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竭力控制着什么。因为太用力,所以差点连手里的筷子都掰断了。
苏软软没注意到小少年的表情,只一心一意专注的盯着碗里那个黄澄澄的荷包蛋。
看样子是溏心的呢。
吸溜。
“我们一起吃吧。”
“啪嗒”一声。
小少年手里的筷子终于被掰成两截。
他将其中一截递给苏软软。
然后又将那个荷包蛋一分为二。
浓浓的溏心流出来,像天际晕开的白日。在奶白的汤色上渐渐晕染开。
两个人一起分了面,吃了蛋。
苏软软跟小少年靠在一起,坐在床上,透过那扇窄窄的,小小的窗户望向外头的月。
“你想要什么礼物?”苏软软问他。
小少年眼睫一颤,他微微偏头,就能看到少女柔滑的肌肤,因为距离太近,所以他甚至还能看到那黑色瞳孔之中倒映出来的月影,在月色下透出一股宁静纯稚感。
小少年咽了咽喉咙,小小声道:“想看雪。”
这几年南方的冬天很暖和。很少看到雪。
作为南方人,这确实是一个伟大的愿望。
不过现在是夏天,哪里来的雪?
苏软软想了想,觉得这个愿望难度着实有点太大。
那边小少年盯着她略显苦恼的小脸蛋,眉眼中沁出一股羞涩的痴迷感来。
他盯着她,声音更轻,“雪一定很漂亮,很干净。”
一定很像她。
声音太轻,以至于苏软软没有听清楚。
苏软软苦恼完,突然灵光一闪。
她抬手,指尖出现一朵漂亮的小白花。
然后“哗啦”一下,天空中开始飘“雪”,“呼噜噜”的下了一场极其壮观,极其美妙的花瓣雨。
那花很白,很纯,一点杂色都没有。纷纷扬扬落下,铺满整间小房间。
有风从窗口吹来,“呼噜噜”的将小白花吹得更高。
小白花打着卷儿盘旋在两人身边,窸窸窣窣的落在两人身上,带着甜腻的香,白花花的飞舞。
苏软软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少年,脸上笑容灿烂之际,“你看,在下‘雪’哦。”
小少年怔怔仰头,看到凭空出现的小白花从头顶不断落下。
滑过他的脸,他的手,他的脚。滑进他的衣服里。
就像是她在触碰他。
这一切,都美的令人窒息。
小少年不自禁伸出手,两只手上很快便堆积了很多小白花。
甜腻腻,温软软,这触感,就像是她温软的怀抱。
身边的少女凑上来,带着比小白花更浓的甜香,飘飘忽忽,若远若近,沉迷了心智,扰乱了心神。
在这样的年纪,遇到这样的人。
小少年想,这辈子他都不能忘记她。
少女的手抚过他的头顶,落下来一堆“雪”,几乎要将他埋葬。
小少年怔怔看着,眸色渐湿润,那鸦羽色的眼睫上沾着泪渍,整个人半埋在花堆里,瘦弱中带着一股独属于少年时期的,那种雌雄莫辩的美。
苏软软仿佛被蛊惑了般,她微微贴身,按住小少年的小脑袋,怜惜道:“这是只属于我家小宝贝的‘雪’。”
小宝贝……
小少年的脸立刻涨红。
羞涩又美好。
像只温顺的小崽崽。
苏软软欣喜的感觉到自己充盈的母爱。
啊,原来这就是伟大的母爱吗?
苏软软猛地朝小少年扑上去,两人埋进花堆里。
铺天盖地的花瓣伴随着糜烂的花香,在这个夏夜里仿佛一场瑰丽的雪白梦幻。而这个破旧的房间,也在一瞬间美的像完美的童话世界。
两人躺在花堆里,小少年歪头看向身边的苏软软。
“你是从哪里来的?”说完,他转头,盯住头顶的月亮,想她会不会是从这里面来的。
“我呀,是,从天上来的。”
“那你,不会死吗?”
苏软软想说谁不会死呢,可是在对上小少年那双哀伤又期待的眼眸时,下意识回答道:“应该不会吧。”
小少年弯唇笑了,“那你,能不能一辈子都陪在我身边?”
“好啊。”
哄骗小孩子技能get。
脸不红气不喘。
小少年笑弯了眉眼,漂亮的桃花眼波光潋滟,印出苏软软那张过分美丽的脸。
苏软软一阵母爱爆棚。
立刻伸手撸了一把小少年。
“我给你取个小名吧。”
因为叫大名的时候苏软软总是觉得有一种毛骨悚然的阴森感趴在她的后脖子上。
那种阴森感姓陆,名斧头。
太惨了!这都产生心理阴影了!连这么乖的崽都不能治愈她!
苏软软苦思冥想,终于给她的崽取了一个好名字。
“我以后,就叫你小白花。”
小少年:……你确定这是给他的?
……
苏软软在这里赖了大半个月。
夏天马上就要过去。
小少年马上就要开学了。
经过半个暑假的调养。小少年似乎长高不少。不过看着依旧瘦瘦弱弱的。
只是那张脸越发精致淡漠。
开学第一天。
小少年给苏软软留了吃的,并说自己今天一定会早回来的。
苏软软乖巧点头,蜷缩在小少年的床上,迷迷糊糊又要睡回笼觉。
小少年看着少女睡得红扑扑的小脸蛋,抬手将窗户推得更大。
有细小的风掠进来,轻轻吹动少女鬓角的发丝。
小少年心满意足的看了一会儿,然后终于背着书包走了。
今天下课很早。
小少年离开时被一个女老师喊住。
女老师欲言又止的看着他,像是在斟酌着什么。
小少年急着回家,没有等女老师说话,就离开了。
女老师看着小少年纤瘦的背影,眼神中透出明显的怜惜和悲伤。
小少年回家时,看到了停在院子里的车。
自从上次打破陆建仁的头以后。
陆建仁就去住院了。
这是他这么久了,第一次回来。
小少年疾奔上楼,他猛地推开房门。
没有熟悉的花香,而是记忆中,那种恐怖的浓厚酒气冲鼻而来。
男人站在房间里,不知道在翻什么东西。
全部都是乱糟糟的,就连他的被子都被男人踩在了脚底下。
“亲爱的,亲爱的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陆建仁欣喜若狂的抱着酒瓶子朝小少年冲过来。
小少年面色惨白的站在那里,他死死拽着身上的书包带子,第一次没有逃跑,没有闪躲,而是怔怔看着男人身后那堆沾血的小白花。
“亲爱的,亲爱的……”
男人有精神病。
一喝酒就发疯。
他冲过来将小少年往屋子里拖。
小少年垂着眉眼,像个没有生气的娃娃的似得被男人拽着。
他张了张嘴,开口道:“人呢?”
“人?”
男人脚步一顿,突然兴奋,“死了,死了啊,都死了!”
小少年原本黯淡的神色猛地一颤。
他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
男人兴奋的手舞足蹈,面色狰狞,“死了,都死光了,都死光了,亲爱的。都死光了。我们能在一起了,他们都死了,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男人急切的想去搂小少年。
小少年努力挣扎,单薄的身子被男人反手甩在衣柜上。
厚实的衣柜发出一阵闷响。
小少年被撞得整个人犹如散架一般。
他睁开眼,微微侧头,面无表情的反手从衣柜里拖出一柄斧头,猛地朝面前的男人挥去。
男人虽然喝醉了,但在遇到危险时还是下意识的扭头避开了。
男人手里的酒瓶子掉在地上,“啪啦”一下炸裂开来。
少年踩着地上的碎渣,嘶吼着,挥舞着手里的斧头,像头被激怒的小兽。
男人一愣,似乎酒被吓醒了。
他先是企图去夺斧头。
但在被砍伤数刀之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房间很小,屋子很窄,窗户更小。
当男人被逼到窗边时,小少年眸色猛地一暗。
他起斧,砍了过去。
男人惊惶转身,身子一斜,从窗户倾斜出去。
不过因为窗户太小,所以还是卡住了。他穿着皮鞋的脚挂在窗边,半个身子倒出去。
小少年怔怔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朝那双腿砍了下去。
鲜血四溅,骨头发出蛮横的破裂声。
男人凄厉的喊叫声充斥在耳畔。
因为疼痛,所以他使劲挣扎着,然后从窗户掉了下去。
“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的结束,又像是什么东西的开始。
小少年细瘦的胳膊落下,小斧头上的血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良久后,他手里的斧头砸在地上。
小少年眨了眨眼,眼前一片血色模糊。
他抬手,抹开脸上的血,然后站在那里,看着房间里那漫天漫地的小白花在浅淡的夕阳下,如雪般消散。
他惊惶的张大了嘴,急切的上去抓取。
但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那些堆成小山的小白花,尽数消失无踪,就像从未出现。
小少年颓然的跪倒在地,楼下是老人惊惶无助的惨叫声。
可小少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张大了嘴,喉咙里弥散出浓郁的血腥气。
他伸手捂住嘴,匍匐在地上,蜷缩着,一寸一寸往衣柜里挪进去。
“啪嗒”一声,衣柜被关上了。
浓厚的黑暗席卷而来,像是最黑的夜,将他紧紧包裹在里面。
可是没有了那道轻柔的嗓音,没有了那个温柔的怀抱,没有了那细腻的花香,整个衣柜好冷,好空,像地狱。
再不是他的安身之处。
小少年贴着衣柜壁,将自己紧紧蜷缩起来。
他的指尖深深抓挠进刺硬的衣柜,血肉崩坏之际发出尖锐而刺耳的声音。
“刺啦,刺啦”一下又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
小少年才竭力般的停了下来。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细薄的阳光从圆孔照入。
小少年睁开涨红的眼,看到了那朵落在衣柜角落的小白花。
那么白,那么干净,静静的躺在那里,就像是她。
小少年呼吸一滞,他伸手,想去触碰。
却发现自己满手血迹。
会弄脏的,会弄脏的。
他使劲用衣服擦着手。
可是擦不干净。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小少年低头,凝视着自己的手,上面满是倒刺和血肉。
突然,他一拳砸向衣柜底部。
然后又是一拳。
“砰砰砰”。
不知道砸了多久,细薄的木板被砸开,小少年又开始挖洞。
血肉被鲜泥覆盖。乡下的土房子,就算是二楼,中间也加用泥土填充。间或夹杂着硬实的水泥。
外面传来救护车的声音。
小少年不知疲惫的挖着。
终于,他挖完了。
他小心翼翼的垫着干净的衣服,将小白花放进去。
然后重新覆上隔板。
“啪嗒啪嗒啪嗒……”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来了很多人。
小少年浑身一震,猛地看过去。
良久后,他站起来,走到门边。
是村长富贵和学校里的老师还有几个不认识的穿着红褂子的人。
他们在说什么话,小少年已经听不清楚了。
他只知道,他们看向他的目光复杂又忧伤。
女老师跪在地上,抱着他哭,说以后一切都不会再发生了。
像陆建仁这样的人会去坐牢。
小少年转身,看向那个半开的大衣柜。
空荡荡的,就像他的心。
……
陆时鸣大意了。
他太骄傲,太自负。
这与他骨子里的淡漠和矜持有关。
他并没有把黑衣男人放在眼里。
但他没想到,那个黑衣男人死前,居然自爆晶核,想跟他同归于尽。
其实本来自爆晶核也没什么,但最关键的是,那个黑衣男人身上还有其它的晶核。
那么多的晶核,有意识的被催动着爆炸。
已经不是霍皮那次放礼花的程度了。
而是火山喷发一样的巨型灾难。
原本,陆时鸣空间里的藤蔓早已趁着黑衣男人不备,将他吞噬入腹。
陆时鸣也准备打道回府。
但变故就在这一瞬间。
他的空间开始颤抖。
里面的牲畜开始惊惶。
藤蔓挣扎着从他身体里冒出,迅速膨胀犹如消化不良。鼓的跟葫芦一样。
陆时鸣猛地抬手,砍断藤蔓。
藤蔓吐出一口绿色的气,像是胃胀气终于被强行释放。但很快,它又迅速生长,重新胃胀气。
陆时鸣神色一凛,还想再砍,可已经来不及了。
黑衣男人在死前,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自爆了晶核,催动了其它晶核。
那股爆炸的威力太大,藤蔓没来得及消化,震颤了整个空间之后它急切的从陆时鸣的空间里钻出来,被陆时鸣一斧头砍断一半。
这个时候,那颗空间晶核的威力才真正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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