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楚像是给自己加上了镣铐,一点一点的,忍受着切肤之痛,一声不吭的把自己锁起来,也不管他自己到底能不能承受。
于是楚笙回答:“师父……顾楚他,是个很迷茫的人。”
越是相处的久,这份感觉越是强烈。
“此话怎讲?”
楚笙顿了顿,攥紧的布料被缓缓放开,组织好语言后她慢慢道:“这句话由我来说好像太失礼也太自大了。但是在我心里,顾楚他好像一直没什么目标,也没什么干劲,很随波逐流的样子。”
沈昌时面带微笑,鼓励她:“很有趣的说法。”
脑子里闪过顾楚狼狈落在皇宫里的样子,楚笙的脸色上带着她自己也不知道惘然:“他和外界传言的一点也不像。一开始我根本想象不到他是个将军,说是江湖义士我都信。”
“但自从要带着我来昔州后,他就不一样了。”
变得坚定,果敢,这个时候的顾楚才像个大将军。
然而一想到这样的变化可能是她带给他的,楚笙顿时就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这样一个优秀的异性,为自己付出良多,改变良多,这份恩情重如泰山。
楚笙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还得上。
沈昌时沉默了一会儿,他转身去屏风后找东西,楚笙茫然抬头。
没要到两分钟,沈昌时手里攥着一个小东西出来了。
他把手摊开给楚笙看,赫然是一枚小小的玉佩。
“楚姑娘,收下吧。”
楚笙更茫然了。
她伸手接过:“这是……”
沈昌时坐下来,语调沉沉:“这是将军的东西。”
楚笙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这里竟然是顾楚的帐篷!
把顾楚的东西擅自给她,真的没问题吗?
“我……”
“把这枚玉佩给姑娘,是我自己的主意,放在楚姑娘手里,将军即使知道了也不会怪罪的。”
“可是这东西一看就很贵重。”
“我自会去跟将军说。姑娘替将军保管这枚玉佩,就当抵了学易容的事情了。”
她一个姑娘家,要一个男人的贴身玉佩作什么?
楚笙把玉佩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玉佩雕的是个观音像,成色很深,入手光滑微凉,楚笙问:“为什么要给我?”
沈昌时长叹口气:“这个问题或许等以后将军自己会告诉你。”
楚笙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点点头:“我会好好保管的,请放心。”
楚笙也不太懂这段对话是怎么扯到这个事情上的,她把玉佩小心翼翼地收起来,一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把这个玉佩怎么办。
这个玉佩,应该对顾楚很重要吧。
她感觉得到沈昌时好像对顾楚很重要,是心腹之人,但这样随随便便把玉佩给她……
然而沈昌时很快又换了个话题。
“姑娘天人之姿,要想易容很困难。但是我们时间紧迫,或许接下来会很辛苦,请姑娘暂且忍耐一番。”
“放心吧,我会的。”
沈昌时捂嘴开始思考,上一次见到沈昌时的时候,楚笙只是匆匆瞥了一眼,这一次楚笙有了近距离观察沈昌时的机会。
这个瘦小的中年男人身高不足一米六五,衣冠整洁,相貌和蔼,即使不笑的时候,也让人觉得这是一个老好人,而不像一个商人。
更别提他还是虎威军的人了。
“楚姑娘,将军有对你提过他之后的打算吗?”
楚笙摇摇头。
沈昌时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楚姑娘之前想过将军来昔州是为什么吗?”
楚笙试探道:“占地为王……?”
沈昌时摇头,慢慢吐出两个字:“造反。”
楚笙心头一跳。
这一点她想过,但沈昌时现在直接挑明了跟她说,是她没想到的。
“楚姑娘看起来并不惊讶。”
“不,其实我惊讶死了。”
沈昌时失笑:“跟姑娘说这个,是想让姑娘为将来做好准备。”
楚笙问:“顾楚让你过来赶我走?”
“这个……”
“我不会走的。”
如此坚定,又如此干脆。
一直站在帐外的人终于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小腿。
他听着帐内那道清脆的声音继续说:“我之前就猜到了。顾燕禹和顾楚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两个人不死不休,若顾楚不想死,他只能反抗了。”
“楚姑娘不觉得这是大逆不道?”
“都是要命的事情了,还扯大逆不道简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里头的楚笙低头看着自己不知何时晃荡起来的双腿,轻声道:“其实他现在这样,挺好的。”
至少有点人气了,活下去吧,顾楚。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开始日六双更。
这章过了九点半还有一更!
第53章 升级宝典
楚笙不知道和沈昌时的谈话顾楚从头到尾都听到了。
顾楚默认了沈昌时的行为。
那枚玉佩是先皇给他的, 很多年前放在王府, 但是这一次从皇都出来, 不知怎的, 他又把这枚玉佩带上了。
或许真的是菩萨保佑, 他们一路上都没有受到特别大的阻挠,顾楚都怀疑顾燕禹是不是故意的了,但是想到顾燕禹的冷酷程度, 顾楚又把这种想法压了下去。
全天下最希望他死的非顾燕禹莫属,顾燕禹没有理由放过他。
只不过听到沈昌时把玉佩给楚笙的时候, 他的心还是忍不住跳了一下。
沈昌时是知道什么吗?
他不禁这么想。
但是他一点都没有想去问沈昌时的意思。
默认了这一切,未尝不是一种逃避。
这天回去过后,楚笙疯狂给自己缝了十几根月事带, 垫了一层又一层,第二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床单,万幸的是,这一次生活放过了她,没有让她陷入更深的尴尬里。
三天转瞬即逝, 她的姨妈终于走了。
楚笙几乎是含着热泪欢送亲戚。
第一天休息,第二天第三天进行基础复健的时候楚笙几乎要累死过去。
等到第四五六天, 楚笙终于慢慢适应了军营的生活。
寅时(凌晨五点)军营出操, 按照现代地理位置,昔州所在的时区天亮很晚,所以寅时出操已经很早了,至少楚笙起床比在皇都痛苦得多。
然而一切为了变强, 楚笙硬着头皮硬上。
顾楚变得很忙很忙,他在军中威望极高,龚昂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把主帅的位置让出来。
军队里其实不只有武官,文官也是有的。
文官自然是顾燕禹派来的,在顾楚回虎威军的第二天这个文官就乖乖表示他什么都不知道,送往皇都的信件他会照常写,只求年底顾楚放他回乡。
顾楚点头同意了。
这个消息还是沈昌时透露给她的。
楚笙唯一的想法就是,顾楚脑壳坏了?放这个文官回去干啥?
沈昌时比起顾楚来说就悠闲多了,楚笙至今都搞不明白沈昌时到底在军中是什么地位。
他神出鬼没,训练楚笙的时候要么在帐篷里,要么去离驻地十里远的空旷场地,早上易容,下午暗器,晚上轻功,一整天就这样过去了,从不出现于人前。
楚笙有一次没忍住问沈昌时到底是什么人,沈昌时沉思一会儿,回曰:一个部下都跑光了的小营主,现在还在等顾楚给他重新招兵买马。
楚笙悟了。
原来这是个技术人员,就跟陈影一样的类似教官的人物。
这样的大佬来给她当老师,还不好好学?从此学的更加卖力了。
日子就在沈昌时天天毫不留情的训练她,顺带还给她讲讲八卦中渐渐逝去。
当第一缕秋风吹遍昔州大地的时候,楚笙才恍然,盛夏已过,初秋降临。
跟着秋风一同到来的,还有走了整整一个半月的印君灵一行人。
商队的马匹都是特批的,他们一路走的很顺畅,只是进昔州的时候跟楚笙他们当初一样出了点小问题。
那个闹市纵马的丘公子又看上印君灵了。
楚笙自然是不知道那个丘公子大张旗鼓地找过她的,是以印君灵成功脱身之后,楚笙还颇感兴趣的询问了一下印君灵到底怎么甩脱这个丘公子的。
印君灵彼时正抱着儿子搓揉,听到楚笙的疑问,她看了一眼身后的陈影,娇娇弱弱道:“我只是告诉他,若是公子不介意妾身这一身的花柳病,妾身也是愿意的。”
楚笙:还有这种操作?
“那个丘公子就这样放弃了?”
印君灵笑道:“他当然是不信的,但妾身那几天一不小心吃了些海物,身上起了大片红疹,他不信也得信了。”
陈影原本离印君灵好几米远,听到这话他忍不住上前几步要替印君灵把脉。
印君灵一抬手不让他看病,顺便还瞪了他一眼:“少动手动脚的,一边去。”
陈影气道:“海物造成的癣疾极为凶险,你又不是没得过,怎的还如此任性去吃?”
瑜朝没有过敏一词,任何过敏症状这个时候都叫做“癣”,印君灵这是海鲜过敏了。
印君灵完全不给好脸色:“等你诊治,黄花菜都凉了,我难受了两天那些红疹自己就下去了,现在完全没事。”
陈影捶胸顿足好一番跳脚,只得抢过儿子搓揉泄愤。
楚笙:虽然陈辞很惨,但我怎么觉得我吃了好大一盆狗粮?
噎得慌的楚笙不想再看,印君灵他们来的时候正好是午时,大家都刚刚吃过饭,楚笙要去十里外的空地等沈昌时过来指导她刀法了。
没错,经过一个月的苦练,楚笙她成功把暗器练出来了。
顾楚从各种杂事中拨冗来问她想学什么其他兵器,楚笙想了半天,那就刀吧。
顾楚一点头,然后又把沈昌时丢过去了。
沈昌时的刀法也很出彩。
她名义上的师父其实除了一开始的暗器,什么都没教,反倒是这个说好的临时师父沈昌时才是真的万能。
楚笙感慨一番,疾步向空地飞跃而去。
她的轻功进步也很快,但离沈昌时还差远了,所以等她到的时候,沈昌时已经等她很久了。
今天的训练内容像昨天那样枯燥,她已经挥了整整四天的刀了。
横着挥,竖着挥,斜着挥,各式各样的挥法。每挥十下楚笙自己就要报数一二三,虽然秋天了,但是秋老虎卷过整片大地,头顶上的烈日一点都不比酷夏温柔,楚笙一般报数报到十,也就是挥到一百下的时候,她就已经大汗淋漓了。
沈昌时并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也轮不到他来怜香惜玉,所以每当楚笙吃力的时候,沈昌时就显得格外冷酷。
“别慢”已经成了他的口头禅了。
一个下午三个时辰,他要暴喝十几次。
楚笙想,有她军训教官那种感觉了。
不过军训教官只会教正步齐步走,不会教楚笙怎么杀人。微!信!公!众!号:糖!铺!不!打!烊
沈昌时最近已经在给她铺垫杀人的方法了。
楚笙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有成为医学生的一天——要学人体哪个地方最脆弱,最致命,也能最快致死。
楚笙忍着不适什么都没说,默默地学。
然而今天似乎格外不同。
在楚笙报数报到二十三的时候,她感觉到旁边多了一个人,扭头一看,十几米开外站着的那个人不是印君灵又是谁?
她怎么跑这里来了?
沈昌时自然是早就注意到印君灵了,他对楚笙又说了句“别慢”,就朝印君灵走去了。
午间吃饭他们是一个帐篷吃的。
是以沈昌时并不是第一次见印君灵。
印君灵边抱拳边悄悄打量沈昌时:“不知这位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昌时道:“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印君灵之前在明州并没有见过沈昌时,但沈昌时可是对印君灵久仰大名。
一介女流坐上了明州地下皇帝这把交椅上,印君灵可谓是大名鼎鼎。
印君灵低头道:“不知大人可否替我问一问王爷,虎威军还收女兵吗?”
沈昌时一眯眼:“你要参军?”
“是。”
旁边的楚笙一心二用,手上动作没停,却竖起耳朵探听这边的动静。
沈昌时上下扫视了印君灵一圈:“你已经不算年轻了。”
言下之意就是印君灵不适合。
印君灵平静道:“妾身知道。虽然妾身不才,但也有些拳脚功夫,更别提妾身久仰虎威军大名,早就起了参军的心思。这次借这个机会,妾身斗胆恳请这位大人替妾身问询一番。”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无论什么代价。”
沈昌时点点头:“好。”
“多谢。”
楚笙竖起的耳朵在沈昌时看过来的目光里耷拉下去。
印君灵看看楚笙,道:“那妾身就不打扰了。”
楚笙手上动作加快,由砍变劈,脑中却在快速思考——失踪已久的剧情好像又上线了。
印君灵居然还要参军。
而这一次比原作提前了多少年来着?
楚笙记不清了。
但是这次陈影没死,还活得好好的,他们的儿子也活蹦乱跳,印君灵究竟为什么还是要选择参军呢?
印君灵走后,沈昌时又监督楚笙挥了几百下刀,眼见夕阳快要落下地平线,饿得头晕目眩的楚笙才被准许回去。
这个时候早上出操的士兵们也要熙熙攘攘一队一队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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