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不忍心打扰捏着小手帕爱不释手的六殿下,但张北游最终还是决定打扰一下。
“四公主那边我会去说,至于云栖姑娘那边,也一并交给我去知会吧。殿下养在暗处的那些人,能不用就不要用。”
楚恬思量了片刻才微微点头,“那就有劳你了。”
张北游摆手,“殿下不必与我客气,若您一定要与我客气,那就把份保证书……”
“你想都别想。”楚恬斩钉截铁地说。
交涉失败的张北游并不气馁,心道:等回头得了机会,本神童就悄悄的把那张保证书偷回来,到时候他就又能……
“你敢偷一个试试。”楚恬盯着张北游,目光如炬,闪烁着慧黠的光彩。
张北游惊得汗毛倒竖,脊背发凉,六殿下难不成懂得江湖上失传已久的读心术?
为何他心里想什么,六殿下都能瞬间猜到。
张北游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问楚恬,“殿下会把我扔进刑部大牢,关上一个月,不给洗澡,也不给肉吃吗?”
这是张北游能想到的最严酷,最惨无人道的惩罚。
楚恬唇角微挑,不屑道:“关一个月算什么,要关就关你一辈子。你要是敢来偷保证书,我就去求父皇给你赐婚,请父皇把京都城内最彪悍的女子许给你做妻子。”
张北游听了这话,一脸震惊地望着楚恬,楚小六你是魔鬼吗?这招也忒狠了!
张北游猛地转过头,望向一旁的常寿。
常寿吓了一跳,一脸无辜的看着张北游问:“张太医,您怎……怎么了?”
“常寿,请你务必将那张保证书收好,千万别弄丢了。”张北游十分急切又诚恳的嘱咐说。
常寿连忙应道:“张太医放心,奴才会将这张保证书,收在那边书架第二层的暗格里,保证不……”
张北游慌忙用双手捂住耳朵,疯狂摇头,“我不听,我不听!”
常寿见状,赶紧说:“那奴才换个地方收着。”
张北游这才松了口气,觉得心好累啊。
第210章
离开瑶光殿, 张北游便一路去到了四公主的欣华苑。
楚恬怕她四姐听说以后跟着担心, 特地交代张北游,不要把云栖摔伤腿的事告诉他四姐, 更不能要将跌打药膏里被人下了毒的事告诉他四姐。
只叫张北游跟他四姐说, 就说他太想念云栖了,想请四姐帮忙,借个地方让他能与云栖见上一面。
张北游谨遵楚恬的嘱托,将楚恬的请求传达给了四公主楚意。
楚意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她请张北游转告她六弟, 叫六弟尽管放心,明日午后她一定将人请来。
张北游好奇, 不禁问楚意, “公主为何这般笃定, 笃定您明日一定能将云栖姑娘找来?”
楚意莞尔, 不答反问:“张太医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敢!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敢!
面对这种问题, 大丈夫只考虑尊严, 根本就不讲理智。
张北游一口应下, 答应四公主如若他输了,就当众表演胸口碎大石。
然后便在四公主惊异的目光中, 昂首阔步, 潇潇洒洒的告辞了, 深藏功与名。
然而一走出欣华苑, 张北游就后悔了。
要知道, 他这个人的赌运一直都很一般……好吧, 是很差。
而今日,他竟然一口气应下了两场赌约。
万一两场都输了,他就要表演一次吞剑,两次胸口碎大石。
这样身体会吃不消的。
心好累,身体也好疲惫啊……
然而今日,同样感到身心俱疲的人还有云栖。
自上午去到丽景轩的小厨房,云栖就没闲着。
在埋头剥了一轮异常难剥的珍珠榛子以后,她便开始与大伙儿一道,忙着张罗景嫔的午膳。
待将景嫔的午膳张罗妥帖以后,云栖才与大伙儿匆匆扒了几口午饭,然后又接着剥榛子。
剥了整整一个下午没停,一直剥到该为景嫔准备晚膳的时辰。
云栖拖着万分疲倦的身体,好不容易帮着董姑姑她们将景嫔的晚膳备好。
这厢,大伙儿刚摆好桌,打算将就着吃几口晚饭,玉琅却出人意料的出现在小厨房。
见玉琅突然来了,董姑姑心里“咯噔”一下,只当是今夜准备的膳食不合景嫔的口味,景嫔叫玉琅来问罪了。
却不想玉琅并不是来问罪的,而是来带走一个人的。
听玉琅说,景嫔点名要见她,云栖起先有些惊慌,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但片刻,云栖就冷静下来。
该来的总是会来,躲也躲不过。
于是,便乖乖跟着玉琅走了。
临走前,云栖冲赵姑姑打了个眼色,叫赵姑姑安心,她会随机应变的。
赵姑姑神情平静的朝云栖点了点头,负在背后的手却因紧张而攥成了拳头。
她怎么能安心呀。
在随玉琅去见景嫔的路上,云栖心中甚是泰然。
因她笃定,就算景嫔看她再不顺眼,也没胆子私自要了她的命。
受些屈辱,挨些责罚而已,她不怕,她能扛得住。
相比吴才人的缀霞居,景嫔住的丽景轩可要大上不少。
云栖跟在玉琅身后,转上游廊,穿过庭院,走了老半天,才到了景嫔此刻所在的西暖阁外。
玉琅在门外站定,朗声冲屋里道:“回主子,奴婢将人带来了。”
“把人带进来。”屋内传出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云栖听得出来,这是玉珀的声音。
是景嫔如今最最宠信的丽景轩第一掌事大宫女的声音。
拜这位玉珀姑娘所赐,她此刻才会站在这里。
这仇她记下了。
玉琅回身,略显担忧地望着云栖,小声交代一句,“待会儿进去,可千万机灵着些。”
云栖点头,“谢玉琅姐姐指点。”
指点什么,她要是有本事能指点这小可怜一二就好了。
玉琅抬手,将云栖本就长到有些挡眼的刘海又往下按了按。
也不知这老实又乖巧的小丫头怎么得罪了玉珀,自打上午从缀霞居办完差事回来,玉珀便一直在他们主子耳边絮叨,说她在缀霞居见到一个小宫女,那小宫女生得如何如何狐媚妖艳。
又毫无根据的揣测吴才人想利用“小狐媚子”如何如何。
主子最终被玉珀说动,命她去把云栖带来。
要亲眼瞧瞧“小狐媚子”究竟狐媚成什么样。
玉琅望着云栖,心道:多老实讨喜的孩子,怎么看都不像什么狐媚子。
玉珀可真是……
玉琅不忍再看云栖那张无辜纯稚的脸,转身忍着心疼,将云栖领进了屋。
在将人领到屋子中央站定以后,玉琅就自行上前,站到了景嫔身边。
云栖不卑不亢,十分从容地给景嫔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大礼,并向景嫔道了万安。
礼仪周全,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然而景嫔却没立刻开口让云栖起来,任由云栖保持前额贴着手背的姿势,跪伏在地。
云栖一早就料到景嫔会用这招,因为宫里大多数妃嫔都会用这招来羞辱地位不如她的妃嫔和奴婢。
云栖不着急也不慌张,只管一动不动稳稳地趴跪在那儿。
半晌,玉珀才替景嫔发话,让她起来。
云栖依言直起腰来,却没有站起身。
因她不确定景嫔让她起身,是不是让她站起来。
若景嫔说的起身,只是让她别伏在地上,而并非让她站起来。
那她冒然站起来,便是给了景嫔借题发挥,责难她的机会。
而从玉珀惊异又愤恨的神色来看,云栖可以肯定她并没有多虑。
看来,玉珀的确是打算在“起来”上做文章。
刚刚,她若真傻乎乎的从地上站起来,她身上立马就会被安上一个藐视主上的罪名。
这个罪名可是可大可小。
轻则罚跪罚月钱,重则很有肯能会被送去暴室问罪。
罚轻罚重,不过是主子一句话的事。
见云栖没上当,玉珀先是惊讶,再是愤怒。
一口银牙咬的“咯吱”响,在心里不停地咒骂云栖。
骂云栖不只模样生的狐媚,心思也如狐狸一般狡猾。
看着吧,我家主子迟早要扒了你这小狐媚子的皮。
或许就在今夜。
“你抬起头来。”一个听起来慵懒散漫却异常悦耳的声音响起,是景嫔开口说话了。
云栖立马依着景嫔的吩咐抬起头来。
按照宫规,云栖不可直视景嫔,但云栖还是用余光看清了总闻其人其事,却总没机会见到其人的景嫔。
与想象中不同,景嫔年轻的脸上不带丝毫的凶煞之气。
相反,景嫔生了一张极为温和纯善的脸,给人一种很平易近人的亲切感。
而就是眼前这生了一副好人面孔的景嫔,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卑鄙又恶毒的事。
云栖不得不叹,人不可貌相啊。
高高坐在主位之上的景嫔,垂着眼,像是在审视一件玩意儿一样,将跪在地上的云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应该是那又长又厚的刘海起了些作用,景嫔觉得云栖模样虽生得标致,却没有玉珀说的那么标致。
不过是一个尚未长成的小孩子罢了。
吴玉琼想利用这种小丫头来争宠,只怕要再等上几年。
吴玉琼熬不到那个时候。
她不会让吴玉琼熬到那个时候。
景嫔心里有些怪玉珀太大惊小怪,不过想着玉珀也是为她着想才会如此,便没有当众发作,只是略显不悦地瞥了身旁的玉珀一眼,算是告诫玉珀往后不要再小题大做,无事生非。
今儿上午,在缀霞居第一眼看见云栖,玉珀心里就在想,这丫头生得也太好看了。
而这会儿再见云栖,人的确没上午的时候看着惊艳。
玉珀心里纳闷,想不通为何初见与再见的感觉会差这么大。
难道是因为……刘海?
她记得上午的时候,这丫头脑门上还没盖上刘海呢。
对对对,就是因为这个刘海!
玉珀刚预备开口,请她主子景嫔下令,让云栖把刘海撩起来。
话都到了嘴边,却又被玉珀生生咽了回去。
就是怕云栖把刘海撩起来,人也未能使景嫔感到惊艳。
但玉珀并不甘心就这么放云栖回去,于是便往景嫔身边凑了凑,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景嫔说:“奴才听说吴才人可喜欢可看重这个云栖了。两人虽是主仆,却亲如姐妹,吴才人还亲自教过她写字认字呢。”
情如姐妹,亲自教写字认字。
这不偏不倚,正戳在景嫔心上的最痛处。
原本神情还算平静的景嫔,脸瞬间就冷了下来。
目光阴鸷,眼角眉梢翻滚着浓浓的戾气。
云栖之前曾听赵姑姑讲过景嫔与吴才人之间的事。
知吴才人与景嫔是从小一处长大,情同姐妹,吴才人的字就是景嫔亲自教的。
然而如今,昔日的主仆、姐妹、挚友,却分道扬镳,甚至是反目成仇。
景嫔如今最听不得的就是姐妹情深这种话了。
身为景嫔身边的第一掌事大宫女及心腹,玉珀怎么会不知。
玉珀这是故意在拱景嫔的火呢。
云栖郁闷,实在不知她究竟哪里得罪了玉珀,玉珀为何要如此针对她。
何止针对,简直是要置她于死地。
难道玉珀是见景嫔最近火气有些大,却又不能直接去拿吴才人出气,于是便想着抓个吴才人身边的人过来,代替吴才人给景嫔出气?
景嫔没白疼玉珀,玉珀对景嫔还真是体贴呢。云栖腹诽道。
虽然把玉珀针对她的原因猜了个大概,但这并不意味着云栖就能想到自救的办法。
玉珀所言属实,吴才人的确是待她很好,还亲自教过她写字认字,她根本无言反驳。
就算她出言否认,景嫔应该也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令景嫔更厌恶,更容不下她。
毕竟,大多数主子都不喜欢太能言善道的奴才。
第211章
既然出言辩解不好, 索性就装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让景嫔觉得欺负她这样一个憨傻软弱的人没什么意思,说不定就放她回去了。
于是, 云栖故意装傻, 装作看不出景嫔恼了,脸上毫无惧色。
景嫔目光凶狠地盯视着跪在屋子中央,一脸茫然的云栖。
觉得这丫头可能有点儿傻,竟然不知道害怕。
这就是吴玉琼苦心调教出来的人?
依她看, 随便抓来一个未经调教的,也比眼前这个精明。
吴玉琼啊吴玉琼, 你调教人的本事真是太拙劣了。
不过话说回来, 她似乎也没什么资格去嘲笑别人。
她调教人的本事虽然厉害, 但看人的眼光却极差。
苦心调教出来一头白眼狼, 牙磨利了立马就反嘴咬她一口……
想到此处,景嫔心里那块老伤, 又开始隐隐作痛。
疼得她神情变得越发冷肃狰狞。
眼前这个叫什么云的丫头, 生了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心眼。
吴玉琼极善笼络人心,八成已将眼前这傻丫头收的服服帖帖, 令这丫头对她忠心耿耿, 唯命是从。
可这世上最易变的不就是人心吗?
原本对你再忠诚不二的人, 也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日背弃你。
被人背叛的滋味何其痛苦, 而被自己倾心相待, 无比信任亲近之人背叛, 那种痛根本无法言喻。
既然无法用语言让吴玉琼明白,被狠狠背叛的她曾经历过怎样的绝望与痛苦,那就让吴玉琼这个背叛者也亲身去尝一尝吧。
见原本神情冷酷的景嫔唇角忽然挑起一抹笑,本来不太紧张的云栖,心不由得揪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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