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知道,不用你提醒。你说会是什么贵人呢?依我看,能让老夫人这么小心的,一定和大姑娘有关。你说咱们大姑娘模样好性情好,怎么婚事这么不顺呢?”
“呸,呸,呸!你可别乱说,咱们大姑娘可是受佛祖保佑的,佛祖会替她找一个好郎君的,才不会嫁到二姑奶奶的府上。”
这婆子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着嘴,然后给了自己一巴掌,“看我这张嘴,怎么什么都往外说,你可别往外传。”
另一个婆子压低声音,“行了,这又不是什么秘密,知道的人多了。要我说,这京里能配得上咱们姑娘的,也只有武安侯…我听说老夫人看中了武安侯,有意想把咱们姑娘许配给他。老夫人和公主都这么重视明天的贵客,说不定就是武安侯…”
“你个不知高低的,这话你也敢说,快些住嘴吧。”
“我省得,不就是私下和你说说嘛。我跟你说了你不信,要不咱们打个赌,看看明天上门的是不是武安侯?”
“谁跟你打赌,我也巴不得咱们姑娘嫁给侯爷。咱们姑娘长得好,武安侯也长得好,他们生的儿子肯定好看。到时候过继一个回咱们国公府,想想都开心。”
“你个老不正经的,方才还不信,现在比我还会胡咧咧…”
“行了,行了,不敢再说了。说了没人,就是忘记吹灯了,咱们赶紧走吧,困死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明语提着心,生怕她们摸炉子。听到她们居然越址越没边,整个人像火烧一般。等两人关门离开,脚步声越来越远后,她才长长松一口气。
“贵府的下人倒是好眼光。”
他的声音极低,热气就喷在她的耳后,顿时浑身起了一片战栗。她不由得全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呵,她们就是随口一说。”
“是嘛,莫非你不是这么想的?我说过,将来咱们的儿子,可以过继一个回国公府。”
她真不愿意讨论这个话题,更加确信他还不知道自己身体的事情。这样的事情,不应该是现在戳穿的,等让他自己明白。
否则,他的自尊心肯定受不了。
“她们走了,我们下去吧。”
“嗯。”
他嘴里应着,身体不动。他不动,她哪里敢动。这可是房梁之上,一个不小心摔下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侯爷,我们下去吧。”
“你叫我什么?”
侯爷啊。
她一直是这么叫的,有什么问题吗?
他手臂紧了紧,冷冽的气息尤甚。她脑子抽抽地想,这死男人不会发什么神经,让她叫什么夫君哥哥之类的吧,她可叫不出口。
“侯爷,我们还没成亲…”
“不是,我记得那日在山洞时,你叫的是我的名字。”
没错,她也想起来了。那时她刚从梦里醒来,下意识叫的是他的名字。所以他希望自己叫他的名字,而不是侯爷。
“季…季元欻,我们下去吧。”
“好。”
一阵失重,她已安全着地。未免他再次提及方才的事情,赶紧找个话题岔开他的注意力。她问他把粥和小菜藏到哪里了,为什么她没看到。
他轻轻揭开灶台上的锅盖,粥和菜都在里面,还冒着热气。
速度可真够快的,她一边想着,一边把东西取出来。
“快喝吧,免得又有人来。”
经过这会儿功夫,粥的温度刚刚好。他优雅地用起来,略显惊诧地看向她。记得以前侍候他用饭时,她都眼巴巴的,一副饿狠的模样。
“你不吃吗?”
“不吃,我想清减。”
她最近都胖了,脸也圆了,做新衣的速度还跟不上身体的变化。
他幽深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慢慢眯起眸。她被他看得心头一紧,莫名想到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事情。这死男人就算没有功能,但防不住他还有色心啊。
天哪。
她突然想起那些癔想出来的画面,顿时觉得不太好,整个人僵成一块木头。怎么忘记这茬了呢?万一她以后嫁过去,这死男人真的那样对她,她怎么办?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其实…以你的条件,想找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也不是非要娶我…”
说的这是什么鬼话,果然他眼神都变了,慢慢放下手中的筷子。原本柔和的气质变得又冷又危险,紧紧地盯着她。
她头皮一麻。
“我…我就是觉得你条件好,可以找个更好的,没有别的意思。”
他表情一缓,慢慢拿起筷子,垂眸,“你就很好,不要和别人比。”
比你个头,她当然知道自己不错,这男人知不知什么叫谦虚啊。她真的没有妄自菲薄的意思,他到底明不明白谁才是应该自卑的那一个。
算了吧。
事到如今,如箭在弦,由不得她收手。
看着他吃完后自己动手收拾残局,还洗了碗,把东西都归到原位。她自我安慰地想着,这男人除了性情不好捉摸外,还是有许多可取之处的。
她记得,他连沐浴都是自己动手,很少用下人侍候。
可惜,她变成鬼的时候虽然天天陪在他的身边,但有些地方她还是进不去的。比如说净室恭房,所以她并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如今想想,要是那时候能看看,多好。
她又想偏了。
看了又怎么样,不是更失望吗?
在她纠结的时候,他已清理完,厨房恢复成没有人来过的样子。两人默默出去,路上一句话都没有,他把她送回去后再离开。
一夜无话。
季元欻言出必行,次日登门时,请的是永王妃做媒。而国公府那边,知会了四房的楚夜乔和华氏夫妇二人来做陪。
都是自家人,倒也熟稔。
“老夫人,大喜事啊,我专程给您送喜来了。”
永王妃还没进门,声音先到。
卢氏假装不知,“王妃上门,那就是大喜事,快快请坐。”
永王妃看一眼卢氏身后的明语,笑得眼睛弯成新月。就说这个外甥女是个有福气的,怎么可能婚事不顺。之前不顺,肯定是姻缘未到。
“老夫人,我跟你说的喜事啊,是和你家大姑娘有关。”
“哦?不知王妃说的是何人?”
永王妃但笑不语,朝外头一看,就见楚夜行在院子里和人说话,那人正是季元欻。华氏是来做陪的,早就知道今天是有人来国公府提亲。等看到季元欻,先是一愣,紧接着替明语欢喜起来。
明语红着脸,乖巧地告退。
她一走,永王妃说话就没了顾忌。
来意大家心知肚明,也没绕什么弯子。不等卢氏和楚夜行夫妇说起过继一事,季元欻便先表了态,表示愿意将自己的第二个儿子过继回国公府。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余下的便没什么好商议的。左不过三书六礼,良辰吉日以及嫁妆聘礼。国公府这边嫁妆丰厚,侯爷那也的聘礼也不遑多让。
商议这样的事情,明语不好在场,她出来后就去厨房安排今日的席面。为照顾所有人的口味,菜色有清淡有重口,她每道菜都亲自过问一遍。
厨房里一片热火朝天,她想到昨晚的事情,面色红了一红。
安排好一切事宜后,她便出去了。前院是不能回去的,祖母父亲和母亲都在前院。这个时候,她连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的心情还算平静,偶尔想到第一世,会有稍稍的失神。
会在路上碰到季元欻,她也没有意外。这一次和以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他能到后院来,必是有祖母和母亲的同意。
金秋和微草识趣走开,在不远处静静守候。
春风和暖,墙头的木香已经开始抽新芽。像是不久之间他们还在同样的地方争执,不想再次在此地相见,竟已经未婚夫妻关系。
“我心中很是欢喜。”他说。
他的话,像轻风一样拂过。她微微有些动容,无论他们的亲事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结成的,至少他对她是有心的。
她陪伴过他多年,对他同样存着一种共生的感情。如果说在这个世间非要嫁人的话,她觉得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
除了不能有夫妻之乐。
“我…也是。”
原本是很平常心的,但是听他说欢喜,自己似乎也受到一些感染。故人重逢,就当是报他度她投胎的恩情。有她在一旁看着,定然不许他再那般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这一世,她希望他活得好好的,最好是长命百岁。
他折进去的十年阳寿,她愿意加倍还给他。这么一想,竟然有些小小的期待。
“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他没有拦她,目送她往内院走去。
席面撤下后,楚夜行楚夜乔兄弟二人和季元欻到书房去说话。永王妃和华氏陪着卢氏锦城公主回幽篁院,明语被叫了过去。
华氏笑道:“前段日子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外面的传言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我是实在担心咱们明姐儿。今儿个才算是踏实了,咱们明姐儿这样的人品相貌,和季侯爷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不是,我这杯媒人酒喝得真痛快。”
永王妃也打着趣,因着饮了一点酒,脸色看上去红光满面。
卢氏欣慰地朝孙女儿招手,让明语坐到自己的身边。她目光怜爱,孙女找到好归宿,她很欢喜。想着好不容易认回来的孙女转眼又要嫁人,难免有些伤感。
“我的明儿,一定会好好的。”
“祖母…”
锦城公主眼神望过来,母女二人对看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几人热热闹闹地说着话,西院的小厮来报,说是老国公不行了。卢氏一听,先是震惊起身,接着慢慢坐下。
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当这一天到来时,似乎她的心里并没有多少痛快。
“几时的事,怎么没有早点派人来报?”
小厮低头,“国公爷不让。”
“他倒是血性了一回。”
卢氏向永王妃告罪,派人送永王妃出府。然后撑着身体起来,安嬷嬷在左边扶着她,明语在右边扶着她。锦城公主和华氏跟在后面,一行人去了西院。
华氏暗自庆幸着,幸好明姐儿的亲事定得及时,要是再晚上一两天,公爹那里一出事,全家人都要守孝,怕是又要多等三年。
一行人在西院的门口碰到了前来的楚夜行楚夜乔兄弟和季元欻,楚夜行低低说起,已派人去知会大房和三房,然后两行人一起进去。
但见老国公换了一身新衣,像没事人一样坐在中堂。众人心里猜测着怕是回光返照,恐怕真是大限将至。
老国公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先是落在季元欻的身上,然后停在明语的身上。重重咳了两声,长随上前想扶他,被他制止。
“听说今天府上有喜事?”
“是,明姐儿今天定亲,定的是武安侯。”答话的是锦城公主。
老国公嗯了一声,再次看向季元欻。季元欻上前向他行一个规矩的晚辈礼,他浑浊的目光清明起来,认真地看着这位年轻的侯爷。
“不错,年轻有为,不愧是季准的儿子…咳…”
第66章 过继
季准这个人, 争议颇多。
他是个武痴, 一生痴迷武学战绩辉煌。在朝堂之上, 他向来直言不讳, 时常惹得先帝不喜。更让先帝不喜的是,他为人仗义,广结知己。
忠勇侯君临渊就是他最好的朋友。
为君者,最忌讳什么?
自是臣子们结党营私, 私下来往过密, 尤其是手握重权的臣子, 更是希望他们一个个都只做孤臣, 不与人相交。当年季家获罪, 原本是有转寰之地的。为何先帝一听到边关战报,当殿就定了季家的罪,未尝不是因为猜忌之心。
老国公也是武将出身, 对于季准的身手很是佩服,却不太喜欢对方的为人,交往并不多。但他和君临渊熟识,常听君临渊提起季准。
这个时候, 很多久远的事情反倒清晰起来。他看着眼前的青年, 不由得想到老友君临渊, 若是老友知道自己的外孙女许配给故人之子,应该是欣慰的表情。
或许,很多东西都是注定的。
卢氏站得最远,少年夫妻, 中年分居,到了现在已经说不清究竟还剩什么感情。他此时的样子,瘦骨嶙峋,哪里还有当年的半分英武。瘦到脱相的脸上,颧骨高耸眼窝深陷,一片死气。
直到这里,她才发现,这个她怨了大半辈子的人,是真的要走了。
他看了过来,目光同样复杂。曾记得,他们刚成亲时,感情是很好的。他恍惚起来,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认为自己有错。男人纳妾天经地义,只不过他眼神不好,纳了冷氏那个毒妇。
要不是那个毒妇处心积虑,他和妻子的关系也不至于闹到今天的地步。他记得很清楚,在冷氏没进门之前,便是他身边已纳妾室,妻子对他依旧是嘘寒问暖体贴备至。
正是因为冷氏,破坏了他们夫妻的感情。
“这些年,对不住了。”
能有这句话,对于他而言,已是十分难得。
卢氏苦笑一声,“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是啊,没什么意思了…”他的目光从卢氏身上移开,看向自己的二儿子。老二长得还真像岳父,不仅长得像,性子也像,竟然为了一个不能生养的女人,连妾都不肯纳。
“听说你差事办得不错,很得陛下的赏识。”
“都是分内之事。”
楚夜行的话,让他难得有了一丝笑意,“你这性子,还真像你外祖父。这样也好…不骄不躁不邀功不出风头,也是一种为官之道。分家之事,你们做得很好…我们楚家无论站在哪一边,都不是陛下愿意看到的。如今把庶出三房都分了出去,势单力薄的,才让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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