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笙早上易容出来的脸早就被汗冲刷干净,脸上一道一道全是花印子,但她必须要避着人走。
回到自己的帐篷里,楚笙居然看到了端端正正坐在床榻上的印君灵。
她还来不及说话,印君灵就先行一步把饭菜端上:“楚姑娘过来吃东西吧。”
楚笙也不客气,坐下就开始疯狂扒饭,仙女形象消失殆尽。
印君灵坐在她面前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等楚笙迅速吃完,她看到印君灵碗里居然还剩了半碗。
“你找我什么事?”楚笙单刀直入。
印君灵放下碗筷,笑吟吟道:“楚姑娘可知道,今日那位大人,还收不收徒?”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早九点一更,晚上九点还有一更……
第54章 奔丧
楚笙懵逼一秒:“你想拜师?”
印君灵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也不算, 只是想多学点东西罢了。”
楚笙看着印君灵这并不算强健的身子骨, 有些不忍心。
印君灵出彩的并不是蛮力, 而是如鬼魅般的智力。
楚笙想到沈昌时对她说的顾楚要造反, 而陈影却跟了过来, 不禁在想,印君灵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然而再去看印君灵的眼睛,却发现她眼里雾蒙蒙一片, 脸上表情真挚得不能再真挚。
楚笙忍不住道:“这位大人武艺高强神出鬼没,我也不知他会不会收你。”
印君灵并不在意, 表示自己能吃苦,只求一个入伍的机会。
还真是双管齐下。
抱着微妙的“预知”的心态,楚笙晚上黑灯瞎火的情况下去跟着练轻功的时候, 忍不住对沈昌时说了几句印君灵好话。
然而太黑了,她也不知道沈昌时听进去没。
之后几天她照旧早出晚归练功,直到七天后,沈昌时把印君灵领到她身旁,告诉她从今以后印君灵就要跟着她一起练武了。
楚笙脸上高兴起来, 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从此除了上午,她几乎天天都和印君灵在一起。
这个女人的坚毅超出了楚笙的想象。
印君灵不要命的态度也刺激了楚笙, 两个人就像赛跑似的你追我赶, 进度飞快。
直至一个月后,沈昌时告诉楚笙,他要去替顾楚做事了,以后就自己练功了, 顺带把计划表扔给她,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被一起带走的还有印君灵。
印君灵真的女扮男装参军去了。
两个人都没告诉楚笙印君灵到底去的哪个军队,楚笙只知道印君灵剪了头发,裹上束胸,把自己如花似玉的脸弄得粗糙不已。
然后就这样上了战场。
生死不论。
楚笙再一次陷入茫然。
她见顾楚的时间很少很少,偶尔顾楚过来看她的时候,楚笙不知道抱着怎样的心态,一句都没有问过,她不问,顾楚就不说。
虎威军驻地空了一大半。
连陈影都走了。
楚笙认识的人都走了。
军营里可不兴伺候不伺候,楚笙一切都是自力更生,除了伙夫每天会定时定点送饭到帐篷里,她的去处没人过问。
顾楚带着其他人一走,就是半个秋天加一整个冬天,连新年都没有回来。
大年初一那天,外头下起小雪,楚笙难得偷个懒,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找到一处峭壁坐着发呆。
没坐一会儿她发丝肩头就落满细小的雪花,楚笙捻起一小片晶莹,缓缓按在自己干裂的脸颊上,一小股冰凉刺激到脸上敏感的皮肤,楚笙打了个小激灵。
昔州没有梅花。
冬天来了就是一片纯白的死寂。
楚笙从怀里掏出一片温热,那是被她体温捂热的顾楚的玉佩。
之前都放在帐篷里,但她总是觉得不放心,还是包起来自己身上。
观音透过悉悉索索的小雪,对楚笙拈花一笑。
玉佩拿出来后,那点温热很快消失殆尽,只剩一块冰凉。
这样的一点翠绿,竟然是雪地里唯一的颜色。
楚笙睫毛上不知何时也落了些小雪,眨眨眼,就抖落在脸上。
楚笙对着玉佩哈口气,又放回去。
她已经很久没和人说过话了,也没兴趣自言自语。
天地寂寥,就这样吧。
-
春去秋来,顾楚匆匆回来过几次,但都只是休整两日就走,见到楚笙只来得及问句你过得好不好。
看着顾楚憔悴的脸庞,楚笙点点头说好。
即使楚笙并没有特意去关心过战况,但是驻地里每次的氛围一次比一次热烈,隔个三四个月就要来一场庆功宴。这一场场庆功宴吃下来,楚笙就明白了,顾楚打仗大概是很顺利的吧。
古代打仗很惨烈,也很慢。
不断有伤兵被安置到驻地里,又不断有招入伍的新兵被送上战场,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就在楚笙的易容技术已经可以完美扮演和她身量差不多的男人的时候,顾楚寄信回来了。
这是他第一次给楚笙写信。
楚笙打开信封,字迹清晰。
前面的一串问候楚笙直接省略不看,跳到正文。
“……怀光曾有一奴仆曰忠,但怀光向来将其视为血亲,奉为叔父。今晨得信,忠叔竟已仙逝。虽怀光已达扬州,但琐事缠身脱离不开,心中郁愤无可奈何,现今劳请姑娘一事,替怀光去往柳州安葬忠叔……”
楚笙一开始还不知道怀光是谁,看到后面突然懂了,原来怀光是顾楚的字。
认识这么久,她竟然不知道顾楚的字是怀光。
后面一大串的又是各式各样的问候,楚笙没想到顾楚平常看着话少,一写信这么收不住。
不过他还挺照顾楚笙这个现代人,用词都比较白话。
总结下来就是:顾楚已经打到扬州了,但是他那个亲人在柳州死了,现在战事告急,他没法去柳州送行,只得辗转拜托楚笙这个看起来很闲的人替他走一趟。
“看起来很闲”是楚笙擅自揣测的,顾楚信写得十分诚恳,还告诉楚笙他会派人一路保护,希望楚笙低调前行。待忠叔下葬后就尽快离开柳州,若是她不方便,不去也罢。
楚笙心想,去啊,怎么不去,她肯定是要去的。
于是事不宜迟,她立马动身。
古人对于“孝”字看得很重,血缘关系带来的不仅仅是亲情,还有孝道。
这个忠叔和顾楚一无血缘关系,二还是主仆,能够这样七拐八拐拜托楚笙去奔丧,这个忠叔看来对顾楚真的十分重要。
沈昌时教过楚笙,当要出远门急行赶路的时候,一切都要从简。
于是楚笙只背了个小包袱,放了些药品和散碎银子,又给自己伪造了一份路引,便趁着月色踏上前往柳州的道路。
楚笙动身的同时,顾楚留下来保护楚笙的人也跟着动身了。
今时不同往日,楚笙再也不是那个什么也不知道的菜鸟,所以她早就知道自己身后跟着人。
再入河台县的时候,楚笙发现这里已经大变样了。
原本还算繁华的街道如今空空荡荡,冬日里树的枝桠光秃秃的,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细雪,明明该是庆祝新年的时候,河台县却一丝人气也无,死寂得令人害怕。
这让楚笙想起去年她自己一个人在高处发呆,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浩然感,又想起她初入昔州的时候,事事心惊,处处新奇的没见世面的样子。
现在想来,恍若隔世,这一年半的时光,竟如此轻易就溜走了。
好像昨天还在跟着沈昌时磕磕绊绊学东西,今天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成长来的迅猛又绵长。
楚笙来不及看昨天的自己,今天就如约而至。
楚笙熟门熟路地照着堪舆图找到丘府。
她现在的形象是虎威军中再平常不过的士兵模样,只是把铠甲换成了便服。
丘翰钰早在顾楚宣布谋反后,就直接倒戈成了顾楚的人。
不过兵权被这样轻易夺去,他一年前还欺男霸女的儿子已经没有了嚣张跋扈的资本,现在整日被关在家里,哪里都去不得。
丘府一小厮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请问这位大人是?”
楚笙把腰牌一亮,小厮便急着要进去喊人。
“不必。”,出口是嘶哑粗糙的,属于成年男子的声音,出声学的不止脸上的易容,还有声音,身形,楚笙拦住小厮,“只管把东西给我就是。”
小厮唯唯诺诺地拱手,让楚笙等一等。
不多时乌压压一群人便牵了一条马出来。
马身高大,鬃毛柔顺,眼睛更是炯炯有神,冬天里喷一口冉冉上升的热气,马蹄不安分地踩了几步。
楚笙拍拍马背,这马也不见外,享受似的蹭了蹭,就让楚笙乖乖上马了。
楚笙踩着马镫,自言自语道:“看起来是匹好马。”
小厮前面站着个留胡子的中年人,他头戴高帽,看起来在府上地位不低,谄媚地笑:“这是自然,大人的吩咐我们肯定照做,全昔州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马了。”
楚笙点点头,她现在是个脸上有疤,面相凶恶的青年男子,一米七的身高也漏不了馅,她心安理得道:“那我这便告辞。”
调转马头,握紧缰绳,飞奔而去。
“大人慢走!”中年男人声调拉得老长,回荡在整条街。
楚笙把这一切都抛在身后,马蹄声哒哒哒越跑越快,到城门口的时候,城门大开,楚笙如离弦的箭,嗖一下穿了过去,一路畅通无阻。
她要先骑马去明州,然后从明州最北的码头乘船绕过皇都,直抵柳州。
这是顾楚替她规划好的最稳妥的路线。
印君灵离开明州,但她的势力并没有破灭,顾楚派人拿信物接替了印君灵的位置,明州的地下皇帝悄悄换了个人做,所以现在事实上是顾楚掌控着昔州。
走海路要快得多,把马仍在明州码头,自然有人来牵。
楚笙上船后适应良好,一路顺风顺水。
不过半月,楚笙就已经站在了柳州的街头。
第55章 真正的女主
整个瑜朝最繁华的州应当属扬州, 其次便是柳州。
到了柳州楚笙才知道顾楚究竟做了什么。
扬州柳州紧挨着, 扬州在顾楚手里, 柳州将落未落。顾燕禹掌握的最强大的部队不日就将抵达柳州, 与旁边占领扬州的顾楚大战一场。
这一年半, 顾燕禹打得不可谓不惨烈。
瑜朝重武,但整个瑜朝的武将加起来抵不上一个顾楚。
顾燕禹不得不把当年顾楚的上司,镇国公徐志铭抬出来, 和顾楚打擂台。
顾楚也不是一开始就当上的将军,当年不因为他王爷身份而保护他的镇国公徐志铭, 可以说是顾楚的恩师,也是发掘顾楚军事天赋的重要人物。
难怪顾楚说他脱不开身,大战在即, 怎么脱得开身?
柳州重重守卫,城门紧闭,宵禁戒严,现如今没有人能进柳州城。
原来顾燕禹这么废?
楚笙被刷新了世界观。
若是顾楚在这里,他肯定会告诉楚笙, 顾燕禹并不废,只不过他这些年确实是功高震主, 声誉极高, 目前顾楚占领四洲,其中昔州明州自不必多说,藏州分过去的兵力本来就是虎威军,没抵抗两下藏州就收入囊中。扬州则要困难些, 江南多富豪名士,这其实算江王的主场,谁让他与许多名士交好呢?
江王的背叛肯定不在顾燕禹的计算之中,不然扬州肯定不会掉。
现在只剩皇都所在的荆州,皇都屏障冀州,柳州,青州以及最难打的蜀州还在顾燕禹的掌控下。
天下九州,顾楚四,顾燕禹五,若柳州再掉,顾燕禹就彻底陷入劣势了。
然而这一切都与楚笙无关。
她于夜黑风高之时翻墙入城,轻手轻脚,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再一路疾行于一酒肆停下。
回忆了一番忠叔住的地方,确定酒肆旁那个不起眼的小庭院便是目的地。
此刻整个柳州城静悄悄。
楚笙站在忠叔家门前默念一句“打扰了”,毫不客气地运用同款翻墙技巧,进了院子。
楚笙不知道是否是自己多心了,她总觉得进来后有人在看她,但是凝神左右探查一番,四周并无人。
她最后把这归结为错觉,
顾楚飞鸽传信十日,她动身来柳州十五日,这个时间差,即使楚笙没记住繁琐的丧葬系统究竟是怎样的,她也有个基本的常识,那就是整整二十五天,人应该已经下葬了。
但是面前敞开的大堂分明还点着白烛,混着白布装饰,阴风阵阵。
楚笙看得模模糊糊,她不禁走近两步,刚到堂前,才发现大堂内竟停着一尊灵柩。
这院子唯一死的人就是忠叔了,忠叔竟然还没有下葬?
顾楚信中说忠叔高龄,今年已经七十又七了,若是寿终正寝,无病而终,应该是喜丧啊。忠叔还有自己的子女,看这灵堂的布置,也不是没有人打理,为何现在还没下葬?
太多的疑问一时间冲入楚笙脑海,搅得楚笙心神不宁。
被窥视的感觉愈发强烈,此地不宜久留。
楚笙刚准备走,院内却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一道道低喝。
“那小妮子跑去哪儿了?”
“找!给我找!”
“这边看过了吗?你去那边!”
火把的光亮隐约映在楚笙脸上,楚笙左右一看,旁边正好有座假山,她猫儿似的刺溜一下钻进去,找了个绝佳的角度躲着。
她穿的夜行衣,听外头的声音,像是在找一个女的。
楚笙警惕四周的动静,一旦发现那群人有过来的迹象,她就翻墙又出去。
领头的人很快出现在楚笙视线里,那是一个头缠红布的年轻人——红布,只有喜丧子女才会缠红布。
按理说作为晚辈应该是对自己长辈的灵堂会有敬重的,但是这个年轻人像是看不见旁边硕大的灵柩,让人进大堂开始寻找,找完又朝院子内扩散。
楚笙悄悄捏紧了手里的石子,若是这些人过来,她就声东击西,打右边的柱子引他们过去,然后再想脱身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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