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看了看一旁只闷头收拾东西始终一言不发的听雪:“还是听雪最明白,直接就应了。”
听雪手上没停,道:“国公爷吩咐,我只要管账就行,其他的都听少夫人的。”
听风:“……”
听雨:“……”
两人怔了一下之后都忍不住轻笑出声,听风又想到什么,神情愈加温和。
“说起来……这还是少夫人第一次跟我说不用你管呢。”
听雨见她眉眼含笑,道:“少夫人这是嫌你管得多,碍事了呢,你怎么还挺高兴?”
“当然高兴,”听风道,“我盼这一日很久了,国公府也盼了很久了。”
当初阮氏放听风去成亲生子,听风其实是很不放心的。
她本以为国公府也不会同意,会劝说阮氏让她留下,但国公府却一反常态的答应了,还跟着给她出了一份嫁妆。
后来她出嫁前去国公府给镇国公夫妇请安谢恩,才知道他们其实也是想让阮氏趁此机会历练一番,希望她能自己立起来,而不是事事靠听风帮她拿主意。
那时阮氏已经嫁去顾家数年,与顾君昊夫妻恩爱,顾家二老也待她很好,顾家下人在听风等人的帮衬下亦对她敬重有加,汀兰苑的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镇国公夫妇,包括听风自己,都觉得就算她离开一段时间影响也不大。哪怕阮氏最终还是改不了那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性子,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才是。
可谁知道,就在那段时间,汀兰苑中却频生事端,还让馨儿找到了可趁之机,靠着几句谄媚之言就成了阮氏的贴身丫鬟,将听霜听雨都压了一头。
如今馨儿被阮芷曦发卖了,她自己也终于不再像以前那样对阮家言听计从,现在还能有自己的决断了,这其实是听风和镇国公府都乐见其成的事。
只是听风以往为她操心惯了,还总想着帮她拿主意,却忘了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软懦可欺的阮氏了。
“少夫人若能一直如此,便是多骂我几句我也是开心的。”
她喃喃道。
…………………………
一个时辰后,阮芷曦果然已经离开那座庄子,在前往凉州的路上。
阮振堂一开始不知道她想如何去找顾君昊,还以为她是有什么线索。
后来才知道,她根本什么线索都没有,不过是用这种方法逼他告诉她。
他不告诉她,她就四处乱走,她越是乱走,可能遇到的危险也就越多。
阮振堂哪敢让她冒险,刚进入凉州地界就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了她,直接带她去找顾君昊了。
阮芷曦却在得知他们的计划之后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先是让人给桐城宝盛斋的刘掌柜送了封信,然后又将自己身边的护卫都打散了,只留了阿卓带着十几个人扮做随行的家丁护院,贴身保护她,其余人则暗中随行。
做完这些安排之后,她才对阮振堂道:“八弟,我知道你和伯父伯母还有大哥他们都是为了我好,也知道我就算去找仲桓也没什么用,帮不上他什么忙。”
“可他此次是为了晋王之事而来凉州,若他先前的猜测都是假的,晋王老实本分没养什么私兵,或是私兵不在凉州,那此行自然是没什么事,他也能平平安安地回到京城。”
“但他的猜测万一是真的呢?”
阮振堂道:“若是真的……那或许就会有危险,所以我们才不想让你过来。”
“若是真的,当然会有危险,而且正因为我不在,他的危险才更大。”
阮振堂蹙眉,面带不解。
阮芷曦道:“晋王若真的胆大包天,在凉州养了私兵,那他必然格外谨慎,生怕被人发现。”
“仲桓此次来凉州是打着体察民情,督查赈灾后续事宜的名义,若说他是因为要微服私访,带着我行动多有不便,故而才将我留在戍源,那听着倒也说得过去,寻常人不会怀疑什么。”
“但越是小心谨慎之人就越是多疑,晋王背地里做着这种随时可能掉脑袋的事,定会比常人更加警惕,对朝廷此次派来的钦差也格外上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戒备提防。”
“他若知道钦差在进入凉州前将自己的妻子留在了外面,会怎么想?他真的会相信你们对外的那套说辞,不担心仲桓是知道了什么风声,借机来凉州打探虚实的吗?”
“不然凉州偌大的地方,难道真就没有一处能让他放心,妥善安置自己的妻子?真就没有一个官员,能让她信得过,托付自己的家眷吗?”
第102章 相见
凉州去年虽遭了灾, 但在这之前的那些年却也是个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的地方。
不敢说当地所有官员都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但也多年未曾出过什么重案要案,可见当地官府将地方治理的还是不错的, 即便真有个别蛀虫,也不至于让朝廷的钦差将此处视为洪水猛兽,一定要将家眷留在外面才能放心的地步。
说顾君昊是为人谨慎才如此安排倒也合理, 但旁人会信, 晋王却不一定会信。
他不信, 就会越加提防,那顾君昊的危险自然也就更大。
阮振堂明白了她的意思,道:“所以……你是想去陪着姐夫, 让晋王放松警惕。”
“是,我虽帮不上忙,但哪怕是坐在那当个吉祥物, 也能让晋王松懈几分, 你姐夫行事也方便一些。”
“何况我还是国公府的亲侄女, 自幼被伯父伯母亲手养大,与国公府感情深厚,相比起你姐夫,他们更忌惮我的身份,更不敢轻举妄动。”
那些世家勋贵不管心里怎么看不起阮芷曦, 也不敢真的对她做些什么, 不然就要准备好承受国公府的雷霆之怒。
跟京城比起来, 阮振平镇守的平楚关离彤郡要近多了,晋王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绝不敢轻易招惹镇国公府,否则国公府就算一时拿他无法,今后也定会与他处处为敌,时时刻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到时候他再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点什么就难了。
阮芷曦没注意自己顺嘴把前世的一些词带了出来,阮振堂听着蹙了蹙眉:“吉祥物?”
阮芷曦:“……镇宅神兽,驱邪避凶。”
阮振堂闻言失笑,方才紧张的气氛也消散一些。
“但大姐你去了,定要多加小心才是。晋王若真敢豢养私兵意图谋逆,那保不齐会不会狗急跳墙,拼个鱼死网破。”
他叮嘱道。
“放心吧,”阮芷曦笑道,“凉州又不是晋王的后花园,真能容他横行无阻。他要是真有这个本事,那早就反了,也不必至今都乖乖地待在彤郡装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阮振堂一想也是,放下心来,却不知阮芷曦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顾君昊跟她说过,前世晋王谋逆是在多年之后。
豢养私兵这种事,人数越多时间越久就越容易让人发现。
晋王既然忍了这么多年,直到文劭帝与太子一同南巡时才伺机出手,就说明在这之前他是没有绝对的把握围困他们,进而拿下京城的。
也就是说他现在的兵力,一定远不如多年后,说不定那些私兵都还没组建起来呢,顾君昊这趟能不能查出什么东西都不一定。
阮芷曦解释完自己为什么要去,又跟阮振堂道歉。
“我在庄子上不该跟你发脾气,你也是得了大哥他们的吩咐才不敢告诉我,我该好好跟你说的。我当时……太心急了,对不住。”
阮振堂赶忙摆手:“大姐别这么说,你与姐夫夫妻情深,担心他是人之常情,我能明白的。”
阮芷曦听了这话却不知为何神情一怔,愣了片刻才对他扯出一个笑容:“那咱们接着赶路吧,尽快到顺河去。”
阮振堂点头,转身退了出去,吩咐大家继续赶路。
…………………………
阮芷曦路上没耽误工夫,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顺河。
她知道顾君昊若知晓了一定会派人阻拦,所以压根没跟他打招呼,直接就过去了。
等他到了那家被观湖观海盘下来的铺子时,店前只有两个伙计,顾君昊和观湖观海都在后院。
伙计们不认得阮芷曦,加上她又戴了帷帽,便只以为是来抓药的客人,忙上前招呼。
听雨却挡在了她跟前,道:“我们不抓药,叫你们掌柜出来。”
伙计不明所以,看他们衣饰贵重,又不像普通人,忙去后面叫了观海。
观海还当有人闹事来了,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走了出来。
阮芷曦帷帽遮面,看不清容颜,但她身边的听风听雨等人观海却是认得的,当即吓了一跳。
“少……少奶奶。”
他险些脱口喊出一句少夫人,还好临到嘴边及时改了过来。
阮芷曦第一次见他,对他淡淡地点了个头算作招呼,之后问道:“少爷呢?”
“少爷……少爷在后面。”
观海说着便领她往后院走去。
这铺子不大,前后院统共也没有多远的距离,掀开帘子走几步就到了。
顾君昊正在房中跟观湖说着什么,忽见门口走进一个人来,视线下意识便转了过去。
帷帽遮挡了来人的容颜,但他还是从那身形一眼认出了这人是谁。
“小西?你怎么来了?”
他猛地站了起来,身下的椅子随着他的动作往后一错,发出吱啦一声,险些倒在地上。
顾君昊却顾不上这些,快步走到阮芷曦面前,一把握住了她的肩。
“你来这里做什么?谁让你来的?怎么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
阮芷曦在帷帽内翻了个白眼,抬手将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递给了听雨,正要说话,却听前院传来一阵隐约的争吵声,似是店里的伙计拦住了什么人,那人不耐烦地说了几句“让我进去”。
顾君昊听出来人是谁,皱了皱眉,给观湖使了个眼色让他出去应付。
观湖颔首,立刻走了出去,谁想来人却谁的劝都不听,不让进就隔着帘子扯着嗓子对后院喊:“沈兄,沈兄你出来啊!”
这若是在京城,在顾家,观湖早让人将他赶出去了,但现在不行,他只能耐着性子好言好语地把人往外劝。
“吴大少,我家少爷今日真的没空,您还是请回吧!”
那姓吴的人不管不顾,声如铜锣:“沈兄,沈大哥!兄弟求你了,你就跟我去一趟吧!”
“那花漪楼的嫆湘姑娘只认你!她说了只有你去才肯弹那新编的曲子,还答应了让我……不是,让咱们留宿,你若不去她是见我都不肯见!”
观湖一听,急的恨不能捂他的嘴,里面的顾君昊亦是面色一变。
“小西,我……”
阮芷曦扯了扯嘴角,一脸了然的神情。
“我说怎么这么不愿意让我过来呢,原来是耽误了你的正事。既然如此,那我这就走,不打扰了。”
说着就往门外走去。
顾君昊赶忙拉住她:“不是的,小西,我没有!”
偏那吴通还在外面不停喊:“你上次不也说嫆湘姑娘琴弹的好吗沈兄?她这次是专门为你新作的曲子,你就去听一听吧!”
阮芷曦挑眉,轻笑一声,挣开他的手继续向外走去。
顾君昊唤了几声唤不住,眼见着她要迈出门槛,情急之下用力将她拉了回来,紧紧箍在怀中:“我真的没有!”
说话时两人胸腹相贴,鼻尖几乎碰在一起,彼此的呼吸交融。
这距离太近,姿势太亲密,他们四目相对,一时间均是怔住了。
第103章 关心
下人们忙垂下头去, 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顾君昊回过神后也忙松开了手,耳根泛红。
他想说什么,又顾忌着身边都是人, 便先让他们都出去了,这才将阮芷曦拉进屋。
“我没夸过那嫆湘姑娘琴弹得好,”他解释道, “不过是上次吴家少爷请人喝酒, 也邀了我一同去。席间嫆湘姑娘弹了首曲子, 他们问我谈得如何,我说了句尚可。”
大家都在一桌席上吃酒,那嫆湘姑娘又备受众人追捧, 顾君昊若说弹的不好未免扫兴,也太不给吴通面子。
但他久居京城,自己本就是青年才俊,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再加上素来来往的人也多有才名, 眼光自然是高出许多的。
嫆湘这琴艺常人听着或许觉得有如仙音,于他而言却不过尔耳。有京城众才子及永昌侯府苏大小姐这样的才女珠玉在前,嫆湘在他眼中最多也就当得起尚可二字而已。
他自觉已是给了面子,不想嫆湘在花漪楼本就是靠着琴艺拔得头筹,平素又被人捧惯了, 自诩琴艺无双, 听了这话却不大乐意了。
桌上其他人也跟着哄闹起来, 问顾君昊这如果只是“尚可”,那什么在他眼里才是好的,能得他一句夸赞。
顾君昊不想过多透露与自己有关的事,也不便说自己是从京城来的,便说是妻子弹琴好听。
反正阮芷曦也不在,就是在,这些外男也不好要求人家的妻子给自己弹琴听,所以说出来也没什么顾忌。
大家听完又笑闹了一番,问他莫不是娶了个仙子回家。
顾君昊自己可以谈及阮芷曦,但不喜欢别的男人口中过多提到她,便只是笑而不语。
众人觉得没趣,不一会也就说起了别的,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唯有嫆湘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自此记住了顾君昊,非要让他再听一听自己的曲子,想得他一句夸。
顾君昊自小家教严格,在京城时是从不去秦楼楚馆这些地方的,这次去青楼与人吃酒还是头一回。
他很是不喜这里的脂粉味,打那以后就再也不肯去了,嫆湘自然也就没能再见到他。
换做旁的妓子也就算了,但嫆湘是花漪楼的头牌,不是什么客人都接的,像吴通这样的寻常商贾,要砸不少银子才能见她一回,听她弹上一曲,能不能留宿还得看嫆湘自己的意思。除非是碰上了什么权贵,不然楼里的妈妈不会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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