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考过了会试,往后我再也不听你的话了。说什么渣男改造系统,明明就是坑人系统,可把我给坑惨了,对谁都比对我好,别人都是好的,就我被贬得一文不值。哼,往后我可不会再跟你一道了,你还是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顾邵滔滔不绝地说着违心的小酸话。
系统没有出声打扰这个智障。
顾邵说着说着,思维忽然就发散开了,一个挺身从床上翻了起来:“等我过了会试,多半是会做官的,有了官职,回去要多风光就有多风光,没准杜县令到我跟前都只能点头哈腰呢哈哈哈哈哈……”
顾邵美得要死,想着想着,最后竟然笑了起来。
还没念叨几句,隔壁的墙突然被人捶了一下,声音钝钝的,带着一股浓烈的恼怒。
顾邵吓得一跳,赶紧闭上了嘴,缩回了床上。
号房隔壁还点着一支蜡烛。
周伯琦听着重归于静的隔壁号房,脸色才没有继续暗下去。他正在想着该如何写这一题,又如何写才能写得出彩,可是再怎么想,也想不出什么精妙绝伦的答案。心里正恼着呢,就听到隔壁传来一阵碎碎念,听不清说得是什么,可是声音却连绵不断地传到这边,像和尚念经一般,扰得人头疼。
他没忍住,便捶了一拳。
好在那蠢货也是知道厉害的,如今算是消停了。周伯琦摊开手,看到掌心下面红了一片。方才,他捶得太用劲儿了。都怪隔壁那人,别让他知道隔壁是那个蠢货,否则……
周伯琦捏着笔,暗暗生恨。
可惜,直到第二场会试结束,周伯琦也没能看到隔壁那人究竟是谁。等到结束之后,周伯琦再探身过去看,却见那号房早已经空荡荡的没了人影。
这么快吗?周伯琦深深地皱眉。
当然要这么快了,顾邵早已经在那里待烦了,恨不得在自己脚上按两个轮子,好快快地逃离这个令人憋闷的贡院。
郑远安他们就在贡院门口守着,顾邵一出来,便将人接走了,不会在贡院门口问东问西,也不会给其他人打探的机会。
不多时,周伯琦也出了考场。
他毕竟是京城学子,且还出身权贵之家,京城里头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人都认识他。周伯琦出来不久,便有相熟的过来与他寒暄,所问的不过都是差不多的话,皆因心中好奇,想要问了问他答得如何。
周伯琦嘴里嫌弃,不过不经意间,还是露出了几丝胸有成竹。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底子打得好,如今遇上了什么题,也都能迎刃而解。虽说过程曲折了些,但是结果还是好的,周伯琦对自己的墨卷也十分有信心。他有天赋,又能苦读钻研,所以从来不畏惧考试。
旁边众人见状,也都心照不宣地开始说起了好话。一时间,周伯琦身边聚了不少人,热热闹闹,与别处大有不同。
吴澈从贡院里头出来,便刚好看到了这一幕。他觉得荒谬,又有点觉得好笑。
这才第二场呢,名次还未出来,怎么就得意成这样?这是笃定了自己无人能及?还是笃定了顾兄毫无威胁之力?不过好在吴澈是个天生的冷性子,不爱与人争执,虽说心中不屑,但也没有上去说什么。
这一日过得有些快,早上才从贡院里头出来,晚上便又被锁在了贡院里头。
会试的最后一场,该紧张的早已经紧张过了,如今到了号房,不知道比前头镇定了多少倍,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前面两场都已经过去了,第一场虽稍难了些,第二场却中规中矩,这第三场,想来也能顺顺遂遂地过去。
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期盼的。然而不幸的是,等到第三场的答卷发下来了之后,所有人都傻眼了。这考卷,比所有人预想当中的要难得多许多,放眼近十年的会试考卷,也绝对找不出一份比这还要难的。众考生看着这份答卷,只觉得难以动笔。
更有那些前两场本就没考好的,等到这份考卷一出来,已经心如死灰了。
因着这最后一场,等到结束之后,贡院门口不知道哭了多少人。
会考彻底结束了。
顾邵一脚踏出贡院的门,一口浊气缓缓吐出,整个人都清明了起来。想他受了这么多的罪,如今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虽然还不知道名次,更不知道能不能中状元,但……管他呢!
反正他都已经考完了,考完了,就该彻底放松!
回去之后,他一定拉着郑嘉树几个逛遍京城,把该吃的吃完,该玩儿的玩完,该花的钱全都花出去!只要一想到打从今儿开始就不用再写功课了,顾邵就恨不得仰天大笑几声。
可他还没来得及笑呢,就听到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嚎哭。
顾邵惊悚地回过头,只见一个考生正走在他旁边,走着走着,竟然蹲下身哭喊了起来。边上的小吏见怪不怪,比起关心这人为何会哭,他们更担心他会不会挡着其他人出来。几个小吏上前,熟门熟路地架起了蹲在地上的考生,将他凌空移到墙角边儿。
顾邵目瞪口呆,不过看这位仁兄的遭遇,他也不敢在贡院多耽搁,三两步就冲出了贡院。
贡院门口停着的马车连起来有半条街那么长,顾邵循着前两日的位置,没花多长时间就找到了尚书府的马车。
赶车的车夫正打算扶他上去,顾邵压根没让他伸手,轻轻一跃,便钻进了马车了。
车夫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他怎么感觉,今儿的顾公子,有些活泼过了头啊?错觉吧。
车厢里头的郑远安也被突然钻进来的顾邵给吓了一大跳,手里的书都差点没拿稳:“毛毛躁躁,像什么话!”
顾邵心情正好,就是被先生骂了,他这会儿也觉得挺高兴的。不过他也知道,先生并不喜欢他嬉皮笑脸的模样,是以上了马车之后,顾邵就低着头,生怕泄露了自己的高兴劲儿。
郑远安早就看到贡院外头那些考生是个什么清状,眼下接到了顾邵,心中也不甚担忧。顾忌着顾邵的情绪,郑远安也不好再问什么,只是他虽然嘴上不说,可眼睛却一直盯着顾邵。
见顾邵低着头,郑远安也知道是怎么个结果了。
他叹息一声,安慰道:“行了,男子汉大丈夫,当拿得起放得下,这点小挫折算什么?”
“我听说这会试第三场是难了些,做不得太好也是情有可原。并非是你一人觉得难,所以,也无需介怀。”
顾邵挑了挑眉。
郑先生这是在……安慰他?想到了这种可能,顾邵忽然更不想抬头了,他很想听下去,听听郑先生还会说些什么。
多稀罕啊,平时他可听不到这样的话。不知道下面还会说些什么,顾邵虽低着头,眼睛却睁得大大的,好奇极了,静静地等着下文。
郑远安安慰了几句,发现顾邵还是半点反应也无,不仅更担忧了几分。
这孩子,平日里瞧着没心没肺的,不成想关键时候,得失心竟然也这么重。也罢,得失心重总比什么都不在乎,整日憨吃憨睡来得强。
郑远安继续安抚:“看开一点,这次不成还有下次。你年纪轻轻,机会多着呢。”
“晋安先生那样的人,也都在我跟前夸过你,说明你这天赋还是足够的。如今就差在努力上了,天道酬勤,再勤奋一些,便没有什么缺点了。”
“千万不能灰心。”郑远安咳嗽了一声,怪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你要知道,你的几个先生,都是极为看重你的。”
听到这一句,顾邵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笑过之后,顾邵突然反应过来,赶紧捂住了嘴。
糟了!
可这会儿捂嘴已经来不及了。郑远安难以置信地看着顾邵,待看清顾邵的动作,郑远安一张脸由红变白,再由白变红。须臾,他冷冷地盯着面前的兔崽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真好!”
第84章 考完押注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尚书府门口。
胡老夫人正等着儿子过来陪她吃饭呢,结果没等到儿子,反而等到了小孙子。
郑嘉树过来的时候眼里的惊吓还没有散开,踉踉跄跄地跑到胡老夫人跟前就开始大喊大叫:“不好啦!救命,祖母您快去救顾兄啊!”
胡老夫人被他吓得盏子都没拿稳,里头的茶水洒了一身:“说什么胡话呢,顾邵怎么了?”
胡老夫人瞬间就想到了之前儿子说的那件事:“是不是李家?”
“是二叔!”郑嘉树抬起头来,一脸惶恐,“我方才看到二叔押着顾兄回了厢房,听他们说,厢房关上之后,还听到了顾兄在里面的哭喊之声。”
郑嘉树越想越替顾邵心疼,这得打地多狠,才会哭出声啊。
府里出了祖母,似乎也没人能制住他二叔了。所以郑嘉树立马就跑了过来,生怕耽误久了,他顾兄命都被打没了:“祖母,莫不是顾兄考得不好,二叔恼羞成怒,觉得丢脸,拿顾兄出气吧。”
“胡说八道!”胡老夫人骂了小孙子一句。
不过孙子说得太吓人,她也不敢耽搁,当即站起身跟着小孙子去救人了。临走时,胡老夫人还不忘带上自己的拐杖。
要是她那不争气的二儿子真敢打人,看她不一拐杖揍死他!
祖孙两人赶得急,到了厢房哪儿发现所有伺候的小厮都被赶在了院子外头。
胡老夫人见到这情况,心里“咯噔”一下。她握紧了手里的拐杖:“二老爷果真在里头?”
“回老夫人的话,二老爷……”小厮颤颤巍巍地道:“二老爷确实在里头,不过他吩咐了,任何人都不得前去打扰。”
郑嘉树焦急地看向他祖母。
胡老夫人立马怒了:“我倒要看看,他还敢跟我犯犟不成?”
话音一落,胡老夫人就挥着拐杖气势汹汹地冲进院子里去了。
郑嘉树紧跟其后。
厢房门是关上的,胡老夫人在门口站定片刻,沉着气,而后猛地伸手推开了房门。
里头静得可怕。
胡老夫人才踏进屋子,郑嘉树便赶不及地伸头四处张望着。这不张望还好,一张望,就对上了一双平静的眼睛。
郑嘉树一僵硬,缓缓地错开跟他二叔对视的眼神,往里头一瞥,便看到了坐在桌案前认真写功课的顾邵。
顾邵似乎已经知道是谁过来了,但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仍旧端正地坐着,手中的笔都未停下来过。
郑嘉树迷惑了?
胡老夫人也不遑多让。她这会儿过来,是为了揍儿子的。拐杖都带手上了,结果推门而入看到的情景却让人费解。
这不是好好的吗,哪里需要过来救命?胡老夫人看向郑嘉树,却未曾得到什么反应。
郑远安扫过这祖孙两人,便知道这一出是为了什么事儿。他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只静静地盯着两个人看,盯得胡老夫人和郑嘉树渐渐地心虚起来。
“那个……远安啊,你慢慢坐着,我们先回去了。”胡老夫人说得难为情,“我们就过来看看,没别的意思。”
郑嘉树还想去顾邵那儿仔细看看,可他还没走几步,便被胡老夫人硬拉出来了:“没看到人家正在用功么,你去打扰什么?”
“我看看……”
“看什么看,赶紧走!”
胡老夫人也是好面子的老人家,平时对着两个儿子都是底气十足的,想骂就骂,这会儿因为小孙子在二儿子面前丢了脸,心里正难受着呢,可不得赶紧离开。
“啪”地一声过后,顾邵抬头看向再次被关上的房门,眼眶红红的。
怎么就这么走了,他本来还想……
前头传来郑先生的低咳声,顾邵一惊,再不敢瞎想了,赶紧埋头写功课。
先生说了,会试之后还有殿试,他要继续用功,一日都不能停歇。顾邵也不乐意被这样管着,但是——
他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感觉那儿都已经被踹红了,一挨上椅子都疼得慌。两边都疼,先生下脚的时候可一点都没留情。顾邵抹了一把辛酸泪,只能委委屈屈地认命了。
早知道,他就不笑话先生了。他太惨了,真的太惨了!
会试结束,不过京城各大赌坊里头设的赌局却远远没有结束。不仅没有结束,下注的人还一日多似一日。
被押得最多的当属明嘉郡主之子,周家的大公子周伯琦。这位本来就是个少年天才,且还是他们京城人士,又听说这次会试考得很是不错,于情于理,他们也是在他身上多押一些宝。
郑嘉树每日都要带着几个兄弟在赌场里转几圈,一开始他们见顾邵落后周伯琦太多,还会与人争执,帮顾邵说话。后来他们发现,不管他们说得再多,不愿意听的人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愣是不相信顾邵是有真本事的。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
本就是京城里的人,从前到现在一直听得都是周伯琦的大名,从来没有听到过顾邵的。对他们来说,这个顾解元就是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听说十分厉害,可是到底厉不厉害谁又知道呢?
郑嘉树他们倒是气得不行,可是再生气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能卯足了劲去给顾邵押注,免得顾邵面上无光。顾邵已经是他们认可的兄弟,他兄弟面上无光,就是他们脸上无光,这怎么能忍?
每日按例的押注过后,四个人再次聚到了一块儿,旁边还围着几个小弟。几个人脸色都有些沉重。沉默了一会儿,郑嘉树率先掏出自己的体己:“我就只剩这么多了。”
零零星星的二两银子。
张若龄擦了擦鼻子,伸出手,二两银子都不到。
至于贺彦琚和温旭,两人对视了一眼,连手也没伸出来,他们最惨,一个子儿都不剩。
京城里各大赌坊开的有关会试的赌盘都有规矩,下注最高不得超过一百两,可就这么一百两,就把郑嘉树四个人给难住了。
他们家里都不缺钱,可他们缺钱。不管是镇国公府,还是温家,宠孩子归宠孩子,却也不是那等予取予求的人家,六曹尚书的职钱也才六十千,几个孩子若是手里捏着太多银子,叫御史知道了对谁家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是以郑嘉树几个,每个月能拿到的月例也就那么多,能保证他们过得舒服,可除去每个月吃喝玩乐的花费,剩下的根本剩不了多少。月例月例,真的之够他们一个月花,他们也压根没有想要攒钱的心思。也正因为如此,到了这关键时刻,可不就捉襟见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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