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和有德不胜酒力,便一人找了一只小酒杯,斟了一小杯酒。
赵姑姑的酒杯有云栖和有德的三个大。
饶是如此,赵姑姑还是觉得不过瘾。
奈何吴才人平日里是个滴酒不沾的,含冰居里还没套像样的酒具,最大的一只酒杯就是赵姑姑眼下用的这个。
若还嫌小,那就只能换碗了。
赵姑姑这个人还是挺讲究的,觉着用普通的碗喝酒就失去了喝酒的情趣,虽然嫌这酒杯小,却还是将就用了。
这厢,三个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气氛正好,就见玉玢匆匆打外头进来。
见三人围坐一桌,吃着好菜还喝着酒,玉玢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在宫宴上干看着主子们吃喝说笑也就罢了,回来还得看同为宫人的这群人那么自在惬意,玉玢气得要命。
她冷冷地瞅着云栖三人,没好气地说:“吴玉琼喝醉了,你们赶紧熬碗醒酒汤给她送去。”
说完,便甩手走了。
云栖叫有德追出去看看,看玉玢有没有回前头照看吴才人。
有德赶着去,赶着就回来了,说玉玢没去前头,直接回屋了。
作为贴身侍候才人的大宫女,云玢竟将醉酒的吴才人独自撂在屋里不管,云栖气恼,却没工夫找玉玢理论。
有去吵嘴的工夫,倒不如赶紧去把醒酒汤熬了。
“劳姑姑先去前头守着才人,醉酒可大可小,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我这边熬好了醒酒汤,就立刻送到前头去。”云栖说。
赵姑姑点头,匆匆往前院赶去。
有德也没闲着,忙着帮云栖烧火。
赶着云栖将醒酒汤熬好送过来,赵姑姑刚替吴才人换上寝衣,扶吴才人躺下。
云栖望着满脸潮红,已经沉沉睡去的吴才人,难掩惊讶,“才人怎么醉成这样?”
赵姑姑道:“大概是才人近日圣眷正浓,后|宫那些妃嫔们都欲借这回的宫宴与才人亲近,便一个接着一个纷纷向才人敬酒,才人不好拒绝,只能都喝了。”
云栖觉得赵姑姑此言甚是有理,毕竟吴才人平日里是滴酒不沾的,不大可能自己把自己灌的这么醉。
云栖瞧吴才人这个样子,很是心疼,也很是怀疑那些向吴才人敬酒的妃嫔们的居心。
她们该不是联合起来,故意想要灌醉吴才人,让吴才人在宫宴上失仪出丑吧?
云栖只恨今日随吴才人去宫宴的人不是她,若有她陪在吴才人身边,她绝不会让吴才人喝这么多酒。
“姑姑,才人醉成这样,一碗醒酒汤怕是不管用,咱们要不要去请太医来给才人瞧瞧?”云栖问。
赵姑姑说:“才人位份低,依照宫规,不能自行传召太医来看诊。若要请太医,得先去向皇后娘娘请旨。今日是中秋节,按照宫中惯例,皇上会宿在皇后娘娘那儿。这个时辰帝后二人应该已经歇下了,咱们这个时候过去请旨,怕是请不到。”
“是我急糊涂了,竟没想到。”云栖懊恼。
赵姑姑拍了拍云栖的背,“你稍安勿躁,我瞧才人眼下这个样子,应该没什么大碍,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咱俩先把醒酒汤给才人喂下,之后有什么不好,咱们再想办法。”
云栖点头,与赵姑姑一同将那碗醒酒汤给吴才人喂下了。
“姑姑累了一天,快回去歇着吧,我来守着才人就好。”云栖与赵姑姑说。
“该回去歇着的是你,我在这儿守着。”
“姑姑就让我在这儿守着吧,我想在这儿守着,才人醒着的时候,我没机会守着她。”
听了云栖的话,赵姑姑心里怪不是滋味的,“让你在这儿守着可以,却不许你逞强,你若累了就回去换我来守。”
云栖应了声“好”,在将赵姑姑送到门口,目送赵姑姑走远以后,才进屋回到床边,将吴才人露在外头的手,轻柔又小心的放进被子里。
望着因为不适,睡梦中都眉头紧皱的吴才人,云栖心里难受的很。
若是可以,她真想替吴才人受这份罪。
醉酒可大可小,云栖生怕吴才人不好,一整夜都没敢合眼。
就这样坐在床边,静静的守着吴才人不敢挪地方,一直守到了天亮。
怕吴才人一睁眼就看见她在这儿会不高兴,估摸着吴才人快醒了,云栖便起身离开了。
刚出门就见赵姑姑来了。
见云栖从屋里出来,赵姑姑问:“才人醒了。”
云栖摇头,“怕才人见到我会不高兴,趁才人还没醒,就出来了。”
“你累了一夜,快回去睡会儿。”赵姑姑说。
“姑姑,我不困,我去熬碗醒酒汤来,叫才人一睡醒就能喝上。”
“放着我来就好。”
“姑姑就让我熬吧。”云栖说,“我能为才人尽心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赵姑姑不解,“你这是何意?”
第159章
云栖答:“昨日姑姑去见王醒公公的时候, 我为着晚上的事心里不踏实, 便想着见见才人,找才人说几句话。于是, 便寻了个由头过来。
临走前, 才人跟我说,说等圣驾回銮以后,便要把我调走。
我问才人能不能让我留下,才人不肯……
昨夜, 我与殿下一起放河灯。
殿下说,他的愿望就是让我到他的身边。
我, 答应了。”
“这样挺好的。”赵姑姑说, “都如愿了。”
真的都如愿了吗?云栖也说不好。
她现在只想, “余下的日子不多了, 姑姑就让我多为才人尽尽心吧。”
“好,你去吧。”赵姑姑答应说。
云栖不敢磨蹭, 立刻朝后院去了。
在目送云栖走远以后, 赵姑姑才转身进屋, 见吴才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这会儿正坐在床上发呆。
赵姑姑冲吴才人一礼, “您醒了。”
“姑姑, 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很没用?”吴才人问。
“才人这是哪儿的话。”
吴才人神情郁郁, 呐呐道:“我得让这一切尽快结束。”
“才人……”
“姑姑去给我倒杯水来。”
赵姑姑得了吩咐, 也没再说什么, 便转身去倒水。
趁赵姑姑倒水的工夫, 吴才人从枕下翻出一个药瓶,又从瓶中倒出一粒药丸放进嘴里。
如今她不求别的,只求这药丸能尽快见效,让一切都能按照计划顺利进行。
等事情了结以后,她和景嫔,和曾对她恩重如山的他们家姑娘,便能两清了。
她也就能过回她毫无希望,却平静的日子了。
……
云栖手脚麻利,不多时就把醒酒汤给煎好了。
在用纱布滤过两遍以后,云栖才叫有德送到前头去。
云栖不是铁打的,整整一夜没合眼,她的身体已经困乏至极。
想着待会儿便要开始准备,为六殿下做今日份的豆沙卷,云栖便没回屋补觉。
因此,当赵姑姑和有德从前头回来的时候,云栖正趴在厨房的桌上睡得香甜。
有德怕云栖这样趴着睡,睡醒以后会腰酸背疼,原打算把云栖叫醒,让云栖回屋睡,却被赵姑姑拦住了。
赵姑姑跟有德说:“你还不知道你这师傅的脾气,若肯回屋睡,早就回去了。你就让她趴在这儿睡吧,稍微这样睡一会儿应该不要紧。”
有德认为赵姑姑说得有理,便没叫醒云栖。
他怕云栖着凉,特意去找了条薄毯来给云栖披上。
睡梦中云栖闻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
什么这么香啊?
似乎是蒸糯米的味道。
真好闻啊。
蒸糯米!
她不是要蒸糯米为六殿下做豆沙卷吗!
云栖想着,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身子一震,险些从凳子上摔下来。
“师傅,你醒了。”有德凑上前扶了云栖一把。
云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怔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她是趴在厨房里睡着了。
“有德,我睡了多久?”云栖问。
“有半个时辰了。”有德答。
云栖连忙扶着桌子站起身来,“时辰不早,我得赶紧去蒸糯米。”
“师傅,姑姑已经帮你把糯米蒸上了,还让我帮忙看着锅,看着火。”有德说。
云栖见锅台上的大蒸笼正腾腾冒着热气,原来她梦中闻到的糯米香气是真的。
“有德,姑姑呢?”
“姑姑被王醒公公叫去了,说是为昨夜的事。”
云栖惭愧,“又让姑姑和王醒公公为我费心奔波了。”
“师傅,你听我说,找到害死宜香姐姐的凶手,不只是师傅的心愿,也是姑姑的心愿。如今也是六殿下、王醒公公,还有我的心愿。能帮上师傅和姑姑的忙,我们都是打心底里欢喜的,一点儿都不觉得费心和奔波。真的,真是这样。”
有德的话让云栖暖极了,“有德,谢谢你。”
“昨日,六殿下说要帮师傅的时候,师傅可有对六殿下说谢?”有德问。
“没有。”云栖答。
“那师傅也不必对我说谢。”有德说,“你我是师徒,作为徒弟,为师傅做什么事都是应该的,师傅永远都不必为任何事谢我。”
云栖望着有德,觉着有德比他俩刚相识那会儿,何止懂事了一点点,简直就是脱胎换骨。
多好的一个人,多好的一个徒弟啊。
云栖笑着冲有德点点头,“好,都听你的。”
有德也跟着笑了,笑得比捡了个大元宝还开怀。
“我去瞧瞧糯米熟了没。”云栖说着,就要往炉灶前走。
有德道:“姑姑临走前说,这锅糯米要大火蒸足一个时辰,眼下已经蒸了有半个多时辰了。”
“还得要一会儿才能好……那我就先去熬豆沙了。有德,你帮我看着蒸糯米的火,一定要是大火。”云栖交代。
有德拍着胸脯保证,“师傅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把火看好。师傅你忘了那天,姑姑还夸我火烧的好呢,师傅当时也在,都听见了吧。”
“嗯,自然是听见了。”云栖笑呵呵的应道。
她一边与有德闲聊,一边另起一个炉灶,把一早就泡好的红豆下了锅。
赵姑姑这趟门出的挺久,云栖这锅豆沙都快熬好了,赵姑姑才回来。
赵姑姑一进门,云栖就看出赵姑姑的脸色不太好,有德也看出来了。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后,都放下手头上的活儿,凑到赵姑姑跟前。
“姑姑您怎么了?”有德问。
赵姑姑没看有德,而是看着云栖说:“雅芙死了。”
死了?这未免也太突然了!
云栖惊着了,“她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赵姑姑答:“是昨夜溺死在了不染池里。”
“这……这不可能啊。”
赵姑姑说:“雅芙的尸体的确是今早从不染池里捞上来的,静室那边来人验过,人确实是昨夜溺死在不染池里的。”
听了赵姑姑的话,云栖思量了一会儿才说:“昨夜有那么多宫人聚集在不染池放河灯,若有人落水,怎么可能不惊动任何人。
雅芙不可能不声不响,无声无息的就溺死在不染池里。
除非她是在深更半夜,在去放河灯的宫人都散尽以后,才在不染池溺水的。
可这也有些说不通。
咱们行宫与皇宫里一样,都有严格的宵禁,雅芙不大可能一路躲过所有来回巡视的侍卫,神不知鬼不觉的去到离皇后住所不近的不染池。
退一步说,就算雅芙有这个能耐,能避开所有巡视的侍卫,抵达不染池。
她夜黑风高的跑到不染池做什么?总不可能是活够了,自寻短见。
我不信她是自杀,她一定是被杀。”
“我已经核实过了,雅芙的死与王醒和六殿下都无关。”赵姑姑说,“我想,让雅芙命丧不染池的,一定是一直以来驱使雅芙做尽坏事的那位主子。
那位怕是察觉到有人盯上了雅芙,所以才急着杀人灭口。”
“姑姑,雅芙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雅芙忽然死于非命,皇后那边是个什么态度?”云栖问。
赵姑姑答:“雅芙也算是皇后身边的老人了,听说雅芙昨夜溺死在了不染池,皇后伤心不已,数度流泪。皇后还拿出了自己的体己钱,吩咐一定要将雅芙厚葬。”
“雅芙是溺水而死,却不一定是自己失足淹死的。雅芙之死疑点颇多,皇后不查?”云栖实在不解。
赵姑姑摇头,“皇后没说要查。眼下,雅芙的死因已经被定为失足落水,这会儿尸体应该已经被抬出行宫安葬了。”
“雅芙是被皇后杀的,皇后一定就是那个坏事做尽的幕后主使。”云栖笃定。
“王醒说,雅芙昨日曾悄悄去过荣妃那里一趟。”赵姑姑说。
“这兴许是皇后为混淆视听的障眼法,她故意差雅芙去荣妃那里一趟,拉荣妃下水,想把水搅浑。”
“说的也是。”赵姑姑应道,“王醒正在派人调查这整件事,你稍安勿躁。”
“嗯。”云栖点头,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要镇定。
“我觉得雅芙死得好。”有德忽然说,“雅芙死了,师傅这边是断了线索,却也少了一个成日盯着师傅,要害死师傅的人,我觉得这很好。”
“有德说的是。”赵姑姑望着云栖说,“雅芙虽然没直接害死宜香,却也是害死宜香的帮凶,不止如此,她还试图下毒害死你,她是死有余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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