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芳听说殿下回来了,立刻准备了茶和几样糕点亲自送过去,却被和顺挡在了门外。
晴芳恼火, 殿下平日里虽不许常寿和和顺以外的人私自踏进书房,但送来的茶果糕点, 却没有被拒之门外的。
和顺竟然拦着她给殿下送茶, 这是存心要折辱她吗?
晴芳知和顺是个死脑筋, 说不通道理,便不与和顺纠缠,只管朗声道:“奴婢给殿下送茶和糕点来了。”
不想却换来一个响亮的“滚”字。
晴芳只当自己听错了,她侍奉殿下这么多年,殿下从来都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殿下怎么会让她,让她……
“殿下刚刚说什么?”晴芳问和顺。
和顺如实传达:“殿下叫你滚。”
晴芳身子一震,险些失手砸了手上捧的托盘。
好在和顺眼疾手快,将托盘给接住了。
和顺原是要把托盘递还给晴芳,不想晴芳却转身走了。
和顺觉得纳闷,晴芳今儿怎么没多加纠缠?为何如此痛快地就走了?
此时,和顺身后的书房内,气氛有些凝重。
“去查查雅芙这个人,看她究竟有什么古怪。”楚恬吩咐常寿。
常寿点头,“奴才明白。”
“还有。”楚恬又道,“我明日想要见她一面。”
常寿为难,“殿下,恕奴才直言,您明儿的事都安排的满满当当,没空去见云栖姑娘。就算您这边能勉强挤出些空闲,云栖姑娘那边也不一定有工夫出来见您。”
楚恬说:“明日宫宴上,我会中途溜出来,你想法子去替我问问云栖,问她明晚可否出来一见。
你我都知道,咱们大夏有许多地方,在中秋节这天有放河灯祈愿的习俗。
从前在宫里过中秋节的时候,皇后允许宫人们在这天,去御沟边上放灯祈福。
今年改在行宫里过中秋,宫人们放河灯的地方就改成了不染池。
明晚应该有很多宫人都会聚集到不染池放河灯,你跟云栖说,她可借放河灯这个理由,向吴才人告假,稍稍出来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我俩就在不染池见,就是上回我俩在不染池遇见的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偏僻人少,方便见面说话。”
殿下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怎么能不尽心促成此事。
常寿二话不说,痛快道:“奴才在大膳房有熟人,回头会托熟人借去含冰居送东西的机会,给有德捎句话,把有德找出来,再借有德的口告诉云栖姑娘。殿下知道,找有德出来说话,比直接找云栖姑娘要方便些。”
“嗯,你务必将此事办妥。”
“殿下尽管放心。”
楚恬点头,刚预备再嘱咐一句什么,却猛然咳嗽了两声。
常寿乖觉,连忙转身去关窗。
奇怪,他记得之前走时,窗明明关上了,怎么开了呢?
难道是没关严实,被风给吹开了?
常寿也没多想,在把窗子关严以后,问楚恬,“殿下,要不要请张太医来给您瞧瞧?”
“无碍,快过来,我还有事跟你交代。”
“嗳。”常寿应了一声,刚要回到楚恬跟前,却瞥见挂在窗边的那副画,那副他们殿下亲手画的梧桐树有些歪。
楚恬见常寿定在原地,盯着那副画瞧,也跟着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他也发现了问题。
“这画怎么歪了?”
“殿下也觉着歪了?”常寿道,“是不是叫风吹的呀?”
楚恬心底忽然升腾起一阵强烈的不安,他立刻走到画前,将画掀开,打开了画后的暗格。
见锦盒好好地躺在暗格里,楚恬心中稍安。
他将锦盒从暗格里取出来,并温柔地打开。
在望见盒中手帕的一瞬,楚恬刚安下的心又瞬间提了起来。
“有人动过这条手帕。”
一听这话,常寿的脸都吓白了,“殿下,奴才走的时候锁门了,殿下也都看见了,难不成是有人……”
楚恬和常寿一同看向了一旁的窗。
“殿下稍等,容奴才去瞧瞧。”
常寿立刻去到窗前查看。
窗台上很干净,没有留下脚印之类的痕迹。
常寿又立刻从窗内翻了出去,去外头寻找线索。
片刻,常寿从窗外翻进来,刚一落地站稳,就跟楚恬回禀说:“殿下,的确有人翻窗进来过,若奴才没猜错,那人应该是踩着凳子翻进来的。殿下别急,奴才这就去查,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妄为。”
“不必查了,除了晴芳以外,没人有这个胆量。”
其实,常寿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因为没有证据才没说。
“殿下,要不要奴才去把晴芳叫来。”
楚恬道:“先别惊动她,派人暗中盯着她,看她究竟想干什么。”
“奴才遵命。”常寿躬身道,接着又跪倒在地,“今日之事都是奴才的疏忽,奴才保证,往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楚恬上前,拉常寿起来,“这事儿不怨你,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看来得找个合适的机会杀鸡儆猴了。”
常寿点头,“奴才一定会好好将功补过。”
楚恬拍了拍常寿的肩膀,“去吧。”
常寿走后,楚恬将锦盒里的手帕取出来,重新折了一遍之后,又放回锦盒里。
快让他跟云栖见上一面吧,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把他的打算全都告诉云栖。
若云栖说愿意,那自然是好。
若云栖说不愿意……
楚恬不由得抓紧了手中的锦盒,他是真不忍心,也是真舍不得让云栖为难啊。
……
第二日一早,在张罗完早膳以后,赵姑姑又亲自去大膳房,挑了一大块上好的羊肉回来炖。
肉炖好以后,赵姑姑没叫有德去送,而是亲自去送给王醒。
有德说,赶上中秋节,想回去看看有富和有兴他们,在向吴才人报备过以后,也出了门。
今日,云栖既不用去永宁轩送糕点,也不必为六殿下做豆沙卷。
云栖无事可做,能陪她说话的人也都出门了。
云栖便独自一人,捧着脸坐在桌前,将今夜的计划在脑子里过了几遍。
无论几遍,她都觉得这计划万无一失。
但事无绝对,万一中间出现一点儿差错,她就没命回来了。
在去拼命之前,她特别想见吴才人,跟吴才人说几句话。
那就去见吧。
眼下,雅音因为人中那里被赵姑姑掐破了,人中连带着上唇都肿的老高,暂时不能出来见人。
墨心的嗓子则是哑的都说不清话。
至少这几日,雅音和墨心都不能去前头伺候吴才人。
因此,这两日吴才人近身的差事,都是由玉玢来当。
虽然玉玢已经不敢像吴才人失宠的时候,对吴才人那样横眉冷对,恶言相向,但却伺候的很不尽心。
吴才人不喊她,她就只管待在屋里躲懒。
云栖从小厨房出来的时候,正见玉玢倚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上晒着太阳打盹,逍遥极了。
如今,玉玢见着云栖,眼中多少还是会有恐惧之色。
玉玢一直都相信,相信含冤而死的宜香没有走,就附在她往日的好姐妹云栖身上。
然后时不时的出来作怪。
玉玢对宜香问心有愧,害怕宜香会找她寻仇。
而她惧怕云栖,也不仅仅是因为怕宜香的鬼魂,也是真的有些怕云栖这个人。
在玉玢看来,自从宜香死后,云栖就变得跟从前很不一样。
从前的云栖不能说是逆来顺受,但整个人都很温软和善的,任你如何想要激怒她,她就是不跟你急。
但如今的云栖,眼中是有杀气的,杀气还越来越浓。
这种程度的杀气,不是像云栖这般大的小姑娘该有的。
杀气之重,倒是跟当年刚刚失子的景嫔不相上下。
怪吓人。
玉玢是真不敢招惹云栖。
她相信,她一旦把云栖给惹急了,云栖真会杀了她。
玉玢不敢招惹云栖,云栖也懒得搭理玉玢。
两人你晒你的太阳,我去我的前院,互不理会。
……
吴才人体寒畏冷,自入秋以后,平日里屋门便不再敞着了。
云栖走到吴才人的屋门口站定,朗声道:“才人,奴婢有话要说。”
半晌,没等到回应,云栖只当是自己声音小,吴才人没听到。
这厢,正预备抬高音量再说一遍,就听到屋内传出吴才人的声音,“你进来吧。”
云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才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推门进了屋。
第154章
吴才人还是坐在她从前最喜欢坐的地方, 窗前的软榻上。
只是软榻已经换成了上好的紫檀木制的。
之前, 云栖曾听赵姑姑提过一嘴,说皇上原本是想让吴才人挪到离高阳殿更近些, 也更华丽些的玉台居住。
吴才人却跟皇上说, 不想太兴师动众,就没搬。
皇上还为此大赞吴才人懂事,不骄矜。
云栖想,吴才人之所以决定不搬去玉台, 是不是也因为对含冰居心怀留恋。
毕竟,才人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多。
这三年里, 日子虽然清苦, 却也有不少令人难忘的, 好的回忆。
她不会忘, 赵姑姑也不会忘。
已经死去的宜香不会忘,吴才人应该也不会忘记吧。
“何事, 说吧。”吴才人一边摆弄着矮几上的茶盏, 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打从云栖走进屋, 她就没正眼看过云栖。
云栖冲吴才人一礼,道:“奴婢知主子今夜要去赴中秋宫宴, 也知主子不胜酒力, 但今夜却不得不饮酒。奴婢已经为主子配好了熬制醒酒汤的汤药, 主子回头若需要, 立刻就能熬来。”
“这种事你不必特意来向我回禀, 去跟玉玢说就好。”吴才人语气冷淡地说。
云栖自然晓得, 这种事不必特意来找吴才人说,她就是想找个借口来见见吴才人,跟吴才人说几句话而已。
云栖又冲吴才人一礼,“奴婢明白,日后再也不会为这种事来烦扰主子了。主子您保重。”
云栖说完,深深望了吴才人一眼,便转身向外走去。
“等一等。”
云栖连忙停下脚步,回过身去,“主子您吩咐。”
“待圣驾回銮以后,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你调出去。”
云栖心头一紧,“才人真的不要我了?”
吴才人将脸别去一边,不看云栖,“人往高处走,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若奴婢不愿调走,主子肯留下奴婢吗?”
吴才人摇头,“你走吧。”
云栖望着吴才人,可吴才人却不肯瞧她一眼。
云栖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双膝跪地,给吴才人行了一个大礼,才起身退下。
云栖走后,吴才人连忙起身走到窗前,打开条窗缝,目送云栖往后院走去。
吴才人觉得云栖今日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究竟哪里怪。
云栖啊,你一定要好好的。
我对你做的一切,真的都是为了你好。
……
云栖回到小厨房时,有德已经回来了。
“师傅去前头了?”有德问。
“嗯,去跟才人说了几句话。”云栖说,“你这趟回去可见着有富、有兴了?让你捎过去的卤味,大伙儿有没有尝一尝,可有说好不好吃?”
有德应道:“我今儿去的巧,有富和有兴他们都在,师傅叫捎去的卤味,那些馋鬼当着我的面都分食光了,都说可好吃了。”
云栖笑笑,“那下回你再多捎些过去。这阵子,你若想有富、有兴他们了,就多回去看看。
待咱们随圣驾回銮以后,除非陛下夏天的时候还到这昌宁行宫避暑,否则你便没机会再见有富、有兴他们了。
不过,也不至于就此断了联系。
你还是可以托人帮你给有富、有兴他们捎信,捎东西的。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寻到可靠的人帮忙。
这事儿你回头问问姑姑,王醒公公那边一定有门路。”
有德点点头,与云栖说:“师傅总是这么为我打算。”
云栖温浅一笑,“应该的。”
“师傅,那个……今晚的事……”
“别担心,我会随机应变的,况且还有你和姑姑在暗处护着我呢。不只你们,王醒公公那边应该也会派人过去帮忙。”
话说到这儿,云栖忍不住一声叹,“我是真不愿让姑姑为了我,欠王醒公公的人情,可我却劝不住姑姑。”
“师傅的意思是,姑姑是特意去找王醒公公说今晚的事了?”
“八|九不离十。”
“师傅,其实您不必这么过意不去。”有德说,“我虽然蠢,但也看得出来,王醒公公心里有咱们姑姑,巴不得能帮上咱们姑姑什么。
姑姑肯主动去找王醒公公帮忙,王醒公公欢喜还来不及呢。
王醒公公也很喜欢师傅。
每回我去高阳殿替姑姑给王醒公公送东西的时候,王醒公公总会问起师傅,问云丫头好不好。
得知师傅有难,纵使姑姑不开口,王醒公公也定会出手相帮。
若师傅觉着欠王醒公公人情,心里怪不踏实的,回头便亲手做两道好菜给王醒公公送去,王醒公公一准儿高兴。”
听了有德话,云栖心里着实觉得安慰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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