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收取地租的比例也要规范,不说定死,至多不能超过一定数目,以避免过度剥削。
还有民间借贷……朝廷有相关规定,力度总还是不太够,也应该想想办法。
本来谈的是农业相关的地租地税,燕王平常管的事多,不当心就想远了。琢磨下来朝廷要下大力气整治的方面不少,还得循序渐进的来,一口气全部剔除的话,底下要乱套的。
他深思了一阵子,回过神来看长孙还在看着自己,又招了招手让他到跟前来,对他说:“皇上在登基之始就知道朝廷的律例并不健全,要想国强民富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这些是着急不来的。历史上有许多了不起的人,他们能看出制度存在问题,有心想做点什么却总是很难达到预期的效果。改革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太过急于求成步子迈大了势必迎来各方阻挠,届时想做的事做不成,还会使自己身陷险境。”
这话是说给杰哥儿听的,燕王一有机会就会教他,拿各种事举例教他。
今儿个说这话也是想让他知道你看出有问题,别急着生长,凡事须得细细盘算,先谋定而后动,一旦行动起来必须快很准的拿住七寸,使反对你的人不敢随便动弹。
总之,很多问题存在已久,也不在乎多等个一年半载,没有相当的把握别去打草惊蛇。
杰哥儿听明白了,嘴上还是跟抹了蜜似的恭维道:“祖父那么那么厉害的人,还需要忌惮他们?我听人说,只要是您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皇上最信任您了,最肯听您的话。”
燕王拍拍他头。
“这话再不要说了,别说你祖父,就哪怕皇上也有很多不得已,朝廷上的事没有那么简单。”
有些规矩对朝廷没得好处,想改轻易通不过,你非要那样底下人能搞出冒死谏言的事,招来风波。
有些人你明知道他不纯,背后小动作很多,哪怕拿到一点把柄也会犹豫要不要在这时候动他。朝中关系盘根错节,有些人在朝为官几十年,上有恩师,身旁有亲朋,下有学生无数,动他一个乱一池子水,不知道会牵扯出多少利害关系。
也不是说就放任他,当你力量不够时,盯着他,尽量约束他,把危害降到最低,积蓄力量等一个好机会。
一直以来皇上都是这样,对待朝廷上的事他比较慎重,在家事上才会随性一些。
燕王也是这样,平时踏踏实实的做事情,每到朝廷上有大动作时,燕王就是皇上手里最好用的一柄刀,他斩落过不少人,威名也是这么打下来的。
杰哥儿特别认真听着,听完重重的点下头。
“孙儿知道了,出去不会乱说。”
结束这个话题,燕王又关心了他最近的学习情况,还有读书的情况。
这个读书当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读书,而是读天书。
杰哥儿心说杂交稻都要准备推广了倒是让我歇口气,也让我想想接下来咱们搞啥。他心里头在吐槽,嘴上说最近没看这些实用的方面,看的都是基础理论层面的东西,起房子嘛要先打个地基,将铺垫打好了后面学其他更容易……
今年又是杂交水稻又是暖棚蔬果,两样东西得同步弄,事儿已经够多。杰哥儿有意想缓一缓,等地税地租改了再推动其他,正好要普及杂交水稻也需要一些时间,这时候再折腾个其他什么东西只怕朝廷手忙脚乱。
燕王也不是想挤出点什么东西,本来也是说到这里关心一下,孙子这样讲,他觉得也好,就目前看来,农业改革这一块的事日后迟早会交由杰哥儿负责,他是应该好好地充实完善自己,要做好负责人本身就需要足够了解甚至精通它,门外汉永远当不成好领导。
“祖父知道你身上担子重,要学的东西不少,你娘可能心疼你,让你别逼自己太紧,但你记着,假使你只想做个庸庸碌碌的普通人,随便混一混那就得了,确实不用把自己逼得太紧。你要是想闯出些名堂,凡事慢吞吞的时间不够,永远不够。做长子长孙的天生就要比其他兄弟多一分责任,你若没得本事,我跟你爹怎么放心将王府交给你?你又拿什么去庇护头上的姐姐和下头弟妹?”
杰哥儿撅了噘嘴,说:“祖父我还小呢!我才不过六七岁!”
燕王听了一阵好笑:“要是别家的六七岁兴许还是小孩子,你可不是!这点祖父清楚得很!你啊,生来带着世间少有的好天分,早慧并且悟性极高,别埋没了自己的才能,现在跟着祖父给你的安排好好的学,以后好好的干出一番事业。”
不论喜不喜欢他,所有认识燕王的都得中肯的说一句,他是个相当相当了不起的人。
燕王已经非常成功了,却还是希望儿孙比自己更加优秀。
当然儿子是指望不上了。
洲哥儿现在也不错,毕竟二十以后才开始上进,虽然把武艺练起来了但是文化水平还是那样,没提高太多。指望他超过燕王不可能的,这不现实。
儿子不成,这个重任就落到孙子身上,燕王对杰哥儿有相当的信心,心说这娃只要不走歪,直直往前去,前路坦荡得很。
祖孙两个一不当心就说多了,等杰哥儿从王爷这头离开,回到他娘跟前,钱玉嫃也问了一遍,问他跟老爷子说什么呢?
“你祖父是又考校你了?你表现还行?”
杰哥儿吃着冰过以后切出来的果子,一边吃一边回话。
因着嘴里包着东西,他声音有些含糊,说:“不是考校,只是闲聊了些,祖父给我讲了些道理,问我最近读了什么书,还说我天分不错别埋没了以后还要更加努力学习之类的……”
杰哥儿说着还小声嘀咕了句什么。
钱玉嫃没听清,让他大点儿声说。
“都要怪爹,祖父说我爹就这样了,让我连带他那份一起拼,干出点轰轰烈烈的事。娘你说,我这人生还不够轰轰烈烈吗?我都帮着朝廷捣鼓出好多东西了,最近几年不是正在经历了不起的变革?”
儿子丧气的时候当娘的要鼓励他,他飘起来当娘的还得给他摁下去。
钱玉嫃拿银叉子戳了块白桃肉,吃下去才说:“可是啊那些东西不是捡现成的吗?不能完全算作儿子你的贡献,你祖父该是希望你在学会那些之后,能有属于自己的成就,只是捡现成的话,何必督促你努力用功?你说呢?”
“……娘说的对。虽然对,您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还心疼儿子,现在都帮着祖父说话去了,难道说有了康哥儿以后我就不是您最疼爱的儿子了吗?”
这是道送命题,钱玉嫃还是面不改色接住了:“你跟康哥儿都是娘的宝贝,我一样的疼,不分高下。”
杰哥儿戏精上身来着,还装出不相信的样子,狐疑的瞅着他娘。
钱玉嫃说起前面有一次进宫去,听太后说了一席话觉得很有道理:“我是最不忍心看你每天学那么多,比起娘小时候,你太忙了。不过太后娘娘说得也没错,你祖父给你请那么多先生,还亲自给你讲故事讲道理,他非常看重你,对你期待很高。既然是这样,娘不说帮你多少,总不能拖后腿是不是?这会儿我惯了你,以后你要埋怨我的。”
太后她们对“收养”了谢士洲的谢家人就有一些看法,总觉得他们糟蹋了谢士洲的好天分,如果说前面二十年不是像那样放纵,以他的聪明劲儿来说,会比现在出色很多很多。
谢士洲还不是遭遇捧杀被人故意养废的,只是谢老太太偏疼他,偏疼得太厉害。
当时想着父辈创下那么大的家业,随便都能让他舒舒服服过一生,他前面二十年是真的幸福,上京之后要追赶别人才痛苦了。
因为这个教训,钱玉嫃一直担心自己太宠他们,使他们养出自大或者惫懒的毛病,有时候杰哥儿跟她撒娇,她恨不得说好好好咱不学了,实际上只能摸摸他头,劝他坚持。
学习通常都是枯燥乏味的,尤其在初级阶段,你没找到乐趣是会感到无聊。
可就算再无聊,也不能懈怠或放弃,知识又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都得自己一点点去吸收掌握。读书就跟吃饭睡觉上厕所一样,是不能假托与人的事。
看娘亲这么纠结,杰哥儿又懊恼上了,他稍微扭捏了一下,说:“我知道娘总是在为我着想,那么说是逗您的。”
钱玉嫃还是笑着的:“知道了,儿子你哪天要是真的累了,就告诉娘,娘去跟你爹说,让你好好放松一下。”
这对母子一波互动,把边上伺候的都感动了,出去跟人说起来还道大少爷不光是聪明,他简直太太太孝顺了,没有那一家的儿子在六岁时能这么体贴娘亲。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去,读书也非常刻苦,现在已经像这样,以后一定会长成特别出色的人。
总之,世子妃上辈子肯定行过大善,才会生出这样的儿女来。
明姝小姐体贴,大少爷聪明懂事,小少爷暂时还看不出,以后肯定也是很棒的人!就连世子爷对世子妃也是一心一意的,他们认回来这些年里,从没见世子冲她发过火,激烈的争吵都没有,顶多就是拌个嘴而已。
伺候的奴才自信表示,世子妃不是京里面最风光体面的女人,可她一定是最幸福的,活成这样,真是别无他求。
兴许是吧,要是一般人真生不出个二世为人的儿子来,要是真的小孩子,哪听得进这些大道理?就算说一千遍你祖父是为你好,对不起他内心非常诚实,还是想玩。
不想读那么多书,不想天天练字,不想习武,想跟小伙伴疯玩才是真的孩子天性。
杰哥儿哪怕装乖扮巧卖萌撒娇多半都是装的,装的孩子模样。
这年头流行的那些玩法,实打实说他兴趣不大。
而他喜欢的比如游戏动漫肥宅快乐水这年头没有,既然没有,不如学习。想想上辈子就没干过什么了不起的事,重头来过是该努力一些。
第135章
王爷将精力全用在朝廷事物以及杂交稻上,这段时间他没闲过。谢士洲不用说, 忙着他的侍卫工作, 杰哥儿则是花式学习。
跟他们比起来,钱玉嫃这头相对轻松很多, 过去一段时间也没人再来找她说方家的事, 王府后院井井有条,女儿在学习女红啊才艺那些, 占她时间比较多的就是康哥儿,这几个月你逐渐能从他身上看出聪明劲儿来, 不跟杰哥儿那时候相比, 至少也是学什么都快速头脑灵光的孩子。
钱玉嫃带着娃平静如流水般过着日子,这么一段时间过后, 她就有种感觉, 又该出点事了。
从嫁了人, 十年间一直是这样, 清净几天, 又生个是非,解决了再清净几天,又来个意外啥的。也不是周围人非要折腾, 自己家的加上亲戚朋友那么多人,本家风平浪静的时候别人家未必都顺畅,小事不会报到你跟前来,但凡遇上真麻烦,解决不了了, 第一反应可不是找亲戚朋友之中最有本事的那个。
燕王府也就不能跟宫里皇上比,搁其他人眼里都是大腿,每年总要卖些人情出去。
钱玉嫃直觉又该来点事了,这么想着,等了几天果然收到蓉城来信,还是快马加鞭的急件,据说是谢老爷亲笔写给他曾经的养子谢士洲的。
指名给相公的信,钱玉嫃没擅作主张拆了,她拿了信压在桌上,傍晚时分人一回府立刻给他递去。
谢士洲还是糊涂的,一边伸手来接一边问这是什么?
钱玉嫃将书信交他手上,自个儿一旋身在旁边坐下,呷一口花茶悠哉哉说:“谢老爷给你的信,一路快马加鞭送来,估摸有要紧事吧。”
是这样?
谢士洲表情一肃,他跟到钱玉嫃身旁坐下,拆开看了,也不过两页纸的内容,一目十行扫下来不多时就看完了,看完以后他眉心直接拧紧。
刚才说兴许有要紧事,那是猜的,毕竟平白无故的谁会快马加鞭给人递信?
王府这头跟蓉城老家一直都有往来不假,平常也就是年底走个礼,顺带捎两封信,不年不节互相不惦记的。
钱家亲戚也是,包括谢家那头也是,当年跟钱玉嫃和谢士洲是有相当的情谊,上京之后就不见面哪怕想起来还是亲近实际生疏了很多。人都在往前走,不同阶段自然会认识不同的人,这是再所难免的事。
说回谢家,那头跟谢士洲有真感情的满打满算就两个——老太太和太太。
谢士洲前几年去看过她们,加上每年也不忘记送东西去,两位哪怕心里惦记,总还是体谅他的。人长大了难免身不由己,他现在是王爷的儿子,还有差事在身,跟前又有夫人儿女一大家子,没要紧事哪会出京?能记得还有你这个人,还给你捎东西来已经很好很好了。
这么多年,谢家人即便有这啊那的想法都没真正生出是非,钱玉嫃心里打个转,琢磨了下,想着他们火急火燎送信来总不会是想让相公扶助或者提拔,难道是老太太或者太太病了情况不好?
也不像啊,要是这样相公一准儿坐不住了。
钱玉嫃点心不吃了,花茶也不喝了,她朝谢士洲那方靠了靠,问怎么着?
“谢家出了点事,谢老爷想请我帮忙。”
问他还不如自己看来得快,钱玉嫃伸手拿过那两页信纸,这一看好家伙!
她才知道自家相公这么会说话,这哪是请帮忙,看信上写的内容谢家火烧眉毛了,谢老爷厚着脸皮写了这封信,大概意思是看在十九年养育之恩的份上,请谢士洲一定一定要帮他这回。
事情说来也不复杂,谢老爷年纪毕竟大了,哪怕还管着家里的生意,他一个人管不了那么多,加上谢家这些买卖迟早要交给底下两个儿子,当爹的不得把儿子培养起来?
早十年,谢士洲还在谢家的时候谢士骞跟谢士新就在给家里做事,后来发现嫡子是给别人养的,他亲生的儿只得那两个,谢老爷又放了波权,到最近几年,老爷子精力有些不济,拿捏方向的虽然是他,实际管事做事的已经变成那两个儿。
这几年,谢家被陈家超过已经失去首富头衔,只丢个头衔还不至于让人难受至斯,关键他家本来做着的生意陷入颓势,周边也冒出来有竞争力的对手,如果不想办法摆脱这个局面,家财非但不会增加可能还会缩水。
谢老爷跟他两个儿子都在想办法,谢士骞认为,老行当做了那么多年,能想的办法早就想了,现在要去救已经出现问题的生意难如登天,不如尽量稳住的同时转移重心,开辟一些新的买卖。
几年间他扑腾了一番,不敢说帮了家里多少,亏倒是没亏。
去年他一个朋友说有门路从外边用便宜点的价钱拿参,问他对人参买卖有无兴趣。
那头说得很好,拿来打样的货质量也属上乘,谢士骞就动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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