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维安抡起桌上的檀木纸巾盒扔他,笑道:“老子带个人来还得向你报备?”
那人笑着贫了几句嘴,接着又夸了乔楚伊。
都是熟人,阮歆棠与乔楚伊坐了会儿,与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侍应生送了软饮上来,这边至今还记着阮歆棠不喝带糖饮料的习惯。
陆续又来了两三人,到了十点半,乔楚伊推了推乔维安的肩膀,嘟囔道:“不是说靳远哥会来吗?”她真怕最后慕靳远没来,荆南翊倒是来了;那阮歆棠这个年就过得不是滋味了。
乔维安不满地瞅着她,嗤道:“急什么?这才几点?”他将手里的牌打了一张出去,幽幽然看了眼阮歆棠。
“都十点半了,孩子总归睡着了吧?”
阮歆棠听见“孩子”两个字,微微一诧:“靳远哥有孩子了?”
乔楚伊抓了下头发,笑道:“哎呀,一直想跟你聊这八卦,但一直都不记得了。靳远哥结婚了,孩子是他朋友的孩子,他是监护人。好像是为了孩子上学结的婚,有名无实。”
乔维安点了支烟,嗤笑:“你又知道了?”
乔楚伊摸不着头脑,瞪了眼乔维安,“不是你们说的吗?”她上回听乔维安和朱岐说,慕靳远只是结了个名义上的婚,光扯证,没打算办婚礼。
朱岐搂着女伴的腰,笑道:“是不是有名无实我们可还真不知道啊。”他孟浪地摸了把女伴的脸,“宝贝儿,打这张。”
乔楚伊挠了挠阮歆棠的手掌心,附到她耳边轻轻道:“怎么办,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卫知月要你出去陪酒的场面,到时候那位不得气炸?”
阮歆棠:“……你想多了。”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生气?赌不赌?”
阮歆棠摇摇头,低声纠正:“我是说,卫总不会让我陪酒。”
乔楚伊露出一个“你还是太年轻了”的表情。
半小时后,在乔楚伊的催促下,乔维安出去打了个电话。他很快就回来了,抱歉一笑:“老大走不开,说改天做东赔罪。”
他话音一落,包厢门再度被人推开。
阮歆棠听见朱歧拔高声音欣喜地喊道:“阿翊,不是说今晚不过来了吗?”
她的脊背遽然一僵,整颗心似乎都被人狠狠掐住,喘不过气来。
包厢里铺着厚实的地毯,加上人声喧哗,她不可能听得见他的脚步声。但由于心理作用,她似乎能听见他沉稳的脚步一般,呼吸也跟着他迈步的频率变化。
须臾,一双指骨分明的手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荆南翊伸手箍起她面前那边饮料,笑道:“来晚了,给大伙儿赔个罪。”
第18章
一屋子的人都在心照不宣地打量眼前这两人。
乔维安率先笑着拍了拍荆南翊的肩膀:“阿翊, 那你可得自罚三杯……不, 三杯不够, 我们这儿来了多少人你就得自罚多少杯啊, 一个人一个人的喝过去。”这帮玩得好的兄弟里,属荆南翊年纪最小,但在场可没有一个人敢把他当成弟弟。
其余的人也都嘻嘻哈哈地跟他说起话, 场子很快重新热了起来。
荆南翊直接在阮歆棠身侧坐下,嗓音低沉含笑:“有本事就一对一跟我喝,看谁先趴下。”
阮歆棠往乔楚伊那侧挪了挪。
乔楚伊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发声道:“哥,十一点多了,我和糖糖就先回去了。”
有人想看好戏,笑道:“这才几点,小初一,你都多大了?”
有人看出阮歆棠的不自在,帮忙递台阶:“初一和糖糖来了好一会儿了,想回就回去吧, 强留小妹妹不绅士啊。俩姑娘一走啊,我们几个糙爷们也能玩得放开些。”他说这话,自然是没把包厢里的其他姑娘算进去, 而“玩得放开”,想必也少不了这群莺莺燕燕。
朱歧笑道:“太久没见了,才坐多久就想走?糖糖,我们有两三年没聚一块儿玩了吧?来, 我们来玩两把骰子,不赢不许走。”
阮歆棠伸手将鬓边散落的一缕乌发勾至而后,看着朱歧微微笑:“你是桌上的高手,我不跟你玩。”
她话音一落,耳畔传来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那我跟你赌。”
乔楚伊暗道一声卧槽,反应极快地绽开一个甜美的笑容,“翊哥,既然你代替朱歧哥出战,那我代替糖糖迎战,可以吗?”
在所有人、包括阮歆棠的意料之外,荆南翊轻轻颔首,说:“可以。”
一盅六枚骰子,最简单的比大小。三局两胜,乔楚伊赢了荆南翊,她松了一口气,笑道:“承让了,翊哥。”
荆南翊淡淡“嗯”了一声,喝了两口乔维安刚刚给他倒的伏特加,喉结轻滚。
阮歆棠知道他是玩骰子的高手,段位不在朱歧之下,这回是当真故意输给她们。她没有多留,与乔楚伊一起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就从包厢里走出来。
出了包厢,乔楚伊问她:“我们直接回家吗?还是去其他地方逛逛?”乔楚伊刚刚拿走了乔维安的车钥匙,会所这边有代驾和车子待命,乔维安他们用不着担心如何回去。
“回去吧,陪叔叔阿姨一块儿守岁。”这边开车回乔家所在的别墅区只需十分钟,赶得及。
电梯上来了,二人刚要进去就听见身后传来乔维安的喊声:“楚伊,你等等。”
乔维安走到两人面前,看了一眼阮歆棠后,才转过头对乔楚伊说:“你过来下,我有话跟你讲。”
阮歆棠条件反射般地拉住乔楚伊的胳膊。
乔楚伊昂起脑袋,气势汹汹地回道:“有什么话非要现在说?要说就在这说。”她要是看不出来乔维安是想故意支走她,她就是个傻子了!至于支走她的目的,不言而喻。
乔维安眯了眯眼,半警告道:“乔楚伊,识相点。”
乔楚伊顿时炸了,“你特么说谁不识相?”
兄妹俩的对峙一触即发。
大年夜,阮歆棠不想看到他们兄妹因为她而闹不愉快,于是就松开手笑道:“初一,我下去等你。”
乔楚伊看着电梯门合上,楼层显示从5变成了4以后,才不满地睇着乔维安:“你说,你要是说不出个花来,你今晚就准备受死吧。”
“呵。”乔维安点了根烟,漫不经心地开口:“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有本事了?”
**
到了四楼,电梯停住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男人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阮歆棠的视野中。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
荆南翊勾着桃花眼,含笑看了她一眼,不急不缓地走进电梯轿厢。
阮歆棠咬了咬下唇,等他一进来就绕过他企图冲出去。然而他长腿一横,直接就将人牢牢挡住。她当做没看见,径自往前冲,整个人顿时差点被绊倒——
之所以是差点,是因为荆南翊迅速拽住摇摇欲坠的小姑娘。
觉察到她在不安分地乱动,他直接将她抵上轿厢墙壁,带着几分狠厉。
荆南翊扼住她的一双小手,高举过她的头顶,按在墙壁上。他伟岸的身形抵住她,浓重压迫感倾泻而出。
暧昧又羞耻的姿势。
这下子,阮歆棠是毫无逃窜的余地了。
阮歆棠不敢看他,只好将目光落在他剪裁精湛的高定西服上,“荆总。”
荆南翊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轻笑:“跑什么?”
嗓音清冷,犹如碎冰击打杯壁。
电梯门合上,轿厢缓缓下降。
几秒钟后,电梯轻微地晃荡了一下,随即,头顶的灯熄灭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男人低下头,温热的鼻息洒在她的脖颈上,酥酥麻麻,似乎带着刻意撩人的目的。阮歆棠呼吸一紧,尽量冷下声音:“荆总,电梯故障是不是太巧合了?”
“巧合吗?”男人低低笑了一声,在黑暗中平添几分魅惑的意味。“看来,这故障会持续到明年。”
再过不到二十分钟,就是新年了。
阮歆棠侧过头,小脸避开他的贴近,“不择手段,非君子所为。”
“君子?”他一只大掌加大力道按住她的双手,另一只大掌精准地捏起她的下颌骨,将她整张脸扳正。
周围漆黑一片,温度与触碰在黑夜中传递得更为敏感。
男人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她的嘴唇,从唇角至唇珠,细细描摹。
今晚是她拒绝他的退让后,他们俩第一次见面。
时隔一个半月。
荆南翊又玩弄了一会儿,收手前恶劣低笑,“你看,你似乎并没有你所想象得抗拒。”
阮歆棠阖上眼,仿佛能看见一个在黑夜中无处遁形的自己。隔了半晌,她淡淡道:“荆南翊,这是你的报复吗?”
男人捏紧她的下颌,她不由痛呼出声。
他似乎倏尔愠怒起来,冷笑:“你是不是把报复想得太轻巧了些?”
阮歆棠笑了,缓缓道:“你想让我爱上你,再把我抛弃,这才是你的报复。”
万籁俱寂,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不知多了多久,荆南翊轻轻开口,口吻极淡:“你是这么想的?”
阮歆棠语调平缓地说:“荆南翊,我不会喜欢你,你放过我。”
荆南翊松开她的下颌,摸了摸她的长发,无波无澜地说:“那阮小姐真是心大,不喜欢也能随意勾引。”
阮歆棠当即反驳:“我什么时候勾引你了?”
荆南翊勾着她的头发一圈圈绕在指尖,“你生日那天,不是要亲我?”
听到这话,阮歆棠顿时缄默下来。
荆南翊步步紧逼:“怎么不说话了?”
阮歆棠深吸一口气,有了无边黑暗作为屏障,一下子滋生出莫大的勇气来。她作死地答道:“没有他的好。”
荆南翊没听明白:“嗯?”
阮歆棠平静地说:“那天荆总不是问我他有没有尝过吗?我这边的回答是,你的技术没有他好。”
黑暗中,她无法通过他的神色窥探他的心思。不过她能大致幻想出他此刻的模样——
一张深邃冷峻的脸阴沉得吓人,黑眸沉沉,仿佛随时都能将她剥皮抽骨。
出乎阮歆棠意料,荆南翊的反应十分淡漠,他只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阮歆棠有些挫败地想,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想把他气她的话气回去,但他好像并不在意。
过了一会儿,荆南翊没什么语气地问:“所以你和他为什么会分手?”
阮歆棠淡淡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荆南翊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轻声问道:“你还喜欢他?”男人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鼻尖,仿佛情人间耳鬓厮磨时的呢喃。
阮歆棠不答。
他笑了一声,语气温柔缱绻,“别做梦了,有我在,你们这辈子都休想再走到一起。”
三年前,除开老爷子护佑以外,另一层因素则是,那时候他的个人能力尚不足以掌控住这些事情。但现在不同了,他倒要看看,有谁敢不要命地过来染指他的东西。
灯光亮起的那一刹那,荆南翊俯身亲了亲她的唇角,“新年快乐,阮小姐。”
**
年后,阮歆棠在简温的安排下接了部新戏,单元剧女主。
简温:“试镜张导很满意,如果合作愉快的话,他下一部大制作你肯定有戏。”敲的档期是六月二十七号开始,正好在阮歆棠拍完《青柠》之后,为期一个月。
“下一部大制作?”
“东辰影业公布的内容制作计划,目前唯一一部电视剧就是张导的《绯色》,估计年底能开拍。”
阮歆棠一脸迷茫:“东辰影业?王肆南?”
简温噗哧笑出声,“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虽然咱们卫总和东辰影业的小王总不对付,但平时还是会有业务往来。这点你放心,卫总不会因为你哪天接了东辰影业投资的戏就把你怎样。”
阮歆棠心中闪过一丝狐疑,但并没有在这上头过多纠结。商海错综复杂,更何况还是迷雾般的娱乐行业,乐未传媒与东辰影业不可能不产生丝毫纠葛。她低头思忖稍许,郑重道:“简温姐,有件事我想事先说清楚。我不接星盛娱乐投资的戏,相关活动的通告也不接。”
阮歆棠与星盛娱乐执行总裁荆南翊的事情,卫知月并没有瞒简温。况且封杀那事儿,简温早就有所耳闻。但她只知道荆南翊和阮歆棠有仇,具体并不清楚。
简温虽然从业时间短,但一直是个知分寸的人。所以她当下并没有好奇地追问,只笑着答应下来:“好,我会注意。”
阮歆棠下午有课,简温开车送她去学校,“下周就要进组了,你不多请两天假先休息休息?”
阮歆棠弯唇一笑,“我最近没有劳累。”她近些日子又把《青柠》的剧本翻来覆去背了好几遍,笔记与人物小传做得极为细致。
简温将车停在戏剧学院东南正门,笑道:“那我们下周再见。”
阮歆棠来得较早,她如往常般抵达练舞房。下午的课一点十五分开始,她还有一个小时的空闲时间,正好可以拿来练练基本功。
阮歆棠刚换好练功服出来,就有一女生跑进来喊道:“阮学姐,凌老师让你去趟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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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歆棠没有想到傅茵蔓会来。
气质高雅的女人坐在椅子里,与阮歆棠相似的精致眉宇间微微一蹙。
阮歆棠关上办公室的门,有些雀跃又忐忑不安地走上前,“妈,佩姨。”
傅茵蔓略一颔首,“签好公司了?”
阮歆棠乖巧地站在她面前,点点头,“去年十二月份签的,下礼拜进组拍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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