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这个还没经过什么坎坷的妹子,钱玉秀要现实得多。
她一会儿肯定两人感情好,说钱玉嫃经历风风雨雨最后能跟谢士洲好上非常难得,又劝她还是多给自己留点余地。
反正话里话外悲观居多。
钱玉嫃听着总觉得事起有因,她转身看向钱玉秀,说:“姐姐以前有多开朗,如今怎成这样?”
钱玉秀许久没吭声,钱玉敏说:“她跟我姐夫吵了。”
“是为啥?”
“我也问了,她不说,我娘应该知道。”
两个妹妹一问一答间,做姐姐的再也忍不住,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钱玉敏平常有些没心没肺,这会儿也紧张起来,不敢再说,钱玉嫃则取了手帕,半蹲下来给她堂姐拭眼泪去。
之前问她也不说,这会儿两个妹妹都不敢问了,她反倒有了想倾诉的念头。钱玉秀擦干眼泪,看着沾湿的白手绢,缓声说:“吴鹏他,在外头好像有人了。”
说起钱玉秀和吴鹏这桩婚事,当初也让很多人羡慕。反正成亲之前,吴鹏对她都不错,变着法来讨好才哄得钱玉秀高高兴兴嫁过去的。回想起大喜那日新郎官满足的神情,钱玉嫃都不敢相信才几年他们感情就破了。
比起钱玉嫃,钱玉敏这亲妹子反应更大,她蹭一下站起来,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姐姐了解清楚了吗?是真的?”
“这种事……要不是真的我会拿来搬弄?我成亲之后才知道,他这个人喜欢谁都是真喜欢,可那兴头过得快,弄到手就不稀罕。在我之前,他屋里就有两个通房,我进门后,又纳了房妾。要只是这样,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摊上这么个人,日子就只能凑合过。可他这段时间回来的时辰越来越晚,好不容易在家里一日,还有三朋四友来找,说请他吃酒,好几次我都在家里等他,他回来那样,不像是普普通通吃了个酒。”
“你派人跟上去看啊!总要弄清楚才好发作!”
钱玉秀摇摇头:“嫁出去了不比在自己家。我是少奶奶不错,少奶奶还能比少爷大?你说吴家的下人听谁使唤?”
钱玉嫃道:“没让伯娘出面?让伯娘出面找你婆婆说,她儿子她总得管,她不管也得给你放个权。”
“没有实打实的凭据,哪能让我娘去大闹吴家?”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钱玉嫃憋着一口气都不顺了,她站起来踱了两步,问:“那你知不知道他是去哪里赴宴?”
“在春风楼。”
钱玉敏抱着钱玉嫃的胳膊,问她:“你想找过去看看?”
钱玉嫃摇头:“我不去,我跟谢士洲打听打听。”
“对哦!三少爷人面宽见识广,问他肯定知道。”
钱玉嫃这就写了个条儿,说他姐夫近来总是受人之邀上春风楼吃酒,次数之频繁令姐姐忧心,问他知不知道这酒楼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
谢士洲回了信,但是没写得太清楚,只道那酒楼的设计就是外面供普通客人吃饭而里头别有洞天。这么安排就是为了给某些客人打掩护,方便他糊弄家里,比如你那姐夫。
普通人真就以为那是个寻常吃饭的地方,能进到里面的都是被人带去,进去的人出来也不会乱说,生怕闹得人尽皆知他们以后不方便去。
那是个好脸面的人寻找快乐的地方,谢士洲反正挺不齿,你堂堂正正打着赌坊或青楼的名号迎客,来的人都是明知道他还愿意来,这是你情我愿的生意。春风楼很有意思,很多第一次去的根本不知道里头的门道,是被所谓的朋友领去,朋友只说今儿个带你去开开眼,你知道什么?稀里糊涂就被带到里头,很多只要开过眼,自然而然就沉迷了。
那边去的体面人多,玩的却不是什么正经游戏。
谢士洲会知道还是因为谢士骞,他们有些生意人喜欢在那边招待贵客,有段时间,谢士骞常去。
谢士洲怕写得太清楚污了心上人的眼,他却不怕开罪钱玉秀,还在信上写道“这个男人要不得了”。
一来一回没用到半个时辰,回信送到钱玉嫃手里那会儿她堂姐妹还没走呢。钱玉嫃拿着信纸脸色变了一变,让钱玉秀瞧出门道,问她如何。
是堂姐妹,不能明知道还瞒着她呀,要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讲,钱玉嫃直接把信纸递她手里:“玉秀姐姐你自己看吧。”
钱玉秀看完没多留,把信纸搁下起身就走了,甚至连招呼都没打过。
钱玉敏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她心里痒痒,问钱玉嫃:“到底咋回事啊?”
“谢士洲说春风楼外面是普通吃饭的,里头还有门道,还说经常去那头的男人恐怕是要不得了。”
钱玉敏哪怕天真,也想得到那里头大概是些什么门道,男人喜欢的不就是那些?“当初吴鹏对姐姐也是很好的,才几年就这样了,他为什么?”
“现在追究为什么没有必要,还是看玉秀姐姐如何打算。”
“这男人当然不能要,得跟他分开!”
“我也是这么想,可她有个儿,那是吴家的孙子,平常又养在吴鹏他娘跟前,带不走的。她只要舍不得,日子就是凑合过,倒是可以试着拧拧,见不见效实在难说。”
钱玉敏难受得很:“怎么就让我姐姐遇上这种王八蛋?与其跟这种五毒俱全的过日子,还不如嫁个安分守己的窝囊废呢。当初说得那么好,就没一样能做到的,真是骗子!”
“别说了,你赶紧回去。回去跟伯娘商量看看,看怎么帮你姐姐。”
钱玉敏囫囵点头:“我先回去,过几天再来找你。”
三姐妹聊天时,乔氏跟管家交代事情去了,没在这边,等她忙完回来发现长房那两个都已经不在,还纳闷呢。钱玉嫃说了那事,乔氏估摸也是想起当初吴家的诚意,满是唏嘘。
“这人真没选好。玉秀也是,原先多要强一姑娘,成亲之后受了委屈也不回来说,成这样了才捅出来,我光听你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站在当娘的立场,舍不得姑娘一辈子搭在这么个人身上,肯定是想接她回来。禄哥儿又怎么办呢?吴家还能由她把人带走?要把人留下的话,这儿子在人家手里长大以后岂会认她?认不认还是其次,她一个当娘的人,肯定也怕吴家再娶一个虐待她儿。”
钱玉嫃宽慰她两句,说:“这种事,咱们说不上的,怎么选都要看她,您跟着着什么急?”
“我就是想到吴鹏以前上门提亲的时候,再想到现在,心里难受。”
“咋的?您怕谢士洲像他?”
钱玉嫃就这么一说,乔氏险些蹦起来:“呸呸呸!你怎么什么都敢说?就不怕说出来应验了?”
“娘就不要忧国忧民了,人家对我好你想着他以后要是变了呢,以后的事哪说得好?要这么想我干脆别嫁!”钱玉嫃坐到乔氏旁边,给捏捏肩膀,说,“他真敢乱来你看我怎么收拾人!我可不是温柔大度的玉秀姐姐!”
嘴上是在调笑,两人心里都装着钱玉秀,次日乔氏就去了趟大房那边,回来告诉钱玉嫃说,事情非但没解决牵扯还更大了。
“还更大?怎么个**?他还带了家里其他人去吗?”
钱玉嫃是瞎猜的,却看见她娘点了点头,满是凝重说:“差不多吧。他们去那边蹲着,还没等到吴鹏,就看见唐旭跟人进去了。宗复把他揪住,问他干嘛,他还想带宗复进去开眼界……”
总之事情捅破了,看在是自家表弟的份上,钱宗复把人扭回唐家,把这个情况同二姑说了。
她问二姑给了唐旭多少钱出去败活,二姑说这阵子家里比较紧张她好久没给过大钱。春风楼那后面的开销是很高的,没钱怎么玩得起?查来查去发现唐旭手里拮据,就偷偷弄了家里的东西去当。
唐家刚才同马家提了退亲的事,好像马老爷跟夫人不愿意儿子搭上自己来报复唐瑶,打算从长计议,就同意退亲,并告知他们只要把当初送去的东西悉数归还,从此男婚女嫁就不相干了。
二姑正头疼,马家抬来的聘礼是还在,马骏单独送给唐瑶的很多东西都消耗了,像是名贵药材补品绸缎这些哪留得住?
她想办法凑数呢,一段时间没去管儿子,唐旭已经典当出去不少东西,就过年这段时间打着赴宴的名号去那边潇洒了没十回也有八回,问他第一次去是啥时候?他说是头年腊月间,他生辰那会儿,有朋友带他去见了世面。
听娘亲说完,钱玉嫃一点儿也不意外。
唐旭当初被宗宝举报私藏秘戏图册,他在书院还看这个,就说明他对这些很有兴趣,有人带路肯定跟着去了。“唐家岂不是闹翻天了?”
“是啊,宗复回来说你二姑发现他当了那么多东西,当场气晕,他们又是喷凉水又是掐人中才把人弄醒,醒来之后她就哭天抢地的,骂唐旭不成器,听宗复说你二姑后悔得很。”
钱玉嫃明白她,肯定是后悔当初由着唐旭退学,要是人在学堂哪怕不听课混着日子也好,总不会闯这么多祸。
心里这么想,钱玉嫃就被打了脸。
乔氏说:“你二姑说要去找书院的先生问过失,她好好的儿子送去那头学了几年,成这样了。”
第28章
女儿死都不肯嫁给马骏, 还能怎么办?只能把从前收那些悉数退回,再好好的给人赔个不是。
这段时间, 唐老爷都在为退亲的事烦忧,一方面他想不到女儿上哪儿去找更好的, 另一方面怕马家气不过打击报复害了自家生意。
因为这, 唐老爷整个年都没过好, 不光是钱二姑回娘家求援, 他也说动了老太太,让老太太请外嫁女回来, 希望从那些方面得到帮助。
结果帮助还没得到,转头唐旭又闯了祸, 他靠典当换来大笔的钱上暗娼馆去潇洒,给钱宗复逮个正着,带回来之后钱二姑先在自个儿家闹了一场,她火气消不下,不等当家人回来解决,自个儿带人跑去唐旭之前待的书院, 要找书院讨说法, 问他们是怎样教的学生。
教书先生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之前唐旭在书院里私藏秘戏图册,曝光之后不服管教, 毅然退学。作为教书育人的先生, 田夫子深感自己做得不够, 因为这分自责, 他都没把唐旭不敬师长的事闹得人尽皆知,默许他退学,只当从没教过这人。
他没多加指责,唐家倒还要来拿他问过失,唐家要闹,书院这边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别看读书人平日里温吞,把他逼急了,骂起人来比谁都艺术。
事情就这么闹大了,隐匿在酒楼后面的暗娼馆也经由钱二姑曝光出来。
这就要说到朝廷律例,本朝允许妓|院挂牌营业,但不允许私办暗窑,你要开张就得照规矩来,做什么营生报告清楚,得要接受衙门监督。
规矩是这么定的,但像春风楼这种,各地都有,贫民兴许没听过,有钱人心照不宣。
又要说各行各业都有他的规矩,你唐旭幡然悔悟说我从今往后不去了可,要捅出来不行。酒楼背后暗窑的秘密一旦揭开,衙门压不住只能查办,老板要吃点亏,但影响不大,了不起歇个几天,他东边关了西边还能开门。真正受影响严重的是谁?是其他一些客人。
来这种地方花的钱本就比普通窑馆要贵,他们也愿意掏就是想全个名声。
有些客人在外面声誉极好,是人人称赞的青年俊杰。
还有些夫人强势,闹开了也收不了场。
……
钱二姑是个女人,她接触这方面少,想得也少,当时心里一把火,不发泄出来人都要烧着。等她上书院闹完了回来,春风楼的事发酵了,有越来越多的人听说。
不出三日,封条已经贴上。
老板在上下打点,争取别摊上刑。
至于说经常上那头光顾的也都摊上了麻烦,有些家里知道一点,当时就炸了。还有些瞒得好,家里不知道他也是春风楼的客人,像这种最终也被好事者扒了出来。
酒楼门开着,每天进进出出是谁大家有眼,会看。
没出事那会儿没人细想,一出了事,谁去过,谁经常去,谁天天去,大家说得头头是道,城里面许多有头有脸的老爷少爷人设崩塌,远了不说,谢家就闹了起来。
在大少奶奶心里,她男人应该是样样出色的,唯一只输一点:不是嫡出。
现在外面都在说谢士骞也是那头的常客。
谢士骞解释那是为了谈生意,陪别人去,还说这种事以后也会有,没有办法。
大少奶奶想不开,生生把自己气病了。
谢士骞烦都烦死了,他觉得这是没办法的,自己是庶出,就要在方方面面都做得很好,积蓄足够的力量,到那天才能挑战谢士洲的地位。他早几年就在为家里做事,爹从一开始不重视到现在越来越多的把生意交给他,一方面谢士骞确实有些本事,另一方面也是他关系打点得好。叫他说来,要把生意谈成哪有不陪着吃喝|嫖|赌的?
这就是他谈生意的方式,或许还有其他一些麻烦的办法,绕点弯路最终也能达成目的,可要是陪着吃吃喝喝就能搞定,何必自找麻烦?
大少奶奶觉得天都塌了。
谢士骞也烦,烦枕边人不明白他,更恨唐家不懂事,竟把这事给捅穿了。
他因为平常一贯强势,勉强还能招架夫人的吵闹。有些处处依靠岳父的或者家中夫人彪悍的,那才是连回家都怕。有老爷让家中夫人挠花了脸,还有在事情曝光之后下跪求饶的。
这些人坏了名声又惹上麻烦,岂会放过唐旭?
事发以后的第五天,就有人打着狐朋狗友的名号让唐家门房喊唐旭出来,唐旭最近根本不敢出门,是听说朋友派来传话的已经到大门口了,他才去见了人。
他还没认出那是谁家奴才,就在大门口遭了毒打,有七八个路人打扮的蜂拥而上对他拳打脚踢。唐家门房吓懵了,回头赶紧要去喊人。
“少爷挨打了!快来人啊!少爷挨打了!”
唐府家丁很快出来,眼瞧着救兵来了动手的说散就散,唐旭挨顿毒打,还不知道弄他的是谁。喊他出来那个打的是他朋友的名号,可他压根不认得这人。
事后,傻子都明白这是诱他出门的圈套了。
钱二姑看着被家丁抬进屋里蜷在床上的儿子,他整张脸都给人打肿了,肚腹那处也被踹了好多脚,更别说胳膊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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