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崇文与叶桂枝都没给张春芽一个明确的答复,但张春芽却觉得自个儿已经要到了答复,她脸上依旧愁眉苦眼的,心里却松了口气,又同叶桂枝拉呱了几句后,就去忙活自家的事儿了。
李大妮在自家屋子里冷眼看着这一切,纳闷道:“这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分家是你自个儿撺掇出来的,现在认错道歉也一马当先了,脸皮搁哪儿去?”
要让李大妮向张春芽一样这么做,李大妮绝对做不出来,她想了想,决定走一条与张春芽完全不同的路子。
张春芽不是好卖弄那张嘴皮子来糊弄人吗?
她就用行动来感化苏崇文和叶桂枝夫妻俩,哪怕这夫妻俩是铁石心肠,她也得给捂热捂软了!
李大妮是这么想的,当天晚上就这么做了,她不像张春芽那样有娘家人拖累打秋风,苏崇水赚的钱都在她手里捏着,她咬牙拿出一串铜板来,让苏崇水去买了猪肉和酒,回到家后就调了卤汤炖上,在灶火上足足炖了有个把小时,将那肥腻腻的猪肉都给炖酥烂了,她这才煲粥。
见叶桂枝打算去灶间帮衬着做饭,李大妮赶紧喊住人,道:“弟妹,你和崇文今天晚上就不用做饭了,我熬得粥多,今晚你和崇文在我们这边吃。”
叶桂枝惊讶了一下,赶紧拒绝道:“二嫂,这哪好意思?你和二哥吃吧,我得给咱爹娘和崇梅崇菊的饭一并准备了呢,就不麻烦你了。”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我今天炖了肉,待会儿等崇文温习完功课之后,让崇文和崇水喝上几盅,兄弟俩这都多久没喝了?把咱爹也叫上。”
叶桂枝有点摸不清楚李大妮的套路,便装傻地问,“那大哥呢?要不要连大哥也一并喊上?”
李大妮的脸色一滞,很快就调整过来,“喊是自然要喊的,难道还能把大哥给单独落下?就是我这粥熬得不够,怕是还得再煮点。”
“那没事,我去煮粥,我娘家大哥给我送了一根老大的白萝卜过来,我一会儿切成丝儿用水焯一下,拌成凉菜吃。二嫂,那你同大嫂说一声,我看他们的灶台还温着呢,省得他们做饭了,今晚大家伙儿在一块儿吃饭,热闹热闹,爹娘看了也高兴。”
叶桂枝和李大妮一拍即合,二人围着灶台忙碌,李大妮见叶桂枝待她和分家前没什么两样,心里绷着的弦稍微松了松。
一大家子人难得凑在一块儿吃饭,杨绣槐和苏老头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第二天一大早,李大妮就烙了三张糖饼,她自个儿留下一张,给杨绣槐和苏老头送去一张,剩下的一张给了叶桂枝。
李大妮烙糖饼的时候,张春芽就在旁边看着,见李大妮烙了三张就不烙了,那时候的张春芽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了,不过她没说出来,万一李大妮是要将糖饼给切开再分呢?
张春芽左等右等,等到李大妮将三张糖饼分完,确认了一件事情,李大妮烙的糖饼没有他们长房的份儿。
得知这一残酷真相的张春芽气得险些把面盆给摔了。
更气人的是,张春芽回屋同苏崇山念叨了这件事情之后,苏崇山还觉得李大妮没做错,“这家都分了,人家做了啥吃的,想给谁分,和咱有啥关系?昨天晚上吃的肉是老二家炖的,喝的粥是老三家煮的,你今天还惦记着人家烙的饼?春芽,咱哪有那么大的脸啊!”
张春芽气得眼圈儿都红了,“她李大妮揣着什么心思,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她不就上赶着巴结老三家吗?至于么!又是炖肉又是烙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三房的桂枝才是她嫂子呢!”
“人家想巴结老三家,那就让人家巴结,你要想巴结也没人拦着你啊!娘都说的那么明白了,老三家闺女是个福星,你看娘,那么重男轻女的一个人,看到老三家闺女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娘都得巴结,你怎么就不能巴结了?二弟妹今早烙了糖饼,你晚上就去烧肉饼,做火烧,也给咱爹娘和三房送过去,这不就成了么?”
张春芽险些被气得晕过去,以至于张春芽连早饭都懒得做了,就让苏崇山和苏鹿娘父女俩饿着,苏崇山还好说,灌两瓢凉水也能混个囫囵饱,可苏鹿娘经不住饿啊,她催了两次都没见张春芽做饭,哭着就去找杨绣槐告状去了。
杨绣槐现在都不想看到张春芽,她切了一尖糖饼,又给苏鹿娘盛了半碗稀粥,让苏鹿娘在他们屋吃。
苏鹿娘无意间就把她娘说过的话倒给了杨绣槐。
“奶,我娘当时闹着要分家,是因为我舅娘和我姥姥一直都在撺掇。我舅娘说我三叔家是拖油瓶,是银子都填不满的无底洞,让我爹和我娘离我三叔家远点。我娘傻,脑子里装的都是泥,听不懂好坏。咱姓苏的才是一家人,听我姥姥和舅娘的挑唆有啥用?我姥姥和舅娘就是不安好心,她们撺掇着我爹和我娘分了家,然后让我爹带着我舅上山去打猎。”
杨绣槐:“……还有这事儿呢?”
苏鹿娘无心说出来的抱怨落到了杨绣槐的耳朵里,就如同是一瓢凉水倒进烧开的油锅中一样,杨绣槐当场就炸了。
她将抹布往桌上一拍,穿上厚实的大棉袄就上老张家堵门去了。
“好你个张老太,黑心肝黑成这样了!你们张家就是这样教闺女的?”
“闺女的日子过得不行的时候,没见你们张家人出来帮衬拉拔一把,还每每过来打秋风,现在看到闺女的日子稍微好过一点了,就撺掇着闺女上蹿下跳地搞事情。”
“今天我就把你们老张家的这张脸给撕下来踩地上了,我得让村里人都看看,你们张家人的心肝有多黑!”
大冬天的,田地里又没啥活儿,甭管男女还是老少,都在家里闷着没地儿去,个个都无聊得紧。
现在乍一下听到有热闹看,村里人呼啦一下就都涌出来了,围着正在堵门骂街的杨绣槐里三层外三层地站了好几圈儿。
闲得无聊的吃瓜群众七嘴八舌地问发生了啥事儿,杨绣槐就把张家人撺掇着闺女在婆家闹分家的事儿给说了,末了,杨绣槐还画龙点睛地来了一句,“没想到张家就是这样教闺女的,日后谁家要是打算说亲了,可得擦亮眼,摊上这么一个倒霉亲家,怕是家里的老祖宗都能被气活了!”
张老太被骂的躲在屋里不敢冒头,那些还没出嫁的张家姑娘则是急得直掉眼泪。
她们还没说亲啊!摊上这么个臭名声,往后可该怎么嫁?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快入V了嘤嘤嘤,还有小天使在追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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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满载而归
张春芽的娘家大嫂有心跑出去辩解几句,可是却被张老太给拦住了。
张老太阴着一张脸道:“让她骂,让她使劲儿骂!咱现在这情况,只能咬牙挨骂。出去说的越多,别人对咱家的看法就越不好。现在她骂是咱挑唆了春芽,咱若不认,那不就是说春芽自个儿黑心?”
“虽说是春芽一人,但代表的却是所有张家女。你叔伯家的闺女孙女还有很多没说亲的,万一张家女的名声臭了,张家能容得下咱俩?现在咱俩把这骂名背了,等这杀千刀的杨绣槐走之后,咱再出去澄清,就说杨绣槐掌家不公,让春芽受了委屈,娘家人帮忙出了个招。”
“咱承认那是一个昏招,之后再也不出这样的馊主意了,可也得向外头人说清楚,咱张家嫁出去的闺女不容旁人欺负!这样一来,咱来的臭名声就从挑唆闺女和婆家闹变成了太过分的护犊子,这名声就没那么难听了。”
张春芽的娘家大嫂被自家婆婆的道理说服,两人索性在耳朵眼里塞了团旧棉花,耳不闻心不烦。
杨绣槐没想到张家的婆娘这么能忍,她在冰天雪地里骂得口干舌燥,骂车轱辘话都快把自个儿的嘴给骂瓢了,愣是没能把张家的婆娘给骂出来,就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最后只能骂骂咧咧地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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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崇菊与葛天明的亲事既然已经定了下来,杨绣槐就不再拘着苏崇菊了,轮到置办年货的时候,杨绣槐还极为开明地放苏崇菊去了一趟县城。
仁心堂同仙客来酒楼杠上的事情在县城早已不是秘密,仁心堂的葛大夫都放话说了,“病从口入,想要长寿,务必在吃食上多注意,哪怕不想长寿,只要不想生病,吃食就必须得干净。痢疾不算什么大病,但若是发作得凶狠了,也容易要命。仁心堂每天忙得很,如果是因为在某些后厨不干净的酒楼中贪食吃了坏东西,那就别来仁心堂了,仁心堂不给看。”
葛大夫也是有后台的人,只不过他距离后台有点远,强龙不压地头蛇,不然葛天明被仙客来那样欺负,这件是怎么可能忍得下?
现如今看到了落井下石的机会,葛大夫自然不会放过。
医者仁心是为了救人,炮制药材的时候,他们何曾对蛇虫鼠蚁与草木精灵仁慈过?
仁慈若是用错了地方,那便是妇人之仁,便是无用的恻忍。
葛大夫这话一放出去,原本还有些没在仙客来吃坏肚子的人去零零星星地照顾仙客来的生意,可那些人听了葛大夫的这话之后,都默契地不再去仙客来了。
谁能保证下一个中招倒霉的不是自个儿?
万一真在仙客来吃坏肚子,葛大夫还不愿意布药施救,那不就完犊子了吗?
葛大夫的这一招变成了压垮仙客来的最后一根稻草,仙客来的掌柜见自家酒楼名声彻底臭了,也不是没想到挣扎,诸如食客只要进门吃饭就送免费的面点与茶水,食客每次消费够二两银子就多送一盘凉菜等等……可甭管怎么挣扎,仙客来在食客心中的名声已经毁了,哪有人会冒着肠穿肚烂的风险来支持仙客来的生意?
仙客来凄凄凉凉地关门那天,福满楼的佟掌柜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减过,凡是在福满楼吃饭的食客,都免费得了一叠炸得咸香酥脆的花生米。
另外,佟掌柜还遇到了另外一件好事——许久不给福满楼送河鲜的苏氏兄弟再次送来了河鲜,虽说量不是很多,但聊胜于无啊!
这些都是李大妮变着花样同三房修补关系之后得来的结果。
李大妮是真心想同三房修补关系,她想通了,哪怕苏崇文依旧考不上秀才,那也是苏家所有人中最有文化的那一个,反正比她和苏崇水要强,她将来生了儿子,到时候还得指望苏崇文给自家崽子启蒙呢!
李大妮今天给三房送个烙好的糖饼,明天给三房送一笼蒸好的菜包子,心里还打算后天喊上三房的人一起聚聚,哪怕吃个热锅子烫菜也好。
二房与三房的关系迅速升温,与之相伴的,苏崇水下河捞鱼的运气也渐渐回来了。
刚送糖饼的那天,李大妮就催着苏崇水往河边走了一趟,苏崇水拎回一尾肥肥的草鱼来,当天晚上,李大妮就将那草鱼给杀了,给三房送了一碗鱼肉羹,还给杨绣槐和苏老头也送了一大碗鱼汤,第二天,李大妮又做了鱼汤面,吃得苏崇文和叶桂枝都不好意思了,叶桂枝当晚就还赠了二房几块娘家送来的草籽糕。
亲眼看着苏崇水的运气一点一点涨回来,李大妮的心情大好,别说是多做点饭食讨好三房了,就算让她把三房的人都当成祖宗一样每日烧三炷香供着,她也乐意。
杨绣槐见二房的人这么上道,心里挺满意,她转头去看大房的苏崇山和张春芽,那叫一个惨不忍睹,蠢不可及……张春芽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她每天都去找叶桂枝唠嗑说好话,甚至还时不时地说一些酸话,提醒叶桂枝小心李大妮,李大妮是有所图才这么做,不像她,这么地高风亮节……
叶桂枝晚上同苏崇文咬耳朵的时候,一个没忍住就吐槽了,“说一千句一万句好听的,不是做一件实在的。大嫂天天都说二嫂居心叵测,可我觉得二嫂比她好多了,起码二嫂见天儿地同我们一个锅里搅着吃饭,咱都喝了二嫂给的多少鱼汤了,大嫂给过咱啥?就晓得挑唆……”
“说什么咱家姑娘运道好,旺家,二哥二嫂上赶着巴结是为了蹭咱家姑娘的好运道,可要我说,运道这东西,本来就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二哥二嫂做的事情对咱好,要是能蹭到运气,那就让他们蹭呗,我又不是看不惯别人过好日子的那种恶妇。”
“就算真是咱家姑娘运道好,那肯定更旺咱俩啊,二嫂能蹭多少?我和大嫂实在没话说,听着她挑唆我和二嫂的关系,我心里难受还不能明说,崇文,你说我该咋办?崇文……崇文?”
叶桂枝推了苏崇文几下,发现苏崇文已经睡着了,还轻轻地打着鼾,她笑了一声,又去看了看苏鲤身上的被子盖得严实不严实,发现苏鲤还醒着,便笑道:“闺女,你要是真的好命旺家,就好好旺旺你爹,你爹才是咱的顶梁柱啊!”
苏鲤睁着紫葡萄大小的眼睛看了看叶桂枝,无声回答,“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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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东西,是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的。
苏鲤的出生没有给三房带来肉眼可见的变化,但苏崇文却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好,脑子也越来越清楚了,原先熬夜看书的时候容易眼疼,甚至熬夜时间久了,甭管看什么都觉得带着重影儿,最近这种情况再也没出现过。
最重要的是,在课业上,苏崇文知道自个儿原先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东西,需要‘灵光一闪’或者是‘豁然开朗’才能想明白,而这种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现在这种‘灵光一闪’与‘豁然开朗’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很多让他纠结许久的问题都想到了答案。
这些情况的出现,让苏崇文越发珍惜现在的机会。
在李大妮的殷勤巴结、叶桂枝的尽力还人情、杨绣槐的老怀甚慰以及张春芽的气到自闭中,年关就这样吵吵嚷嚷地过了。
苏崇水连过年的那一天都没有闲着,他每天都是早早地出去捞几桶鱼,上午送去县城福满楼,结算了银两之后,赶着中午回家吃饭,下午还会去河边寻摸一趟,如果能抓到鱼,那就养在瓮里,等第二天去县城的时候一并拿去换钱。
苏崇山又是眼热又是羡慕,催着张春芽向李大妮学习,先是包了一些萝卜馅的饺子给三房送去了,然后苏崇山又上山找了些山核桃、松子等,让张春芽炒好之后,给三房分了些,苏崇山还包了一包给二房也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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