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崔老太师只是求天正帝给其孙女一个科举的机会, 并不是要求天正帝直接授官。所以崔思若这个官是靠着自己的才学实打实地考出来的,没有半分虚名。而且还是二甲传胪,据说这还是天正帝有意压一压的结果,不然,崔思若一定会位列前三甲。
“科举入朝应该更为受到官员尊重才是。”陆若华不解道,比起她这个靠偏道为官的女子,崔思若走得是正途,按理来说更应被同僚接受才对。
“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崔思若摇头,苦笑道:“我是科举入朝,也是二甲传胪,之后被破例分配到翰林院任编撰,本是个清贵的地方,但是那些才子自命清高,看不起我一个女子和他们平起平坐,对我颇为打压。”
“翰林院这样的地方清贵归清贵,但到底没有什么实事可做,还不如换个地方,外调也是好的。”陆若华道。翰林院贵就贵在它是天下读书人向往的地方,很多阁臣宰辅都在翰林院任过职,编纂便是编订书籍,虽清贵,但却没有实权,更出不了什么政绩。
“学生也是如此想得,所以求了祖父,最后调任刑部。我虽从未接触过刑狱之事,但也虚心求教,兢兢业业,接下来三年,学生将积压多年的案件全部审理清楚,涉案人员达万人以上,虽比不上前唐的狄公,但也比得上大部分的刑部官员。”说到这崔思若语气中有些不甘,恨声道:“考评的时候我也是得了上上的评价,可是连考评得到中上的官员都升迁了,只有我还原地不动。”
“何人打压?”陆若华皱眉问道。她本以为有崔老太师的面子在,这些人不敢如此明目张胆。而且若是她,就是打压,也应该在崔思若到五品这个关卡上再打压,何必在其只是七品小官的时候就如此着急出手呢?
“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朝堂。”崔思若叹了一口气道:“因着山长功绩出众,又深受陛下信赖,但是朝中却又一些流言蜚语,……”说到这崔思若看了一眼陆若华,在陆若华示意下才道:“说山长谄媚陛下,为人奸恶,牝鸡司晨,这些人开始反对女子为官。”
“到底是我连累了你们。”陆若华听到这句话,有些怔愣,却没有想到还有自己的原因在。
“不是因为山长。山长只是他们不允我等女子升迁入朝的一个借口而已。”崔思若摆摆手道。
陆若华也知道自己绝不会是最主要的原因,一针见血地指出道:“他们这是怕女子入朝阻碍了他们男子在家中的地位,以及害怕女子和他们争官位。”
“山长目光如炬,正是如此。”
陆若华又问了问旁边的司梅道:“武将那边也是如此吗?”
“比阿若这边好上一些,但是自从随父亲班师回京后,我虽领着正五品武德将军的散职,却无任何实权,只是每天操练兵士,再无其他职务。”司梅答道。
“威北侯那边呢?”陆若华问道。如今威北侯府除了威北侯,威北侯世子卧病在床,只有司梅支撑地起门庭了。
“父亲后来又被陛下派回了边疆,鞭长莫及。”司梅想到当年的事,不禁有些后悔道:“当年我就应该直接随父亲返回边疆,而不是同意母亲成婚的事。”三年前,她已经十八岁,当时她随父亲回京受赏,受不住母亲的苦苦哀求,选择成婚,却没有想到这一耽误,使得她不再被兵部准许回边疆了。
陆若华沉吟一声,拳头紧握,她知道女子入朝会被男子之身的士大夫所阻挡。要知道,男子之所以有如今的地位,就是因为他们能够参加科举,能够入朝为官,光宗耀祖,荣华富贵。而女子被阻绝了这条路,只能依靠男子。如今她在这条路上打通一个口子,让女子和男子并尊。遭到这些人的阻碍也是正常。
更何况,朝堂的官位只有这么多,特别是高位的官职更少,本来官场竞争就大,他们自然不愿意女子也来分一杯羹。
“山长,这个矛盾不可调和,我们也绝不能让步。”崔思若坚定道,她祖父用一身功勋为她换来的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她绝不允许任何人从她手中夺走。
“既然不能让步,那就只能向前进取。”陆若华起身傲然道。若不是崔思若和司梅今日来招她,她恐怕还不能下定这个决心。
“我明日便回复太子我同意收晋阳公主为徒。”陆若华冷静道。既然这个以男子为尊的社会阻碍了她们,那她不防将这世上最尊贵的人换成女子。到时,女子和男子并尊,谁还敢阻碍女子为官?
崔思若和司梅听后大喜,对着陆若华拜道:“我等以后惟山长和晋阳公主马首是瞻。”
太子得知陆若华愿意收晋阳公主为徒后大喜,亲自带晋阳公主到晋王府拜师。这一举动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只有崔思若等人知道以后的一切都将由陆若华和晋阳公主一同改变。
第145章 针对
大朝会后, 刑部侍郎李由看着和沈思与清平侯等人一同往文渊阁而去的陆若华, 和旁边的礼部尚书郭淮道:“这才回京, 就将陛下迷惑地让其入文渊阁听政了,这以后还了得?”
说完后又似乎是在替郭淮抱不平道:“我也就算了,郭兄可是堂堂六部尚书, 陛下居然如此冷落,可见那陆静徳当真会蛊惑圣心。”
“李兄慎言。”郭淮听到后,脸色也不好, 有些铁青,“陛下的决断, 岂有我等置喙的地方。”
听到郭淮的话, 李由知道,这位礼部尚书确实是对陆若华入文渊阁听政的事有了不满。
“两位大人在说什么呢?”大皇子看到李由和郭淮凑在一起,不由走过来问道。这两位是他这些年拉拢到的最高位的两位官员。
郭淮和李由看到大皇子向他们走来,先是施了一礼,然后对着大皇子道:“殿下好, 我们在谈论陆侍郎的事。”
“陆侍郎?”听到这个称呼, 大皇子先是一愣,然后才意识到这两人说的是陆若华。在他的意识里, 晋王妃陆若华还没发同陆侍郎画上等号。
“晋王妃怎么了?”大皇子问道。
“殿下, 如今在朝堂上, 还是少用晋王妃这样的称呼,去称呼陆侍郎。”郭淮是礼部尚书,又投靠了大皇子, 自是不希望大皇子在礼数上被人诟病。
旁边的李由也是点头道:“陆侍郎既然已经入朝,又有重职在身,是朝中大员,位列从二品,殿下还是称呼其官职好。晋王妃这样的称呼比较适用于私下,或是女眷中。”没看这几日连天正帝都称呼陆若华这个晋王妃为爱卿或是陆侍郎吗?
“我知道了。”大皇子被说教,脸色有些不好,但是想到这两人如今是除了自己舅父李善外最得用的两个臣子,只得摆出一副受教的样子。
郭淮和李由看着大皇子没有生气,虚心受教的模样,心中愈发满意。若是八年前的大皇子,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投靠的,但是这几年的大皇子行事上颇有章法,也礼贤下士,虚心求教,如此他们才会冒险选择大皇子,为自己博一场荣华富贵。
“臣和郭大人之前在讨论陆侍郎文渊阁听政的事。”李由回答起之前大皇子问的问题,然后道:“此时陆侍郎恐怕已经跟着陛下和阁臣以及几位尚书在文渊阁了。”如今,除了礼部和刑部的尚书,其余的几位都被陛下叫到了文渊阁,如此架势,一看就是有要事商议。
说道此事,大皇子脸色十分不好看。陆若华入文渊阁听政的事,他前几日已经知道。若不是黎和安和老四劝他,他早都已经去他父皇那里要个说法了。他看得出来,当他争取到李由和郭淮后,他父皇明显有打压他的意思。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父皇实在是偏心太过。太子家的那个小丫头片子,他父皇居然当个宝,而他的长子,他父皇看都不看。
不过,想到子嗣,大皇子有一点几位自得。他如今除了长子,杨宛清还为他生了两个孩子,都是儿子,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庶子。而太子呢,成婚这么多年,只守着太子妃,到现在连个儿子都没有。只子嗣传承上,太子比他差远了。
如今,巴不得太子不纳妾的恐怕大皇子要排前几名。
“我听李大人说过,陛下如今要讨论宛城的事,叫上陆侍郎也是应该。”大皇子为天正帝召陆若华去文渊阁找借口,同时也是为自己这个至今无法入文渊阁听政的人保留面子。
李由和郭淮也知道此事伤了大皇子的面子,连忙道:“殿下说的是,陛下定是因为宛城的事才召陆侍郎入文渊阁。”
“不过此事到底棘手,还请两位大人随我回府商议此事。”大皇子想到黎和安对自己的嘱咐,对着两人拱手道。
李由和郭淮赶紧应是。
大皇子府中
“对陆静徳入文渊阁的事,诸位怎么看?”大皇子看着下方的一众幕僚官员问道。到了府邸,大皇子说话没了顾虑,直呼陆若华的表字。
“陆静徳入文渊阁,虽只是听政,但可见圣心所在,其前途不可限量。”一位官员捋了捋胡须道:“前些日子陆静徳又收了晋阳公主为徒,可见是站到了太子那一边,如此一个得圣心的重臣,殿下不可不防啊。”
此话说到了大皇子的心里,在他看来晋阳一家早就是□□羽了。随后道:“诸位可有办法让陆静徳失了这文渊阁听政的资格?”
“离间?”有人忍不住发声道。
“殿下,在臣看来,如今既然已经木已成舟,殿下还是不要想着怎么将陆静徳从文渊阁中驱赶出来,还是保住工部比较紧要。”旁边的黎和安觉得大皇子想的事有些不切实际,陆静徳的大才在那里,天正帝不可能看不见。
“至于离间也不可能,殿下莫要忘了陆静徳还救过太后和陛下呢!”黎和安直指那件快被人忘记的南疆果子的旧事。虽不是什么挡箭救命,那也是敢于直言,救了天正帝和太后的性命。据他猜测,天正帝也是因为这个才对陆静徳有了信赖。
大皇子听后一皱眉,但也知道黎和安说的是事实,只得道:“那就说说工部的事。”
“如今工部尚书是李大人,比陆静徳还要高出半个品阶,想来陆静徳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吧。当年陆静徳整顿工部的那些老人,除了外放的,留下的已然不多。到时候陆静徳一定投鼠忌器,掀不起什么浪来。”
“殿下还是提醒李大人小心为好。”黎和安听着大皇子自信的话,心中有些不安,提醒道:“当年黎和安在工部无人可用时,都可以将工部撕开个口子,如今她还有当年的老部下,只怕能施展的本事更大。”
如今的工部是他和李善在陆若华离开工部后好不容易换了人才有的,即便他废了不少心血,当年陆若华留下的一些人他还是动不了。
“殿下还是让李大人给陆静徳找些事做,别让她每天琢磨着插手工部官员的任免。”黎和安嘱咐道。
这边大皇子等人算计着陆若华,陆若华还不知道,估计知道了,也只会是轻笑一声,并不看你眼里。
另一边,陆若华却在和天正帝商议着宛城的事。
第146章 对立
天正帝在陆若华向众人介绍了关于宛城的情况以及税收等问题后, 对着众人问道:“诸位爱卿如何看这免税一事?”
“陛下, 此事万万不可。”工部尚书李善在天正帝话音刚落后,便直接反对。
“为何不可?”天正帝见李善反应如此之大, 不假思索的样子,有些皱眉。虽然他也有顾虑,但是却也知道此事对朝廷有利可图, 怎么会是万万不能为的事?
“陛下, 如此不是助长了经商者的气焰, 商人者唯利是图,所从之事也都是投机取巧,这些人不事生产,却比百姓更为富有,如此邪气不打压, 还减免他们的赋税, 从此以往,还有人愿意耕种土地, 这还不都跑去经商去了。到时候百姓饿死者多矣。”李善最后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言语间充满了对经商者的不喜。
旁边的户部尚书唐同方听了这话后, 有些皱眉, 李善未免将这弊处方的太大了, 这显然有针对的意思,不过一想到晋王和大皇子的关系,唐同方也就释然了。
他虽是太子一系,和李善对立, 但是如今他也是真的不喜这李善的话,向天正帝回禀道:“陛下,如今宛城繁盛,一是依托于陆侍郎引水入宛城,使得宛城成为塞上江南,粮仓堆满稻谷,所以这才有了巨商想要从宛城收购粮草,如此才吸引到越来越多的商人来此。二是因为这免除赋税的缘故,如今宛城无战事,商人也多是看中这个原因来此。”毕竟谁也不想为了做生意将命都丢了。
“至于李大人的担忧,虽然有道理,但是却有些夸大其词。”唐同方不顾李善不善的眼神,对着天正帝道:“如今宛城减免商人三年赋税,宛城却依旧丰收三年,陛下可问问陆侍郎是如何做到不让宛城的百姓弃农从商的?”
“朕也是好奇,那陆爱卿说说。”天正帝将目光放在陆若华的身上。那日他虽然问清了大概,但是有些细节却不是很清楚。
“回陛下的话,在臣上任宛城的前一年,因着宛城大旱,陛下曾减免了宛城三年的赋税。”陆若华答道:“百姓和商人都一样了,这百姓的怨气自然就小了。再者,臣每年在宛城收的租金除了上交朝堂的赋税外,还剩下很多,这些钱都用来奖励善于治农的百姓。”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天下商贾汇聚宛城,宛城的东西自然物美价廉,只粮食和食盐售价就比旁出少了近两成到三成,百姓得此实惠,自然就不反对商人免税之事。百姓都能吃饱穿暖,丰衣足食,自然没有人想要背井离乡,行商贾之事。”
“陛下明鉴,商贾虽富有,但是却不可科举,如今宛城的百姓都只愿自己家里能够丰衣足食,然后存下些钱供家中子弟读书,而不会有人想要行商贾之事。”陆若华将完成的现状分析给天正帝太子,和身边的阁臣尚书听。
“陛下,就算如此,这免除商贾赋税之事也不可开先例啊,若是以后地方官员都有样学样,天下岂不乱套?”李善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反对道。
天正帝没有附和李善的话,而是向旁边的沈思和清平侯问道:“你们觉得呢?”
“臣认为宛城商贾赋税可免。”清平侯对此事定了个基调,然后在天正帝有些忧虑的目光中又道:“同时也应免除百姓的赋税,这部分的赋税由宛城官府自行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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