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有德见云栖和赵姑姑都笑了,也跟着嘿嘿一笑。
好奇那极为糟糕的绣功究竟得糟糕成什么样。
……
雅音是真的流年不利, 时运不济。
傍晚的时候, 天气明明还算晴好, 谁知刚入夜就起风了。
不多时, 天上又飘起了小雨。
雨势虽不大, 但冷风夹着冰凉的雨滴, 不断地吹打在身上,也是挺冻人的。
执拗地卧在吴才人屋外的廊上装昏倒的雅音,实在被冻得装不下去,只能自个从又湿又冷的地上爬起来重新跪好。
此刻,她心里恨极了。
她不敢恨罚她跪在这里的皇帝,只敢恨墨心。
她心里清楚的狠,墨心是故意装柔弱无力,装扶不动她。
墨心就是想让她躺在这里出丑,甚至想让她今夜冷死在这儿。
她与墨心在一处当差已有五年多,而直至今日,她才彻底看清,墨心的心与她的名字一样,都是黑的。
就为着上回墨心自作主张,潜入小厨房偷盗果仁的事。
她不仅被墨心连累,丢光面子,还险些真破了相。
事后,她心里委屈,便冲墨心抱怨了几句。
墨心当时倒是没说什么,心里怕是已经记了她的仇。
这个人不只黑心肠,还很小心眼!
墨心这样往死里阴她,那就别怪她不讲情面。
等得了合适的机会,她一定要到皇后娘娘跟前狠狠告墨心一状。
一阵风起,吹得雅音浑身哆嗦,还呛了口风,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才勉强止住。
雅音想找件厚实点儿的衣裳披上,却不敢私自起身回屋取。
这厢,正抱着手臂瑟瑟发抖,诅咒墨心,顺带埋怨这鬼天气,不远处的房门忽然从里头打开。
吴才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雅音连忙跪直了身子。
她原以为吴才人是被她的咳嗽声惊醒,出来责备她的。
不想,吴才人却递了一条毯子给她。
雅音捧着毯子呆住了,当她想起来要谢恩的时候,吴才人已经转身进屋了。
身上实在是太冷了,雅音无暇多想,连忙抖开手中的毯子,把毯子紧紧裹在身上。
半晌过去,身上总算渐渐变得暖和些了。
不是吴才人雪中送炭,她才说吴才人好,平心而论,雅音是真心觉得吴才人这个主子挺好的。
不但没脾气,没架子,事儿还少。
不似宫里其他主子,身上多少都带着一股骄矜劲儿。
心里稍有不快,就爱拿他们奴才出气。
若要说吴才人有什么地方不好,那就是太偏疼那个云栖了。
上回那件事,吴才人表面上看去很公正,而事实上,却自始至终都在暗暗偏袒那个云栖。
不只这一件事。
在此之前,她曾不止一回的试探过吴才人,在吴才人面前说那云栖的不是。
吴才人呢,回回都帮那云栖开脱。
甚至一改和气的态度,用略带威胁的语调跟她说,让她别总盯着小厨房,别总盯着云栖,管好自己和自己分内的事就好。
雅音觉得,抛去过于偏袒云栖那个死丫头这一点,作为主子,吴才人可以说是无可挑剔的好主子。
值得他们做奴才的为她尽忠尽心,只可惜……
雅音摇头,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听雨声渐紧,雅音不由得抬眼望向廊外那被乌云遮盖,一丝光都不透的夜空。
雅音心中郁闷,长夜漫漫,何时才能让她熬到天亮。
……
俗语说,一场秋雨一场寒。
这才降下的第一场秋雨,便让众人体会到秋的寒凉。
雨从昨天夜里下起来,直到今日清晨还没有停。
好在雨势不大,并不影响圣驾启程回銮的大事。
天刚蒙蒙亮,云栖就起了。
她拖着依旧痛麻的腿,在含冰居各处转了转。
在这里一住快三年,骤然要离开,心里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今日这一走,也不知此生,她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看看。
因此,她才想着要再好好看看这里。
赵姑姑在含冰居的日子比云栖更久,也挺舍不得这里的。
而最让赵姑姑舍不得的,还是院里种的那株葡萄。
当初,王醒为了将这株葡萄从宫里给她捎来这边,可是费了不少心力。
她为了将这株葡萄养活、养大,同样也费了不少心力。
她走了以后,就无人来照料这株葡萄了。
这个小可怜,怕是熬不过今天冬天了。
“姑姑。”云栖撑着伞打前院过来,见赵姑姑独自站在葡萄架下发呆,便走了过来。
她仰头望着架子上,在雨水的冲刷下,青翠欲滴的大片大片的葡萄叶,以及藤叶间那一串串即将成熟的葡萄,问赵姑姑,“姑姑舍不得?”
赵姑姑叹了一声,“舍不得也要舍,又不能挖了带走,只盼它自己争气,好好活下去。”
云栖浅浅一笑,“姑姑教出的徒弟坚韧顽强,姑姑养出的葡萄也是一样,它会好好活着的。”
赵姑姑听了这话,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夸你自己。”
云栖道:“主要是在自夸。”
赵姑姑忍笑,“你这丫头。”
两人正说笑,就见有德匆匆打前头过来,“姑姑,师傅,时辰到了,咱们该出发了。”
“嗯,知道了。”云栖应下。
有德冲云栖笑笑,又忙着去喊玉玢和碧蕊了。
“姑姑,咱们走吧。”云栖对赵姑姑说。
赵姑姑点头,与云栖一道回屋,背上她俩早早就收拾好的包袱,去前院与吴才人会和。
此番,并不是所有人都随圣驾回銮。
之前被太子殿下那匹疯马所伤,且伤势严重的江婕妤和贺美人,都不宜挪动,暂且被留在行宫养伤。
同样被留在行宫的,还有许久都没露面的七公主楚思。
听闻,江婕妤自受伤之日起,便一直高烧不退,更是在三日前陷入了昏迷,人怕是要不成了。
而之前一直昏迷不醒的贺美人,如今虽然已经醒过来,却痴痴傻傻,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这两个人,怕是永远都没机会再回皇宫了。
至于七公主楚思,之前虽传出病重的消息,但这么多日子养下来,病未必就没有转好。
就算七公主的身体还没彻底好利索,也不至于坏到不能随驾回宫。
传言说,皇帝是故意要把七公主幽禁在行宫,待到淑妃的事彻底了结以后,再把七公主接回宫去。
免得七公主再跳出来添乱,做出大逆不道的事。
说到淑妃,众人也是今日才知道,早在数日之前,皇帝就已经派人,秘密的将淑妃押送回宫了。
一同被押送回去的还有前昌宁行宫的第一大总管梁昌鸿、前静室掌事贺祥、以及其他几个与淑妃之事有关的主要从犯。
梁昌鸿与贺祥等人,无论如何都死定了。
至于淑妃……
到目前为止,皇帝还是在极力压制传言,不想让淑妃做的那些龌龊事被宣扬出去。
云栖认为,即便皇帝最终会严惩淑妃,应该也会另借别的名头,而不会把淑妃真正的罪行公之于众。
总之,就眼下的情势来看,皇帝应该不会要了淑妃的命。
若皇帝真对淑妃起了杀心,那么皇帝就不会让淑妃活着回到皇宫。
至于那些受尽凌辱与苦楚,又无辜葬身于火海的可怜人,他们的冤屈恐怕永远都无法得到彻底的伸张。
云栖替这些可怜人不平,却又对此无能为力。
但她心里并不觉得十分挫败。
她如今对此无能为力,未必今生都对此无能为力。
若他日她有了本事,一定要荡尽她眼中所有的不平事。
……
圣驾回銮的队伍,是按照位份高低来排的。
皇帝的车架走在最前面,皇后次之,后面跟着的是皇子公主们的车架,再往后才是嫔妃们的车架。
像吴才人这般位份低的嫔妃,她所乘坐的马车,差不多排在整个队伍的最末尾。
吴才人位份虽低,但眼下风头正劲,内侍监的人不敢怠慢。
马车里软垫,矮桌,茶水点心一应俱全,打点的相当周到。
除此以外,内侍监还特地备了两架马车,供吴才人装行李。
吴才人东西少,一车都装不满,另外一架空马车,便被吴才人拨给云栖他们乘坐。
马车本身是挺宽敞的,但坐的人多了,就不显得宽敞了。
索性玉玢和墨心随吴才人乘坐一架马车,倘若七个人全都挤在一架马车里,挤不死也要闷死了。
第183章
雅音昨日跪了半个下午又连着一整夜。
虽然中途躺下装了一阵儿晕倒, 但前前后后加起来, 也跪了足有四五个时辰。
今早,雅音已经跪到腿疼的站不起来。
是墨心和碧蕊两人一左一右, 一路将人架到车前的。
而在上车时, 又遇上了难题。
仅凭墨心和碧蕊两个人的力气,是没法把雅音抬上马车的。
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云栖怕雅音他们折腾来折腾去会引人侧目,对吴才人不好。
于是便叫有德过去, 帮墨心和碧蕊一把。
谁知玉玢却拦下有德,自告奋勇的要过去搭把手。
事出反常必有妖, 玉玢能有这么好心?
云栖心中疑虑。
而事实证明, 玉玢确实没安什么好心。
玉玢故意在三人合力, 即将把雅音托举上马车的时候松了手。
害的雅音险些一头磕在车辕上。
万幸的是, 云栖打从一开始就认定玉玢居心不良,八成会从中使坏, 对玉玢早有防备。
见情况不对, 她及时出手扶了雅音一把。
否则这一下真要摔下去, 雅音即便摔不死,也要摔个半死。
暗害雅音不成, 玉玢失望极了。
见云栖用警告意味明显的眼神狠狠瞪她, 玉玢很心虚。
尽量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表示她不是故意的。
云栖极其看不惯玉玢用这等卑鄙的手段去害人, 更鄙夷玉玢趁人之危, 落井下石。
而她最无法容忍的还是, 玉玢不计后果,不分场合的胡来。
云栖自问,她没有理由为雅音出头。
于是,她便没冲玉玢发作,只小声警告了玉玢一句。
“你若想全须全尾的回到皇宫,就别再做多余的事,给我安安分分的。”
话毕,云栖便在有德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
被云栖这样威胁,玉玢心里气不过,却又不敢与云栖对上。
只因她心里清楚,云栖有胆子,也有手段让她无法安然回到皇宫。
戏弄雅音成功的那一丝窃喜,早已烟消云散。
玉玢战战兢兢地登上马车,在靠近车门,离云栖最远的地方坐下了。
至于差点儿被玉玢害死的雅音,心里很清楚玉玢之前是故意松手。
玉玢想她死。
雅音心中既惶恐又愤怒,却没有力气与玉玢理论。
只在心里默默给玉玢记上一笔,等回头她修整好,有了精气神以后,再找玉玢算账。
……
因为之前的风波,马车内的气氛有些凝重。
车内安静极了,只能听到雅音因双腿疼痛,而略微粗重些的呼吸声。
再就是从车外传来的,雨水敲打车顶的声音,以及马蹄声和车轮转动的声响。
雨在临近中午的时候渐小,几乎停了。
午后却又忽然大了起来,同时还起了风。
回銮的队伍一度停下来躲雨避风,待雨势风势稍小,才继续前行赶路。
云栖坐在窗边,透过车窗与车窗帘子的缝隙,向车外望。
她发现他们此刻正经过一片枫树林。
深秋季节,草木大都枯黄凋零,芳华不再。
枫树算是为数不多的,秋意越浓越美的植物。
眼下,还未到寒露节气,林中的枫叶尚未红透。
等到下了寒霜以后,那才是枫林如火,层林尽染呢。
可惜那个时候,她人在宫里,根本就没机会来欣赏那番美景。
不过,雨中的枫树林,也别有一番美态。
机会难得,她自然得多看几眼。
突然,正常行进中的马车车速骤然放缓,最后慢慢停了下来。
车内各自打盹的众人,都醒过神来。
坐在云栖身旁的有德,掀开车窗帘子向外查看,另一边,碧蕊也掀开车窗帘子,好奇的朝外张望。
因他们所乘坐的马车,处在队伍的最末尾处,任有德和碧蕊再好的眼神,也看不清前头究竟出了什么事。
只能悻悻地收回目光,猜测可能发生了什么。
不多时,暂时停下的回銮队伍,又继续前行。
已经打了半天盹的有德,这会儿已是睡意全无,便兴致勃勃的与云栖说起了闲话。
原本死气沉沉的车内,总算是有了几分生气。
马车大约前行了有一里地时,云栖透过车窗,见有一辆马车停靠在路边。
仔细一瞧,那马车一边的车轮子竟然掉了。
想来,之前队伍忽然停下来,应该就是因为这辆马车突然坏了。
云栖迄今为止,统共只乘坐过两回马车。
一回是三年多前,被从皇宫送来行宫时,另一回就是眼下。
因此,她不太懂得马车的形制。
不过,既能走在吴才人的前头,那乘坐这辆马车之人的身份,就一定比吴才人贵重。
瞧这辆马车,坏的还挺严重。
当时坐在马车里的人,八成受伤了。
但应该伤的不重。
否则,队伍也不会这么快就继续向前行进。
雨天路滑,拖慢了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
原本预计傍晚时分就能进城的回銮队伍,直到天黑透了以后,才紧赶慢赶的到了京都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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