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气儿高,久等顾君昊不得,越发惦记上了,便故意对吴通说了那样一番话。
吴通砸了那么多银子都没能得到嫆湘青眼,一度云雨,如今好不容易等到美人松了口,自是迫不及待地想让顾君昊陪他去一趟,于是立刻便跑到药铺来寻他了。
哪想到正赶上阮芷曦过来,全被她听了去。
阮芷曦喝了口茶,笑看着顾君昊。
“能耐了啊,这才离开京城多久,就学会跟人去青楼喝花酒了?”
顾君昊赶忙解释:“我就去了那一次!当时他们只说是请我去喝酒,我不知道是去哪,便应了,到了才知道……才知道是青楼。我若早知道绝不会去的!”
可是都已经答应了,而且都走到花漪楼门前,再说不去就不合适了。
这里不是京城,他如今也不是顾家的状元郎,只是个寻常商贾,就算看上去斯文一些,比旁人清贵几分,也不好见青楼就色变,到门前而不入,让自己看上去太与众不同。
“我以后不会再去了,小西你别生气。”
顾君昊解释完,低声说道。
阮芷曦端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眼睫低垂。
“我没生气,我生什么气啊?不过是刚才当着下人面,我不发作一下不合适罢了。”
她又不是顾君昊的什么人,有什么可生气的?
她这么对自己说了一句,放下杯子便要站起身来。
“我累了,我要……”
话没说完,被顾君昊抓住了自己的手。
那手掌宽厚,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
顾君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下意识就伸手拉住了她,就好像刚刚在门口抱住她一般。
他自觉失态,忙又将手收回,尴尬的放在膝头,借着这动作擦了擦掌心冒出的汗。
“真的……真的没生气吗?”
他是希望她生气的,生气了说明在意,说明……她心里有他。
但阮芷曦语气坚定地回了他两个字:“没有。”
顾君昊有些失望,失望过后又想起现在不该谈这些,有比这更要紧的事。
“你还没跟我说你怎么过来了呢?是戍源那边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不跟我打个招呼?”
他一迭声地问道。
阮芷曦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这么不愿意让我来?一定要将我安排在凉州之外?”
顾君昊一怔:“我……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要扮做寻常人探访民情,带着你不方便。”
“探访民情?”
阮芷曦笑了笑。
“那你这安排可够早的啊,朝廷去年年底才派你来探查民情,你去年年初就把观湖观海派到这边来了。”
“还是你要跟我说,观湖观海之前不在这里,是你最近才从别处调过来的?”
顾君昊这才想起因为她来的突然,观湖观海刚才已经露了面被她看见了。
他重生后就将观湖观海安排到了这边,对家里都只说是让他们出去做事了,但没告诉别人是要让他们做什么。
顾苍舟与周氏虽纳闷什么事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期间也问过几次,但见顾君昊含糊其辞,不愿告诉他们的样子,怕是涉及到了什么朝廷隐秘,也就没再多问了。
阮芷曦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没见过观湖观海,但她本也不关心,自然也就不会问,后来知道顾君昊是重生之人,便隐约猜到他们可能是被安排出去做什么了。
但她起初只知道阮氏给顾君昊戴了绿帽子,以为他是安排他们去收拾赵坤了,还纳闷怎么这么久都没动静。
后来知道晋王谋逆,顾君昊全家惨死之事,才惊觉可能是安排这两人去盯着晋王了。
果不其然,她刚才就在这里见到了观湖观海。
顾君昊心知瞒不过了,问道:“……是谁把我来凉州的真正目的告诉你的?”
阮芷曦先前答应了留在戍源,可见那时根本没有怀疑过,那她现在忽然过来,就一定是有人说漏了嘴。
谁知阮芷曦却道:“没人告诉我,我在戍源无意看到了大齐舆图,发现凉州跟彤郡紧挨着,猜到了。”
她说着瞥了顾君昊一眼:“你要是不把我留在戍源,直接带我过来,我就算看见舆图也不一定能想到。”
“你特地把我留在外面,我就觉得不对了。你……”
你是怕有危险,才不带我来。
后面这句话虽是两个人都知道的事实,但说出来未免太暧昧,她便没有说出口。
顾君昊却从中听出了什么,眼中莫名升起一丝期待,低声道:“明知不对……为何还要过来呢?”
阮芷曦道:“我是与你一起出来的,自然要与你一起回去。你把我留在戍源看似是为我好,但那是你没事的前提下,可你若出了什么事呢?那我回京要怎么跟你爹娘交代?”
“告诉他们我让你置身险境,自己却在外面游山玩水?让他们知道国公府明知有危险,却跟你一起瞒着他们什么都没说?”
顾君昊:“……只是因为这个,没有别的了吗?”
阮芷曦自然不会说是担心他的安危,只将吉祥物的那套说辞说了,顾君昊默默地听着,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她面颊上,似乎想从其中分辨出什么。
阮芷曦被他盯的有点烦躁,道:“反正我来都来了,你别想再赶我走。”
“国公府派来的人被我打散了,除了阿卓他们这十几个人,其他人都在暗处,你若要用,就直接跟阿卓说。我跟他说了,让他从今日起就跟着你,听你的吩咐。”
说完站起身来:“赶了好几天的路,累得慌,我要沐浴更衣,休息休息。”
下人被唤了进来,热水很快备好。
顾君昊手中银两有限,盘下的这间铺子不大,院子也小,屋子跟顾府和国公府更是比不了,所谓的净房也不过是用屏风从内室隔出来的一个小间。
阮芷曦这几日着急赶路没休息好,泡到浴桶里后就下意识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顾君昊听着,耳根发烫,坐在桌前假作看书,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他听着屏风后时不时响起的水声,窘迫之余唇角微勾,露出些许笑意。
虽然阮芷曦刚才说的理由没有一个是因为他,但他还是从她言语中听出了关心之意。
她将国公府派来的下人中最出众的阿卓留在他身边,就是担心他行走在外会有危险。
她……是因为关心他才急着赶来的。
顾君昊眼角含笑,等阮芷曦穿好衣裳从帘子后面走出来后,伸手从听风手中接过了绞头发的帕子。
听风会意,悄无声息地从房中退出去了。
阮芷曦不知道身后已经换了人,还任由对方给自己擦头发,直到那人笨手笨脚扯痛了她,她才发觉听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此时站在她身后的是顾君昊。
“对不起,我……我轻一点。”
顾君昊说着便要继续。
阮芷曦摇头,去拿他手中的帕子:“不用了,我自己来。”
顾君昊却不肯把帕子给她,按着她的肩不让她动。
这屋子太小,连房门都比顾家的薄,阮芷曦怕闹出什么动静让外面的人听见,便老实坐着没动了。
顾君昊仔仔细细地擦了一会,待那头发半干,才将帕子放下,人却并未从她身后离开。
他微微俯身,低声问出了那句从刚才就一直想问的话。
“小西,我……能抱抱你吗?”
虽然刚才他也抱过她,拉过她的手,但那都是他下意识的行为,而不是她自己愿意的。
他知道她为了自己千里迢迢赶来,心头像是被轻羽抚过,又暖又痒,还想再抱抱她,但希望能得到她的允准。
这允准既是他的爱重,也是她的回应,只要她答应,他微抬的手就能伸过去,从背后环住她。
大概是怕冒犯了她,顾君昊说话时都不敢离得太近。那声音分明离阮芷曦的耳边还有一段距离,她却觉得像是感觉到了他的呼吸,耳根莫名发烫,颈侧都跟着烧了起来。
阮芷曦有一种自己仿佛是个易碎的瓷器,被人捧在手心里小心呵护,视若珍宝的感觉。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松口,沉声回道:“不能。”
顾君昊眸光低垂,半抬的手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越过去,只是轻轻划过她背后一缕潮湿的长发,温声道:“好。”
第104章 吓人
头发全部烘干后顾君昊又试着给阮芷曦挽发, 无奈实在没做过这种事,试了半天也没成功,一把乌发攥在手里怎么摆弄都不对。
阮芷曦实在不耐烦,将头发扯回来自己随便挽了个纂儿, 这才向他问起有关晋王私兵的事。
她既然已经来了,且已经猜到顾君昊的真实目的,顾君昊便没再坚持让她回去, 如实将近来的事说了, 免得她担心, 也免得她不知轻重的四处乱走,闯到了不该闯的地方。
舆图摆在眼前,顾君昊虚画出了太府与管仓附近的一片密林。
“我们现在重点怀疑的地方就是这里, 因为前世凉州闹过山贼,正是在太府与管仓交界处。”
“之前我派观湖观海装作药商来这边探路的时候,他们也在这附近遇到了山贼。”
他说着手指往南挪了一点, 指在了观湖观海之前被劫的地方。
“这片山林很大, 即便是寻常猎户也不会太往里走, 山贼既然是要占山为王劫掠路人,就算是怕被官府发现不敢离城镇或官道太近,按理说也不该选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不然他们靠什么吃饭?”
“所以你怀疑这些山贼就是晋王的私兵,他们假扮山贼拦在这里,让过往路人不敢再往里深入?”
阮芷曦道。
顾君昊点头, 将他们伤人不伤命的事情也说了。
“前世晋王谋逆是在数年之后, 那时太府管仓这里就闹过山贼。如今距离那时还有这么长时间, 这里却也有山贼了。”
“这地方不是适合山贼扎根的好地方,被人轮流争抢安营扎寨的可能性几乎没有,那现在的这批山贼,跟数年后的应该就是同一批。只是他们现在格外谨慎,或者人数还少,所以不显眼,一直没有引人怀疑。”
“我怕打草惊蛇,就没有立刻带大队人马过去查探,只派了你大哥给我的一个人过去看看。”
“这人是军中斥候,最擅隐匿身形,只他一个的话不容易被发现。只要他能平安回来,我就能确定自己所想是不是对的了。”
阮芷曦却皱了皱眉:“可是就算这些山贼平常小心谨慎不引人怀疑,但这么多年这些人都在这里,为了驱赶路人劫过的肯定也不止一个。只要有人报官,每次说的地方又都差不多,那当地官府肯定会重视吧?”
只是小股流匪或许官府不当回事,但在同一个地方安营扎寨多年,眼看要形成势力危害百姓的人,他们不管吗?
顾君昊摇头:“越是山深林密的地方,会往里面走的人就越少,而且去的人也大多是猎户或者药农,连商贾都极少。”
“这些人又大多穷困,身上没几个钱,只要山贼不伤他们性命,他们出来后为了不惹人报复,一般都不会报官,官府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观湖观海他们那次被劫之后我曾让他们试着去官府报过,观海机灵,跟府衙里的差役套过话,得知他们在此之前压根就没听说那里有山贼,可见先前要么是没人在那碰过山贼,要么是没人报过官。”
但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小,后者比较大。
阮芷曦点头:“难怪……那还有别的地方有山贼吗?晋王会不会把他的私兵分散在好几处,免得一处被端之后就什么都没了。”
“应该不会。”
顾君昊道。
“凉州毕竟不是晋王的封地,他在这里难免束手束脚,不可能安排过多人马看守。他养的那些私兵越分散,需要的人手也就越多,不然任何一个地方出了纰漏,都可能会牵连到他。与其如此,还不如都聚在一处的好。”
“而且对咱们来说,不管他是安排在了一处还是多处,只要发现一处也就够了。只需确定这一处的私兵所在,我便可以让明渊出兵。”
“亲王豢养私兵是重罪,与谋逆同等论处。陛下已经许我先斩后奏,一旦拿到确凿证据,即刻联络附近三卫,赴彤郡缉拿晋王。必要时还可联络你大哥,让他调兵来援。”
“彤郡地势平缓,兵马也有限,晋王便是有心反抗也施展不开,届时只能束手就擒。”
“一旦他被擒获了,凉州境内便是还有其他小股私兵,也是群龙无首,很快就会被剿灭。”
阮芷曦见他对一切都了然于胸,安排的井井有条,便也放下心来。
“那我就踏踏实实地当个吉祥物,不多管了,你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告诉我,我看看能不能帮到你。”
她最后说道。
顾君昊笑了笑,很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忍住了。
“不必,你好好玩就行,只是别去太远的地方。如若确定了太府管仓那边的山贼就是晋王私兵,我可能就要过去一趟,到时候你记得千万不要出城,想出门就在城里逛逛。等这次的事办妥了,我再带你好好玩。”
阮芷曦现在已经无心游山玩水了,但也没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我困了,想睡一会,你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
说着便起身走到床边,脱了鞋就栽倒在床上。
她平日生活规律,白日除了用过午饭后会睡一会,其他时间一般都不会睡。
这个时候困得撑不住要去睡觉,可见是真的累着了。
顾君昊一想到她为了自己连日赶路,就觉得心底漫上一股暖意,唇角再次勾起。
他此刻没什么事,看着阮芷曦的背影,情不自禁地就走了过去,最后试探着在床边坐了下来。
阮芷曦听见动静回过头:“你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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