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倒也不是全然看不出来,但馨儿的话正刺中她心中敏感的神经,她听进去了,并且还很愿意听。
千金难买我乐意,这人一旦是自己发自内心的想要干点什么,那就算知道前面是南墙,不撞一下也是不会回头的。
于是阮氏跟馨儿越来越亲近,就喜欢她跟在自己身边溜须拍马,拍的她差点给自己老公戴了顶绿帽子。
阮芷曦和阮氏不同,她向来不喜欢馨儿这种人,倒是听霜这样的能入她的眼。
看到两个丫鬟暗自低笑,她也抿了抿唇角,道:“我那支摔坏的碧玉簪前些日子修好拿回来了,改成了金镶玉的样式,我不太喜欢,听霜你拿去吧,就在妆台的匣子里搁着呢。”
听霜一怔,回过神后脸上溢出喜色,但并没有表现的太明显,矜持地道了声谢,自去把簪子拿了。
修补这簪子的工匠手艺很好,修好之后根本看不出裂痕,送回来的当天几个丫头还围在一起看过,都觉得比以前更好看了。
阮氏也拿着欣赏了半天,当时就戴上了,又怎么会不喜欢。
这分明就是随便找个借口赏赐她。
听雨一脸羡慕,只恨自己刚刚反应太慢,没明白少夫人的意思,不然这簪子没准就是她的了!
主仆三人这边各自欢喜的时候,顾君昊被自己的母亲劈头盖脸一顿骂。
“书房书房书房,天天就知道待在书房!一天到晚的在汀兰苑见不到你的影子,自己媳妇被人欺负上门了也不管,只知道闷在这看书!就你这样,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顾君昊原想装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糊弄过去,可周氏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人家读书在自己院子里也能读,就你非要另寻一处院子,说是这样才能静下心来。”
“我就纳闷了,下人走动的声音能有多大啊?你交代一声,他们敢在院子里四处乱跑打扰你吗?”
“你都已经在衙门里任职好几年了,难道衙门也跟家里似的,可以单给你安排一处地方,不然那些公文你就看不进去,处理不了?”
说着就使唤自己带来的下人,怒声道:“把大少爷常用的书都搬出去,这院子给我封了!”
“从今天起,大少爷就住汀兰苑,看书睡觉都在汀兰苑!我没抱上孙子之前,这院子谁也不许打开!”
下人应诺,走到顾君昊身边,问他都有哪些书是常用的,需要搬出去。
顾君昊不想离开,却又解释不清原因,最终还是拗不过周氏,回到了汀兰苑。
阮芷曦已经听说了书房发生的事,也知道他这个看书不能有人打扰的臭毛病,等他进来之后就让听霜听雨退出去了,免得吵着他。
殊不知比起这些,顾君昊更不喜欢跟她两个人在房中独处。
可眼下他也不好把人叫回来,只能硬着头皮和阮芷曦各坐一头看书。
阮芷曦是个很容易专注的人,一旦静下心来做什么事,就会很投入。
所以纵然也不习惯跟顾君昊相处,但看了会书就把他忘了,心里那点不自在自然也就消失了。
直到顾君昊忽然站了起来。
她听到动静抬头,问了一句:“夫君是要喝水吗?”
顾君昊崴了脚,行动不便,房中此时又没下人,他若要喝水的话她可以去帮他倒。
顾君昊却摇了摇头:“不是,我去趟净房。”
说着就要往净房的方向走。
阮芷曦忙起身,本想说“你自己能行吗?我扶你过去”。
偏巧顾君昊又冒出一句:“就这么几步路,用不着帮忙。”
阮芷曦脑子一串,瞬间嘴瓢。
“ 你自己能行吗?我帮你扶着。”
顾君昊脚下一个踉跄,下意识伸手去扶桌案,结果手上一空没扶住,身子一歪摔了下去,脑袋正磕在桌沿,咚的一声响。
第8章 共眠
“这到底是怎么了?”
太医走后周氏一脸不解地看着顾君昊。
“先是平地里摔跤把脚崴了,现在又自己好端端在房里还能把头磕在桌上?”
你就这么不想在汀兰苑待着吗?
顾忌着阮芷曦在场,最后这句她没说出口,只在心里念叨了一遍。
顾君昊顶着额角好大一个包,闷不吭声,一个字都不想说。
要怎么说呢?说他想去方便,妻子说帮他扶着?
真是……不知廉耻!
也不知道这女人跟赵坤都干了些什么!竟然……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不说话,周氏就去看听霜听雨两个丫鬟。
听霜听雨也是一脸莫名,想帮阮芷曦解释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们两人刚才都不在房中,是后来阮芷曦传唤才进去的。
若只是阮芷曦自己有什么事,她们帮着瞒一瞒还行,但磕伤了脑袋的是顾君昊,她们就不好明目张胆地偏袒她了,只能如实回答说自己不知情。
周氏问了一圈都没得到答案,视线最终落在了阮芷曦身上。
阮芷曦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夫君他……刚刚想去净房,我怕他腿脚不便就想扶他去,他说不用,然后……然后就摔了。”
周氏眉眼一沉,气的恨不能掀开自己儿子的脑袋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芷汐又不是外人,都成亲这么久了扶一把怎么了?非要坚持自己去是何必呢?
这下好了,伤了腿又伤了头,遭两份罪!
顾君昊听了阮芷曦的话,额头青筋突突直跳,连带着那个青紫的包似乎都跟着动了动,但因为受伤的缘故,众人只以为他这是疼的,没往别处想。
他心里恨极了阮芷曦,却又羞于当众把两人刚刚的对话说出来,只能咬牙认了下来。
“是我自己不小心。”
周氏又把他训斥一番,可这到底是她的亲儿子,平常骂骂也就算了,真受了伤她也心疼。
见顾君昊脸色实在不好,她以为他是头疼,说了几句便离开了,临走前叮嘱阮芷曦好好照顾他,给他额头上些药。
阮芷曦一一应下,待她走后将听霜听雨也再次遣退出去,单独跟顾君昊说了几句话。
“对不起啊,我刚刚真的只是想扶你过去,一时间说串了。”
顾君昊心中冷笑,面上却极力克制着,用尽这辈子最大的耐心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我知道。”
阮芷曦松了口气,转身去拿太医留下的外敷的药膏。
这包肿的挺大,还好太医看过后说没什么大碍,只要外敷内服一些活血化瘀的药就行了。
内服的药还没煎好,外敷的药就在桌上,阮芷曦打开精致的小瓷盒,就闻到一股浓浓的中草药味道。
她走回顾君昊身边想要给他上药,他却伸手要自己把瓷盒拿去,道:“我自己来就好了,你向来不喜欢这些药味,别沾手了。”
阮氏确实是不大喜欢药味的,当初小产后喝了很久的药,每次都是苦着脸半天才能喝完一碗,而且必须要准备些蜜饯之类的才行,不然她就喝不下去。
但阮芷曦之前住在大伯阮腾家里,阮腾有几年常喝中药,都是她给煎的,她早就已经习惯了,甚至还挺喜欢这些药香。
何况这药只是用来涂抹而已,又不用喝下去,要喝也不是她喝,她就算不喜欢也不至于闻到点味儿都受不了。
她思考了一下到底是亲手给顾君昊上药,还是听他的让他自己来,或者叫听霜听雨进来,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无他,概因阮氏跟她爹一样好面子,顾君昊若不说这话还好,说了这句她定会选择亲自帮忙。哪怕是跟顾君昊客 套几句,也不会立刻就放下手中的瓷盒。
就像顾君昊崴了脚之后劝她去参加荷花宴,她明明想去得很,却还是没有立刻答应,直到顾君昊连番劝说,她这才顺势下了台阶。
“只是上个药而已,哪就这么金贵,闻都不能闻了。”
阮芷曦笑道,用指尖挑出一块药膏,要往他额头涂抹。
顾君昊下意识躲了躲,但很快就克制住了,任那沾着药膏的纤细手指碰到了自己的额头。
自从几个月前他“病愈”后就很少跟阮氏有肢体接触了,这样的接触让他觉得恶心,浑身汗毛倒竖。
可他不跟阮氏行房已经很奇怪了,若是连这样的接触都完全没有,只怕她会忍不住告到母亲那里去。
房中事不好开口,平日的其他事情她就不一定能忍得住了。到时母亲问起,实在麻烦。
顾君昊由着她给自己上了药,上完之后还笑了笑。
“多谢夫人。”
“谢什么,应该的。”
阮芷曦柔声道,用帕子把手擦净又重新把盒子盖上。
内服的药这会也送来了,她端过去看着顾君昊服下,等下人把碗收走后还让人打了水来净手,装作不喜欢手上的药味,洗完还让听霜给她涂了一遍手膏。
两个人都想独处,却因夫妻身份不得不待在一起,还要努力营造出一副恩爱和睦的样子,这让时间显得格外漫长,颇有些度日如年的感觉。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沐浴更衣过后便要上床歇息了。
周氏强行把顾君昊赶来汀兰苑,他们也就不好再分居,只能同塌而眠。
要跟一个陌生男人同床共枕,对阮芷曦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不过记忆里顾君昊已经很久没跟阮氏进行生命大和谐运动了,如今又是崴脚又是伤了脑袋,估计更没那个心思了,这让阮芷曦稍感轻松。
她这个人对环境的适应能力还算比较强,但也没强到能毫无心理负担地立刻跟一个陌生男人上床。
她也知道作为顾君昊的妻子,若是顾君昊哪天有兴致了,她是不好拒绝的。
但能晚一点还是晚一点的好,好歹让她跟这人熟悉熟悉,做点心理建设。
两人在床上躺了下来,下人悄无声息地将灯烛熄灭,退了出去,房中陡然陷入黑暗。
这黑暗让他们绷紧的神经顿时松懈,几乎同时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
阮芷曦:可算是躺下了,不用再演戏了。
顾君昊:终于又熬过一天,不用再跟这个女人虚与委蛇了。
他们各怀心思闭上了眼,明明躺在同一张床上,却睡得像两具挺尸一般,一张床硬是睡出了个楚河汉界,头发丝都没蹭到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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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命好
阮氏母女拿着那张烫手的帖子参加了荷花宴,赴宴的心情却和起初大不相同。
曹氏还好,毕竟年纪在这摆着,这些年在京城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纵然心中不安,却也能勉强维持出笑脸,不至于让人一眼看出端倪。
阮芷嫆就不行了,整整两天都恍恍惚惚的,不仅没能像预想的那样在京城诸多官眷们面前露脸,博个好名声,还在人家问她话的时候走了神,事后被曹氏好一通训斥。
两人就这样熬到了宴会结束,回程路上阮芷嫆更加不安,拉着曹氏的手问道:“娘,待会回去了要是爹爹问起怎么办啊?”
阮劭安当然会问起,恐怕不止问起,还会斥责他们。
估计他现在就已经等在家里呢,只要他们一进门,就会立刻被带到他面前。
曹氏毕竟是一家主母,最多挨顿骂,但阮芷嫆一定会受家法的。
阮劭安向来重男轻女,可若是气急了连两个儿子都会罚,更别说阮芷嫆了。
阮芷嫆只要一想到回去后不知要面临什么责罚,就忐忑不安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曹氏瞪她一眼,压着嗓子道:“没出息的东西!我费这么大的周折带你去荷花宴不就是想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吗?”
“你若是表现好了,真入了哪家夫人的眼,便是那帖子的事让你爹丢了人,他也能按下不提。”
“可你这两天都干什么了?可跟哪家夫人说上话了?还是跟人家的女儿攀上关系了?”
“就这么回了家,你爹就是罚你我都不好帮你求情!”
阮芷嫆一听,含在眼中的泪滚落下来。
“娘,你又不是不知道爹爹罚我向来罚的狠,出了这样的事,让我怎么安心在荷花宴上跟人应酬啊。”
“早知道……早知道当初还是该直接找大嫂要帖子的,那就没这么多事了。”
曹氏轻嗤一声,神情气恼还有些不甘。
“你以为谢氏就愿意把帖子给我们吗?宣平侯府早就下了帖子,她若是不去,定会提前跟人说的,怎会当天才决定?”
“明明早就已经不打算去了,却从没想过要把帖子给咱们,问问咱们去不去,甚至连不打算赴宴的口风都没漏出来一星半点。”
“要不是我一直派人盯着国公府的大门,怕是到荷花宴结束都不知道她到底去了没有!”
“人家摆明了不想把帖子给咱们,咱们还上赶着去要,就算最后要来了,那也欠了人家的情,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
“不然你爹知道你姐姐去不了之后为什么也赞成咱们去找你姐姐,而不是去找谢氏?”
她说着深深地看了阮芷嫆一眼,意有所指地道:“就是因为谢氏是你姐姐的大嫂,是你的大堂嫂。”
她着重强调了“堂”字,一字之差说明了在镇国公府眼中阮芷曦和阮芷嫆的不同。
阮芷嫆眼眶通红,吸着鼻子道:“姐姐真是命好,从小就寄养在国公府里,伯父伯母待她比几位堂兄还好些。”
“明明都是他们的侄女,姐姐却像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一般,我就只是个侄女而已。”
曹氏目光微沉,咬着后槽牙道:“是啊,她真是命好。”
“我若早知道镇国公府这么想要个女儿,当年就不该答应你爹带她一起进京!等生下你之后再带着你来多好。”
这么好的机会,就白白让阮芷汐那丫头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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