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德点头,表示已经记住,请张太医您继续说。
谁知张北游又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有德再次点头表示我真的已经记住了,请您接着说。
“没了。”张北游冷静道,“就这些。”
有德却很不冷静,“就……就这一句?”
张北游唇角一勾,笑了,“就这一句。”
有德既吃惊又很纳闷,忍不住问道:“好不容易才得了这托人捎话的机会,六殿下怎么只托您给我师傅捎了一句话?”
得此一问,张北游眉眼弯弯,笑的活像是只狐狸,“有德小兄弟,你有所不知。你别瞧咱们六殿下平日里一副温润随和,开明通达的样子,其实骨子里比谁都保守顽固,脸皮还薄。
我来之前,特意去东宫瑶光殿见过殿下,问殿下可有什么话托我捎给云栖姑娘。
殿下羞羞答答,扭扭捏捏了半天,才好歹憋出这么一句。”
“一句也好,有一句就够了。”有德很厚道的笑了笑说,“只要有一句,我师傅也欢喜。”
张北游听了有德的话,不禁一声叹,“云栖姑娘真是好性儿,竟会喜欢上那样沉闷,固执,又不解风情的男子。”
啊?有德困惑挠头,张太医是不是把话都说反了?
在他师傅眼中,六殿下明明是风趣,随和,又柔情似水的男子。
见有德愣着不接他话茬,张北游不禁猛摇头。
有德也被六殿下的外表骗了!全皇宫的人都被六殿下的外表给骗了!
楚小六根本就不是一只小绵羊!而是一只老狐狸!
对,就是老狐狸!
见张北游一阵摇头晃脑,有德连忙关切地问:“张太医,您脖子疼吗?”
脖子不疼,就是觉得有些心累。
张北游虚弱道:“我没事。”
有德瞧张太医这副样子,不像没事,于是又问:“您真没事?”
张北游冲有德摆摆手,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敢问云栖姑娘那边,可有话托我转告六殿下?”
有德十分惋惜的回答说:“师傅大约没想到您会这个时辰过来,临出门前什么也没交代我。”
听了这话,张北游脸上却不见丝毫失望之色,“那你可有话想托我转告?”
有德讶异,指着自己,“您的意思是,我有没有话想托您转告六殿下?”
张北游点头。
“我……”有德我了半天,也没憋出第二个字,倒是憋了一张大红脸。
六殿下是和他师傅好,又不是和他好,他捎什么话给六殿下呀。
有德疯狂摇头,表示他没有任何话要托人转告六殿下。
张北游捏着下巴,微微歪着脑袋,满眼不解地看着有德问:“怎么会没有呢?就比如:云栖姑娘这阵子过的好不好,三餐可有按时,吃的多还是少。有没有早睡早起休息好,每日的差事累不累,最要紧的是,云栖姑娘有没有偷偷的想念六殿下。这些你都可以说呀。”
原来张太医是想让他跟六殿下说说师傅的事啊。
有德觉得自己真是太蠢了。
蠢的他自己都想哭。
他赶紧接着话茬与张北游说:“回张太医的话,我师父这阵子三餐都有按时吃,但每餐都吃得不多。
师傅她也有早睡早起,不过夜里好像睡的不大好,每早起来,我都见师傅眼底有些发青。
至于差事累不累,那一定是累的,可师傅从来也不会说累。
就像师傅从来也不会跟我说,她想念六殿下一样。
但师傅有时会一个人坐着发呆,然后忽然就笑了。
我想,那个时候,师傅心里应该是在偷偷想念六殿下的。”
听完有德的话,张北游很满足地笑了笑,“放心,我会把你的话如实转告给六殿下,不过最后那句得改改,改成云栖姑娘绝对是在偷偷想念六殿下。”
有德使劲儿点头,表示赞同。
忽然,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张太医,我师傅今日刚铰了一个刘海,到这儿……不对不对,要再长一些,是到这儿。”有德一边说,一边抬手给张北游比划。
据张北游所知,姑娘家铰刘海,大多是为修饰额头的。
云栖姑娘额头长得圆润饱满,很是好看,根本就无需修饰呀。
张北游不禁问:“云栖姑娘怎么忽然想起要铰刘海了?”
有德很老实的回答说:“回张太医的话,早些时候,我师傅和我,还有整个缀霞居的宫人,都被喊到正殿去瞧刚从景嫔宫里调来的那两个新人。
散了之后,吴才人独独将师傅留下说话。
师傅回来的时候,就铰了这个刘海。
那个笑面虎墨心,皮笑肉不笑的凑上前问我师傅,为何忽然铰了刘海。
师傅说天冷了,铰个刘海是为了保暖。
这应该只是师傅的一句玩笑话。
我想,大约是吴才人喜欢我师傅铰刘海,觉得我师傅铰刘海好看,我师傅就铰了。
张太医不知,我师傅可喜欢可敬重我们才人了,只要是才人说的话,师傅都听。
只要才人高兴,别说铰刘海,就算让我师傅去上刀山下火海,我师傅也乐意。”
倘若如张北游之前所言,六殿下是只劳狐狸,那他自己便是只成了精的老狐狸。
仅靠有德的只言片语,张北游便将云栖为何会突然铰了刘海的事,猜了个七七八八。
吴才人这是怕有人盯上云栖姑娘,才会未雨绸缪吧。
铰个又厚又长的刘海盖住半张脸,乍一看去,云栖姑娘的模样就没那么惊艳了。
但黄沙终究掩不住珍珠的光芒,一道刘海只怕也遮不住云栖姑娘惊人的美貌。
一旦被有心之人发现,缀霞居竟藏着这样一位美人,那么……
后|宫这个是非窝,云栖姑娘实在不宜久留。
还是得请六殿下尽快想想办法,将人接到东宫去。
若是迟了,只怕这两个小可怜就要抱憾终生了。
张北游敛了笑,看着有德正色道:“有德小兄弟,请你一定要好好护着云栖姑娘。若遇上什么急事难事,千万不要客气,尽管去太医院找我。”
有德连忙冲张北游揖手一礼,信誓旦旦的承诺说:“张太医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护着我师傅。”
张北游上前扶了有德一把,猛然发现有德的左手手背红了一大片,不禁问:“有德小兄弟,你这手怎么了?”
“呀!张太医若不问,我险些忘了这茬。”有德一边说,一边摩挲着自己的左手,“我这只手是从四五天前开始这样的,没长包也不太肿,就是发红发疼,有时还有些发痒。”
张北游立刻道:“快把手给我看看。”
有德赶忙将自己的手递上前。
张北游托着有德的手,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研究了半天。
边看边问了有德几个问题。
张北游可以肯定,这并不是一般的湿疹。
“你再仔细想想,在手背发红之前,真的没碰平日里不常去碰,甚至从未碰过的东西?”
有德很肯定地摇头,表示没有。
“那你发现手背有些发红以后,有没有往手背上抹什么药膏药油?”
经张北游这么一问,有德忽然想起来了。
“对了对了!我想起……咳咳。”
见有德被口水呛的咳嗽起来,张北游立马提的地为他拍背,“不急不急,你慢慢说。”
多亏张北游拍打的这几下,有德很快就止住了咳,连忙接着之前的话说:“张太医您大概不知道,昭怀太子妃殿下很喜欢我师傅,喜欢到还曾想过向吴才人讨我师傅去永宁轩当差。
得知我师傅摔伤了腿,昭怀太子妃殿下甚是痛心惦念,便派人送了一盒药膏来,说是柱州进贡的贡品,对跌打有奇效。
那药膏闻着很香很好闻,就是有一点不好,抹在伤处特别疼。
师傅每回上药,都疼得脸色惨白,满头大汗。
我心里就很好奇,那药膏抹在身上真有那么疼吗?
便趁师傅上药时,稍微沾了一点儿抹在手背上,当时险些给我疼出泪来,我赶紧去把手给洗了。
然后第二天早上起来,手背就……对对对!”有德指着自己的手背说,“我就是在抹过那个药膏以后,手背才开始发红发疼的。
张太医您说,是不是因为我手背上没有伤,却自私抹了那药膏,手才会变成这样的?”
张北游双眉微拧,好好的手背抹了那药膏,都红痛成这样。
若手上有伤,再抹上这种药膏,手岂不是要烂掉。
这算哪门子对跌打有奇效的药膏,分明就是毒|药啊!
作者有话说:
两百章啦,出来冒个泡泡~
给各位爱我的小天使鞠躬,比心心~
第201章
别瞧张北游平日里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办起正事来却是相当严谨慎重。
那药膏究竟有没有毒, 在没有亲眼见过,并亲自辨别过之前, 他不能妄下定论。
于是, 张北游便试着与有德商议,“有德小兄弟,你能否把那个药膏取一点儿出来给我瞧瞧?柱州进贡的散血膏可是难得一见的药中珍品。我对这药膏早有耳闻,却一直都没机会见过。眼下机会难得, 我很想见识见识。”
有德闻言,稍稍犹豫了一下, 接着又四下张望了一番, 才对张北游说:“张太医您在这儿稍等, 我这就去给你取一点儿过来。”
张北游知道有德好说话, 却没想到有德竟然这么好说话。
他连忙向有德拱手作揖,“有劳有劳。”
有德赶着去, 赶着就回来了。
因来回都是用跑的, 有德累的不轻, 站定以后,半天才喘匀了气。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折得铜钱大小的小纸包, 稍显紧张的问张北游, “一时没找着合适的东西装, 就挑了些包在桑皮纸里, 这样行吗?”
张北游赶紧双手接过那个小纸包, “行行行, 这样就行,有德小兄弟,真是谢谢你了。”
有德摆摆手,“张太医客气了。”
“有德小兄弟,还有一件事……”张北游笑嘻嘻地看着有德。
有德一脸憨厚老实,“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这件事还请你不要告诉云栖姑娘。”张北游瞥了眼他手上的纸包,又笑嘻嘻地看向有德,“有德小兄弟比我了解云栖姑娘,云栖姑娘人大方,若知我对这散血膏有兴趣,八成会想多送我一些。这药膏可是云栖姑娘用来治病的,我哪里能收。可要是我执意不收,又显得很不给云栖姑娘面子。这收与不收都不好,实在让人为难呀。”
有德心思单纯,对张北游又是打心底里信赖,听了这话一点儿也没多想,就答应张北游,“张太医您放心,我答应你,不会把这事儿告诉师傅。”
欺骗了如此单纯善良又信赖他的有德,张北游心里很是惭愧。
他连忙从诊箱中找出一盒药膏,“有德小兄弟,这盒药膏你收下,回去抹在手背上,可祛痛止痒。”
有德赶紧双手接过,眼角眉梢都挂着惊喜的笑,“谢张太医赐药。”
张北游摆手,表示不谢,然后又耐心的向有德讲解了这药膏的用法。
“张太医放心,我都记住了。”有德小心的将这药膏收入袖中,“对了张太医,这药膏我师傅能不能擦?我师傅可比我需要祛痛。”
“可以可以,你尽管拿去给云栖姑娘用。”张北游一边说,一边又从诊箱中掏出一盒一样的药膏。
张北游又对有德说了谎。
其实,这药膏根本就不是专门祛痛止痒的药膏。
祛痛止痒只是这药膏的其中一个功效。
而这药膏最主要的功效就是解毒。
张北游猜,他手中这纸包里的药膏,八成是有毒的。
虽然还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毒,但只要不是太刁钻的毒,他老张家祖传的这种可解百毒的药膏,都多少会有一些解毒效果。
他刚刚还特别发愁,究竟怎样才能在不让云栖姑娘知道那药膏有问题的前提下,停止擦那个毒|药膏。
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不可能。
既然暂时无法让云栖姑娘停止擦那种药膏,那就只能让云栖姑娘同时擦些有解毒功效的药膏。
如此相抵。
可究竟要如何让云栖姑娘顺理成章的擦上他这解毒|药膏呢?
有德简直就是他的大吉星,大福星呀!
张北游将刚取出的那盒药膏塞进有德手里,“这个你拿去,送给云栖姑娘吧。”
有德捧着药盒,对张北游连说了好几声多谢,谢得张北游特别不好意思,还有些不安。
听说诓骗老实人,是会遭报应的。
可他这也是善意的谎言呀,应该不会被天打雷劈吧?
在默默地向老天爷解释了一番以后,张北游赶着就要把那个装着毒|药膏的纸包收起来。
他没有将纸包收入诊箱,而是收入袖中。
这种东西,还是贴身带着比较妥当。
张北游一收不要紧,这才发觉自己险些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手放入袖中时,手上捏的是一个纸包。
而当手从袖中拿出来时,手上却变成了一个荷包。
“有德小兄弟,劳烦你将这个荷包转交给云栖姑娘。”
有德看看张北游手上的荷包,又抬眼看看张北游,神情有些困惑,“这个荷包……是张太医绣的?”
嗯?
“不是不是,这怎么可能嘛。”张北游连忙摇头否认。
有德嘿嘿一笑,“那就是六殿下绣的了。”
六殿下能绣花?
张北游不由得想象了一下,六殿下手拿针线,埋头绣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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