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霜霜侧身道:“进来喝杯茶吧。”
香茶喝了半盏,齐舒志终于不再犹豫,抬头道:“今日来,一是看看你过的如何,二是有件事我觉得应该要告诉你。”
似乎大仇得报,霜霜整个人都平和了许多,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什么事?”
“其实那将你养大的张氏并不是你的母亲。”齐舒志道。
霜霜捧着茶盏的手一抖,既然已经开口便只能接着说下去了,齐舒志便将从容娘口中得知的当年之事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霜霜将茶盏的盖子揭开一半,水汽蒸腾开来模糊了她的眉眼。
“原来那妾室才是我的生母。”霜霜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世子告诉我。”
“并不是,她也不是你的生母。”齐舒志的目光蕴含无限怜悯,“当年那位萧家小妾所生的,其实是个男孩儿。”
事情回到那天他与唐礼之车夫爬上了教坊司后山,一位拖着铁锹衣衫破旧的老妇人出现。她浑浊的老眼扫视着三人,见他们站在那座坟包前头,忽然那老妇人盯着齐舒志有些激动的道:“你……你是?你今年多大了?”
齐舒志差点被她这激动的样子吓到了,后退一步道:“十三,怎么了?”
“十三?十三……差不多……”老妇人嘴里嘟囔着不知道什么,复又目光渗人的看着他道:“你回来了,你回来看你娘了?”
“什么?谁的娘?”唐礼之一脸嫌弃道:“你这疯婆子在胡说些什么?”
“我没胡说。”老妇人指着他们身后那座坟包道:“她,你娘不是?张傲梅。十二年前是我亲手将你送出去的,哎哟你穿的多漂亮,你出息了,回来找你娘来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午好~
第28章 边关消息
看着眼前这个满眼都是贪婪的老妇人,齐舒志的一颗心坠入冰窖,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脑中浮现。
在这之前他心里一种有个疑惑,张氏之所以不死是因为小妾肚子里怀了萧家的骨肉,后来为了养大孩子所以才一直活了这么多年。这一切看似很合理,但有一个问题。
如果张氏真的那么在乎霜霜这个萧家最后的骨血,那么对她来说最重要应该是保证霜霜好好活着才对。可情况并不是这样,这么多年以来她不仅没有想办法帮霜霜离开教坊司,并且一直毫不避讳的对霜霜诉说家族的仇恨,仿佛就希望霜霜去报仇一样。
可她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子,她拿什么报仇?
齐舒志让车夫控制住那个老妇人,终于问出了当年的真相。当年萧家那个妾室生出来的是一个男孩,她们提前贿赂了还在教坊司当杂役的老妇人。将这个孩子送出去卖了,换了一个女孩子回来。
这种刚出生的男孩子到了人牙子手里,一般都是送去某些生不出儿子的人家里当养子。她们不求这个孩子将来出人头地为萧家报仇,只求萧家最后的骨血能好好的活下去。这个换回来的女婴就是给那个男孩做掩护的,那个女孩子就养在了张氏跟前,取了个名字叫霜霜,张氏从来没有连名带姓的叫过她,似乎她就是个没姓的孩子一样。
齐舒志从院子里出来上了马车,他还在想刚刚霜霜的神情。他从未在什么人眼中看过那种深切的绝望,这让他一度怀疑自己这么做是不是错了。
回到国公府,吉祥告诉他边关来信了,信都放在他房间的桌子上。
齐舒志边走边问道:“母亲看过信了吗?”
“就是夫人让送去世子房间的。”吉祥:“看没看过小的不知道。”
齐舒志回了房,桌子上摆放着两封信。一封是齐远的,一封是齐云旗的。想了想他先打开了齐远那封,张开信纸一看,纸上的文字似乎都要跳出来一样,将齐舒志骂了个狗血淋头。
齐远用了整整三张纸来骂他,说好了要经常给他写信,结果他们都出征这么久了连个屁都没有寄过来云云……
看着这封信,齐舒志忍不住一手扶额,这些天忙着梁东霜霜的事,一不小心就将写信这事忘了。信的最后是催促他立刻回信,齐舒志又打开了齐云旗的信,内容与齐远的一比,简直就如春风拂面。
先是问候了一下家里,然后将他们在边关的情况说了一下,最后隐晦的提醒齐舒志就算是敷衍也要经常回信,不然老头子会非常暴躁,再后面的就是写给他妻子江氏的。
齐舒志将信收了起来,出了院子往江氏的院子去了。刚走到江氏的院子门口,看见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跑了进去,齐舒志便问了门口的丫鬟,“这是谁?”
“哦,那是孙大夫的徒弟。”丫鬟道:“少夫人这几日身子不太爽快,就让管家请了孙大夫来看看。”
齐舒志有些担心,“好好的怎么会身子不爽?”
“可能是吃坏东西了吧。”丫鬟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就是胃口不好。”
穿过院子走进屋里,江氏正坐在桌子旁,一位胡子花白的大夫正在给她把脉。看见他来了,江氏坐着不好意思道:“世子怎么来了?”
齐舒志扬了扬手里的信,“大哥来信了。”
“真的?”江氏欣喜的道:“快让我看看。”
齐舒志把信递给她,问向一旁的大夫道:“我大嫂是什么病?”
“不是病。”孙大夫眯着眼睛点了点头道:“少夫人这是喜脉呀,都快两个月了。”
江氏与齐云旗成婚已经有两年了,没想到这个时候有孕了。齐舒志一脸高兴道:“太好了,我这就给大哥回信,告诉他这个喜讯。”
江氏也很高兴,想了想道:“还是别了。”
“怎么?”
“云旗他在外征战本就辛苦,还是别让他分心了。”江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尚且平缓的肚子,“他走的时候说了,过年的时候是肯定会回来的,到时候也该五个月了,待那时告诉他也不迟。”
这毕竟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齐舒志便答应了。之后他又去看了齐云旗的姨娘柳氏,柳氏识字不多,他代笔替柳氏写了一封回信。加上自己给父亲大哥各写的回信,杨氏的江氏的齐玉锵的,一共六封信老厚一叠派人送去了边关。
之后的日子齐舒志再也没忘记那五天一封回信。
天气越来越冷,京城的人都换上了过冬的衣服。这一段时间齐舒志都没有去书院,而是在府里在陆老爷子跟前读书。倒不是他不想去书院,而是陆老爷子说他在书院里没人管学不到东西,强制要求他在府里读书。
这天中午齐舒志出了陆老爷子的院子,天气冷的出奇,他拢了拢银狐毛领的披风正要走,陆子兴在后头道:“表弟。”
齐舒志回头,陆子兴走过来道:“爷爷让我告诉你,过两天我们就要回苏州了。”
“啊?”齐舒志:“怎么刚刚在书房不说呢?”
“呵。”陆子兴好笑道:“爷爷他老人家一直不喜欢离别,更不喜欢离别时看人哭哭啼啼的,所以他自己不说,让我来告诉你一声。”
这么几个月相处下来,齐舒志对陆老爷子也很舍不得,他看了一眼书房,不舍道:“怎么不再留些日子?”
“天越发冷了,再过些日子河道怕是会结冰,到时候就不能乘船走了。”陆子兴笑道:“而且快要过年了,也是时候回苏州了。”
说的也是,齐舒志想了想既然不能留了,那就多准备些礼物给他们带回去吧,苏州还有不少他从未见过的长辈,也需要送礼问候呢。
准备的时候杨氏也派人来送了一些东西,陆家爷孙走的时候周辰理也来送,他和齐舒志送的东西装了一船。在码头的寒风里望着帆船远去,周辰理神色忧郁道:“你不该对她说那些。”
此刻齐舒志满脑子都是外公,听了这话他一时转不过弯来,他对外公说什么了吗?
周辰理看着齐舒志茫然的脸,道:“霜霜姑娘一直很伤心。”
原来是说霜霜……
齐舒志嘴角抽了抽,问出了一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表哥,你对霜霜究竟是怎么想的?”
周辰理对上了齐舒志的眼睛,“表弟,你说句老实话,你喜欢霜霜吗?”
“我对她只是朋友之义。”齐舒志蹙眉道:“可是表哥,你不要忘了,年后你就要迎娶秦家姑娘了。”
“我知道,这有什么。”周辰理不在意的道:“我根本就懒得理她,我现在心里只有霜霜。”
“可是……”齐舒志还待说话。
周辰理就道:“我打算娶霜霜做我的侧妃。”
齐舒志想说皇子怎么能娶一个风尘女子做侧妃,这样对霜霜不一定好,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霜霜她愿意吗?”
周辰理顿了一下,随即道:“她会愿意的。”
“可……”
“世子!世子!”
管家齐忠远远的朝着这边跑了过来,齐舒志正要说话,一缕发丝被吹进了嘴里。他连忙伸手起拨,心里却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他还从未见过这位沉稳干练的管家这样慌张过。
“世子。”齐忠走过来,“快回去吧,出事了。”
一路上齐舒志都心绪不宁的,等他下了车进了家门,就见正厅里杨氏江氏齐玉锵都在,里面还有一位穿着盔甲他不认识的人。
“母亲!”齐舒志带着一身寒气进屋,“发生了何事?”
那穿着盔甲的军士转过身来,恭敬道:“可是世子爷?”
齐舒志看向他,“我就是。”
“世子。”军士声音沉痛的道:“公爷负伤了。”
齐舒志心头剧震,“什么?”
齐远在边关负了伤,被一箭射中了后背,边关没法治疗,护送他回来的队伍已经在路上了,这个军士是提前回来报信的。
一旁的江氏挺着肚子道:“云旗呢?他怎么样?一起回来吗?”
“大公子平安无恙。”军士道:“公爷不在,还需大公子坐镇军中。”
既然在送回来的路上,就说明人还活着,只要还活着就不算遭。家里都是些妇孺孩子,这个时候他这个世子千万不能慌,齐舒志很快冷静下来,问道:“陛下知道了吗?”
“已经知道了,回来报信的有两人,另一人已经进宫了。”
齐舒志点了点头,对杨氏道:“母亲,你不要担心。我这就进宫去见皇上,请皇上派两名太医住进府里,等爹一回来就能给他医治。”
“好,按你说的做。”
杨氏端正的坐在椅子上,从头到尾脸上都没什么表情。若不是齐舒志看见了她比往常要苍白许多的脸色,怕是真不知道她心里是怎样的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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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公门惊变
傍晚开始下雪, 进城贸易的小贩匆匆推着小车往城外走。
忽然城门口传来一阵喧嚣的声音,一位穿着盔甲的校尉骑着黑马从城外冲了进来。勒马停在城门口, 举着鞭子道:“都让开!都让开!公爷的车队到了!”
城门守卫急忙开始维持秩序,不许老百姓进出城,将百姓们往道路两边驱赶。
雨点般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道路两旁的百姓们战战兢兢,却仍有人偷偷抬头去看。只见十八骑黑甲骑兵在前头开道,接着后面是一辆由四匹雪白的骏马拉车。大周天子六驾,能用四匹马拉车的至少也是亲王。
然而京城的百姓都知道, 有一个人是例外, 那就是英国公齐公爷。
英国公世代战功赫赫,这样的荣耀奶水圣祖恩赐的。都知道入秋之后英国公便奔赴边关了,眼下年关将至是得胜回来过年了吗?
普通百姓们不懂, 然而有些人却能看出来, 这支军队人数不到一千, 且人人面色凝重肃穆,实在不像是凯旋的队伍。
英国公队伍很快便消失在了长街尽头,城门也恢复了交通。宽大的马车里,精致的火炉散发着热量。厚实软和的棉被里躺着一位面色苍白的中年男子,他的身边跪坐着一个少年。
少年正小声道:“家里已经有两位太医在等着了, 爹你是不是很疼?”
躺着的中年男人不是齐远还是谁?齐远苍白的嘴唇抖了一下, 虚弱到这种程度语气依然很差道:“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很疼了?”
齐舒志眨了眨眼睛,“爹你不疼吗?那为什么总是发抖?”
齐远一滞,然后没好气道:“老子是冻的。”
在温暖的马车里, 没盖被子的齐舒志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热汗,决定不和爹争论这个了,他毕竟是爹而且还受伤了。
国公府的人早就将中门打开,队伍过去的时候没有停歇,直接将马车赶进了府里。直到府中小路再也无法供四匹马并行,这才停了下来。
齐舒志从马车上跳下来,齐忠立刻让人上车小心翼翼的将齐远抬下来,然后直接将人送进了府中最大的房间里。房间里早就打扫的干干净净,熏了香燃了火盆,两位太医等人一到就撸起袖子开始干活。
齐舒志站在一旁,看着太医将齐远翻身趴在床上,剪开了身上的衣物遮挡,露出了一片惨不忍睹的皮肉。齐舒志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道:“不是说只射了一箭吗?为什么会这样?”
跟随进来的军医道:“那箭头是在金汁里泡过的。”
齐舒志一愣,“这是什么?”
“金汁就是粪水。”正在床边忙活的太医院副院判道:“最是污秽肮脏的。”
齐舒志从前虽没了解过这种事,但也是知道伤口处如果不干净就会好的慢。看着那一片可怕的伤痕,齐舒志的双手不自觉在袖子里捏紧,“那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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