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良久,他蓦地薄唇轻启,冷漠道:“那便等死吧。”
小九:“……”
她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如此苟且活着,她本就是为了能再见杨逍,若是叫她不能动情,那可比死难受多了。
——
后来阿罗一连几天都不再出现在她面前,直到杨婉兮不知从哪儿听说了这个以情蛊救人的秘术。
“小九,你且听阿姐的,依了这法子吧。舍了那无用的欲念,阿姐陪你在这古墓里呆一辈子。我们互相陪伴,总不会孤单的。”杨婉兮苦口婆心地劝道。
小九微叹一口气:“阿姐,你不明白。”
“那杨逍到底有什么好的?让你这般执迷不悟?”
“也没什么好,但他是我活着的意义。”
闻言,杨婉兮一拂袖,变了脸色:“是阿姐无用,找不到寻常法子救你,但爹娘临终前,命我好好保护你,为了不负他们所托,你以后怨我也好恨我也罢,今日这情蛊之法,你都必须一试。”
说完,也不顾小九神色惊恐,她迅速点了她的穴道,阿罗便从石门后闪身进来。
随即杨婉兮郑重地对阿罗说:“小九的命,我就交予你了。若是你救不了她,我一定让你给她陪葬。”
阿罗没回答,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葫芦,拔了塞子后,里面忽地爬出来一条鲜红色的蛊虫,它停在阿罗的手臂上,咬出一个口子,然后钻了进去,在阿罗血脉里游走一圈后,它又从口子里爬了出来,身上的颜色也变成了暗红色。
见状,阿罗立即将自己的手臂与小九的手臂交叠,以便将这蛊虫引入她的身体。
小九想挣扎,可是身体无论如何也动不了。
她不停地对阿罗使眼色,可惜他充耳未闻,她渐渐心冷了。
要说杨婉兮有非救她不可的理由,但阿罗这小子又是出于何种目的要执着于此呢?
见蛊虫自他的手臂钻入了她的身体,小九死死盯着他,眼眸里一片猩红,任眼泪流出来也未曾眨一次眼睛。
蛊虫很快与小九的血液融为一体。
而后她只觉得一股热力自丹田处涌起,慢慢散发至她的全身。
她听见自己的心脏开始有力地跳动,曾经乏力的四肢变得轻盈灵动。
身体越鲜活,她却越绝望。
杨婉兮看出她身体的变化,当下便解开了她的穴道,惊喜地抱住了她,而后又流泪道:“小九,对不起,阿姐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
小九面无表情地推开杨婉兮,声音很轻地说:“阿姐,我不怪你。”
她与杨婉兮说着话,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一旁的阿罗。
只见他对着她挥动了下手臂,终于露出笑意,笑容多纯粹便有多可恶。
“一命还一命,我不欠你了。”
他话音未落,小九一瞬之间便飞身过去扼住了他的脖子,咬牙道:“谁他妈要你还啊!”
阿罗讥讽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闭上双眼,毫无反抗。
但下一瞬,她的手便被杨婉兮挑开。
“阿姐?”小九不解地看着她。
杨婉兮冷冷地看了阿罗一眼,才对小九说:“你不能杀他。你们现在命脉相连,他生你生,他死你死。”
小九捏紧拳头,指甲嵌入了手心,她只觉得可笑至极:“这样便叫救我吗?阿姐?”
“你好生站在这里,那便值得。”杨婉兮撇过头,眸中泪意闪闪。
阿罗揉了揉脖子,不怕死地对小九说:“你放心,为了你,以后我会珍惜性命的。”
小九不欲再理面前这两人,直挺挺地往寒玉床上一躺,只觉得心力交瘁。
第26章 离开活死人墓(补全)
小九身体恢复之后,杨婉兮本来要赶阿罗走,但阿罗告诉她情蛊相连的两个人不能分开太久,每隔一个月必须血液交融一次喂饱蛊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如此,杨婉兮只得允许阿罗住在古墓外的破庙里。
这段时间小九也并没有忙着去找杨逍,她身体大好之后,之前杨婉兮传给她的内力和她自己在寒玉床上修炼而来的内力竟也全部复原,甚至比以前更甚十倍。但杨婉兮自己却因为这大半年来输送太多内力给小九,元气大损。
杨婉兮怕小九没了她的内力引导走火入魔,又将《九阴真经》的内功招式尽数传给了她,以便她能更好地将这股内力化为己有。
这日,小九出了古墓,只见圆月高悬,正是十五之时。
她轻车熟路地往阿罗居住的破庙走去。
每月十五,她体内的蛊虫便异常兴奋,必须要找阿罗缓解。
进了破庙,阿罗正在烤红薯,甜腻之味飘得很远。
他朝她挥了挥手,高兴喊道:“你来得正好,快来尝尝。”
小九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红薯滚烫,她掀开皮,轻轻咬了一口。
“好吃吗?”在燃起火堆得映照下,阿罗的眼睛看起来十分明亮,“这是我自创的烤红薯秘法,你是第一个吃到的人。”
小九一顿,抬起眼皮看他:“你怎么会烤这些?”
“我从小到大都是漂泊一人,饿的时候什么都吃,会烤这些又有什么稀奇。”
他语气极淡,短短一句话里的辛酸无数仿佛是别人经历的一般。
小九挠了挠头,想到他被灭族之事,不愿触他伤疤,便转移话题道:“要不你教教我这个红薯怎么烤?”
他抿了抿唇,缓缓答道:“你喜欢吃,我烤给你便是了。”
他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让小九有些尴尬,只好解释道:“我对厨艺一窍不通,只是看这个好像挺简单的,所以才想学。”
学会了以后烤给杨逍吃。她在心里默默补上这一句。
以往总是杨逍烤东西给她吃,哪怕是在坐忘峰的时候,她也没有正经地给他做过一顿饭,他虽从来不要求她,但她想,要是她亲手烤这甜糯的红薯给他,定能哄他开心。
她这般想着,心脏却像被噬咬一般忽然疼了起来。
阿罗见她面色有异,知她心中定是生了情念,连忙用小刀在手指上割了一道小口,然后伸到了她唇边。
他食指间冒着血珠,看起来鲜艳妖冶得很,小九却嫌恶地撇开了头:“我说了很多遍了,把你的血挤到杯子里,我再喝。”
“浪费。”
“什么?”小九没听清。
阿罗皱起眉,忽然将手指流出的血尽数挤到了她还未吃完的红薯上面,看起来像是故意一般,然后又说:“挤到杯子里,很浪费,你将就着吃吧。”
“……”
小九刚才对红薯的美好幻想被他此举瞬间破坏得意境全无。
“享用”完这块味道别致的红薯后,小九擦了擦嘴,体内蠢蠢欲动的蛊虫终于停止了折腾。
所谓血液交融,便是定期以施蛊者之血伺蛊,方能延续活命。
最开始的一次,小九被“喝人血”这件事恶心到,决定一死了之算了。
后来小翠又苦苦哀求她,再次给她解释了一下命脉相连的意思。
她原本以为只是她的命捏在阿罗手里,却不曾想原来蛊虫若在她身体里死了,阿罗一样活不了。
被道德绑架至此,小九觉得这个江湖她混得也是很凄惨了。
思及此,她略微不爽地踢了一下火堆,偏头问阿罗:“为何你会种蛊,却不会解蛊呢?”
阿罗睨了她一眼,“此蛊当然可解,你爱上我便解了。情蛊本来就是女子用在求不可得的男子身上的,爱上施蛊者,蛊虫自会消亡。”
他说得一本正经,小九却嗤道:“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种解法。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般处心积虑地将我和你的命运绑在一起,分明是有求于我。”
“你猜得没错。”
他承认得十分爽快,脸上毫无阴谋被拆穿之后的尴尬,只是眼里闪过了一丝阴鸷,“以前是我太天真,想着凭一己之力也能报了血海深仇,死过一次,才知道有些事一个人可能真的做不到。”
“所以你的目的是让我帮你报仇?”
“不——”
火焰翻飞,衬得他浑身戾气更盛,他冷冷勾唇道:“既是仇人,当然要亲手杀了才叫报仇,在我找到他之前,我需要你护我周全。等我砍下他的头颅慰藉我族亡魂后,我便帮你解蛊。”
听他亲口承认还有别的解蛊之法,小九暗自舒了一口气,心情总算豁然开朗起来,她带了丝威胁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你若是食言,我必跟你同归于尽。”
阿罗曲着长腿,手肘撑在膝盖处,偏头去看她。
晚风吹得她垂在胸前的秀发微微飞舞,她笑起来的时候眼波流转,顾盼生辉,苍白到几乎透明的面庞此刻因柴火的热意微微泛红,看起来煞是可爱。
他忽然便移不开眼了。
鬼使神差般,他想问她:既然这么想解蛊,何不试着爱我呢?
但开口说出的话却是:“死亦何苦?若不是为了血海深仇,我早已一死了之。”
小九垂下眼眸,觉得气氛似乎瞬间便凝重起来,让她颇有些不自在,正琢磨着转移话题,他却又问:“纯熙,万念俱灰的感觉,你体会过吗?”
问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哀伤而痛苦,绝望而狠厉。
她溢出喉头的无关紧要的话,只能硬生生咽下去。
只听他尽量装作平静地回忆道:“二十年前,因救一个得了失心疯的恶徒回来,我族一百三十八人,一夜丧命于此人之手。那时我仅五岁,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妹妹躲在柜子里,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狗贼屠尽我族人,血洗生我养我的罗湾村!”
“若不是娘亲将妹妹交付于我,我早就——可是娘亲却偏偏要我活着……”
阿罗哽住了声音,深吸一口气,才平复下翻涌的情绪,然后接着道:“罗湾村已经没了,我抱着妹妹,不知道该去哪里,直到遇到杨姑娘的爹娘途经此地,他们问我愿不愿意抛却凡尘俗世,跟他们回活死人墓。”
“妹妹还小,也便罢了,但我一闭上眼睛,便是那狗贼发狂杀我族人的画面,我忘不掉……所以我将妹妹交给了他们,自己留在了罗湾村。那时我便想,就这么死了也挺好,反正妹妹有了托付,我活着已无意义。”
小九听到此处,心中已是震惊无比。
也直到此刻,她才感受到这是充满了险恶人心,强者为胜的血腥江湖。
在坐忘峰的八年,杨逍将她保护得纤尘不染,不谙世事。
后来与张无忌相依为命的几年,更是蹭了主角光环,只见饿殍遍野,不见惨烈人生。
到目前为止,她唯一见过的血腥场面还是灭绝师太误杀纪晓芙的时候。
所以阿罗所经历的灭门之痛,她难以想象。
她收敛起之前对他的不屑之意,凝重问道:“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
阿罗慢慢捏起拳头,眼神飘得很远,“后来遇到了我现在的师父,他问我,恨不恨,想不想报仇?”
“我当然恨,恨自己弱小,恨自己苟活!”
“血海深仇已背,九泉之下全族人死不瞑目,若不手刃仇人,此生我如何心安?!”
“所以你跟他走了?”小九定定看着他,声音很轻。
“对,我拜他为师,师父教我武功,给我全新的生活,是我的再生父母。师父告诉我,灭我全族的是明教的人,可我与师父苦寻二十年,那狗贼却杳无音信,仿佛人间蒸发……直到后面师父也死了……”
阿罗声音低哑,一时竟是说不下去了。
小九本来坐得离他很远,但看到他这副脆弱的模样,她终究是于心不忍,坐了过去。此时无论什么安慰的言语都显得很苍白,所以小九紧抿着唇,拍了拍他的肩。
眼前这个少年,背负的东西比她想象中多得多。
阿罗眼皮抬了抬,下一瞬,声音又恢复了平静,“除了我爹娘,世上待我最好的便是我师父,可如今仇人难寻,师父惨死,纵然大仇未报我又能如何,在未来到古墓前我是真累了……”
小九屏住呼吸,惊诧问道:“莫非,你是故意被别人下毒的?”
阿罗自嘲一笑,眼里染上了一丝疯狂,“心如死灰的人,哪里需要别人来下毒?我死意已决,千里迢迢来到活死人墓只为了见小翠最后一面,她长大后,我还没见过她呢……但我怕她背负太多,只能说是被人迫害。”
说到这里,他忽然转过身来,双眼猩红,而后握住她的肩膀,手中的力道仿佛要将她捏碎一般,“纯熙,你知道吗?是你给了我生的希望,给了我报仇的希望……”
“小翠告诉我,你是张无忌的师姐,是杨逍的夫人,那我便无论如何也要抓住你这根救命稻草了。有你在手,那个狗贼便是囊中之物!”
小九别过头,呼吸一窒。
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年,除了杨逍之外,她很少将别的事情放在心上。
阿罗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将他的仇恨绑在了她身上。
她应该感到愤怒。
可他如今这般脆弱又沉重地请求她,又让她实在发不出一点火。
她双眼一合,面无表情道:“你既知道我夫君是杨逍,又让我帮你杀明教的人,让我情何以堪?”
闻言,他手又无力地垂下,声音嘶哑,干涩得近乎绝望,“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帮我活下去……”
小九心中刮起一阵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
她欲说些什么,只是话还没说出口,破庙外突然传来了一阵不小的响动。
小九与阿罗对视一眼,立时警惕起来,一起往声音的源头找去。
“娘,娘你怎么了……娘你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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