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襄注意到了这一点,心中有些窃喜,却又并不能确定。
他是在为她烦躁吗?
还是,只是她想多了?
她小小的开心,又因为始终没有确定的答案,而有些烦闷。
因为各怀心事,他们一路上不再是有说不完的话,反而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回到了广寒峰上玉襄的秘密基地——那棵大树下,开始炼丹。
但炼丹的时候,白秋寒在她身旁,玉襄要用什么材料,他便从储物法器里掏出什么材料。
因为他离得近,递东西来的时候,她总会碰到他微凉的手指,甚至好几次,她几乎想不管不顾的一头扑进他的怀里,看他到底会如何反应。
但她……不敢。
玉襄完全没法集中精神,最后炼丹当然也没有成功过一次。
她觉得以自己如今的状态,大概是没法静下心来了。便将手一收,抄在怀里,撇开脸去,嘟囔道“算啦,不炼了。炼了也是浪费东西。”
“那么……”白秋寒想了想,便道“今天就回去?”
想到分别,玉襄顿时感到一阵苦闷——难道跟她待在一起不好吗?这么急着回去,是觉得无聊了吗?
她道“你回去有事么?”
“唔……”
见白秋寒沉吟不语,玉襄一阵失望,却不想他感到为难。“算了,你回去吧。”
白秋寒犹豫了一下“那我,走了?”
玉襄气恼的想,这问的是什么问题,他要是想留下就留下啊,还用问她吗!他这么问,要她怎么回答?难不成求他留下来吗?
她蹲在原地,默不吭声。
白秋寒又说了一句“那我走了……?”
可玉襄背对着他,忽然又感到了一阵恐慌和不舍,害怕他真的走了。她顿时站了起来,迟疑道“要不……我们再试试炼器?”
白秋寒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好啊。”
他留了下来,玉襄盯着他,很怕自己的要求令他感到为难和不情愿。
但他看起来好像并没有觉得不行。
玉襄顿时开心了起来,她道“那我们炼什么好?”
“先炼些小东西吧。”白秋寒又开始从储物法器里掏东西,见状,玉襄连忙从自己的储物手镯里翻出了当初在大师兄家商队里拿的东西,道“我们先试试把凡物附灵?这个最简单了!”
把凡物附灵,因为很是简单,所以变化也不大。最多是能让物品延长一些使用寿命,不会轻易坏掉。但如果原件是玉石一类本身就有些灵气的东西,那么附灵以后,还有宁心静气,甚至辟邪消灾的作用。
白秋寒这次却并不打算只在一旁看着了。他从储物法器里拿出了玉襄当初送他的那柄弯刀道“我想炼这把刀。”
“啊,为什么?”玉襄还以为那把弯刀有什么不好。
白秋寒道“这是你送我的东西。我想尽可能让它能存放的久一些。”
玉襄却垂下了眼眸,抿紧了嘴唇。
是她太贪心了吗?
明明他说的这么温柔,可是她却觉得还不够。
这是对朋友也能说的话,可她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个……
是更多,更温柔,更独一无二,更特别的……
更不一样的感情。
第三十章
玉襄靠在六师兄的原型上, 长长的, 百无聊赖的叹了口气道“六师兄,喜欢一个人,好累啊。”
她今天没有去找白秋寒,也没有跟他联系。
她决心一定要摸清楚他的心意, 但又不方便直言相问,免得戳破了那层窗户纸,他们就再也不能回到原来的朋友关系了。
所以,她决定先从不主动找他,观察他的反应开始。
玉襄之前已经发现了,她实在是太过主动了。如果只是朋友还好,可若是变成爱情的性质, 那么她心里就难免感到了一阵不平衡。
而且, 这也不会影响什么,她天天去找他, 偶尔一天不去怎么了?他若是也跟她一样,每天都想见她,自然会来找她的。如果她不去找他,他也没来找他,那……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收拾收拾好心情,继续做朋友吧。
可是,等待是漫长而煎熬的。
玉襄时不时坐在六师兄身旁,靠着他生无可恋的望着远方发呆、时不时又绕着他走来走去,双目无神的看着脚尖、时不时长吁短叹, 辗转反侧……
王三终于忍不住被她逼出了人形,玉襄被吓了一跳,一个趔趄,朝着六师兄身上倾斜了一下,还好在他肩膀上靠住了,没直接摔下去。
她连忙站直道“六师兄,你不能突然变人啊!你这样我就没办法把你当做一块石头倾诉了!”
王三忍无可忍道“我是,有思想的,石头。”
玉襄也觉得自己刚才的样子实在是太神经了,但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可怜巴巴道“可是除了你,我不知道能跟谁说。阿瞳在闭关,我也不好总是打扰她,六师兄,你就听着嘛。”
王三道“去,找他。”
玉襄倔强道“我不。”
“可是,”王三认真道“你,很难过。”
他穿着一袭长袍,犹如远山一般的灰紫色,衬的他白皙细腻的肌肤如珠如玉。
灵石成精的少年高挑修长,乌发雪肤,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望着一个人的时候,坚定而又诚恳。
“你去找他,你会开心。”
这就像是之前,白秋寒与她说过的那句话——“为了让我不能想牵你的手就牵你的手,而让你不能想牵我的手就牵我的手,划得来吗?”
她和他在一起,就会很高兴。但为了考验那不确定的心意,而让自己这么难受,划得来吗?
玉襄犹豫了片刻,却坚定道“我……我不。”
“六师兄你不懂。”她穿越前怎么也谈过几次恋爱,明白的套路怎么也比母胎单身至今的六师兄多吧?“你没有喜欢过谁,不会明白的。”
王三歪了歪头,却说“我喜欢你。师妹。”
他十分坦荡的说道“我想要让你高兴,不想,让你不开心。”
“六师兄,”玉襄非常感动,她说“我也喜欢你。你最温柔了。”
石头原本是没有性别的,王三也并无。
所以六师兄王三,虽然因为太逸之前不收女弟子,而让他化形成为了男性外表,可他下半身还是与男人不一样。
当然,与女人也不一样。
一定要说的话,他是个无性人——反正他本来就不是人。
这也让王三长得有一种雌雄莫辩的精致秀丽。
相比之下,五师兄王两倒是化形成了彻头彻尾的男性,该有的一样不少,据说在门外还很是风流,有过不少女人。
“那你,不去找他,”王三有些困惑,“我怎么,才能让你高兴?”
玉襄叹了口气道,“
你陪着我就好了。”
她伸手抱住他的肩膀,将头靠在了他的肩头,“六师兄,我现在好羡慕你啊,可以这样心如止水。”
王三一动不动的让她靠着,道“所有的经历,最后都是,宝贵的阅历。不管好的,还是不好的,最后都会变成,很宝贵的东西。”
玉襄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六师兄,你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像四师兄了——说起来,我这次回来,还没见过四师兄,他又走了吗?”
“嗯。”
“看来是错过了。”玉襄叹了口气,松开了手,却忽然感到了一道视线。她转头一看,发现白秋寒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啊!
玉襄的心好像突然就从悬崖底部,一下子欢跳到了九天云霄。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心想,他看到了多少?
他听见六师兄说喜欢她了吗?他听见她说她也喜欢他了吗?他看见她抱着他,靠在他身上吗?
他生气吗?难过吗?不高兴了吗?
虽然知道这样非常作死,可是,如果白秋寒发怒了,玉襄就会觉得非常高兴。
这时,王三大约也察觉到了她的心情,他在她背后轻轻一推,将她朝着白秋寒的方向推了一把。
“去吧。”
玉襄回头看了他一眼,抿着嘴唇,开开心心的跑了过去。
“秋寒,你怎么来啦?”
白秋寒看了她一眼,表情看不出什么端倪,很是平静道“我在找岚。它应该在你五师兄那里吧,你有看见吗?”
玉襄的心情一下子又低落了下去。她顿了顿,道“不知道,我今天没有看见五师兄,他喜欢待在后山,可能岚也在那。”
白秋寒点了点头,却没有走。他说“那我来找你玩。”
他一这么说,玉襄顿时就舍不得他生气,也不想他误会了。
她连忙道“那我们去悬崖那边,继续练习炼器?”
白秋寒点了点头。
玉襄便又道“我刚才在跟我六师兄聊天,他人很好,很温柔的——我一直觉得他比起哥哥,更像姐姐一点。”
“姐姐?”
“嗯,因为他没有性别,化形之后也没有性别的。”
白秋寒这才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玉襄略微放心了一点。她偷眼看了一下他的侧脸,清了清喉咙,努力让声音非常自然道“你遇见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吗?”
“什么?”
“因为我看你表情,好像有点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白秋寒敷衍的“唔”了一声,“没什么。”
他说“就是突然有点莫名的烦躁。”
玉襄就突然对号入座,忍不住笑脸的低下了头去。
他们去悬崖边炼器,玉襄附灵了许多许多物件练手,一抬头,便发现白秋寒已经将那柄弯刀的刀鞘从黄金炼成了似银似铁的冷白色金属。
原本精美华丽的模样,突然变的冷冽清峻。就连上面的那些宝石都不见了踪影,除了几道镂刻而出的古朴简约的花纹,再无其他装饰。
见她抬头望来,白秋寒将银刀收起,从怀中掏出了什么,握在拳里,递了过来。
玉襄好奇道“这是什么?”
“你猜。”
白秋寒今天一天的情绪都不是很高。就连笑起来,也淡淡的。
玉襄想要哄他开心,却又实在猜不出来,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给你的。”
他摊开了
手掌,只见掌心放着一条嵌着一粒水滴状紫色宝石的银色项链。
那宝石显然是从刀鞘上弄下来的,被他“废物利用”了一下,做出了这么一条链子。
玉襄瞪大了眼睛道“好好看!你什么时候做的?”
“刚才。我想着你应该会喜欢。”白秋寒微微笑了笑,看着她小心的接了过去。
“好厉害。”玉襄眼睛发亮的抬起脸来,仰望着他道“秋寒,你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呀?”
“很多啊。”白秋寒的唇角仍噙着一抹笑意,“比如说,我就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我喜欢的人喜欢我。”
玉襄一愣,“你有喜欢的人吗?”
“嗯。”
可还没等她的心发热发烫,白秋寒已经说道“我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很多年。”
玉襄猛地站了起来,又猛地蹲了下去。她一会儿觉得他真的不喜欢自己,一会儿又觉得他在骗她,也许他喜欢的那个人就是她。
她忍耐着问道“你暗恋,谁呀?”
“不是暗恋。”白秋寒平静道“以前她总是睡不着觉,我唱歌哄她。一直要从深夜哄到凌晨,可是,她还是不喜欢我。”
玉襄感觉自己一下子,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凉了。过了好半晌,她才能如常开口道“她都让你唱歌哄她睡觉了……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
白秋寒却摇了摇头。“不是她要我哄的。是我自己要哄她。”
他的母亲,在他知道她是他母亲的时候,就已经疯了。
她有时候会把他当做父亲,嘶吼着,恐惧着,哭泣着,嚎啕着求他放过,有时候,会把他当做陌生人,他说他是谁,她都会相信。
她被无形的痛苦深深的折磨着,蜷缩在角落里整日瑟瑟发抖,只是偶尔会呆呆的坐着,嘴巴里无意识的哼起断断续续的曲子。
白秋寒派人去查,才知道那是她故乡流行的小调。他学会以后,在她面前轻轻哼唱,她才终于会把目光平静的放在他的身上。
她才肯乖乖地躺下,闭上眼睛。
但她即便难得入睡,也经常会在梦中被恶梦所魇,崩溃大哭的惊醒。
也许入睡前她还依赖的拽着他的衣袖,仿佛他是她黑暗中唯一的光芒,是苦海之中唯一的救赎,但惊醒之后,她就仿佛护崽的母豹,理智全失,凶狠非常的对他又打又咬,要他滚出去。
白秋寒垂下眼睛,按住了右手的虎口处,那里有一个至今不曾消退的齿痕,是被她咬住差点撕下一块皮肉的证明。
所以她死去的时候,他并不觉得伤心,他觉得,她活着简直已经是一种折磨,也许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
可是她一死,他在伊旬教里,便连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他永远也忘不了她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回光返照时,她好像恢复了所有的理智,就连已经形如枯槁般的面容,都焕发出了一丝神采。
从那一丝神采之间,白秋寒可以想象,她年轻时,一定是位娇媚动人的美人。
他对她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但她冷冷的看着他,只说“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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