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做什么?”他带上口罩之前问她。
“烦。”一走出电梯江芸就甩开手,手指穿过精致的卷发,露出洁白的脖颈,珍珠耳坠反衬出太阳的光亮。
手边有这样明媚的美人,每个男人都会觉得脸上带光。
他俩走到楼下诊所,里头坐着一个四十上下的妇女,她机械地让傅衍之张嘴,看到肿了的喉头,写了两份常用药,直接递给了他。
“五十八。”
江芸问他,“你医保呢?”
“没有医保了。”他已经好多年都没交过钱。
五十八两盒药。
江芸即使有钱了也有点肉疼。她拿出手机,比傅衍之掏钱包的动作快一步扫码付钱。
他感慨一句:“科技进步。”
江芸反他一句:“老古董。”
她走后的一整天傅衍之都不好。
他下午就去上班了,手上的伤不太乐观,他又去上了一次药。断断续续烧了半个月,终于在入秋的时候好了一些。
他怕传染,跟江芸没有做亲密事。
只是像她的另一位助理一样,给她照顾rose,偶尔一起吃饭。
江芸在干净的餐桌上支起电脑,时不时敲打一阵,手机放在她的一边,滴了两声她便关成静音。
是张素之前介绍给她的那位大学老师,他最近有一次讲座,诚挚邀请江芸参加。
江芸也没打听他在哪所大学任教,一看是师大,让她略有惊讶。
讲座的海报上标明职称是教授。
以他的年龄确实不容易,还算是挺有能力的一个人。
她抬眼看看傅衍之,问他:“你以后有什么别的打算么?”
他道:“怎么了?”
江芸有想要结束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的意思了。她一直是一个武断的人,哪怕是感情。如果对象不是傅衍之,她很可能当晚就掰扯干净。
她在没有他的世界终于适应下来,本来就要顺着自己计划好的人生轨迹进行下去,是傅衍之非得闯过来,把她搅拌得七零八碎,浑身难受。
她抿了一口咖啡,“我要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傅衍之沉沉问她。
“暧昧对象。”
傅衍之陷入良久的沉默。
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手里的玻璃杯落下,碎渣破皮入肉。傅衍之在暴怒的边缘徘徊,可对上江芸的眼睛,他一言不发,从大门离开。
江芸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下意识追出去,她握上门把手时,一把鲜血。
她习惯他温顺的之后,又被他真实性格压到冷静分析。
她没有真的去追。转头去卫生间洗手,红色的血水慢慢消散。江芸犹豫一会儿,还是拨通了张宇的电话。
“喂?”张宇刚处理完学生之间的矛盾,疲惫地揉揉眉头。
“张先生,您有空么?”江芸懂得察言观色,尽量缓和语气,“傅衍之有些不对,如果有什么问题,麻烦给我打个电话。”
“行。”张宇也才跟傅衍之住半年,再深的感情是没有的,“那先挂。”
“好,谢谢。”
张宇收好电脑,锁上办公室的铁栅栏,回到家里。傅衍之灯都没开,烟灰缸满了一半。
“傅哥?”
傅衍之“嗯”地答应,熄灭了最后一只火。
作者有话要说: 双十一到了,单身万岁,单身快乐(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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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将要上第一个榜单,上榜日期是本周四,为了不超过榜单要求字数,本文周四恢复更新,还请大家多多见谅多多见谅,谢谢大家的长久支持,感谢感谢
第十章
傅衍之第二天如常领着rose去遛弯,跟江芸道了歉,江芸一夜没睡,五点眯了半个小时,抱着自己的手,看到指甲缝里的干涸的血痕,掉了两滴眼泪。
出来时,江芸神色不佳。
他们俩站在门口,各自形削骨瘦。
小徐这个局外人看得奇怪,江芸上车之后忍不住道:“江总,要不别让傅先生再来了。”他都看出来自从傅衍之过来,江芸情绪越来越不稳定,心理生理质量双双下滑。这可不是爱情,这不是在折磨人呢吗。
江芸道:“我知道。”别废话。
小徐闭嘴。
她想缓和情绪,专心工作。
周昶那家科技公司人数不多,主要是靠科技研发,器材设备需要钱,江芸为了成果,拨了不少钱过去,今天还没摸出个大概。
北边的一个楼盘被反炒太高,现在售卖情况不佳。
江芸头疼极了。
晚上的讲座尽量赴约,她却听不懂甲骨文及其它,在第一排睡了过去。
方泽换ppt时就看到迷迷糊糊的江芸,头低了又抬,最后放弃挣扎靠在椅背抱着胳膊睡上了。
如果周一早晨有他的课,有些学生也是这个状态。
散会的吵闹声叫醒了江芸,她很不好意思地跟在人群后面,看到方泽时微微弯腰,“抱歉。”
方泽摇摇头。
他哪里都是柔和的线条,因为常年做老师的原因,说话吐字清晰,语气平缓,“没关系,今天工作很累?”
江芸没掩饰,她道:“很累。”还强行夸赞,“很久没有睡着,听到方老师的声音,反倒很安稳。”
“上我的课确实容易睡倒一片。”
方泽是学院派,搞研究,因为单身,被喻为文史学院一枝花,可惜讲课不太生动,教务处排课也很绝,周一早晨八点,什么课都容易睡。
他们偶尔会聊聊天。
江芸对文学有兴趣,文史哲不分家,还能有共同话题。
“真的抱歉,我请您吃饭。”江芸莫名用了尊称。
方泽答应了一起吃饭的提议。
他其实六点的时候在食堂吃了一碗馄饨。听到江芸的那些建议,他开车的手微点方向盘,“你吃了么?”
“蔬菜三明治。”
“吃串么?”
江芸有些哑然,“真的?”
“真的。”
他俩在街角停车,江芸跟着他走到一家“老吴烧烤摊”,风狂火阔,纯孜然加肉香扑面而来。
江芸咽咽口水,她在小圆桌落座,包放在身前,有些局促地看向方泽,“方老师有推荐的烤品么?”
她已经好久没吃过这种小摊。
穷的时候吃不起,有钱又懒得吃。
“吃牛羊肉吗?”
江芸点头,“我基本没忌口。”
“那就好,这儿清真,老吴是真的教徒,烤的东西都干净。”
江芸放松些,看着单子上玲琅满目的串儿,听方泽推荐道:“羊肉、鸡皮鸡翅、牛板筋,土豆青椒,都好吃。”
“老师请客?”
方泽微笑:“当然。”
江芸要了五个羊肉串、五个鸡皮、一盘土豆。
啤酒,自家打的,一人一扎。
“能喝么?”方泽道,“老板看是我,每回都赠酒。”
江芸估摸着自己酒量深浅,一扎啤酒可不至于不行,于是道:“能。”
吃这种肉串难免不雅,江芸顾及自己的形象,想把签子上的肉划下来,方泽理解,找了一双干净的筷子,给她剥好,铺在土豆上。
“谢谢。”江芸感激男士的体贴。
她之前也约过会,都没成。她总觉得不好,每次亲密都要躲开,还没开始就自己先道歉认怂。
方泽看她的脸,笑问:“江总最近在忙什么?”
“就,工作生活。”江芸道,“很多事。”
“休息不好。”
外人都看出来了。
“是有些。”江芸开玩笑,“有您的讲课录音,没准能帮助睡眠。”
方泽抿了一口啤酒,“孩子们也这么说,我的课上传过慕课,16年有个信息技术的孩子过来听课,也转成了音频版,回来发给你。”
孩子们。
江芸看到他不符合年龄的慈爱。
这是个温柔的人,会把成年的学生们看作孩童,不加以责备。
“那麻烦方老师了。”
他俩聊了一会儿最近看的书,江芸忙里偷闲,读了一本方泽参与编订的古代史,主修先秦部分,因为是研究生的教材,读得不求甚解。
这个小桌不像约会的男女,反而变成一场学术交流会。
方泽喝了酒,找朋友过来帮忙开车,送江芸回家。
他们都坐在后座,江芸看向远处的灯火,离家越近,她的目光就越沉。
方泽瞥见过高架桥时,望着流淌的长河,江芸的眼睛里满载着沉甸甸的痛苦和难过。
他有些惊讶江芸的失神。
开车的友人询问在哪里,江芸看到山庄的入口,轻声道:“就放在这里。”然后跟方泽歉疚一笑,“下次我一定好好听,方老师。”
“江总慢走。”
“方老师再见。”
江芸下车,方泽跟她说:“晚安。”
她点点头,耳朵上的钻石耳钉冷意岑岑,她用长发遮掩一张脸,转身回到家中。
家里亮着灯,她知道傅衍之在。
今晚,好好和他说,然后分开。
*
傅衍之早晨遛狗回来便没走。
他在她的家里转了一圈,当做江芸折磨他的报复。
江芸的书房干净整洁,色调古典高雅,古色古香的书柜有人高,排在一面墙前,整齐扩列各色书籍。
根据国家,然后根据时代,仔细划分。
最上面的应当放着她最喜欢的书,中间一瓶兰花雕塑,右手边是太白全集,左手边是陀思妥耶夫斯基。
傅衍之失笑,这种组合,只有江芸会有。
《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黑色书脊,《白痴》,圣经。
他似乎被什么刺痛了眼睛。
那个黑色牛皮硬壳包装的并不是书。
那是江芸的日记本。
这种搭配组合,就像江芸在默默念给自己听,“原谅他吧。”
傅衍之伸出手,轻而易举,触碰到了十六岁的江芸。
他并没有打开,眷恋地摩挲着,然后出门买了相似的牛皮笔记本。
她刚来的时候,傅衍之能察觉到江芸的爱慕。
望过去后就眼神躲闪,偶尔的凝视。
傅衍之太熟悉这种目光了。
支持于皮相诱惑的喜爱持续时长傅衍之不敢恭维,他向来嗤之以鼻。
她出落的好,在傅家不到半年便成了举止得体的大小姐。长相也无可挑剔,自然会有人惦记,也成为了男人酒桌上闲谈的“名媛”之一。
傅媛拿着她的日记坐在沙发上蛊惑他一位朋友看的时候,傅衍之没阻止。
小姑娘的日记里,除了下雨天难过,就是我最喜欢的他。
能有多少意思。
傅媛甜甜地声音让在场的男人都听得见,“猜猜我们芸芸喜欢谁?”
朋友耸肩,“总之不是我。”
傅媛说:“她喜欢我哥呢。”
然后拿出证据,放在那个人面前,“不信你看。”
“又骗我,这不是人家的读书笔记么?”
“蠢哎,你自己念。”
念了一半,中间那段特地划开的部分,是写给傅衍之的。
她确实很喜欢他,一整篇在研究他那天演奏的曲目,甚至看完了整部歌剧。
这之中自然也会掺杂她的酸□□意。
她起初文笔矫情,二十多岁的大学生,尤其是男人,看起来未免觉得“可以,但没必要”。
江芸回来听到哄堂大笑,并没想理会。
她那时候刚拿到留学许可,离开的喜悦胜过一切。
但无意地侧目,看到那本黑色的笔记本落在旁人手里,那个朗读的人坐的离他那么近。
江芸却意外的冷静。
她进去后,看到傅媛,就明白了始作俑者是谁。江芸把她冲着桌子角推过去,直接撞出一块血痕。众人愣了一阵,江芸没停,抄起桌子上的酒瓶对着高声朗诵地男生打下,然后拿走日记。
最后对着坐在正中,这正位上的傅衍之,用书脊给他的鼻梁狠狠一击。
三个人都见了血。
后来江芸被傅成罚跪,抽了不止一教鞭。
她没有掉一滴眼泪。
她望向傅衍之,就这样平静地望着他。
她还问他:“我喜欢你让你觉得挺有趣么?”
傅衍之靠着门框,目光沉沉,不置一词。
她喜欢他被公之于众,对于傅衍之来说没有那么多在意。他在意的事情也根本是零,在那个时候,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大事。
江芸不懂他。
他很冷漠,对她若即若离,时而嫌弃,时而又无意关心。
哪怕是看着她被打,他还带着江芸送给他的礼物,挨着他的尾戒,安静地放在他的无名指上。
可他就是不好好对她。
她那时候就觉得傅衍之有病。神经不正常,自己也疯了,爱他爱得要命。
她出国那天,傅衍之去送她。
他会因为她写错一道题骂她蠢。
现在她手里攥着他在的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她还想给他看一眼,不是反驳或者其它,就是单纯想感谢傅衍之给她讲了一假期的题——哪怕是通过骂她。
她原谅傅衍之从她进门时就嫌弃她的眼神,原谅傅衍之冷眼旁观傅媛的欺辱,原谅傅衍之常常说她笨。
她是这个家的意外来客,正常。傅衍之对傅媛好了十六年突然告诉他,傅媛她不是养母龙映月的女儿,依照他的性格,也觉得很荒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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