一下,这一支吾,就显得心虚,之后再说什么都像是假的。
他暗恼自己不够灵活变通,正想着怎么才能挽回一二,就听床上的女子道:“是我的错,我不该出言不逊,惹恼母亲。”
听这话的意思,竟是承认她对曹氏说了那样的话了。
顾君昊猛然回头,就见她面色苍白,眼睫轻颤,脸上哪还有半点刚才的厌恶和不耐,眼中透着说不出的委屈,整个人看上去宛若无依飘萍,楚楚可怜。
“母亲说的没错,我伤了脸,必定是要遭人厌弃的。既然如此,我索性这就与夫君和离,跟你回家去,也不必让你费心安排什么妾室了。”
周氏一听和离两个字,差点炸了。
她上午本想把那和离书偷偷拿过来撕毁的,可国公夫人看着和善,心思却精明得很,临走前特地叮嘱听霜听雨把那和离书给她们主子收好,打的就是让阮芷曦将来想和离的时候随时都能走的主意。
她因此一直忐忑不安,生怕自己那个傻儿子什么时候真把儿媳妇气跑了。
现在这刚过了几个时辰啊?她儿子还没干什么呢,曹氏就上门把芷汐欺负的说出这样的话了。
“什么妾室?”
她皱眉问道,面色沉沉。
一旁的曹氏亦是脸色一变,不明白她这个向来性格绵软没什么主意的继女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烈性了?随随便便就说出和离的话?
万一顾家当真了呢?
到时候国公府和阮劭安知道她是因为她才一气之下主动提出和离,让顾家找到机会顺势答应下来的,那还不扒了她的皮?
曹氏担心着这些,以至于都没注意阮芷曦最后半句。
阮芷曦闭了闭眼,神情痛苦地回答周氏:“母亲刚才说,没有哪个男人喜欢破了相的女人,夫君就算一时感激我,将来也必定会嫌弃。”
“与其到时候他以此为由纳妾,从外面找些不好拿捏的女子回来,不如现在……现在她从阮家挑个知根知底的人送过来,让我主动安排给夫君……”
周氏听到这里,气的双目圆瞪,呼吸都粗重几分,胸口跟着不断起伏。
她猛地转头看向曹氏,怒道:“有你这么当娘的吗?芷汐昨日才受了伤,你今日就要给君昊身边塞个妾?”
“这是打量着之前那个馨儿被发卖了没人给你做眼线了,想再安排一个吗?”
“我们顾家都还没说过什么纳妾不纳妾的话,吴太医也一再说只要精心将养,芷汐脸上不会留什么明显的疤。你倒好,她这伤还没好呢,就说的好像她以后都没法见人了一样!你这是巴不得她好不了是不是?”
“再说我儿子纳不纳妾关你什么事?用得着你操这份闲心?当我们顾家跟你们阮家一样,内宅热闹的像勾栏院似的,三五步就能碰见个小妾姨娘吗?”
周氏再也不留情面,连珠炮似的说了一串,将曹氏说的插嘴的余地都没有,等她说完才急道:“她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要送个人过来做妾了?”
说着又去看顾君昊:“你刚刚可是听见了的!我根本就不是这样说的!”
顾君昊:“……你就是这么说的。”
曹氏:“???”
第43章 时机50.6%
平日里经常撒谎的人, 即便偶尔说了真话,也难以令人信服。
相反, 一个平日从不撒谎,还性情古板不懂变通的人, 如果偶尔说几句谎话,往往能轻易让人相信。
顾君昊的谎话说的其实并不高明,只是生硬地肯定了阮芷曦的说法而已,但这也正符合他那呆板的性子, 众人听了丝毫没有怀疑。
周氏今日被自己蠢儿子写的那封和离书气的不轻, 早已憋了一肚子火,只因顾忌着阮芷曦的伤,不想闹出太大动静惊扰了她,这才暂时忍着。
此时赶上曹氏这么个跑上门来没事找事的,哪还管她是谁,直接让严妈妈去叫了两个粗使婆子来。
“把她给我赶出去!从此以后没有我的允许, 不许她再进顾家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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