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傅宝筝转身朝身边的一个老婆婆,再借了一个臭鸡蛋,笑着递给萧绝。
然后,苏皇后便眼睁睁看到太子,被鸡蛋再次砸中了,这次受伤的还是鼻子,伤上加伤,鼻血流得更快了。
太子的嗷叫声,心疼死苏皇后了。
不过,苏皇后很快就没空心疼儿子了,因为在萧绝的带头下,很快,围观的百姓纷纷大了胆子,无数烂菜叶子、臭鸡蛋飞过上空,狠狠砸到了他们母子脸上,脖子上,身上。也不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还扔了一块尖尖的石子,不偏不倚刺破了苏皇后的鼻子,那个鼻血横流啊,苏皇后疼得嗷嗷叫。
可以说,都不等行刑,烂菜叶子,臭鸡蛋,还有尖尖的石子,就快将太子和苏皇后砸死了。因为,好些群众都不是普通的百姓,而是萧绝提前弄来的暗卫,不过是穿了寻常百姓的衣裳,认不出来而已。
有这群暗卫在,废后和废太子,可是狠狠吃了一茬苦头。
午时三刻到了。
数个侩子手走上行刑台,举起寒光闪闪的大刀,一刀砍下去。
两颗头颅落地,鲜血横流。
不过这一幕,傅宝筝并没看到,就在刀光闪过的刹那,四表哥双手捂住了她的双眼,暖暖的掌心阻隔了一切视线。
但四表哥送上了红唇,柔柔贴在她雪白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洒落进她心底,他说:“筝儿,我娘亲的仇,终于报完了。”
声音是无尽的温柔,宛若在向宸妃的在天之灵,轻声细语。
傅宝筝缓缓举起双手,握住四表哥覆盖在她眼上的大手,眼睛湿润了:“四表哥,你真棒。”
行刑结束,围观众人陆续离去。
可行刑台边,一个绝美的公子与一个小姑娘一直逗留在原地,久久不走。这个公子一直用双手遮挡住姑娘的双眼,不许小姑娘看,他自己却久久凝视行刑台上的尸体和鲜血。
直到尸体被公差拖走,丢去了乱葬岗。
那个公子,才带走了他的姑娘。
~
行刑完的当天夜里,朔风凛凛,寒风刺骨。
已是宵禁时分,整个京城都陷入了沉默,却有一辆朱轮华盖大马车,缓缓行驶过数条巷子,进入了晋王府大门。
“绝儿,去见一面吧。”晋王受了嘱托,来到萧绝居住的院子,站在书房门口足足一刻钟,到底开了口。
书房里,坐在烛火下的萧绝,旁人的面子可以不给,但养了他近二十年的父王,这面子却不能不给。
毛笔丢在珊瑚笔山上,萧绝起了身。
晋王临走前,扫了眼书案,只见甩出的墨点,恰好毁了铺展开正在画的一副遒劲红梅图。
晋王微微蹙眉,看来今夜,那个人又白来了。
原来,那个人已不是第一次深夜造访了,可以说,造访的次数已不下十次。可,次次都被萧绝拒见,一分面子都不给。
还是晋王实在抵不过那人的苦苦哀求,才以父王的名义,朝萧绝开了口。
上房偏殿,庆嘉帝坐在暖榻上,一颗心忐忑不安。他怕绝儿还是不肯来,连一句话都不肯听他说。
庆嘉帝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再不好好与绝儿说说话,怕是再没有下一次了。
走廊上响起脚步声。
庆嘉帝欣喜坏了,连忙朝房门口奔去,那速度,简直是在透支为数不多的生命在奔跑。
“哎哟,皇上耶,您慢点,慢点。”朱顺心疼坏了,赶忙搀扶住庆嘉帝,生怕老迈的帝王一跤摔倒,再也起不来了。
可庆嘉帝还是奔到了房门口,抢在绝儿停步之前,帝王亲手打开了房门。
恰好看到萧绝在夜色下走来的高大身影,在红红的灯笼下,萧绝迎着风一路走来。
近了,近了,更近了。
萧绝的脸庞也越来越清晰,整张脸,冰冷依旧。
可庆嘉帝丝毫不觉得绝儿脸冷,也不觉得绝儿脸臭,他的绝儿,肯来,就好。
肯来,就好。
朱顺见了,哀叹一声,真真是谁能想到,二十年后,当初意气风发的帝王会卑微至此。
可尽管帝王将身段放得足够低了,萧绝的心底依旧一丝软化的迹象都没有,还冷硬如寒冬腊月屋檐下的冰凌。
“皇上,我说过,不会认你为父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母亲她在天之灵,也不会愿意我多见你一面!”
萧绝停在房门口,侧身而立,偏头,看都不看庆嘉帝一眼。
脱口而出的话,更是如寒光闪闪的刀子般,狠狠刺向庆嘉帝心窝。
庆嘉帝闪着泪光,久久凝视绝儿的侧脸,喉头哽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父子俩就这样僵持着,立在猎猎寒风中。
僵持一刻钟后,庆嘉帝在寒风中猛咳起来,苍老的手不停捂着嘴,指缝中渗出污血来。
萧绝却是看都没看,掉头就走。
朱顺哭红了眼,萧绝怎么就这么硬心肠呢?
到底是生身父亲啊!
就算为了宸妃,心底记恨,可是怨也怨过了,恨也恨过了,狠话都说了一箩筐了,还不够萧绝解气的吗?
冤孽,真真是冤孽啊!
朱顺老公公,望着萧绝远去的背影,哭得眼皮子都肿成了核桃仁了。
庆嘉帝却忽然不捂嘴了,带着喘,带着血,往前猛走一步,大声朝萧绝背影道:“绝儿,你不认我,就不认吧……当年,是我负了你娘亲,我有罪,我有罪!”
话音未落,萧绝已转过拐角,连背影都消失了。
但是庆嘉帝的话还未停,他继续结结巴巴道:“可是绝儿,我拼了一辈子……打下来的万里江山,你不能拒绝……”
“这是还在皇子府里时,我和你娘亲,共同的心愿……你不能拒绝……”
“这也是你娘亲生前的心愿啊……”
这段话下来,庆嘉帝没用一个“朕”字,从头到尾都是“我”,其中饱含的深意,不言而喻,那是对柔儿和萧绝深深的爱啊。
喊完这些话,庆嘉帝再也没发出一个字了。
老迈的庆嘉帝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方才的大喊,已经用尽了他病弱的身体仅剩的力气。
听着朱顺公公大喊“太医”,听着晋王等人脚步匆匆围过去,躲在拐角的墙壁后的萧绝,双眼里满是泪花。
双眼一闭,硕大泪珠滑落,一颗一颗砸在地上。
直到随行的太医将庆嘉帝抢救回来,搀扶庆嘉帝坐上马车离开了,萧绝才挪动脚步回了自己的院子。
~
次日清晨,京城各个主干道都张贴了皇榜,百姓们纷纷涌上去观看。
彼时,傅宝筝也才从暖暖的被窝里起身,衣裳还没穿完呢,便听到率先得了消息的娘亲,脚步匆匆过来道:
“筝儿,筝儿,有件事,得跟你说说,你和绝儿的大婚得推迟些时日了。”
“啊?”傅宝筝正立在闺房中央,张开双手让丫鬟穿衣呢,听到这话,大吃一惊,手都僵住了。
还有半个月就要嫁给四表哥了,这个时候跟她说推迟?
难不成,难不成……是皇舅舅驾崩,要守国丧了?
帝王驾崩,国丧一年,禁止嫁娶。
禁止嫁娶还是其次,关键是从小疼爱她的皇舅舅没了呀,傅宝筝顿时就泪盈于睫,红了眼眶。
萧莹莹一见筝儿那表情,就知道这丫头想左了,忙上前敲着她额头,笑道:“胡思乱想什么呢,这回啊,你和绝儿的婚期推迟,可是大喜事。”
婚期都推迟了,还大喜事?
傅宝筝红着眼眶,怎么那么不信呢。
“是真的,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萧莹莹握了筝儿双手,一声一声笑意盈盈地喊着筝儿“皇后娘娘”。
这突然而来的称呼,可是将傅宝筝给喊懵了。
萧莹莹吊足了胃口,这才笑着将皇榜上的内容,详详细细说给筝儿听:
“你皇舅舅啊,提前退位了,将皇位禅让给了晋王世子。这个月十五,就是你们原本定下的成亲日子,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黄道吉日,绝儿啊,就在那日举行登基大典……”
傅宝筝惊了,因着四表哥不肯认庆嘉帝为父,所以庆嘉帝认了命,直接让四表哥以晋王儿子的身份,登基为帝?
这样一来,晋王一脉,可就记载史册,成为正统了。
晋王的那些儿子们,随着萧绝的登基,都将一个个追封为王。
庆嘉帝这个道歉的诚意,算是十足了。
傅宝筝愣神了好一会,才回过味来。
萧莹莹边给女儿擦去白流的眼泪,一边继续笑道:“你呢,待绝儿登基为帝后,再另外挑选个黄道吉日,以皇后之礼迎娶你过门。”
“这回,举行的可是国婚,皇帝迎娶皇后,排场大着呢。”
“聘礼啊,内务府得重新拟了单子,重新下聘。你的嫁妆呢,娘亲也得再添一大批好东西,可不能让你这个皇后丢了面子……”
就这样,傅宝筝在娘亲的一句句打趣下,眨眨眼,就从昨日的晋王世子妃,一跃成了未来国母。
国母,这是傅宝筝上一世没有得到过的尊荣。
这一世,四表哥给了她,傅宝筝低头梳妆时,笑了。
第157章
庆嘉二十二年腊月十五, 是个黄道吉日, 举行登基大典,萧绝正式成为大坞王朝第六位君主, 史称熙绝帝。
“哇,咱们绝哥穿上龙袍, 肯定是史上最俊的帝王。”
登基大典是男人们的事, 央儿这样的小女子,想去凑热闹, 都不行。
央儿只能玉手托腮, 坐在矮几旁,凭着自己的想象, 在脑海里勾勒出萧绝身穿龙袍的俊美样子——
从头到脚金光闪闪, 活脱脱一个金子雕刻出来的谪仙, 举手投足间还是曾经的潇洒不羁, 挥个衣袖,都能扇出一片金光那种。
“哎呀, 筝儿, 你都不好奇他穿上龙袍, 是怎么个模样吗?”央儿幻想了半日, 见傅宝筝一直低头做着针线活, 认真极了,竟是半点不惦记萧绝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傅宝筝摇摇头:“这有什么好好奇的。”
央儿:……
眨眨眼,自己情郎当皇帝了, 初次穿龙袍的样子,正常人不都该好奇吗?
傅宝筝听了,小脸低垂,蓦地有些羞涩。
正常人确实应该好奇,可是……
可是昨夜四表哥又夜闯香闺了,死皮赖脸在她房里脱了衣裳,提前换上龙袍给她看过了。
他道:“我第一次穿龙袍的样子,只想给你看。”
四表哥说这句话时的声音,有多柔,她现在还记得呢。就像那三月的春雨,细无声,悄悄儿洒落她心头。
当时还点了十几根蜡烛,围着他摆成一个圈,将他浑身上下照得通明,暖暖的烛光打在明黄的龙袍上,交相辉映,说不出的光彩照人。
最让她忘不了的,是四表哥张开双臂,闭上眼享受春风吹拂般,在她跟前缓缓儿转了好几圈。末了,还双手握住她肩头,不许她躲,逼着她点评了好一通呢。
可真真是点评了好一通,从地上点评到了床上,扒下龙袍,还揪着他明黄的中衣,将她逼到床榻里侧,半拢住她,一个劲笑问她:“我穿黄的,好不好看?”
“比起曾经的白衣呢?”
“你更喜欢我穿什么颜色?”
就这样,两个人躺在花帐里,他笑着问,她羞答答地答,竟是半夜不曾合眼。
可谓是,将他身上的所有变化,全都逐一点评到了,真真是各种细微之处都没放过呢。
就连他喉结,是曾经的白衣衬托下性感动人,还是如今的黄袍下更勾人,都被脸皮厚的四表哥问到了。
当时啊,臊得傅宝筝眼皮都睁不开了,最后还是被四表哥强逼着半睁了眼,颤抖着睫毛,快速瞅了下他喉结。
也不知是四表哥深情凝视她的模样,太蛊惑人心,还是他浑身散发出的男人气息太过强大,让傅宝筝完全招架不住,鬼使神差做出了选择。
“现在的,更勾人。”
话一出口,傅宝筝就慌忙咬住了唇。
惹来了四表哥的一声轻笑。
四目相对,四表哥眼底是满满的得意,他的筝儿很懂得欣赏他男人的美嘛。
然后,四表哥低头,温热气息喷洒在她耳际,坏坏笑道:“果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我也这般觉得。”
傅宝筝听了,小脸越发烧了起来。
那滋味,就像是被架在极旺的烈火上烤,浑身作烧,还避无可避。
更要命的是,还不知烈火的尽头是何处。
因为下一刻,四表哥就做出了令她此生都忘不掉的举动——火速逮住她细嫩的手指,不管不顾的,去触摸他上下滑动的喉结。
她指尖都跟着发烫起来,却被四表哥紧紧攥住,不肯松手。
那喉结,也不知上下滑动了多少次,大约是她小脸躲进被子里,再不肯露出来了,四表哥才笑着亲吻一下她发热的小手,放过了。
你说说,都细细看了一整夜了,无论是穿着龙袍,还是脱下龙袍只着帝王才能穿的明黄绣龙中衣,傅宝筝都记忆犹新,此生忘不掉了,眼下的傅宝筝还用得着去好奇四表哥换上龙袍是什么样子吗?
完全不用了,真的,各处细节都能背下了。
可央儿又不是神仙,也没有千里眼,哪里知晓傅宝筝昨夜闺房里发生的事?
逮住筝儿,那是一个劲询问啊,光是“你怎么就不好奇呢?”“莫非你俩吵架,闹别扭了?”一类的话,就问了不下十次。
傅宝筝到后来,实在招架不住,才蚊子声似的,红脸交代了昨儿四表哥夜闯闺房的事。只简单叙述了四表哥穿着龙袍在她跟前秀的事,旁的,譬如夜宿不肯走,直直逗留了一夜的事则隐去了。
“天呐!”央儿小嘴张开,双手握拳放在下唇处,作出一副没出息的羡慕样,“咱们的新皇上,真是浪漫死了!”
“啊啊啊!我嫉妒死了!”
“臭潇洒,死潇洒,一直说忙忙忙,我都快十天没见着他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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