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涴涴的心思,冷氏身为过来人,并不难猜。
听到小冷氏的话,她目光更恨。
也不管手边抓到什么,一股脑朝君涴涴砸过去,君涴涴没有避开。小冷氏心里刚闪过痛快,就看见楚夜舟掀帘进来。
原来如此。
小冷氏撇嘴。
君涴涴一声不吭,低着头。
“娘,你这是发什么火?”
冷氏捂着心口,瞪着君涴涴,恨不得瞪出一个窟窿来。大哥儿在卢氏那里养到了好几年,本就和她不亲。娶了这个女人后,更是与自己离心离德。
这个搅家精,惯会装模作样。
“你问你的媳妇,我为什么发火?”
男人的思维与女人不一样,楚夜舟并不能明白冷氏的愤怒从何而来。他只看自己的妻子累了一天,还要被自己的亲娘训斥。
“府上出了那样的事,和涴涴有什么关系。要不是冷家的那个东西混进后院,做出那样的丑事,咱们侯府今天又怎么会在宾客们的面前丢那么大的脸。”
君涴涴适时低泣起来。
冷氏气得头发晕,小冷氏也是气得不行。
可是她们有苦难言,冷霖那个祸害确实是冷家的人。一笔写不出两个冷字来,这让她们如何辩解。
“好,好得很…常言道有了媳妇忘了娘,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你们走,赶紧走,别在我面前碍眼!”
“娘,都是我不好,是我疏忽了。您要打要骂,我都没有怨言,求您别怪夫君。他…他一向敬重娘,时刻想着娘…”
“你滚!”
冷氏“呼哧呼哧”喘着气,她自己的儿子,用得着这个女人来说。要不是这个女人成天勾着爷们不放,她好好的儿子怎么连个通房都不敢睡。
君涴涴低着头一副恭顺的模样,实则满是不屑。叫一声娘,还真当自己是娘了?一个妾室,不过是主家给的体面,居然真把自己当一回事。
算算日子,最多还有两年公爹就去了。
到时候夫君继任国公,自己就是国公夫人。这个府里,再也没有人敢压在她的头上,幽篁院的嫡母不敢,冷氏这个姨娘更不敢。
想到此,憋下火气。
在楚夜舟看来,是自己的生母在无理取闹。
今天的事,虽说丢了丑。可这样的事情在哪个世家大户都是常见的,不过是个丫头偷人,发卖了便是,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至于嫡母出院子的事,更是没有生气的必要。
这些年嫡母不管事,并不代表娘就成了正室。他在嫡母的院子里呆过几年,深知嫡母的为人最是大气,不会轻易给别人小鞋穿。
反倒是生母,时常说嫡母的坏话,他很是不爱听。
“那母亲早些歇着,我们告辞。”
他拉着君涴涴离开,冷氏的眼睛都瞪出血来了。
“这个丧门星,她这是拿我们国公府的名声去成全自己的小算盘,君伯爷家风不正,能教出什么好女儿来。偏就大哥儿看不透,把个鱼眼珠子当珍珠,巴巴地娶进府来。”
小冷氏替她抚着心口,“娘,您别生气,大哥迟早会看透她的真面目。”
说起来,冷氏原是打算让自己的长子娶小冷氏的,好不容易黄了君湘湘的婚事,她还没有得意几天,又冒出一个君涴涴。
她看不上君湘湘,更看不上君涴涴。
可是她拧不过自己的儿子,又因为自己不是正室,只能让君涴涴进门。
女人看女人,总比男人看女人更清楚明白。那个女人一进门,装得再是温柔小意星贤良淑德,她也能看出来是个什么货色。
今天的事,很明显是那个女人设的局,目的就是君湘湘的女儿。谁知君湘湘的女儿没有算计到,还把老虔婆给招了出来。
也不知那个老虔婆此时得意成什么样子,只怕在偷着笑吧。
第20章 老渣男
卢氏此时脸上确实挂着淡淡的笑,很是慈祥。
坐在她对面的明语很是不好意思地看着桌上的饭菜,摆在她面前的是素食,一碟凉拌素三丝、一碟松仁白菜、一碟锅塌豆腐、还有一碟薄饼卷干丝。而摆在明语面前的是一碟手撕鸡丝、一碟豆腐酿肉、一碟萝卜肚丝并一碟卷着牛肉菜丝的薄饼。薄饼特别小巧精致,几乎是两口一个。
“祖母,我想与您吃一样的。”
卢氏目光怜爱,“你还小,长身体要紧。既然已经还俗,便不用和我老婆子一样吃斋。”
明语心里一阵暖意,真真切切感受到她对自己的疼爱。
老嬷嬷姓安,是卢氏的陪房。她含笑看着祖孙二人,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以后有明姑娘养在身边,幽篁院里总算有了人气。
这个姑娘是君小姐生的,他们大姑娘养大的,可不就是老夫人的亲外孙女。天可怜见,老夫人余生不会再苦挨日子孤独冷清。
幽篁院厨子的手艺很不错,荤菜不腻素菜有味,比起先前她在香客居时吃的饭菜不知经好吃多少。世家都有自己的私房菜,想来外祖母的手底下就有精于此道的能人。
而在香客居时,厨房的饭菜未必不好吃,或许是君涴涴故意为之。
她不紧不慢,陪着卢氏用了一碗饭。安嬷嬷更是心里欢喜,姑娘心思细故意用得慢陪着老夫人。有她相陪,老夫人比平日里也多用了一些。
高高兴兴地把碗筷撤下去,才出了门,便看到院子里立着一个人。
“国公爷?”
楚国公原是忍着,被她这么一呼,急促地咳嗽起来。
卢氏蓦然冷脸,明语担心地看着她,她轻轻拍着明语的手,暗示自己没事。看着自从璎珞出事后鲜少踏进自己屋子的丈夫,她的眼神很是复杂。
他们是少年夫妻,成亲后也曾有过一段甜蜜的时光。她不是心胸狭隘之人,男人身边有三两个妾室她也能忍受。
一切的改变就在冷氏进府后。
那样娇柔怜弱的女子,一下子就紧紧抓住丈夫的心。男人啊,都是贱骨头,偏偏喜欢菟丝花般的女人,甘愿被人当个傻子似的玩弄于手掌心。
十几年了,她几乎都没怎么认真看过他。这一看,才惊觉原来那个器宇轩昂的男人竟然老成这样,身子也佝偻得不像样子。
“国公爷怎么来了?”
楚国公欲言又止地看向明语,明语将要起身,被卢氏一把拉住。
“国公爷有话但讲无妨,明姐儿性情良纯,有些事情她多听听多看看也好,免得被那起子黑心肝的算计去。”
楚国公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这个嫡妻总是这样咄咄逼人。他自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行哥儿出事他也很难过。为了补偿她,他把舟哥儿抱给她养。
冷氏哭成了泪人,也没有说半个不是。后来璎珞出事,她明里暗里都说是冷氏做的。冷氏那么柔弱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
他处处给她体面,她却是半点不理解他的苦心。为了怕她心里难受,这些年他都没有请立世子。舟哥儿为长,将来定是要继承爵位的。他不过是私下抬了冷氏的名分,她今天就在大庭广众之下驳他的面子。
“这么多年,你的疑心病还是不好。她一个孤女投靠,府里有谁会害她?要不是她自己行事不检点,别人会说三道四吗?”
明语吃惊不已,她行事不检点?她之前瞧着他气色不好,想到他的寿命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还生了一些恻隐之心,不想这老渣男一开口就扣了她一顶大帽子。
“既然国公爷不信我,又何必来我的院子?”
“我是为今天的事情来的,冷氏跟我多年,又是舟哥儿和泊哥儿的生母。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人前多给她些脸面,将来舟哥儿自会记着你的恩情。”
卢氏沉着脸,“呼”一声站起来。
“我还说今儿个是太阳打西边出,没想到还是为了你的妾室。真该让天下人好好瞧瞧,堂堂国公宠妾灭妻是非不分。你滚!你马上滚出我的院子!”
楚国公咳得厉害起来,一只手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身体痛苦地弯着像要背过气去,脸憋得通红。
明语心一惊,老渣男什么时候死没关系,可千万不能死在外祖母的院子里。
她忙给安嬷嬷递眼色,安嬷嬷跑到外面把楚国公的长随叫进来。长随身上备有药丸,赶紧喂一枚给楚国公。
过了一会儿,楚国公缓了过来。
卢氏立马送客,“国公爷赶紧走吧。”
楚国公轻哼一声,觉得嫡妻是越发的目中无人气性大。连自己的丈夫都赶,想来是不顾念他们的夫妻情义。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在乎她的想法。
他离开后,明语若有所思。
“祖母,他生的是什么病?”
“哮症,也不知什么时候得的,年轻的时候可没有听说过。”
明语想了想,觉得有些心惊。一个有哮症的老男人,常备的药居然放在长随手里,等同于命捏在别人的手里。方才要不是老嬷嬷到门外去叫人,那长随指不定不会进来。
要是耽搁的时间一长,老渣男的性命堪忧。
对于冷氏而言,男人当国公和儿子当国公那可是完全不同的老码事。男人当国公时,她不过是个妾。要是儿子当上国公,她就是稳稳的老夫人。纵使正室尚在,也阻挡不了她的富贵。
所以老渣男的死,说不准是有人故意为之。
卢氏见她在想事情,以为她是为楚国公的话难过。
“他说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在他的眼里除了冷香院的那个女人,恐怕世上没有一个好人。男人眼瞎了不要紧,要是心也瞎了,那便是无可救药。”
明语闻言,露出一个笑意。
老渣男要真是冷氏弄死的,只能说是报应。
卢氏替她准备的屋子在东厢,侍候她的人除了微草,还多了一位名唤金秋的丫头。除了两位大丫头,还有两个二等丫头银杏和萱兰,并两个三等丫头小喜和小福。
这一应规制,确实是比着楚晴柔来的。
明语次日早起时,看到房间里捧着衣服的金秋、端着热水的银杏和准备侍候她穿衣的微草,有好半天怔着回不过神。
原来这就是古代世家女子的排场。
装扮好去给卢氏请安时,发现君涴涴楚晴柔和小冷氏母女及华氏都在。君涴涴依旧是温柔的模样,从面色上瞧不出有什么不对。小冷氏没有那么好的城府,脸上多少有些不虞,唯有华氏最是自然。
卢氏冷着脸,看到明语后才有了笑模样。
“昨晚睡得可好。”
“褥子厚实被子暖和,睡得极好。”
小冷氏闻言斜了君涴涴一眼。
君涴涴道:“母亲这里自是极好的。”
卢氏拉着明语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明语未看站着的众人一眼,乖巧地坐上,不意外收到楚晴柔和楚晴书一暗一明的嫉恨目光。
“我这院子多年没有人来,今天也是稀奇,你们竟全来了。”
“是媳妇们的不是,总想着不能打搅母亲清修,是以把礼数都放在一边。之前没能来给母亲请安,都是我们的错。”
君涴涴声音轻柔,说的话总是那么的中听。
只是卢氏不是男人,最是听不得这样绵里藏针的话。这个君氏和冷氏倒是有些相似之处,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咱们国公府还有礼数吗?你们认妾为母,已是错得离谱,便是不敬我这个嫡母,怕也是没有半分不安。既然你们当我清修,索性一直以为下去。我不想看你们表面上恭恭敬敬一口一个母亲地叫着,实则心里咒我早点去死。”
“母亲…”君涴涴大骇。
卢氏冷笑,目光凌厉地扫视着她们。
“行了,都别装,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我这院子,不欢迎表里不一的人,你们不怕忌讳,我还怕佛祖会怪罪。”
君涴涴很是为难,看着明语,似乎想让明语说些什么。明语表情懵懂,根本不明白她的暗示。她心里暗气,这个贱种还真是听不懂人话看不到眼色,怎么就入了嫡母的眼。
嫡母和冷氏,那还是有区别的。
冷氏所有的一切,都是公爹给的。但嫡母不一样,身为崇远将军府的独女,当年几乎是带着一个府的嫁妆嫁进国公府。
以前她们之所以不动,是因为嫡母无儿无女,死后东西都在国公府。她是长媳将来的国公夫人,那些东西以后都是她的。
不想突然冒出这个贱种,以卢氏护短的秉性,只怕那些东西有很多都要落到贱种的手上。
“母亲,明姐儿年纪小还没定性。她和柔姐儿一向要好,不如让柔姐儿留下来陪她玩?”
小冷氏一听,急了。
“母亲,大嫂说得是。书姐儿这两天也一直念叨着明姐儿,说是明姐儿性子好,她很是喜欢。不如也让书姐儿留下来,姐妹们呆在一起总比明姐儿一人呆着的好。”
说完,她推了自己的女儿一把。
华氏撇嘴,面露不屑。
卢氏抬了眸,嘴角噙着冷笑。
她转过头,慈祥地问明语。
“明姐儿,你怎么想?”
第21章 嫁妆
明语当然不想楚晴柔和楚晴书留下来,谁知道她们打什么主意,又要算计什么,总归都不是什么好事,她是吃饱了撑着才会念所谓的姐妹之情,把这两个害人精留在身边。
当下茫然地摇头。
“我要陪外祖母清修,不喜欢人多。”
她原就是山庵里长大的,若是别人如此回话,定会让人觉得没有礼数。可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竟觉理所当然,谁也挑不出什么理来。
卢氏缓缓笑了,目光更是慈爱。
明姐儿性子单纯,阅历太少,要是对人没有防心那就是大灾难。昨日她已经看出来这孩子心里怕是个有成算的,有心想再试一试,当真如她所料。
如此,她也能更放心一些。
“我清静惯了,明姐儿也喜静,我们祖孙俩都不喜欢热闹。你们有这个心,我心领便是,你们还是回去吧。”
君涴涴岂是轻易劝退之人,她能重活一世把自己大堂姐的东西全部抢走,本就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那双温婉的眼看了楚晴柔一眼,楚晴柔便亲亲热热地上前,笑出两个酒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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