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决定了要去贺摩国以后,毗沙摩就开始刻苦的跟着甘口学习贺摩的语言——他受够了呆在一旁,却听不懂玉襄与甘口所说的任何
一句话。
他本来就很聪明,又很能吃苦,没过几日,便已经学会了简单地日常交流。
毗沙摩不再整日跟在玉襄身边,她倒也轻松了许多,多出了不少时间,可以去找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忘一说话。
“我总觉得心里很不踏实……”玉襄担忧的说道“我这样做,到底是对他好,还是不好?”
忘一走在她的身边,一手背在身后,即便脚踏实地,配上燕和真人那出尘脱俗的容貌,也像是漫步在云端之上一样的风流。
“好或不好,又有什么要紧?”忘一见她似乎有些入戏太深,不由得提醒道“不管你现在做了什么,都无法改变现实。”
玉襄不高兴了“那你的意思是,我做的都没有意义吗?”
“我知道你的意思,”忘一温和道“你觉得说不定能够通过影响毗沙摩,影响到魔教教主……但也有更大的可能是,他回想起现在你的所作所为,然后仍然……”
“然后嗤笑一声,觉得我不自量力?”玉襄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我知道……我都想过。可是,师兄你没有跟他近距离的接触过,我跟他相处了这么久,有时候,我觉得……我觉得,现在的毗沙摩……他是还可以挽回的。如果那时候,有人帮了他,在他身边支撑着他,给他力量,给他好的引导……我觉得他还是可以挽救一下的……”
“反正,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最多也就是一切都不会改变——魔教教主还是魔教教主,情形也不会更糟糕了。可是,如果万一,万一我真的能够影响到他哪怕一点点,那也是大赚特赚了呀。”
忘一听了,却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你这个思维逻辑,怎么不见你放在师尊身上?”
玉襄霎时表情一僵。“不敢不敢,不敢不敢。”
……
等到他们一行人骑着骆驼,路过无数城镇,与无数商队分分合合,朝着沙漠越走越深,又横穿而出,瞧见的面孔慢慢的减少了象牙皮肤的东方人,而渐渐全部变成了五官立体的异域之人的时候,甘口激动的浑身发抖道“贺摩快要到了!”
这走了好几个月的,若不是玉襄有法力支持,早就半路垮掉的行程,在即将结束的时候,毗沙摩已经基本掌握了贺摩语,可以和甘口流利的沟通了。
这也是让玉襄觉得他很厉害的一个地方,只是每次她感叹的时候,毗沙摩都并不相信这有什么值得夸赞。
然而,久违的故乡就在眼前,甘口却踌躇不前,犹豫徘徊着,不敢继续向前。
——这大约便是,近乡情怯吧?
玉襄笑了,她提出了问题,好让他在思考回答的时候,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决定要不要进城。
“如果我们就这么进去的话,想要见到奢婆王,困难吗?”
甘口不假思索道“很难……尊贵的公主,如果我们能以公主和王子的身份抵达的话,或许会简单一些,但那需要提前好几个月便送上国书,且需要许多维持威严的仪仗卫队以及拜访友国需要的礼物。除此之外,也许我们只有像那些大商人学习——只有敬献特别特别珍贵的宝物时,才可能会得到王的召见。”
特别特别特别珍贵的宝物?
这样的东西,玉襄的储物袋里还有很多。但既然都已经决定走的是王子与公主的路线了,那又何必去学商人呢?
“多少仪仗卫队足够?”玉襄迟疑着打了个响指,瞬间便自沙土之中凝聚而出了四十四位威武健壮的侍卫。他们分列两队,每队各二十二位,相对而立,笔直的站在甘口面前。
只见这些侍卫个个目光炯炯,容貌英俊,明亮的铠甲下,身着雪白的劲装,腰挎
弯刀,英武不凡,就如真人一般无二。
毗沙摩看见他们甚至会慢慢眨眼,胸膛也会跟着呼吸的节奏一起一伏。
如果只是沙土凝聚而成的侍从,怎么会如此真实?!可若是真的人,又怎么会从沙子里冒出来呢?
甘口也被猛地吓了一跳,可随即眼睛便亮了起来,惊喜道“公主,公主,您是祭司吗?”
“嗯?”玉襄好奇道“也许我的国家和你的家乡说法不一样——你们家乡的祭司是指什么?”
甘口便双手合十,虔诚的闭上了眼睛,向着太阳的方向躬身道“是指得到了神明恩赐,可以使用法术的侍奉神明的神官。”
——是修行者吗?
可是,好像又不大像的样子。
据说,贺摩的皇室曾经每一个新生儿生下来就会法术,但后来慢慢的,拥有天赐神力的成员越来越少。也正是因为如此,限制通婚的禁制才一代比一代更加严苛。
再加上甘口说,太阳神的形象是狼头人身,月亮神是人身蛇尾——听起来倒不像是神明,而像是妖怪——当然女娲大神情况特殊除外。
而妖怪与人通婚,生下的半妖不用修行,天生便自带妖力。贺摩皇室以前天生便能使用法术的事情,才说得过去。
如果贺摩皇室的确继承了妖怪的血脉,那么毗沙摩……也有一部分妖族的血统?
“这修行修的可真好啊……”玉襄忍不住自言自语道“生殖隔离都修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stuidcat 2个;我是幽灵小叶子、温翎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阿絮 40瓶;青色山风 30瓶;温翎秀 26瓶;泛泛杨舟 16瓶;招财猫 10瓶;神的随波逐流 8瓶;哥罗拉 2瓶;蓝玉生、无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七章
就如同玉襄猜想的那样, 当她踏入贺摩的城门,便感觉到了这片土地上萦绕不散的妖气, 而且不是一股, 似乎是很多很多股。
这些妖气浸在温暖干燥的空气中;浮在百舸争流的河流上;混在城中水池盛开的莲花里, 不凶厉,不阴冷, 平平淡淡, 自然而然的存在着, 特殊而叫人惊奇——毕竟若在中原, 能有如此浓郁的妖气盘亘,绝对是一件不祥的事情。
这往往意味着有妖怪刚在此地肆虐,或者正在肆虐,总之联系在一起的,常常是方圆十里寸草不生, 人畜皆死,尸横遍野的模样。可在这贺摩国,人人神色如常, 安居乐业,街市干净繁华, 城邦富庶雄壮。
玉襄为这情景惊奇不已的同时, 旁人也为他们而赞叹不已——
为了能够引起国王这一级别的位高权重者的重视与注意,玉襄制造出的排场极为盛大与隆重。
两列英武高大的战士身披锐甲,执长戟,神色坚毅, 面无表情向前开道,其后两列侍女身着云绸,一身洁白,肤色如雪,容颜娇媚,笑容甜美,向着街道两旁抛洒各色花瓣。
车队中间,八匹洁白无瑕,没有一丝杂毛的高头骏马身披丝绸,拉着一张宽阔的软塌,在主街道上昂首阔步——软塌四边垂下如雾一般的半透云纱,好像将清晨高山上的山间云岚搬到了人世,与珍珠玛瑙串成的珠链一起,在风中摇曳飞舞,水晶折射着投来的阳光,在纱幔上投下水光一般的粼粼波痕,叫人惊叹。
透过那在风中起伏的幔帐,街道两旁的民众可以看见软塌中铺满了图案繁复,颜色华美的柔软羊毛手工毛毯,丝绸闪烁着水一般的柔润光泽,随意围在两位主人身旁。
那是一位少年和一位少女,皆蒙着白色的面纱,叫人看不清楚长相。只能瞧见少女乌黑的长发系成长辫,耳垂金珰,额坠宝石,皓腕系着金珠银链,脚踝缀着玛瑙宝珠。合欢红色的丝绸长袍柔顺的贴着她的身体轮廓,透出玲珑婀娜的身段。
腰间以金缕玉带一束,更显腰肢纤细,不堪一握。一双深褐色的清澈眼眸,四处张望着这异国的风景,似乎颇为好奇。
少年则是一头红色的卷发,与少女装扮相仿。亦是耳垂金珰,额坠宝石。清新优雅的凤信紫丝绸长袍包裹着少年挺拔修长的身体,劲瘦的腰肢只以金丝一系,更显柔韧紧致。
一样的长发系成长辫,却略显松散,在鬓旁垂下丝缕卷曲的发丝,落在一双翡翠般的眼眸旁,更衬的他眼神幽深慑人。
他微微阖着眼眸,神色忧郁而让人忍不住心生好奇,想要靠近,令他展颜一笑。
玉襄四处张望,想要探索清楚,这城中的妖气究竟从何而来。毗沙摩心事重重的垂着眼眸,依靠在软榻上,不言不语。
而他们身后,是绵延不绝,装载着无数丝绸,香料,宝石的车队。民众们为这陌生却富有的客人们大声的欢呼惊叹,高声赞美。
这样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王宫。
在提出天善公主的名字后,王宫的大门并没有多么困难,就徐徐向着他们敞开了。
据甘口所说,那时天善公主的叔叔与弟弟在争抢着王位,且都在疯狂的追求她,而现在,似乎是她的弟弟赢得了胜利。
毗沙摩的舅舅名为毗卢,今年大概只有三十多岁。他出乎意料的年轻,但考虑到他们早婚又早育,这个年龄便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让玉襄心中感觉有些惊讶的是,她发现眼前的男人是个修真之人——他修为深厚,可是真气运转的方式和中原大不相同,叫玉襄有些不大确定,他究竟是何等境界。
而一个修行者作为统治者存在,在中原是很难想象的
事情。
他红发碧眼,和毗沙摩颇为相似,但由于毗沙摩的父亲是中原人,他的五官轮廓较之自己的舅舅柔和不少,且肤色白皙。而毗卢的轮廓棱角分明,五官立体深邃,皮肤是性感的蜜色。他望着人的时候,眼神格外锐利,就像头狼一样,充满了威严与恐慑。
甘口将玉襄吩咐的身世报告给了这位贺摩之王,他瞧了毗沙摩一眼,薄薄的嘴唇掀了掀,似乎想露出个冷笑来,但是忍住了。
“玉……公主,”这位王稍微适应了一下这有些陌生的读音,声音低沉沙哑的开口了,“你与我姐姐的儿子,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玉襄通过法术,沟通自如的回答道“是。”
“那么你是否知道,我国的传统?”
“……哪一个?”
“凡是皇族,严禁与外人通婚。”
“我知道。”
“那么,你就该知道,你的弟弟一旦回来,我们是绝不可能允许他再离开的了。怎么,你是打着这个主意,将他送回来的吗?”
玉襄眨了眨眼睛,倒是没有想到过这一点。她转头看向了毗沙摩,对方也回头看了她一眼,可是她仍然看不出他此刻都在想些什么。
而见她没有答话,贺摩的王将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薄薄的嘴唇弯起一道如刀刃般冰凉锋锐的笑意“玉公主,你既然和我姐姐一起生活过,那么你觉得,我的姐姐是个怎样的人?”
虽然气氛渐渐不妙,但玉襄并不觉得害怕。她轻柔的反问道“陛下觉得她是个怎样的人呢?”
“她?”毗卢不假思索道“她是个一旦决定离开,就死也不会再回来的人。她不会回来,也绝不会让她的孩子回来。”
“所以,”他拉长了语调,讥讽道“莫非,他在玉公主你的国家里,成了谁的障碍,所以你才将他带回来,希望我们能杀了他么?”
玉襄仍是一脸平静“没有。”
“哦?那么,那些虚假的侍卫、婢女、车队——不是你故意用来激怒我们的了?”
玉襄这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非常抱歉,那只是为了能顺利见到陛下,才不得不用了一些小把戏。”
毗卢沉声问道“是谁造出了那些幻象?”
玉襄回答道“是我。”
闻言,毗卢站了起来,走到了她的面前。他身上的长袍很长,拖曳在地上,上面以金线绣成的花纹在阳光中闪闪发光。他很高,站在玉襄面前的时候,足足比她高出了一个半头。
这位陌生且极具压迫性的男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离得近了,玉襄甚至能够闻见他身上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熏香气息。温暖,有些发涩,像是纸莎草在黄昏的落日中,被风拂过的气味,又像是松树林中的琥珀在融化。
“你是个祭司?玉公主。”他审视着她道“祭司可不该是个骗子。”
这片土地上的修行者,似乎不被称为“修士”,而被统一认为是“祭司”。
“我不是骗子。”玉襄看着他,“毗沙摩的确是天善公主的儿子。”
大约是因为她“祭司”的身份,说的话可信度稍微增加了一些,毗卢看向了站在一旁,一直垂着眼眸的毗沙摩。
他眯了眯眼睛,伸出手,勾下了他挂在耳后的面纱。毗沙摩这才抬起眼来,看着他。
那长相令毗卢沉默了一下。
“你有些地方的确能让我看见姐姐的样子,不过,这世上相似的人也并没有那么难找。”
“你也许是个骗子,”他漠然的放下了手,讥讽道“也许是真的。但不纯的血脉,即便回来了,我们也不需要。
怎么,你的母亲没有告诉过你,对于背离者来说,家乡即是死地?”
毗卢傲然道“无论你是真是假,你都该死。”
他话音刚落,一大群侍卫便应声涌入宫殿,将玉襄,毗沙摩与甘口团团围住。
玉襄和毗沙摩神色不变,只有甘口双手合十,脸色苍白的闭上了眼睛,虔诚的低下了头,喃喃低颂着什么,大约在向自己信仰的神祇祈求平安。
“至于你——你要么就是个骗子,玉公主,”毗卢道,“要么就是别有用心的奸细。”
玉襄认真的问道“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也都该死吗?”
闻言,毗卢大笑了起来。他也伸手取下了她的面纱,以一种挑剔的眼神握住了她的下巴,在玉襄的肌肤上微微摩挲了些许,像是在挑选衣物一般,试试布料的手感。
71/116 首页 上一页 69 70 71 72 73 7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