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舒志心里发苦嘴唇发抖,心想说点什么不好偏偏说这个,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
当天晚上齐舒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已经躺在驿站的床上了,外头的太阳老大,光线刺的他都快瞎了。一转头发现霜霜就在床边,齐舒志哑着嗓子道:“我……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霜霜道:“我哪儿知道,我昨晚早就睡了。”
“哦。”齐舒志揉了揉脑袋,只觉头疼欲裂。他瞧见霜霜手里捧着只碗,碗里散发着清香的味道,他眼巴巴的道:“霜霜,你手里的是什么呀?”
“哦,这个呀。”霜霜道:“我还没想好叫什么,这是我自己配的,提醒醒脑滋阴润肺的汤药。”
“那……”齐舒志都快不行了,“我现在就需要提神醒脑,给我喝吧。”
“这可不行。”霜霜斜了他一眼,道:“这碗汤药耗费了我好多心血,一般人可是不能喝的。”
齐舒志:“那我是一般人吗?”
“你?”霜霜眼珠子一转,道:“你怎么就不是一般人了?你是我的谁?”
齐舒志顿时说不出话来,躺在床上干瞪着眼。
霜霜心中有些凄苦,都这样说了他还没点表示,可见他对自己是没那种情意的。面上却露出笑容,道:“逗你玩的呢,你这人怎么分不出玩笑话呀?不是给你喝的,还是给谁喝的?”
说着凑过去就要喂给齐舒志喝,齐舒志直接将碗拿到手里一仰头就和喝尽了。喝完之后果然神清气爽,他道:“多谢了。”
之后便换吉祥进来伺候他洗漱,昨日吴朗就已经带着人把中州那些勾结官员的世家大户都查抄了,今天中午就要在菜市场斩首。齐舒志换了便服也去看了,吴朗和甘勇监斩。台上跪着的除了那些世家大户的男人,还有黑风寨上的山贼,加在一起好几十人。
底下站着一圈又一圈的百姓,群情激愤甚至有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这些人里,有的家里被这些世家逼的走投无路只能卖儿卖女,有的家里人被山贼抢杀了。总算苍天有眼,让他们活着的时候就看见这些人遭了报应。
午时三刻一到,甘勇扔下令牌,一声令下,“斩!”
刽子手们齐齐举起大刀,一天里最耀眼的阳光照射在一排排钢刀上,寒光闪闪。刷的一下一颗颗头颅滚滚而下,人群里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叫好声。
斩首结束之后,吴朗不惧高台上的鲜血,面不改色的走了上去。向在场的百姓们宣布,从明天起来知府衙门登记,官府按每家的人数分地。
人群里立刻爆发出比之前还要大的欢呼声,齐舒志远远的看着,一个百姓跪下了,接着在场的百姓大片大片的都跪下了,各个痛哭流涕感谢青天大老爷。
吴朗也红了眼眶,只不过是给他们一点最基本的田地,他们就视自己为青天。可见中州的百姓被欺凌的有多惨,我……来晚了啊。
回到驿站之后,吴朗来找齐舒志,齐舒志笑吟吟道:“吴大人一把年纪倒也是个性情中人啊,那么多百姓都看见大人您当众挥洒热泪呢。”
吴朗老脸一红,倒也没跟齐舒志斗嘴,而是道:“这些都是你在背后谋划,老夫不过是按你说的做就是了。只是这些明明都是你做的事,为何在奏折上都写成老夫做的?”
齐舒志笑了笑,“有功劳给你,你还不乐意啊?”
吴朗板着脸,“不是我的功劳,我不要。”
“你要着吧。”齐舒志道:“若你真的是为我好,就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在背后谋划的。”
吴朗当时脸色一变,他能做到尚书这个位置,说明他不是个傻子,有些事仔细想想就会发现不对。之前他和齐舒志不熟,所以不了解。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就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英国公绝不是世人以为的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相反他心中有谋略,正义又不古板,虽然不精武艺但也不必他齐家任何一个儿郎差。
这样的一个人本该为国效力在朝堂上在战场上大放光彩,可他却默默的缩在京城的国公府里,任凭世人对他误解。
联想到三年前齐家大郎是怎么死的,吴朗心里一惊,被自己的猜测惊出一身冷汗来。真的是自己猜测的那样吗?如果是那样的话,就能解释为什么齐舒志要收敛锋芒隐藏自己了。
百姓的土地问题解决了,疏通河道的一大难题也就解决了。眼下是万事俱备,只待开工。
疏通河道开工那天,上千百姓拿着农具自发来到黄河边上,要助青天大老爷一臂之力。
齐舒志依旧是一副纨绔样,穿着华贵的衣服站在岸上的凉亭里喝着茶吹着风,看着施工处人头攒动的景象。这个国家上至皇帝下至百官或许都是混账,但是百姓何辜啊。他知道的,齐家世代那些战死沙场的英烈,绝不止是为了皇极殿上的皇帝,还是为了那些苦难却善良的普通百姓。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么么哒~~~~~~
第52章 回京回家
紧赶慢赶总算是在连绵大雨之前疏通了河道加固了堤坝, 虽然中间困难不少,但在军民一心之下一切都不是问题。
齐舒志也离开家三个月了, 离开的时候还穿着春衫,回来的时候已经换上薄薄夏衣了。
准备回京的时候齐舒志本来还想问问霜霜,有没有在这里找到心仪的男子。但霜霜最近很奇怪, 总是会一个人傻笑,以至于齐舒志不敢刺激她。
三个月没见,也不知道子健有没有长高一点。虽然经常通信,母亲和大嫂在信上不说, 但齐舒志还是能感受到她们的担忧。自己出一趟门, 没过多久就送了一大批人回京问斩,怎么能不让人担心?
齐舒志坐在马车里发呆,马车行驶在泥土石子路上颠簸的厉害。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吴朗想上车和他说话。
吴老头最近精神很好, 坐在齐舒志对面, 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的。两人默默坐了一会儿,齐舒志受不了了,“吴大人啊,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嘛,怎么又不说了呢?”
“不是不说。”吴老头道:“老夫是在斟酌着怎么开口。”
“你我之间还需要斟酌?”齐舒志做出请的手势道:“尽管说吧。”
“那老夫就说了。”吴朗道:“你是不是支持七皇子上位?”
“噗……”齐舒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咳咳咳……吴大人……咳咳怎么突然问这个?”
吴朗捋着胡子道:“不瞒你说, 虽然老夫一向不参与这些事情,但总归是有些自己的想法。现而今陛下的皇子中,成年的虽然多。但因陛下想来扶持太子打压其他皇子, 以至于整个朝堂也只有七皇子还勉强有一争之力,但这也是陛下有意而为之的。”
齐舒志眉毛一挑,“此话怎讲?”
“太子志大才疏,还不能委以重任。”吴朗道:“陛下虽然喜爱太子,但也知道太子的秉性。可做了多年的太子,早就养成了太子养尊处优惯了,又事事有人分忧,他的能力心性怎么才能成长呢?”
齐舒志有点明白了,吴朗道:“七皇子就是那块磨刀石,有他在太子才会有危机感。且那么多皇子之中,只有七皇子的身份与能力都足够担当这个位置。他的母妃与太子的母妃都是贵妃,且七皇子的母族强大,有名满天下的苏州陆家支持,还有国公府支持,倘若不是这样也不会让太子重视……”
吴朗说了这么多,一来是给齐舒志分析局势,二来是想告诉齐舒志,想要推七皇子上位光是让七皇子表现好是没有用的,因为皇帝从来就没有打算让七皇子上位。至始至终七皇子与他的支持者都是皇帝手中的棋子,是皇帝用来制衡朝堂锻炼太子的棋子。
齐舒志听明白了,他问:“吴大人,您对我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其实老夫也并不看好七皇子。”吴朗看着齐舒志那张年轻的脸,道:“你还小,老夫今年已有五十八。四十年前老夫中了进士,正式踏足官场。那个时候当今天子还是太子,你爷爷也还在世,你不知道那时候的天子与你父亲有多么要好,不比你如今与七皇子差……而且……”
齐舒志默默的看着他,吴朗叹息一声道:“七皇子与那时的天子多么相似……”
齐舒志的手抖了一下,吴朗看向他,道:“老夫知道国公府当是没有这种说法的,但是我们这些走仕途的官员都知道一句话,那就是为官需要三思,你知道是哪三思吗?”
齐舒志摇摇头,道:“请赐教。”
“这三思便是思危,思退,思变。”吴朗伸出三根手指道:“知道危险能躲开危险,这叫思危。躲到人家都不再注意你的地方,这叫思退。退下来之后要想着自己错在哪儿怎么改变自己的处境,这叫思变。从前的英国公不会学这个,也没法学,但你却可以。”
齐舒志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后睁开眼睛道:“多谢赐教。”
“唉。”吴朗摆摆手道:“论年岁,你和老夫的孙子差不多,说句倚老卖老的话,老夫心里是把你当晚辈看的。”
齐舒志笑道:“本就是晚辈,以后吴老有什么要提点的,就尽管说。”
“哈哈哈……”吴朗笑出了声,“七皇子确实很像从前的陛下,但你却不像你父亲。你给老夫的感觉,倒是有点像你外公。”
“我外公?”齐舒志想起陆老爷子那个老顽童的样子,摇头道:“我怎么不觉得像?”
“还是因为你太小了。”吴朗笑眯眯的道:“当年老夫刚进翰林院的时候,你外公是国子监祭酒。那一年南北儒学思想差异很大,双方大儒学子齐聚国子监辩论。你外公呢本身是南方人,可又是国子监的祭酒,国子监里北方学子较多。他就很不开心,觉得都是大周人,何必要搞成这个样子?”
齐舒志听的津津有味,“然后呢?”
“然后啊,你外公一点也没表现出来,面上对谁都是笑嘻嘻都是装糊涂,就和你如今有点像。”吴朗道:“可辩论那一天,他突然带着几个学生作为第三方杀了出来,将那两派辩得灰头土脸。从那以后,南北儒林就安生了好多年。你以为你外公这么受人尊崇,仅仅是因为他当了几年的丞相?”
“当过丞相的人太多了。”吴朗道:“可大部分都是范贤的下场,有几个如你外公一般?”
直到今日齐舒志才算是有点了解外公了,但他也好奇,“吴老,您说您那时不过刚刚进翰林院,怎么感觉您对我外公很了解一样?”
“哈哈哈哈……”吴朗大笑一声,对齐舒志道:“老夫告诉你个秘密。”
齐舒志凑过去,“请说。”
“其实啊……”吴朗在齐舒志耳边道:“你外公是老夫的座师。”
“啊?”齐舒志彻底惊住了。
回京之后第一时间就进宫了,齐舒志和吴甘二人站在御书房里。周昃勤将三人夸赞了一番,最后道:“只是奏折篇幅有限,朕还想知道的更清楚一点,譬如中州百姓如何?治理黄河有何困难,舒志啊你来说一说吧。”
齐舒志表情微微惊讶,随后皱着眉头一脸十分苦恼的样子道:“回禀陛下,也没什么了。百姓们不就那样呗,疏通河道也没什么困难啊,很快不就疏通好了……”
周昃勤听的直皱眉,“不就那样?没什么困难?难道你没有参与吗?”
齐舒志低着头一脸委屈的道:“皇上,您让臣当巡察使,臣巡查就好了,疏通河道那也不是臣的职责啊……”
周昃勤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对吴朗道:“爱卿,你来说你来说。”
吴朗上前一步,回答的有条有理,方方面面都了解的很清楚。周昃勤听完之后只觉浑身舒畅,心里清楚究竟谁才是做事的人。此时他对齐舒志更加放心了,不怕他不做事,就怕他太积极。
完了之后齐舒志还辩解道:“陛下,臣也不是什么都没做,那些贪官污吏都是臣抓的。”
周昃勤心说,那是因为那些人在你面前让你不舒服了,不然你会管?
齐舒志又说了,“臣还病了,一去中州就病了好久,臣都瘦了。”
周昃勤简直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只能道:“朕知道你辛苦了,朕不会亏待你的。”
齐舒志这才满意了,一脸憋着高兴的样子乖乖的站在一旁。
出了御书房齐舒志迎面碰上了太子,齐舒志就和往常一样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让太子过去。
太子却没有如往常一样对他不屑一顾的走过,而是走到他面前,仔仔细细的瞧着他。齐舒志扯着嘴角道:“太子殿下在看什么?”
太子道:“孤只是在瞧,国公明明长的事一副机灵相貌,为何所有人都以为你蠢呢?”
齐舒志表情不变道:“殿下说的什么臣听不懂,从未有人说过臣蠢啊。”
看着齐舒志离开的背影,太子的神色阴沉了不少。这次中州的事,他比皇帝了解的多。那些中州官员被押送入京之后他曾见过一次,知道其中有很多的疑点,就比如山贼盗取银款一事。若没有官员配合是绝对做不到的,但中州那些官员都发誓那件事不是他们干的。
结合当时中州的情况,太子有理由相信,银款失窃一事就是吴朗为了破局而一手主导的。但光靠他一个人是不行的,必须要齐舒志配合。可齐舒志能与他配合的如此□□无缝,就说明他绝不是表面上那么草包。
太子很想告诉皇帝齐舒志有可能一直在伪装,但是他不能,因为中州的事他也掺了一脚。若是让父皇知道所有真相,他一定会对自己失望的。想到一直对自己虎视眈眈的老七,太子烦躁的皱了皱眉。
马车行驶在朱雀大街上,就在齐舒志捉摸着快要到家的时候,就听外头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叫喊:“叔父~~~”
齐舒志一掀帘子,就见一个小家伙岔开两条腿挥舞着双手朝着自己奔过来。江氏在后头追着,“别跑别跑,别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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