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蕴放下筷子,“会下,继续吃饭。”
冬葵开心,埋头吃饭。
饭毕,冬葵沉迷绣花,晾了柳蕴好一会儿,柳蕴有些恼地提步去隔壁下了命令,“今日上午天要下雨,不下不成。”
宋平水指了指天,“这您得和老天说。”
顾颐闲得没事干,“我当扮演老天,要我说,那就让随从们举着盆站屋顶上墙头上泼水吧!”
“屋顶墙头不够高,谁能在空中洒,才逼真!”宋平水显然在为难老天,顾颐不吭声了。
柳蕴无奈地捏了捏鼻根,“顾颐,让你的暗卫营来。”
顾颐:“……”
暗卫营百十来个暗卫,素日手起刀落杀人不眨眼,过得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日日自诩是京中最酷的崽,直到这日上午,他们被顾颐召集到一座破院子里,一人发了一块黑布,一个洗脸盆,“这次任务特殊,等会儿把脸蒙上,把盆接满水,口号一响,施展轻功腾至半空,开始洒水,懂?”
暗卫们:“……”
老大,你要傻了,你就眨眨眼。
顾颐:“不需要咱们抛头颅洒热血了,咱们洒水,开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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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暗卫们:“呵呵!”
万般无奈, 任务第一,暗卫们训练有素地用黑布蒙住京中最酷的面容,端起脸盆,做好了准备。
顾颐满意。
唯恐雨洒得不够大, 宋平水还是建议随从站屋檐上, 墙头上就免了,万一冬葵一打开门,瞥见自家墙头上站几个人抱着盆, 再吓着了就不好了!
安排妥当, 已临近中午,柳蕴在宋家给幼帝授课一结束,幼帝就道:“秦立昨日到京了,他一到, 朕就把他塞进了文渊阁。”昂着头等表扬的样子。
柳蕴抬袖,手还未碰到他的头时犹豫着收了回去, 幼帝意识到了什么,眸中满含失望, “你们都做到宋家的戏了, 何时到朕的?”
柳蕴只道:“快了!”
窗外天气很好, 怎么看都不是要下雨的天儿,可顾颐还是吹起了口号,心中祈祷着,但愿小祖宗不要往天上看!
数百个暗卫们如箭一般蹿起,飞快接满了水, 分散开来,一个暗卫施展轻功至冬葵的屋顶,一手抱着盆,一手沾满水开始往下洒,结果飘飘洒洒的水珠子还没落地时就有一半消失不见了。
几步之远,同伴指了指空中的秋阳,做了满盆泼的动作,意思是太阳照着,水珠消失得快,索性满盆泼。
那暗卫点头,两人踩着屋檐角,一扬手臂,哗哗啦啦两盆水浇了下去,坐在窗前的冬葵吃了一惊,“下大雨了?
两盆水下来,窗前的地全湿了,接下来就又没动静了,冬葵疑惑地看向杜三娘,“怎又不下了?”
杜三娘解释:“这雨,下下停停,正常,来,我们继续绣花。”
冬葵安心坐下。
显然隔壁也知道了这个失误,顾颐跳上屋顶,召集暗卫们再下命令,“满盆泼是对的,对准这个院子泼,等小夫人出院子了,我们沿着屋顶一路泼,泼到宋府,回来时也这样,明白?”暗卫们点头,纷纷行动。
冬葵正好好地绣着花,忽地又是一阵哗哗啦啦的声音,整个院子都在往下砸水珠,这次再没停下来,她坐不住了,起身去寻了伞,“又下雨了,夫君没带伞,我得去接他。”
杜三娘忙给她开了门,她撑起伞,在暗卫们泼下来的雨里走了两步,突然回头,“姐姐,你看今天的雨,好生奇怪,不是那种密密麻麻的雨帘耶!”
杜三娘故作吃惊,“是吗?这雨才下,等会儿就好了。”也抓了把伞过来,先冬葵到了大门前,“地上滑,你小心些。”一边嘱咐,一边开门,为暗卫争取了一点接水的时间。
顾颐在屋顶上找到了如何把盆泼的水搞成密密麻麻的雨帘的法子,他连忙吩咐暗卫,“你们的内力深厚,水泼出去的那一瞬间使用内功,把水珠震开,指不定就真像下雨了。”
暗卫们来了兴趣,“属下试试!”
“不远,就几步路,姐姐别担心啦!”冬葵站在屋檐下弯眉笑笑,突然之间,眼前哗啦一阵声响,映入眼前的水珠已经不能称之为密密麻麻,根本就是完全连成一片的,将冬葵的视线遮得严严实实的。
冬葵一怔:“……”
杜三娘寻不到理由哄她了,坦言:“这雨下得跟瀑布似的!”
“对呀。”冬葵奇怪。
屋顶之下,顾颐暴躁地斥了一声,“我是让你们震开,震开!水珠稍微分散,雨帘子没见过吗!控制一下你们的内力,别再让水珠黏成片了!”
暗卫们点头,“属下再试试!”
冬葵眼睁睁瞧着小瀑布没有了,而是换成了略略轻柔的雨帘子,面上一喜,“这雨下得好。”杜三娘嗯嗯应着,挡住她的视线,省得她发现院子里不下雨了。
冬葵提步往宋家去,暗卫们紧紧追随,好在有伞面遮挡,冬葵瞧不清周围,暗卫们好似找到了新的掌控内力的训练方式,有的腾至上空,将一盆水泼下时用内里一震,顿时一道雨帘倾洒而下。
同伴:“厉害!”
其余暗卫纷纷效仿,再不踩着屋顶飞了,直接腾至半空,有的掌控得极好,雨帘子一道接着一道,有的差点火候,小瀑布又挂冬葵眼前了。
冬葵咕哝:“总觉着哪里不对!”
那暗卫越挫越勇,但不敢在冬葵面前洒了,在她身后洒,于是冬葵面前是均匀分布的雨帘子,后面是一排排雨珠子乱蹦的小瀑布。
时刻关注详情的宋平水:“你其实是来带他们训练的吧!”
顾颐笑:“托了小夫人的福!”
于此同时,雨虽然还没下到宋家,但暗卫抱着盆在空中飞来飞去的场景,幼帝已在院中看见了,“他们竟然玩得很开心!”
幼帝嫉妒!
长公主惊愕了半响,想起一会儿的情景,忙又令婢女为其梳妆,等崔时桥过来提醒时,乍然一见她的妆扮,一时呆住。
长公主心头有些得意,她一向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迷住个男人不在话下,不料崔时桥速速反应过来,将一副画像递予一旁的婢女,行礼道:“公主,这是宋家姑娘的画像,大人让公主照着画像里的宋姑娘妆扮。”
这原本杜三娘做合适些,但杜三娘得守在宅子里,省得冬葵突发奇想调头折回去,一时闲着的崔时桥就过来了,他一来就被公主的妆容吓了一跳,这完全不符合宋家姑娘的作风,便补了一声,“还请公主按画像上的来。”
崔时桥离去,长公主示意婢女翻开画像,一瞧宋家姑娘那画像,精心描画的眉眼就皱成了一团,这么寡淡无味的妆扮她才不要,对镜抚了抚妆发,她优雅地起了身,“走吧。”
一个婢女扶着她走至门口,另一个婢女拿起伞跟着,才迈出门槛,长公主就瞧见站在府门口的柳蕴,身姿挺拔如松,侧过头望向这里时一双眸子漆黑深邃,被他这么望着,长公主原本羞涩几分,突地发觉他的眼神变得不悦,脸色也变了,近乎狠戾地盯着自己。
长公主骇得退了一步,正好被身后的门槛绊住,身子一晃被婢女扶住了,她喘着气低下头,这男人生气了!为何生气了?是因自己没按他的要求来?
长公主不甘心地摸了摸自己娇柔的脸颊,终是吩咐,“扶本公主回去。”坐回镜前卸了妆,照着画像扮作宋家姑娘,这才又出了门。
柳蕴淡淡瞥来一眼,收回了视线,绕是冬葵走得再慢,也该到了,长公主忙道:“我送先生回家。”取了婢女的伞,纤细的腰肢在柳蕴面前一扭,撑着伞出了屋檐。
正巧暗卫们泼雨泼到了这里,一个暗卫操作仍不熟练,内力掌控不好,眼瞧着形成的小瀑布要往冬葵头上砸,索性内力全开一拍,呼呼啦啦的水涌向前方,喷向了长公主,长公主纤腰还扭着,手臂斜挎着伞面,呼呼一堆水过来,砰一下炸在了伞面上,四溅的水珠淋湿了长公主的裙裳与妆发。
长公主懵住,在柳蕴眸中看到了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眼角登时一红,有泪落下,眼瞧着冬葵还有几步就到,柳蕴声音含着微怒,“公主不可犹豫。”
长公主顾不得擦泪,一手撑着伞,另一手要触摸柳蕴的衣袖,柳蕴正要躲时,两人之间突然出现一只细白的小手,啪得一声拍开了公主的手。
冬葵笑着对长公主说,“宋家姑娘似乎淋湿了,不若回家换衣吧,至于我夫君衣袖的水珠,就让我来擦吧。”
她篡改了记忆还这么开心!
悄然追来看反应的宋平水等人内心哀吼,为何我们半点错都不能出,偏偏她自己还能篡改!
柳蕴含笑看向冬葵,纵容她在衣袖上摸来摸去,本来挺干净的袖子成了的了,长公主见柳蕴眼里再没有自己,暗暗瞪了冬葵一眼,羞愤地疾步进了宅子。
暗卫们还在尽职尽责地下着雨,柳蕴接过冬葵的伞,拥起她步入雨中,杜三娘远远望见他们回来,偷偷溜回了自己家。
雨一直下到两人进屋,柳蕴关上房门,屋外顾颐朝半空中的暗卫招手:收工了!
暗卫们抱着盆依依不舍,聚在一起后问顾颐,“以后还能来下雨的吧?”
多么有趣!
还能练功,还能看戏,据说做戏的还有工钱拿!
顾颐:“求小夫人保佑吧!”
暗卫们真诚地在心里求了求,施展轻功,很快消失在了院子中,顾颐叼着根草问宋平水,“这场演完了,下一场演什么?”
“问崔时桥,他本子写好了!”
“状元做事就是快!”
崔时桥拿来本子一瞧,两人沉了脸色,“小夫人还受过这等冤屈啊,怪苦的。”
宋平水抹了把脸,“她受的苦可多了去了。”
顾颐微一沉思,“也是,光我知晓的那孩子的事……”
“好好的日子提这做甚!”宋平水用手捂住他的嘴,“若是被大人知晓了,你可没好日子过了!”
顾颐甩开他的手。
崔时桥觉着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他自觉地保持沉默,半响,他憋不住了,“还得找温尚书商议一下。”
因着当时围观的群众蛮多的,宋家姑娘是长公主扮的,围观的群众得慎重地选,不然传出去对公主名声不好。”
顾颐心情烦躁,命人请来温在卿,温在卿近日在朝中听到了些有关长公主的流言,今日一听长公主果真住在这里,不免搁心里叹气,大人再好,已经有了家室,且对小夫人这般宠着,这辈子都不会和离的,长公主还贴上来,岂不是自寻难堪?
现今,给小夫人做戏要紧,自然是能顾及她的颜面就顾及,顾及不了,他们这做臣子的也无法了,温在卿如此想着,道:“朝中臣子还知点分寸,就还请他们来吧。”
崔时桥窘迫:“忘了和您说,这次围观的全是女眷。”
温在卿一愣,“那就请朝中臣子的女眷来。”
女眷嘴杂,传消息传得飞快,长公主兴许要遭殃了,温在卿思来想去,竟不知找哪一个进言此事了。
若幼帝再大些,他也可进言,让幼帝劝一下长公主,可幼帝还是个少年,同他说这些,到底不好。他也不能去禀告太后,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同太后讲长公主的心思,知不知羞?他还想要点老脸,索性摇着头回家了。
他并不知,幼帝在崔时桥过来授课时,已同崔时桥要过本子看了一遍,特意召了长公主回来,“皇姐,收了你的心思吧,中午你也看见了,柳蕴眼里没你。”
将下次要做的戏一说,长公主咬着唇角,露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只是做戏,本公主也不是那般的人。”她这么说,就是不肯放弃了。
幼帝最后道:“不只是做戏的事情,做戏归做戏,如今朝中有些你的流言,朕可以禁止,但若你还不罢手,那就禁不住了。”
流言是什么,长公主自然想得到,她害怕又羞愤,“可本公主明面上是说和柳冬葵做朋友去的,怎么传成这样了?”泪珠一落。
幼帝转过身去,“朕可以为你辟谣,说是你听闻柳冬葵病了,想陪陪她。”
长公主止不住点头。
幼帝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没有放弃柳蕴的想法,失望地让她离开了,殿里只剩他一个人时,他嘀咕一声,“朕试过了,这个皇姐不配当朕的家人。”
旧巷子里。
冬葵将多日绣成的绣品拿出来,轻轻抚了抚,“夫君,我明日打算拿了它们换点银钱。”
实则现在他们已不算穷了,柳蕴中了举人,县里会有补贴,柳蕴还教着书,但冬葵喜欢自己赚了银钱存起来的感觉,柳蕴便也不阻止她,附和一声,“卖了银钱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存起来!”
其实当年冬葵拿着卖的银钱,又从存钱匣子里取了一些,给柳蕴做了一身体面的衣服,用她的话说,“夫君如今是举人老爷了,穿着要讲究。”
柳蕴俯身,屈起手指点了点她额头,“你也是举人夫人了,怎么不给自己做一身?”
冬葵一笑,“我要等着夫君给我买!”
思及至此,柳蕴昂头,用掌心捂住脑袋,半响才问冬葵,“柳冬葵,你可想要新衣服?”
冬葵摇头。
柳蕴攥她入怀,她惊了一下,到底没反抗,从他怀里抬起头,踮起脚尖,用手指戳了戳他的下巴,“夫君要做什么?”
柳蕴低眸,下巴蹭着她的脸颊,“睡觉!”
将冬葵哄入睡了,柳蕴起身,跨马扬鞭,迎着凄冷秋风进了府邸,府邸仆人惊了半响,大人许久未归,今日怎回来了?等想起过去伺候时,才发现柳蕴进了冬葵的衣物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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