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舒志冲他挥挥手,“吴大人,吃了吗?”
吴朗翻了个白眼,双手背在身后迈着大步就要绕开齐舒志走。齐舒志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了吴大人的肩背,“吴大人要是没吃,就来我房里吃嘛,你我二人能一起来到中州也是一种缘分,佛祖说了是缘分就要珍惜……”
“放开老夫你放开老夫!佛祖没说过这种话!”
“这这……这成何体统啊……”
可怜的吴大人一大清早就要遭受这种折磨,被齐舒志强迫的拉进了自己的房间,还把门给关的紧紧的,外头还有一队虎背熊腰的侍卫在看守。
“来,大人您坐。”齐舒志亲手给吴朗盛了一碗白粥,道:“您尝尝我家书童的手艺。”
吴朗怒视他道:“一碗白粥能尝到什么手艺?”
齐舒志:“那您尝尝这酱菜?”
吴朗:“酱菜也是你家书童的手艺?”
“这是我家书童亲手买的。”齐舒志干笑道:“吴大人呀,您也别生气了,昨天您走后我又仔细想了想您说的话,我觉得非常有道理。身为大周的英国公,我怎么能对百姓的苦难视而不见呢?”
“哦?”吴朗立刻道:“你回心转意了。”
“是。”齐舒志认真点头,“我想大人您昨天特意来找我,想来是已经有想法了吧?”
“不错,老夫确实有个想法,但需要公爷你的帮忙。”吴朗又将昨天对齐舒志说的说了一遍,然后道:“此次奔赴中州,岂是治理黄河呼?非也,乃治理官绅世家土地兼并之乱也。”
齐舒志点点头,道:“那大人你想怎么做?”
“这些人就是豺狼猛虎,我打算将这些都写进奏折上报朝廷,请皇上下一道旨意,削去他们的官职。如敢反抗,公爷你就拿着圣旨调兵前来镇压。”吴朗冷硬的脸色露出一丝微笑,“届时还百姓以田地,这样百姓自然不会霸着河道不放,黄河多年泛滥之灾就得以解决了。”
听完之后齐舒志没有附和,反而问道:“吴大人,你是哪里人士?”
吴朗一捋胡子道:“老夫福建人士。”
“哦。”齐舒志点点头,“敢问家中田产多少?”
吴朗眉毛一挑,“什么意思?老夫家中的田产都是合法所得,老夫的家人也从不做仗势欺人落井下石之事。”
“那么请问大人,中州百姓的田地,难道是那些官绅抢夺而去的吗?”齐舒志问。
吴朗一愣,随后激动的道:“在百姓生活无以为继之时,以贱价购买,与抢夺何异?”
“那就是说吴大人承认这是其实是合法的买卖咯?”齐舒志道:“天下的土地只有这么多,不管是抢夺还是买卖,属于老百姓的土地都会越来越少。要以越来越少的土地,来供养越来越多的百姓,这难道是只有中州才有的情况吗?”
吴朗整个人都呆住了,仿佛陷入了某个想不通的死结。齐舒志继续道:“中州的官员会买地,福建的官员也会买地,朝堂之上所有的官员有哪个不买地?你上奏折,请皇上下旨查抄中州官绅,如皇上同意了你的请旨,此例一开岂不是代表,天下有地的官员都是可以随时被查抄的。”
“如此一来岂不人人自危,天下大乱了?”齐舒志看着吴朗,“到时候你就成了天下人的公敌了。”
及至此刻吴朗已经满头大汗手脚冰凉,“是啊……是啊……”
他惶然的看着齐舒志,“如此说来,大周岂不是要完了?”
对此齐舒志没有说话,任何一个王朝从建立之初就已经开始走向灭亡,他扯了扯嘴角道:“至少不是亡在我们手里,至少我们可以暂时拯救中州这些苦难的百姓。”
“该怎么做?”吴朗看着齐舒志,仿佛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公爷,该怎么做?”
“我确实有个办法,不过很冒险,弄不好就有杀身之祸。”齐舒志轻轻叹气道:“大人你真的愿意放手去做吗?你已经快六十了,再过几年就能荣归故里颐养天年了。”
“哈哈哈哈……”吴朗咬牙切齿的大笑道:“你这小子,别想学老夫昨天那样激我,老夫读书做官就是为了百姓。等中州事了,老夫就家书一封把老家的田产全都还给百姓,老夫怕什么?”
“好!”齐舒志站起来道:“当今天下能有吴大人这样一心为民的好官,乃是天下之福。小子敬您一……碗!”
说着齐舒志端起一碗稀粥,吴朗也站起来端着一碗粥道:“你小子也不差,当得起齐家人。来,喝!”
一老一少将碗碰在一起,然后仰头一口将稀粥喝干了。
之后放下碗两人严肃对视,片刻之后齐舒志痛苦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烫死我了。”
吴朗也拼命的拍着胸口,“你小子……这是要老夫的命呐。”
作者有话要说: 午安,么么哒~~~~
第49章 先声夺人
吴朗从齐舒志屋里出去的时候表情非常的复杂, 那是一种绝望中带着解脱,解脱中带着点愧疚, 愧疚中又掺杂着点幸灾乐祸,幸灾乐祸中又掺杂着点痛苦。他具体经历了什么没人知道,但是他身边的人却发现, 大人突然不爱说话了。
如霜霜这般看病不收钱的大夫本来就是很受欢迎的,但她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从前她在京城第一次摆摊时,只有零星几个人过来,很多人都怀疑她是个骗子。直到她治好了一些病人之后, 名气才慢慢传开, 来看病的人才渐渐多了起来。
可她在中州刚摆开摊子不久人就多的不得了,甚至还有人抬着担架过来的。就这样一直忙到了傍晚,霜霜这一整天只喝了些水, 已经是累的精疲力竭了。病人还有不少, 但她不可能一天全看完, 于是就准备收摊了。
让侍卫打发走了那些病人,霜霜正在收拾东西,忽然一个人坐在了自己对面。她道:“今天收摊了,明天早上再来吧,还在这个地方……”
说着说着一抬头, 就看见齐舒志坐在她面前。她惊讶的眨巴眼, 就看见齐舒志把手伸了出来。霜霜疑惑的道:“你这是做什么?”
齐舒志表情悲催,冲着霜霜张大了嘴巴,“啊……”
一旁的吉祥道:“公爷今早喝粥太着急, 烫着了,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霜霜:“……”
驿站的厨房里,霜霜坐在小板凳上手拿蒲扇给齐舒志熬药。想着想着突然笑出声来,她突然好奇齐舒志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喝个粥都能烫着自己,这简直就是小孩子才能干出来的事。
因为烫伤了,齐舒志就正式开始养病。
中州的官员见这几天带着人在黄河上忙活的之后吴大人一个,就开始打听公爷在干什么,一打听原来公爷病了,天天在那儿喝药呢。他们当时就放心多了,都说新任英国公是个纨绔,现在看来不仅纨绔还是个废物。
他们就等着吴朗正式动工,然后将他逼到一个进退不得的境地。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导致无法开工了。
什么大事呢?驿站失窃了,吴朗带来的那几百万两治理黄河的银子不翼而飞了。这可不是小事,吴大人得知消息之后差点当场晕倒,中州上上下下的官员都聚集在了驿站里,被吴朗劈头盖脸一顿骂。
然后就开始查,中州有个捕头人称神探,查案最有一手。这个神探被找了过来,连夜就开始查案。这个案子的疑点有很多,首先几百万两的现银是很大一笔数目,直接体现在体积与重量上。
当初送进驿站的时候可是不少人抬了好几大箱子进来的,现在银子突然不翼而飞了,这就很奇怪了。这么大的箱子,这么重的银子,单靠人抬是不现实的,肯定要推车进来。可问题就来了,有人从驿站里运出这么多的大箱子,驿站的人都丝毫没有察觉的吗?所以神探推断,要么就是银子压根没离开过驿站,要么就是有内鬼。
这下事情大条了,这几天白天吴朗都会带着一大帮自己的手下去黄河边忙活,不到天黑不回来。在驿站的只有英国公的人和中州官员安排的人,中州的官员肯定立马撇清关系表示根本不关他们的事。
吴朗严肃的道:“你们先别忙着撇清关系,都随我一起去见公爷。”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来到了齐舒志的院子,刚到门口就被一队侍卫拦下。这些侍卫都是英国公府的府兵,都是上过战场的人,往那儿一站自有一种血煞之气。吉祥手里端着药,朝着他们一瞪眼,“干什么的?”
那些侍卫穿着盔甲,齐齐往前踏了一步。
在场官员气势被压,有不少甚至后退了一步。
吴朗站在最前头道:“本官有要事要见公爷。”
“哦,早说呀。”吉祥阴阳怪气的道:“等着。”
说完他捧着药磨磨蹭蹭的进了屋,过了好一会儿才磨磨蹭蹭的出来,道:“公爷让你们进去,不过人不要太多啊,公爷病了见不得人多。”
英国公毕竟是英国公,他的一个下人都敢在一众官员面前耀武扬威的,偏偏还没有人敢发作。吴大人带着中州知府等几个重要官员进了屋,一进屋就闻到一股苦涩的药味。
然后他们就看见那位年轻的公爷披散着头发穿着中衣靠在床头,正在一位美丽侍女的伺候下皱着眉头喝药。吴朗走近一步,道:“公爷,出大事了。”
齐舒志抬起头来,招了招手。
吴朗立刻走到床边,谁知齐舒志冲着他翻了个白眼,挥挥手让他走开。吴朗又退开几步,就又看见齐舒志在招手。他顿时怒不可遏,气的胡子都飘了,当场就要发作。此时就看见那名美貌侍女掏出一只精致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颗蜜饯塞进了齐舒志的嘴里,齐舒志立刻眉目舒展开来。
好嘛,原来是药太苦了,要吃甜食啊。
屋里的一众官员顿时都有种荒谬的感觉,直到此时齐舒志才慢悠悠的道:“出什么大事了?”
众人一听他的嗓音沙哑,倒不像是装病的样子。吴朗道:“公爷,户部拨下来的治理黄河的银子被盗了。”
躺在床上的齐舒志很奇怪的看着他们,“全盗没了?”
“全没了。”中州知府道:“一点也不剩啊。”
“那就去找啊。”齐舒志更奇怪了,“来我这儿干嘛,我是巡察使又不是刑部的,而且本国公还病着呢。”
众人都被他这个事不关己的样子给糟心坏了,吴朗道:“已经开始查了,但是那么多的银子不可能悄无声息的从驿站里被运走。所以我们怀疑这银子有可能还在驿站里,这驿站里很有可能有内鬼。”
床上的齐舒志点点头,道:“所以呢,你还是没说来我这儿是要干嘛呀。”
吴朗道:“本官准备彻查驿站,所以公爷你这儿……”
“你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齐舒志瞪着眼睛看着吴朗。
吴朗站在原地,表情纹丝不动道:“不是怀疑公爷,只是彻查一番,不仅要查公爷这里,就连本官的……”
“你就是怀疑我!我们英国公府传承这么多年还从未受到过如此侮辱。”齐舒志指着他,“你是不是看我们齐家不如从前了,所以才会狗胆包天,才敢查我的院子?”
后面的知府擦了把汗,就要出来打圆场,就见齐舒志一掀被子下了地。吉祥连忙过去扶他,“公爷你这是做什么?你病还没好呢。”
“我要写奏折上奏陛下。”齐舒志走到书桌旁坐下,“一群光吃不干的饭桶,自己没看好银子就来怀疑本国公,我要把这些全都写进奏折里,让陛下看看这都是一群什么玩意儿。”
看着齐舒志的样子,吴朗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但很快就消失了。中州的官员们都着急了,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了,陛下震怒不管是降旨责罚,还是派人来查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一群官员一下子就围在了齐舒志身边,劝他不要写奏折,不能用这种事来烦陛下,更有甚者竟夺下了齐舒志的笔。齐舒志两手空空的看着他们,道:“本国公现在担任的事巡察使,有直接上书陛下之权,你们竟然夺我的笔?你们想造反吗?”
“啊?”
“不不不……”
“公爷您言重了,我们怎么敢呐……”
“来人呐!”齐舒志一拍桌子,“给我把他们都抓起来。”
只听砰砰两声,一群如狼似虎的侍卫冲了进来,刷刷抽出锃亮的腰刀,哗啦啦将中州的这群官员团团围住。
当场就有官员吓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然后齐舒志就在众人的围观之下,慢悠悠的写了一本长长的奏折。写完之后笑眯眯盖上了自己的印鉴,然后将奏折交给一个侍卫,道:“立刻回京将这本奏折送进宫,记住一定要亲自交到陛下的手里。”
“哼。”齐舒志鼻孔朝天的看着那群官员道:“你们等着吧,我已将你们刚才夺笔阻止我写奏折的事一并写了进去,你们就等着陛下降罪的旨意吧。”
中州官员们纷纷如丧考妣,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侍卫将奏折揣进怀里,然后出了门。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他们都来不及应对,也来不及通知那些大户。
此时吴朗道:“公爷,你奏折也写了,威风也抖了,该放人了吧?”
“那怎么能行?”吉祥给齐舒志披了件袍子,齐舒志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吴朗道:“你之前也说了,银款被盗很可能是内鬼所为,而他们刚刚还夺我的笔。我觉得他们很可疑啊,所以本国公就是要把他们看押起来,直到陛下的旨意来了为止。”
说完之后他和吴朗对视一眼,两人都心照不宣的在演戏。
这一招齐舒志还是跟周昃勤学的,中州官场是铁板一块,想要抓住他们的把柄硬碰这块铁板其苦难程度是齐舒志难以想象的。但是三年前周昃勤给他上了一课,那就是没有把柄就制造把柄。不仅要制造把柄,还要事发突然先声夺人,打的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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