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算是来的晚了,学堂里的位置几乎已经坐满。齐舒志一眼便看见一个长得十分喜庆的少年正兴奋的冲他们挥手,那喜庆少年旁边的位置上的人正捧着一本书读的投入。
喜庆少年名叫方峥,正在读书的是梁东,他们四人乃是鹿鸣书院出了名的小团体。
齐舒志看向梁东,梁东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襕杉,清隽的脸上满是专注。齐舒志拿着书箱坐去了他身后的空位置,疲惫的趴在书桌上,伸手戳了戳前排梁东的背。
梁东回头道:“一日之计在于晨,齐兄有事下学再说吧。”
“不行啊。”齐舒志道:“这事儿必须现在告诉你。”
于是梁东做洗耳恭听状,齐舒志就将章舜英的话转述给他,完了问他:“你打算怎么做?”
梁东听了之后只稍稍沉默了一会儿,便恢复如常道:“这一时半会儿的我哪里想得出办法?慢慢想吧。”
今天上午的课是教时文的崔先生来上,齐舒志一看见崔先生那张方正的脸,便如同看见了安神汤一般,当场就打了个哈切懒洋洋的趴在了书桌上眯上了眼睛。
时文课对他来说是休息课,不仅他已经习惯了,崔先生也已经习惯了。走进来之后对齐舒志的举动视而不见,权当没有这个人。
事实上他刚成为齐舒志来鹿鸣书院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原本的齐舒志不学无术连字都认不全,他前世只是个女人,虽然识字也读过些诗书,但对于做学问是一窍不通。
基础差天赋也不算好,但他并不气馁,能够进书院读书他就觉得很好了。是以他学得格外认真,直到唐礼之非常不解的问他为何要这么拼命的学时文做文章,他回答说因为先生教啊。
唐礼之说,你是勋贵子弟,勋贵子弟只能在战场上搏军功,而不能参加科举的你不知道吗?不能参加科举,你学时文做什么?
齐舒志突然醍醐灌顶,他悟了。
从此以后他就不再为难自己,时文课也成了睡觉课。
鹿鸣书院,乃是整个大周最好的书院之一,这么多年不知有多少举人进士是从这里走出来的。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鹿鸣书院一直有个所有人都知道的规矩,那就是非秀才不得入。
而且得是比较出色的秀才才能入,如梁东这种都是靠自己的真本事进来的。学子们,人人都以进鹿鸣书院为荣。唯有四人是例外,这四人就是齐舒志,刘蟠,唐礼之,方峥。他们是著名的鹿鸣书院四大纨绔,都是靠自己爹的权势财富进的书院,宛如四粒老鼠屎将整个鹿鸣书院都污染了。
这四人里,齐舒志的爹英国公乃是全大周最有权势的人之一,送儿子进个书院不是问题。刘蟠的爹是户部尚书,掌管着大周的财务,送儿子进书院也不是问题。唐礼之的爹乃是京兆尹,整个京城都在他的管辖之内,谁都要给个面子。至于方峥他爹倒不是做官的,但他爹是大周首富,硬是砸钱把儿子砸进了鹿鸣书院。
由于他们四个名声太差,同窗们都羞于与他们为伍,这才会出现早上那样所有人都绕着他们走路的情况。
唯一的例外就是梁东,梁东乃是书院里最聪慧的学生,也不知怎么地就和他们三个混在了一起。为此先生们曾轮番劝导他,他该听的听着,该交的朋友也一个不少交。好在学问没有落下,久而久之先生们也就不想管他了。
齐舒志趴在书桌上,一夜没睡的他美美的睡了过去。至于接下来会错过多少别人求之不得的学问,他并不在意。
就如唐礼之所言一般,他一出生就是英国公的儿子。将来成年了至少也能在军中混个职位,荣华富贵权势地位都是与生俱来的。书院里的这些人拼了命的读书,有些人穷尽一生所能达到的终点还不如他一出生就拥有的。
那么努力干什么呢?给别人留条活路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齐舒志沉沉睡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唐礼之将他喊醒,四人一起去食堂吃饭。
鹿鸣书院不缺钱,是以伙食很不错。只不过再好的伙食,也不会比国公府京兆尹府以及首富家的伙食更好。所以齐舒志三人吃的漫不经心,只有梁东大口大口的吃着饭菜。
他们一般吃好了就等着梁东吃,并没有一丝看不起的意思。不过今天不同了,唐礼之敲了敲桌子,对梁东道:“你还有心思吃饭,章大小姐都快成了刘蟠那小子的人了。”
梁东不慌不忙将碗里最后一口饭扒拉完,还有心思笑道:“我不吃饭就能改变什么吗?不如多吃一点,吃饱了好想办法。”
“屁!”唐礼之怒道:“吃饱了就只想睡觉,哪儿还有心思想办法?”
方峥在一旁道:“照我说今天下学之后我们就该把刘蟠揍废了,这样事情不就都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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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城外夜话
方峥一个商人之子如何敢揍尚书的儿子?只因为他们昨天在花船上被赶来的各家人拉回去的时候,刘蟠指着他们放下话来,让他们在第二天下学后有种就去一次城外,他要在那里与齐舒志等人一决雌雄,这也是齐舒志今天必须要来书院的原因。
这事梁东不知道,因为他是个正经人,昨天压根儿就没去秦淮河。方峥把这事儿给梁东说了,最后问他,“你来不来?”
梁东听罢一时没有说话,而是转过头隔着三四桌的同窗遥遥的看见了正在吃饭的刘蟠。也许是心有灵犀,刘蟠竟在这时朝着他们这桌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隔空相对,一时间气氛紧张了起来。
刘蟠露出了一个冷笑,梁东把头转回来,道:“去,我当然要去,我们是朋友啊。”
“好兄弟。”唐礼之一巴掌拍在了梁东的肩膀上,“我就知道没有看错你。”
梁东笑了一下,然后问道:“就我们四个人吗?”
“嗯啊。”唐礼之道:“不然呢?”
梁东觉得这样很不妥,“你们也知道刘蟠这个人卑鄙得很,万一他带了一大帮人去怎么办?”
“是啊,不得不防啊。”方峥挠了挠头道:“可万一刘蟠没有耍诈,我们又带了很多人去,岂不是显得我们很心虚很卑鄙?”
梁东摸了摸下巴,瞥了齐舒志一眼,齐舒志小声道:“其实……人不在多而在于精,我们就这么多人去也未必怕了他。”
梁东眼前一亮,道:“我怎么忘了?齐兄乃是英国公之后,英国公武艺超绝想来齐兄也不会太差吧?”
齐舒志老脸一红,干咳一声道:“那个……在下打小便身体不好,所以……并没有学武。”
“啊?”唐礼之道:“要不我还是抽空回家搬救兵吧。”
“不必。”齐舒志小声的道:“我让我家车夫赶车送我们去城外。”
梁东三人皆是面露不解之色,齐舒志解释道:“我家车夫从前是跟随我爹南征北战的亲卫,一个能打十个。”
“哦……”
这么一说就什么都明白了,唐礼之兴奋的道:“好啊,刘蟠你就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吧,哼!”
齐舒志两世为人,并不那种喜欢好勇斗狠的少年人。他之所以答应刘蟠去城外决一雌雄,还是为了霜霜姑娘考虑。
霜霜就是昨天他在花船上救下的那个女孩,因为他刘蟠已经盯上了霜霜。他自是可以不理会刘蟠的挑衅,可不能对霜霜不管不顾。今日赢了刘蟠他也不想让刘蟠做什么,只要他以后不再打扰霜霜姑娘就好。
因为心里有事,下午齐舒志在最喜欢的诗经课上都心不在焉的。好容易挨到了下学,齐舒志带着他的好朋友走了,刘蟠带着他的追随者走了。
自从昨天发生那事之后,唐礼之家里就看他看的很紧,直接去城外是不行的。方峥提议先去他家,之后再从他家后门偷偷出去。他们四人借口方峥在家请客吃饭,都去了方府。
到了方府,方家伯父不在家。方峥道:“今日过后我们四个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之前我爹送我进鹿鸣书院读书我还好不情愿,没想到在书院里能遇到你们三个这样的好兄弟。依我看我们不如趁着今天这个机会,结拜为兄弟吧。”
唐礼之立刻附和道:“好,我同意。”
说着他勾着梁东的肩膀道:“梁兄你愿意和我们做兄弟吗?”
梁东欣然点头,“我当然愿意。”
之后三个人都看着齐舒志,齐舒志上辈子这辈子都很喜欢看桃园结义的戏码,此时能有这样的机会他怎么能错过?便道:“结拜的话该怎么做?和戏文上是一样的吗?”
四人中最为博学的梁东道:“要准备好四炷香和金兰谱,还要割破手将血滴入酒水中,一人喝上一口,跪地向上天起誓之后我们便是兄弟了。”
这里是方府,方峥兴奋的道:“我去准备东西,你们在这儿等着就行。”
三人坐在椅子上安静的等着,齐舒志的手在袖子里摸了摸手腕,又是兴奋又是紧张。他终于可以干这种英雄男儿才会干的事了,可又害怕万一力度掌握的不好,割腕放血变成了割腕自杀可怎么好?
不一会儿方峥回来了,四个人并排站着,每个人手里拿着一炷香,面前摆着一碗酒。齐舒志紧张的盯着这酒,就见方峥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绣花针来。他捏着这根针冲着众人微微一笑,道:“我刚刚想了想,用刀割手太过危险,反正只要有血就行,不如我们就刺破手指放血吧。”
齐舒志:“……”
刚刚紧张兴奋的心情荡然无存,他甚至觉得这场结拜有点玩笑,特别是在唐礼之戳了一针没戳出血又戳了两针的时候。
总之他们是结拜了,十九岁的梁东年龄最大是大哥,十七岁的唐礼之是二哥,十六岁的方峥是老三,才十三岁的齐舒志是老幺。
脑袋清醒之后齐舒志心里就有点后悔,这场结拜真是亏得慌,好好的给自己找三个哥哥干嘛,而且这三个哥哥还要靠自己罩。
他们从方府后门悄悄出去,齐舒志的车夫早早的等在了街边拐角处,四人上了车就这样出了城,来到了刘蟠所说的那棵桃树旁边的亭子里。
此时已经是傍晚,京城出城的人都少了,城外凉亭处更是一人也无。唐礼之皱着眉头道:“刘蟠那小子怎么回事?我们都结拜完了,他居然比我们还晚来。”
方峥道:“许是他们也在结拜呢?”
齐舒志往城门的方向看了看道:“下学的时候我看见周奇还有路闫石都跟在刘蟠身边。”
“周奇?”唐礼之想到了周奇那五大三粗的样子,有些担忧道:“周奇他从小就跟着他爹学武,一打大我三个不是问题,他不会跟着刘蟠来了吧?”
梁东坐在石凳上道:“不用担心,周奇他爹是英国公的属下,他不敢伤到齐兄的。”
“他确实不敢伤齐兄。”方峥缩了缩脖子道:“可他敢伤害我啊。”
他们一直等到了太阳快要完全下山了,刘蟠等人还是没有来。唐礼之就耐不住了,站起来在亭子里转了两圈,道:“你们说我们是不是被耍了?”
梁东眯着眼睛思考道:“不会呀,刘蟠此人极好面子,他就不怕我们明天在书院里宣扬他胆小如鼠不敢应战吗?”
齐舒志也觉得刘蟠不会不来,这事儿毕竟是他主动挑起的,他要不来可说不过去。唐礼之焦急的看了会儿天色,道:“但他若再不来,城门就要关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一直到天彻底黑了,城门也关上了,刘蟠始终都没有出现。
唐礼之愤怒的踢了一脚凉亭的柱子,愤怒的道:“我本来觉得刘蟠只是个卑鄙小人,没想到他还是这样没种的玩意儿,等着吧,就算他是尚书之子我也让他没脸在书院里待下去。”
此时已经深秋,白天倒还算好,夜里是真的凉。齐舒志吩咐车夫去拾些柴过来生火,安慰唐礼之道:“别气了,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我怎么能不气?”唐礼之道:“我们就要在这种鬼地方待上一夜吗?”
方峥坐在一边道:“唐兄是困了吗?要不去马车里睡吧。”
梁东见齐舒志一脸淡定,就问:“我看四弟你一副神闲气定的样子,莫不是有什么好办法?”
“办法是没有。”齐舒志道:“只不过我这么晚了还不回家,我爹总会派人来找我的。”
“对呀!”唐礼之一拍大腿,“英国公想开城门接几个人进来还不容易?”
一直不敢表现的太着急的方峥此时道:“齐兄,要不我们现在就城门口叫人,这样公爷也能早点开门让我们回去。”
“万万不可。”齐舒志苦笑道:“我们就在这儿等着或许还能进城,要是去叫门,那就肯定会在城外待上一夜了。”
梁东眉毛一挑,“这是为何?”
齐舒志解释道:“我就在这儿等着,我爹不知道我在城外的情况,他担心儿子就肯定会派人出来找。我要是去叫门,他知道我没事,还大晚上的跑到城外瞎闹。一生气,说不定就要罚我在城外待一夜让我长长教训。”
齐舒志摆手道:“所以,这门叫不得呀。”
听了他这一番话梁东脸上闪过一丝意外,道:“有道理,唐兄方兄,不如你们去前面看看,看看国公府的人找出来没有。”
梁东将唐礼之与方峥支开,此地便只剩下他与齐舒志两人了。月光洒在两个少年的脸上,梁东道:“刚刚听齐兄说那一番话,便只齐兄也是心里成算的,却不知道为何要鲁莽答应刘蟠此事?”
齐舒志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乱划,闻言就道:“你也知道我是为何与刘蟠在秦淮上发生冲突的,我若不答应他,他日后找霜霜姑娘的麻烦怎么办?”
听了齐舒志的话,梁东心中非常意外,他转念又道:“不知你对今天发生的事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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