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才人,也好好保护赵姑姑和她自己。
……
云栖是赵姑姑一手教出来的人,做起事来一向麻利。
不多时,晚饭就做好了。
在与赵姑姑和有德一同吃了晚饭以后,云栖又忙着回到小厨房,把余下的那大半盆肉酱,都炸成了肉丸子。
有德走时,给有德装了不少带上。
云栖一路将有德送到后门,目送有德走出宫巷。
这厢,她正转身要回去,却见已经走出宫巷的有德,又匆匆地跑了回来。
“差点儿忘了,六殿下还叫我给师傅带句话。”有德有些气喘。
云栖心“砰砰”直跳,“什……什么话?”
“六殿下说,师傅做的包子好吃。”
六殿下真觉得好吃?
云栖恬然一笑,高兴。
“师傅,你可有话要我带给六殿下?”
云栖一怔,“那个……你代我谢过殿下,谢殿下今日的恩赏。”
“除了谢,再没别的了?”有德问。
云栖心里始终觉得,今天的肉包子并未发挥出她真正的厨艺水平。
她不能让六殿下认为,她烹饪的手艺不过如此。
“有德,你告诉六殿下,我除了会做包子,还会擀面条,包饺子,煎炒烹炸也样样拿手。”
“还有呢?”
“还有什么?”
有德摸着下巴说:“师傅难道不加一句,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把拿手菜排着做给六殿下尝尝?”
这……恐怕真没什么机会。
左右六殿下也不会很期待这种事,那样的话听了也就忘了,加一句也无妨。
于是,云栖便冲有德点点头,“那你就这样跟六殿下说吧。”
“师傅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有德说完,便欢欢喜喜地走了。
……
不出所料,吴才人夜里果然没回来,被皇上留在了高阳殿侍寝。
高阳殿里有司寝御侍伺候,玉玢留在那里也是多余,便被遣了回来。
云栖和赵姑姑已经等候她多时,迫不及待的要抓她来好好审审。
说是审,但云栖并不打算对玉玢动粗。
一则,她本来就不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当然特殊情况除外。
二则,玉玢是吴才人身边唯一的大宫女,无论皇上来含冰居,还是召吴才人前去侍驾,玉玢都要陪侍在侧。
在没有把握不在玉玢的手、脖子和脸上留下淤痕的前提下,她绝对不会动玉玢一根手指头。
否则,若叫皇上瞧见玉玢身上带伤,那事情便会很麻烦。
就算她站出来承认,人是她伤的,众人也会认为她是受吴才人支使。
到时候,吴才人必定会落个刻薄寡恩,冷酷无情的骂名。
不止如此,玉玢是吴才人的旧主景嫔,赏给吴才人的人。
私自责打旧主赏的人,往小了说是忘恩负义,以怨报德。
若往大了说,便是德行有亏,违犯宫规。
景嫔的位份远在吴才人之上,吴才人私下责打景嫔赏的人,就是对景嫔不敬。
按照宫规,低位嫔妃不敬高位嫔妃,轻则降位,重则是要被贬为庶人,终身幽禁冷宫的。
云栖心里无比清楚,今时终究不同往日了,出于种种顾虑,她不能用武力撬开玉玢的嘴,只能智取。
那么,她就只好再演一次被宜香的鬼魂附身了。
……
玉玢推门进屋,摸黑走到桌前,点亮了桌上的烛台。
忙前忙后的累了整整一天,身上的汗干了湿,湿了干,难受的要命。
玉玢打算稍稍歇一会儿,就去小厨房烧壶热水来擦擦身。
她转身,正预备去墙角的箱子里找身换洗衣裳,却猛然瞧见暗处的凳子上坐了一个人。
玉玢几乎吓晕过去,脚下一软,就“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宜香!是宜香又回来了!
玉玢想大声喊叫,喊人来救命,却喉咙发紧。
原来人在惊惧至极之时,是发不出声音的。
端坐在凳子上的云栖,冷冷盯着僵坐在地,在昏黄的烛光下,脸色看起来都是煞白煞白的玉玢。
她并没有刻意打扮成宜香的样子,甚至还没开口说一句话,就只是坐在这里,玉玢就吓成了这样。
显然,玉玢是认定,她又被宜香附身了。
宜香生前,玉玢究竟对宜香使了多少坏,竟让玉玢对宜香如此恐惧。
待她审完正经事以后,一定要再审审这个。
等审出了结果,便照葫芦画瓢,一一用在玉玢身上。
云栖暂且压下火气,稍稍定了定心神,便站起身来,缓缓逼近玉玢。
玉玢仍对那日在小厨房,她的腕骨像要被生生捏碎的痛感记忆犹新。
也还没忘记那把冒着森森寒光的菜刀。
而真正令她感到恐惧,令她几乎夜夜都会从噩梦中惊醒的,是云栖看她的眼神。
简直就像恶鬼一样!
不,那不是云栖,是宜香。
宜香就是个恶鬼。
那怨毒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她死都忘不了。
眼前的人不是云栖,是宜香。
她认得那个眼神。
宜香回来了!宜香又回来了!
云玢想逃,奈何手脚都软的不听使唤。
她想喊人来救她,却喊不出声。
就算她能喊出声,只怕也不会有人来救她。
赵月那条老狗,是巴不得她被恶鬼生吞活剥了。
云玢就好像被扔进了冰窟窿里,从头顶冷到脚尖,浑身发抖。
云栖走到玉玢身前站定,一脸鄙夷地俯视着瘫坐在地,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玉玢,阴恻恻地说:“可记得上回我跟你说过什么?我说善恶到头终有报,你若不知悔改,再继续作恶,我便叫你尝尝何为现世报。”
“我没有作恶,我没有!”玉玢哭道,一边哭一边疯了一样的摇头。
“景嫔意图利用吴才人,谋害吴才人,你难道不是帮凶?”
“她是自愿的!吴玉琼她是自愿的!”
果然,她就知道吴才人骤然复宠,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景嫔最是脱不了干系。
玉玢方才的话,无疑证实了她的猜想。
云栖打算趁热打铁,继续逼问玉玢,看能不能再问出更有用的情报。
她俯下身,伸手端起玉玢的脸,指尖微微用力,沉声道:“说谎可是要割舌头的,你竟然敢说吴才人是自愿的。”
“是……是自愿的!”玉玢吓得上下牙齿打架,嘴皮子也不利索,云栖勉强听明白了玉玢的话。
玉玢说吴才人一家受尽魏家的恩惠,没有魏家就没有今日的吴玉琼。
吴才人为景嫔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
景嫔叫吴才人去死,吴才人就得去死,不敢有任何怨言。
云栖知道景嫔姓魏,玉玢口中的魏家,应该就是景嫔的母家。
玉玢说,吴才人一家受尽景嫔母家的恩惠,难道说……
“你把话说清楚。”
……
尽管云栖十分笃定的跟赵姑姑讲,自己一个人就能对付玉玢,但赵姑姑还是难免有些不放心,便一直悄悄的在门外守着。
随时准备冲进屋去,助云栖一臂之力。
见云栖终于打屋里出来,赵姑姑连忙迎上前。
云栖冲赵姑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表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赵姑姑会意,拉着云栖回了屋。
一进屋,还没等赵姑姑发问,云栖就开了口,“景嫔根本就不信任玉玢,玉玢一直以来就只是景嫔与才人之间的传话筒。玉玢并不清楚景嫔究竟要利用才人做什么,更不清楚景嫔背后还有没有人。”
“看来,咱们就只能直接去问才人了。”赵姑姑说。
云栖叹了口气,“怕只怕才人什么都不会与咱们说,就算说了,也未必是实话。才人她绝对不会,也不敢违逆景嫔。”
赵姑姑双眉微蹙,问:“你是不是从玉玢那儿问出了一些什么?”
第100章
云栖微微点头, 与赵姑姑说:“我从玉玢那里探听到, 原来才人的爹娘都曾是景嫔娘家魏府的家奴, 才人是魏府的家生奴才, 自小就在景嫔身边伺候。
景嫔选秀中选以后,才人便顺理成章的随景嫔陪嫁入宫。
而才人一家, 是在三年多前, 才人被陛下看中, 封为更衣以后, 才脱离奴籍。
脱离奴籍以后,才人一家虽然搬出了魏府, 但才人的爹爹和兄长还在继续为魏府做事, 娘亲和嫂子也常常出入魏府。
还有才人的弟弟,这几年一直都在魏府的家学里读书。
至于才人的小妹,听说年底要嫁的正是魏夫人的娘家表侄儿……
才人一家的生计、前程、归宿、甚至性命都被魏家人牢牢攥在手心里, 才人怎么敢不听景嫔的话。”
“我只知才人是景嫔入宫时带的陪嫁丫鬟, 却不知才人全家都曾是魏府的家奴。”赵姑姑说, 神情稍稍有些凝重。
她原想着才人绝对不会心甘情愿地屈从于景嫔,心里或许另有什么打算。
如今再看, 恐怕是……
一家子人的性命都掐在人家手里,换做是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难道就这么认命了?就这样任人摆布下去?
太不甘心了。
“姑姑, 景嫔的娘家魏家, 在京都城里算是很显赫的人家吗?”云栖问, “景嫔的父兄是不是都在朝为官?如今都官居几品?”
“别说, 这些事儿,我还真留心打听过。”赵姑姑答:“魏家呢,算是正经的官宦人家,一连几代都有人在朝为官,不过却都是五品以下的小官。
若放在地方上,魏家应该能算得上名门大户,可放在这达官贵人遍地走的京都城,魏家也只能算是小门小户。
不过近几年,景嫔的爹魏忠明似乎颇得重用,短短数年间已从正七品的大理寺评事,晋升为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
晋升速度之快,在本朝算是极为罕见的。
虽说跟真正的世家大族还是没法比,但魏家终究是出了个四品大官,还出了个景嫔,如今也算是个小小的名门吧。”
“景嫔的爹晋升速度如此之快,应该是有什么契机吧?是因为他勘破了什么大案吗?”云栖又问。
赵姑姑仔细想了想,才微微摇头,“这倒没听说。我只知自当今皇上称帝登基以来,唯一能称得上大案的,就是先皇后被萧贵妃毒杀一案,或者说是辅国公萧氏一族意图谋反一案。
此案发生时,魏忠明已在大理寺任职。他兴许是在审理此案时,立下了什么功劳吧。
我也不大清楚其中的内情。”
云栖点头,正预备再问赵姑姑,赵姑姑却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激动地一拍桌子,“对了!”
“姑姑您说。”
“我记得那谁跟我说……就是王醒跟我提过,大约是在三四年前,景嫔之父魏忠明曾破过一个案子。
其实,也不能叫破案。
就是魏忠明发现他大理寺的一个同僚,枉顾法纪,与案犯家属私相授受,意图销毁一样很重要的物证。
后来,魏忠明就站出来揭发了他这个同僚。
若我没记错,他这个同僚好像是姓安。
再后来,这位安大人被定罪抄家,听说是判了流放,流放北关。
却不想在流放之前,这位安大人就在狱中自缢身亡。
之后不久,他的夫人也病逝了,一双儿女先后痛失双亲,听说也都……”
话说到这儿,赵姑姑不禁叹了口气,“那位安大人有罪,当罚当诛,可他的妻儿又有什么错,想想也是怪可怜的。”
“那位安大人究竟是畏罪自尽,还是被杀人灭口,还不一定呢。”云栖目光雪亮,“我听说,关押在狱中的案犯,无论是未经审问就死在狱中,还是未及行刑就死在狱中,负责看押案犯的狱卒,都要受重罚。
与此相关的官员,也会受到连累。
因此,不管是刑部大牢,还是大理寺的寺狱,都有不少严防案犯畏罪自尽的手段。
最简单的就是给案犯手脚都铐上镣铐,让案犯不得随意动弹。
在那种环境下,案犯能够自尽,并且自尽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
姑姑方才说,那位安大人是自缢身亡。
据我所知,自缢并不是把脖子往绳子里一套,再两脚一蹬,就会立刻断气,总会有挣扎。而有挣扎,就难免会发出些动静。
听说那些运气不好的,得遭好一会儿罪才会彻底气绝。
因为自缢身亡不是瞬间的事,是有个过程的,所以负责看押那位安大人的狱卒,应该很难不发现异样。
就算安大人出事那晚,全体狱卒都玩忽职守,都没发现安大人自尽。
那安大人自缢的绳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关押案犯的囚室内,根本不可能有适宜上吊的绳子。
而安大人手头上,唯一有可能变成绳子的,就只有他那一身囚服。
可撕裂囚服是会发出声音的,把撕开的囚服编成结实的绳子也需要不少时间。
安大人花了那么多时间,做了那么多事,狱卒都没发现,这根本就说不通。
况且,安大人若真是一心求死,何必要费这么大力气。
安大人既然能上吊,就说明他的手脚没上镣铐,可以自由行动。
那他一头撞死,或咬舌自尽,岂不是更容易些?
安大人为何一定要‘自缢’,那是因为最好的仵作也无法仅凭安大人脖子上的勒痕判断出,他究竟是自愿把脖子套进绳子里,还是被人强行套进绳子里的。
退一步说,就算安大人就是想自缢,并且排除万难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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