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殿下,奴婢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真的没有?”楚恬更加失望,却不肯死心,努力地回忆与云栖相处时,云栖说过的每一句话。
蓦地,他眼前一亮,“我想起来了,你喜欢吃蜜瓜。”
云栖如今可听不得“蜜瓜”这两个字,一听就觉得胃胀、喉咙痛。
之前,昭怀太子妃送给吴才人的那个蜜瓜,吴才人不爱吃太甜的,便让她和赵姑姑拿去分着吃。
可赵姑姑却一口也没动,全都喂给她吃了。
一气儿吃了那么大一个蜜瓜,云栖是真的吃伤了。
她觉得她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再想吃蜜瓜了。
“眼下正好是吃蜜瓜的时节,我记得前阵子父皇赏了两个蜜瓜给我,说是远在柱州的懿宁姑母特意派人送来的。我想着四姐爱吃甜的,就都叫给四姐送去了。若当时就知道你喜欢吃蜜瓜,我就留一个给你了。”楚恬一脸懊恼地说。
云栖听了这话,却实实在在的松了口气。
她庆幸六殿下那儿没有蜜瓜了。
倘若六殿下真叫人抱来一个大蜜瓜送给她,她就算再不想要,也舍不得送人,更舍不得把东西放坏了。
就只能哭着吃完。
“对了!”楚恬右手微握,轻轻敲在左手掌心,“我记得五哥那儿不只有父皇赏的两个蜜瓜,皇后娘娘似乎也派人送了两个过去。五哥一个人,应该吃不完那么多蜜瓜,或许还有剩。我去五哥那儿,要一个来给你。”
别别别,千万别!
云栖摆手,正欲婉拒楚恬的好意,忽然隐约听到湖面上传来一阵小船划开水面的声音。
云栖猜,大约是庞公公涝满了一船枯荷叶回来了。
楚恬显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他立刻警觉地站起身来,起身时还不忘扶云栖一把。
为了云栖的安危着想,他绝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他与云栖私下里有来往。
他得走了,必须得走。
“我今日就先回去了。”楚恬恋恋不舍的对云栖说,“我明儿还来,你来吗?”
云栖也说不准她明儿能不能过来,可既然六殿下说要来,那么她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来。
眼见中秋将至,中秋过后六殿下就要随圣驾离开行宫,回皇宫去了。
她和六殿下是见一面,就少一面。
她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能见到六殿下的机会。
“奴婢会来。”云栖答。
他今天见到了云栖,明天还能见到云栖,后天又能在四姐那儿见到云栖。
他竟然可以一连三天都见到云栖!
楚恬心里欢喜极了,强忍着才没跳起来。
“殿下。”常寿听到了池面上的动静,匆匆打远处赶过来。
有德也一道跟了过来。
“咱们走吧。”楚恬对常寿说。
“殿下不是来不染池泛舟赏荷的吗?您还没赏,怎么就要走呀?”有德不解,这可是常寿哥刚刚亲口跟他说的,说殿下今日是为赏荷而来,与他们师徒在此相遇,实属巧合。
得此一问,楚恬深深望了云栖一眼。
今日他已经见到这世上最美的一朵话,何必再去赏那一池凡俗的荷花。
楚恬笑而不答,提起地上的食盒,对云栖说:“这个,我拿走了。”
云栖冲楚恬微微福身,“殿下慢走。”
楚恬转身,刚走出去没多远,突然听云栖唤他,“殿下,您请留步!”
楚恬连忙停下脚步,转过身,“怎么?”
“殿下,奴婢的手帕和小画册……”
经云栖这么一提醒,楚恬才发现,自己不单手上提着云栖的食盒,怀里还揣着云栖的小画册,袖中还装着云栖的手帕。
小画册和小手帕一个是云栖亲手画的,一个是云栖亲手绣的,他都想留下好好收藏。
但楚恬明白,他必须得把小画册还给云栖。
毕竟,这本小画册是云栖新画的,有德还没把上头的字都学会呢。
至于手帕……
“有德。”楚恬唤道。
有德连忙上前,“殿下吩咐。”
楚恬颇为郑重地将小画册交到有德手上,嘱咐说:“你要好好跟你师父学,别让你师傅太费心了。”
有德连忙答应,“殿下放心,奴才一定跟师傅好好学。”
楚恬微微点头,又看向云栖,“之前我赠过你一条手帕,你这条手帕就当是送我的回礼了。”
云栖当然记得,六殿下曾遗落了一条月白色的手帕在含冰居。
上回见时,她想把手帕还给六殿下,六殿下却说让她暂时保管。
怎么又忽然变成赠给她了?
但无论是暂时保管,还是赠,左右她不能把自己那条手帕回赠给六殿下。
那条绣了淡紫色梧桐花的手帕,她只是绣着玩的,绣的并不仔细,实在拿不出手送给六殿下。
更何况,那还是条用过的旧手帕。
“这条帕子已经被奴婢用旧了,不如奴婢再回去另绣一条给殿下?”
“不必,这条就很好。”楚恬温然一笑,与云栖道了声,“明日再见。”便带着常寿匆匆离去。
临走前,常寿冲云栖挥挥手,“云栖姑娘再会。”
云栖也笑着冲常寿挥挥手,“常寿公公再会。”
常寿心里欢喜,觉得今天也很圆满。
……
楚恬脚下生风,又急又快的走在前头。
常寿追在后边,都快跟不上了。
突然,快步行进中的楚恬猛地停下脚步。
反应不及的常寿,险些一头撞在楚恬身上。
“常寿。”楚恬转过身,盯着常寿,略显焦灼地问,“你说我是不是表现的太明显了?”
可不是嘛,您对云栖姑娘的那份喜欢,表现的实在是过于明显了。
常寿劝道:“殿下,您得克制。”
楚恬点头,认真道:“我是得克制。”
不想话音刚落,人就忍不住笑了。
一边笑,一边将手中提的食盒抱进怀里,“这里面是云栖亲手做的肉包子。”
常寿见了,连忙伸手去接,“奴才来拿。”
楚恬却抱着食盒不肯松手,“我自己拿就好。”
这哪儿成呀,哪有奴才空着手,叫主子提东西的道理。
常寿只能好声好气的劝道:“殿下就把这个食盒交给奴才吧,奴才保证提的稳稳当当。您堂堂六殿下,提着一个食盒走在外头,叫人看见不像话呀。”
楚恬听常寿说的有理,虽然还是比较想亲自提,但为了不招人侧目,只能把食盒交给常寿。
在小心地将食盒接到手里以后,常寿才跟楚恬说:“奴才跟有德说好了,有德答应把他已经学完的那几本,由云栖姑娘亲手画的小画册送给殿下。晚些时候,奴才就会去有德那儿取。”
楚恬闻言,无比赞许地拍了拍常寿的肩膀,“常寿最懂我心,说吧,想要什么?”
“奴才只是想殿下高兴才会这么做,又不是为讨赏。”常寿一脸耿直。
“是吗?真的什么都不要?”楚恬明显不信,盯着常寿,一副我还不知道你的样子。
“奴才当真什么都不求。”常寿依旧是一脸耿直,“可要是殿下非要赏奴才,奴才执意不要,那就是不识抬举。既如此,殿下就赏两个酱蹄髈给奴才,奴才回头捎一个给有德。”
“你竟舍得把你最爱吃的蹄髈分给旁人?”楚恬意外。
常寿答:“若是旁人,奴才肯定舍不得,可有德是云栖姑娘的徒弟。有德高兴了,云栖姑娘自然就高兴。云栖姑娘高兴,殿下就高兴,奴才希望殿下高兴。”
楚恬觉得,只赏常寿两个酱蹄髈实在太少了,要赏就赏份厚的。
“常寿,打今儿起,踏雪就是你的了。”
作者有话说:
踏雪不是人,很明显它是……
第89章
殿下说, 要把踏雪赏给他?
常寿惊得险些没提稳手中的食盒。
踏雪可是他们殿下的爱驹, 因通体乌黑,只有四蹄雪白, 就如踏行在雪上, 故而得名踏雪。
踏雪身形高大,体格健壮,奔跑起来如闪电一般飞快,是匹难得一见的良驹。
最重要的是, 踏雪颇通人性。
见了他们殿下便会如小狗一般,甩着尾巴凑脑袋上前讨抚摸。
托他们殿下的福, 他曾有幸骑过踏雪几回, 却从未想过能拥有踏雪。
常寿心里很清楚, 他即便再得他们殿下器重, 他也只是个太监,是个奴才, 哪里配拥有自己的马。
殿下能有赠马之心, 他已经感激涕零。
这样重的恩赏, 他愧不敢受。
“奴才不能收。”
“踏雪很喜欢你,你以后要好好对它。”
楚恬态度明确, 在我这儿踏雪已经是你的了,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常寿了解楚恬的性子, 知他们殿下只要做了决定, 就绝不会改变主意。
既然无法拒绝, 那就只能欣然接受。
常寿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喜, 问楚恬:“殿下,奴才一会儿能去瞧瞧踏雪吗?”
楚恬答:“你今日很忙,怕是要明儿才又有工夫去见踏雪了。”
常寿一头雾水,“奴才手头上的差事,不就只有去有德那儿,把小画册给殿下取回来一样吗?”
楚恬摇头,“不止,你先要随我一道去五哥那儿讨个蜜瓜,然后再去办些上好的珍珠粉回来,记得一定要是海洋珍珠的珍珠粉。之后,你再带上蜜瓜和珍珠粉去找张北游,领着张北游悄悄去趟含冰居,给云栖好好诊一诊脉……你自己说,你今儿有没有工夫去瞧踏雪?”
殿下要送蜜瓜和珍珠粉给云栖姑娘,他倒不觉得奇怪,可殿下还要让他送张太医过去为云栖姑娘诊脉,难道说……
常寿忙问:“殿下,云栖姑娘她病了?”
楚恬敛了笑,眸色沉沉,“得张北游看过以后才知道,但愿是我想多了。”
……
眼见云栖已经在不染池边的石阶上,一动不动地蹲了一盏茶的工夫,有德心急,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方才,庞公公亲口跟他师傅说,说那日,就是他们仨在不染池冲撞了五殿下那日,庞公公在划船送五殿下上岸以后,并没有在船上发现一条绣着浅紫色梧桐花的手帕。
她师傅听了以后,就这样了。
有德心里自责极了。
当日,若非他一时任性,乱发脾气,拿竹竿在水面上乱拍一气,就不会误溅了五殿下一身水。
他师傅也不会忙中出错,把那么重要的手帕错递给五殿下。
手帕也不会找不回来了。
要知道,那手帕可是与他师傅前阵子刚无辜惨死的好姐妹有关。
倘若那帕子真找不回来,叫他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有德想着,把心一横,弯腰脱下脚上的鞋,又撸高了两边的衣袖。
既然手帕没有掉在船上,那就是掉水里了。
只要他能把不染池的每个角落都捞遍,就一定可以找到那条手帕。
在水里泡了这么多日子,那条手帕只怕已经泡坏了,即便找到捞上来,应该也不能用了。
但他必须要给他师傅一个交代,否则,他这辈子都会于心不安。
有德决心已定,立刻去找了块小石头扔进水里,想试试水深。
石子落水的声音,惊动了沉思中的云栖。
云栖醒过神来,循声望去,正见有德光着脚站在岸边,要往池子里跳。
“有德,你干嘛!”云栖慌忙起身,却因之前在地上蹲的太久,腿有些僵麻,一时没站稳,身子摇晃了几下,险些摔倒。
有德见状,连忙上前扶了云栖一把,“我扶师傅去那边树荫底下坐。”
云栖不动,盯着有德,目光少见的严厉,“我问你这是在干嘛。”
有德被云栖盯得有些慌,不敢看着云栖的眼说话,便垂着眼答:“我觉得师傅那条手帕,八成是掉池子里了,就想着看能不能给师傅捞上来。”
云栖听了这话,简直快被有德当场气晕。
“别看这池子不深,却是淹死过人的,你不想要命了?”
命想要,但更想要心安。
“师傅的手帕是因为我才弄丢的,我理应为师傅找回来。师傅,我会一点儿水,你让我下去试试。”
“拿命试?你是打算气死我!”云栖推开有德的手,“你走你走,我不用你扶。”
有德被云栖吓着了,相识至今,这还是云栖头回对他动气。
他能感觉出来,这是真生气了。
心里原本就慌乱不已的有德,更加不知所措。
“师傅,我……我就是想弥补自己犯的错,我之前真是太不懂事了。”
“你眼下的所作所为就懂事了?”云栖依旧没给有德好气,“赶紧去把鞋穿上。”
有德迟疑,“师傅,要不就让我下去试一下,就一下。”
见有德对捞手帕一事如此执着,云栖心里挺慌的。
她原以为,她只要稍稍凶一凶有德,不许有德这么做,有德就会打消这个危险又荒唐的念头。
但从有德的表现来看,颇有不捞到手帕绝不罢休的意思。
赵姑姑总说她是个犟脾气,可依她看,有德脾气更犟。
作为有德的师傅,她并不为有德在这方面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高兴。
水火无情,为免有德事后背着她自己来捞,她必须得让有德彻底打消这个念头。
于是,云栖转身走回池边,麻利的把鞋脱掉,又把衣袖挽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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