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掌柜点头,神情赞许:“好。”
马车缓缓向前驶去,出了城才加快速度,追赶已经离开几日的龙骁军。
龙骁军队伍庞大,沿途都走官道,也并未隐藏自己的行踪,故而不需要刻意打听,便能知道他们的行程。
为了追赶他们,刘掌柜让人抄了近路,这日途中停下休息的时候,却有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靠近,伸着手讨要吃食。
家丁立刻驱赶,不让他上前,刘掌柜远远看见了,道:“给些吃食打发了吧,天寒地冻的,别饿死在外头了。”
家丁忙应了,拿了些吃食给那人,让他即刻离开。
流浪汉点头哈腰地道谢,却并未立刻就走,而是指着他们来时的方向问道:“这位爷,京城……是往那边走吧?”
家丁闻言笑了:“是啊,怎么,要饭还得挑个地方,非去京城不可?”
流浪汉得到肯定的回答,知道自己没走错,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干裂的嘴角咧开,露出个诡异的笑容。
“不要饭,我去投奔亲戚。”
亲戚?
家丁上下打量他几眼,嗤了一声,随即再次挥手驱赶:“行了行了,赶紧走吧,别在这打扰我家主子休息。”
流浪汉应诺,这才佝偻着脊背离开了。
没有将他放在心上,也没有人把他的话当真,但数日后,他却真的出现在了京城,而且被人悄无声息地带进了阮家的内院。
…………………………
曹氏被幽禁在家里很久了,得知阮芷曦跟随顾君昊离开了京城,心情更是烦闷。
她这个做娘的被禁足在家哪也去不了,那个不孝女却跟着丈夫到处游山玩水,一想到这她就咬牙切齿,绞烂了几条帕子。
这日她正烦躁地在花园里散步,却见阮振裕的贴身小厮带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走了进来,行色匆匆地扎进一条隐蔽的小路,生怕被谁看见似的。
曹氏皱眉,当即抬了抬手,让自己的下人留在这里,她独自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
又绕过几个拐角之后,她从一扇花窗后看到了正和乞丐说话的阮振裕。
阮振裕的小厮就守在附近,正警觉地环视四周,曹氏怕被发现,没再往前,只在花窗下躲了起来。
阮振裕大概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跟乞丐说了什么,声音很小,但说了没几句,两人就发生了争执。
他们争吵起来声音比刚才大了些,尤其是那乞丐,曹氏听了几句,待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之后,瞬间便出了一身冷汗,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花墙下。
阮振裕听到动静,陡然一惊,三两步便跑了出来,眼中迸射出一阵杀意,可是当他看清来人是谁后却愣住了:“娘?”
曹氏满脸惊惧,扶着墙想站起来,却因腿脚发软半天都站不起来:“你……你怎么敢?”
她浑身发抖,声音发颤。
阮振裕没说话,伸手将她扶起,低声道:“您先回去,我把这边处理好了再慢慢跟您说。”
曹氏挣扎:“我……我不回去!你现在就跟我说清楚,你到底……”
“您再大点声,”阮振裕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再大点声把所有人都引来,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做了什么,让国公府也知道,看他们会不会杀了我?”
曹氏一凛,顿时不敢再说什么,最后看他一眼,哆哆嗦嗦地离开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阮振裕才借着请安的名义来找她,将房中下人遣退出去,和她说了一会话。
曹氏从花园回来之后就浑浑噩噩的,但事关重大,她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认真地听阮振裕跟她解释以前的事,哪想到听着听着就不对了。
“你……你竟然还想……你疯了?”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阮振裕却是神情不变,道:“我没疯,我只是比你们谁都清楚,国公府根本不在意咱们阮家,他们在意的只有大姐!若非他们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将大姐过继过去,恐怕早将咱们阮家踢到一边了!”
“什么亲兄弟,什么一母同胞,我看在伯父眼里,爹这个兄弟还不如大姐这个侄女重要!”
“你住口!”
曹氏低声呵斥。
“我说错了吗?”阮振裕道,“娘你想想,国公府这些年是怎么对大姐,又是怎么对咱们的?”
“连爹都动不动就被伯父呵斥,大姐却不管做了什么都能被他们包容,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国公府上下哪个不把她当亲生的?”
“她再像亲生的也不是亲生的!”
曹氏道。
“我之前也怀疑过,也查问过,可你大姐的身份一点问题都没有,他就是你爹的女儿!是国公府的侄女!既然只是侄女,那即便再喜欢也没有强行过继过去的道理!”
阮振裕嗤笑:“是没这个道理,但国公府若真想,你们拦得住吗?”
曹氏一噎,半晌没说出话来。
“你和爹心里其实和我一样,知道国公府若真想过继,咱们谁都拦不住。而大姐这些年被养在国公府,跟咱们阮家的亲情本就淡薄,若是真的被过继过去了,只怕更看不上咱们家了,届时国公府也会将我们一脚踢开。”
“所以只有掌控住大姐,把她彻底拿捏在手里,才能维持住咱们阮家跟国公府的关系,不然……别说是国公府将她过继过去,就是不过继,她自己不愿意听咱们的话了,不想认咱们了,咱们都拿她一点办法没有,就比如……现在。”
曹氏胸口一闷,想到近来发生的那些事,牙根一阵酸涩,口中几乎溢出苦味儿来。
是啊,阮芷汐不听话了,不认她这个继母了,甚至跟顾家一起一再羞辱她。
而国公府不仅什么都不管,还向着她!
“娘,我早跟你说过,只靠以前那些手段,是管不住大姐的。国公府对她太好了,有这样一座靠山,谁会心甘情愿一辈子被人打压?”
“只有拿捏住她的把柄,把她切切实实地掌控在手里,她才会乖乖听话。”
“不然国公府给她的永远都是她自己的,不是咱们阮家的。”
曹氏听到这,莫名想到了那天晚上她把阮芷曦堵在半路时,从她车上滚落的那颗夜明珠,以及车窗中透出的莹莹光辉。
那夜明珠的光芒那么柔和那么好看,车窗里透出更多更亮的光芒。
可是不管多亮,都没有一颗是她的,没有一颗是她亲生女儿的。
明明都是国公府的侄女,为什么她的女儿就一颗都得不到呢?
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阮芷曦: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B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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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做戏
“刘掌柜倒真是会做生意, 那你答应他们了吗?”
阮芷曦得知刘掌柜跟上了他们,希望能沿途售卖花钿, 打响宝盛斋名号的时候,笑着问了一句。
“还没呢,这花钿生意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而且他们这次主要是因为你才来的,我得问过你才好回复他们。”
顾君昊说道。
虽然画花钿的是他,做花钿的是宝盛斋,但这次若不是阮芷曦也跟着来了,刘掌柜他们是不会特地追上来的。
人说酒香不怕巷子深, 听着好像是说好东西不会被埋没, 可酒香酒香,若是没有“香”,谁知道巷子里头到底有没有酒?
所以说不管什么好东西, 都得先让人知道,才能卖得出去。
花钿不是酒, 若想让人知, 必定得有人贴着它出去走走才行。
这个人还不能长的难看, 相貌一般都不成,必得是国色天香,让人一眼便觉惊艳,和花钿相得益彰,才能体会到这花钿的好处,而不是觉得这东西多余, 不伦不类,亦或可有可无。
貌美的女子固然需要千挑万选,但也并非找不到,可即便找到了也没什么用,因为顾君昊的花钿都是专门给阮芷曦画的,刘掌柜沿途若是一边宣扬他与阮芷曦之间的“夫妻情深”,一边让别的女子贴着这花钿到处走,并不会起到什么作用,说不定还会引起顾君昊的反感。
而且他能找到的,必然不是什么高门贵女,难以接触到各地权贵之家的女眷,也就难成气候,反而还会让人觉得他家的东西上不得台面。
所以宝盛斋想借这次机会打出名号,“京城正时兴的物件”,“钦差大人亲笔绘制的图样”,“勇救婆母并受帝后称赞的钦差夫人每日都贴”,这几块“招牌”哪个都不能少,后者甚至更为重要。
因为花钿毕竟是卖给女人的,不让那些女眷亲眼看到钦差夫人贴着花钿走走,她们不会那么容易因为别人几句话,就接受之前从没用过的东西。
“我无所谓啊,”阮芷曦道,“反正我出门都是要贴花钿的,他们想搭个顺风车那就搭,对我也没什么损失。”
“这个刘掌柜还挺会做人的,怕太急功近利引起咱们反感,还知道提前打个招呼问一问。”
“以后他若再问你生意上的事,你觉得能答应的就直接答应了吧,不用回来问我了。”
顾君昊点头:“好,那我让人给他们回话。”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两人都没太放在心上,他们还要继续赶路,就算在途中会经过一些城镇,停留片刻,但最多三两日也就走了,很多地方甚至停留一宿第二日就会离开。
阮芷曦这趟是跟顾君昊出来玩的,而顾君昊是来办差的,她自然不会刻意帮宝盛斋做些什么,让人觉得顾君昊是借职位之便给自己谋私利。
宝盛斋要如何运作这件事是他们自己的事,她答应了之后就再没过问过。
而对于宝盛斋来说,默认就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
…………………………
“掌柜,掌柜!”
伙计满面红光的跑到刘掌柜面前,道:“又有人要买花钿!”
刘掌柜不愧是个善于经营的人,得了顾君昊与阮芷曦的同意之后,沿途悄无声息地就将宝盛斋的名号打了出去。
他起初没有着急卖花钿,不过是将京城的那几桩美谈,以及自己打算借个光带着花钿去照顾一下自己老店生意的消息透露出去了而已。
这就是告诉众人,他手里有现成的花钿,跟钦差夫人脸上贴的一模一样,顾状元亲手为她绘制的,整个大齐只有他们一家有卖的花钿。
于是渐渐便有人派了家中的管事想从他这里买一些,他不用出门就把生意做了。
但是他每次都不多卖,一家只卖一盒,一个地方最多卖三家就立刻离开,这次也是一样。
等那来买花钿的管事走了,伙计有些着急地问道:“掌柜为何不多卖些?刚刚这位管事想要四五盒呢!咱们这次带出来的货足足的,就是路上多卖一些也能撑到桐城老店去。”
刘掌柜喝了口茶,心满意足地道:“什么东西一旦多了,也就不稀罕了,越是求而不得,才越显珍贵。得到的人会越加喜爱,得不到的会越发想要得到,四处寻觅。”
“可如今整个大齐,卖顾大人的花钿的,就咱们一家,别人家的做的再好,画出了再漂亮的花样,那也不是状元郎亲笔,也不是被陛下和皇后娘娘称赞过的顾少夫人贴过的,也少了那么一层‘夫妻恩爱’,“孝勇贤淑”的意思。”
“那些没买到的人若是想要,那就只能派人去京城或是桐城买。”
“京城繁盛,物件也多,除了花钿还能买许多其他东西,所以我猜除了离桐城比较近的,最后大部分人都会去京城买。”
他说着眯起了眼,隔窗看向京城的方向,神情中有几分克制却又难掩的欢喜,低声喃喃:“只要把握住这次机会,今后人们再提起京城的首饰铺子时,第一个想到的都会是我宝盛斋,再不是鸿瑞轩了。”
宝盛斋这些年能在京城扎下根,并从鸿瑞轩手底下分走一部分客人,说明东西本就不差,只是因为名头没有鸿瑞轩响亮,所以始终被压着一头。
等他用花钿打出了名号,引来了客人,让他们知道自家的金玉首饰也丝毫不比鸿瑞轩差,甚至样式更加精美时,那对方又何必多跑一家店,一定要去鸿瑞轩买东西呢?
刘掌柜似乎已经看到了宝盛斋超越鸿瑞轩,成为京城第一首饰铺子的场景,他甚至琢磨着要在其他几个地方也开几家分店了。
直到外面一个下人跑了进来,低声对他说了句什么,他才赶忙回神,起身走了出去。
院外,那来买花钿的管事已经被下人送出去,却听到角落一个十一二的少年正在跟人说话,言语中隐约提到了顾少夫人,便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那少年衣着鲜亮,跟刘掌柜的相貌有几分相似,想来该是他的儿子。
只见这少年坐在几个下人中间,正一边抛石子一边跟他们说道:“顾少夫人人这么好,却摊上这么一个娘家,真是倒霉!”
“可不是吗,”一旁的下人接道,“她当初为救婆母受伤,国公府的人知道后连夜就赶去探望她了,偏娘家一个人都没去。直到第二日宫里两位主子称赞了少夫人,还颁下好多赏赐,她那继母这才赶忙过去了一趟。”
“我看还不如不去呢,”少年接话,“去了不仅不关心少夫人的伤势,见少夫人破相还想从自己家塞个妾室过去。顾家言情书网,最是要面子,却被气的把她当场赶了出来,硬是说不认这个亲家母了,至今没让那阮二夫人登过门。”
“我看她就是活该!”
旁边立刻有人啐了一声,道:“若换做是我,也不认这个亲家了!少夫人可是为救顾夫人才受的伤破的相,人家顾家都没嫌弃,心疼的什么似的,她倒好,上赶着给人塞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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