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等裴寓衡回来,就见宣玥宁对他使眼色,“国子监年末考核已经出来了,你可知道骥儿考了什么成绩?”
裴璟骥两手放在膝盖上,努力摆出自己不在乎的样子。
裴寓衡早在大理寺就已经被同僚恭贺一番了,今年国子监大改革,年末的考核大家都很关注。
这次的考核就相当于对孩子们的整体情况进行一次摸底,毕竟孩子们长时间处在乌烟瘴气的学习氛围下,改革的时日尚短,普遍考的不好。
裴璟骥获得了所有科目的甲等,可不就成了他们恭贺的理由。
他面色平淡如水,像是没懂宣玥宁的意思,入坐后举着杯子遮挡自己已经翘起的红唇,“哦?骥儿考的如何?”
宣玥宁催着裴璟骥道:“骥儿,快讲成绩告诉你阿兄。”
裴璟骥挺挺小胸膛,“阿兄,我这次考核得了七甲!”
裴寓衡适时露出了惊愕神色,赞扬道:“大善!”
如果裴璟骥身后有尾巴,恐怕此时就要摇了起来。
终日的积累,学武又学文,在这一刻显露了他的才能。
他只是比不上裴寓衡这过目不忘的人,可在普通学子中间,被裴寓衡教导出来的强大自制力,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单纯的学子们总是很容易臣服在优秀的人之下。
他全科得甲,更是在国子监积累了小威严,不少之前还摆着架子,看不起习武学子的小郎君们,纷纷和他交好起来。
尤其是萧家上门赔过罪的那个小郎君,萧九郎!
简直和裴璟骥成了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在所有学子都兴高采烈回了自己府上,他探头探脑来了裴府。
要不是家里的老管事发现了他,这孩子还不知要在外面冻多长时间。
他可是一路跟着裴璟骥回来的。
和裴璟骥全科得甲全然相反,这个孩子,全科得丙,如果再细分个上下,那就是丙下,换言之,不合格,还是不合格中最差的那一批。
也就是这次考核是为摸底,不然按照崔棱之前定下的规矩,他已经被逐出国子监。
他被冻惨也被饿惨了,进了府就一顿狼吞虎咽,嘴里塞着糕点同裴璟骥求情,“三郎,你让我在你家住段日子吧,不然回家我肯定得被我父亲打青屁股。”
这孩子说好听点叫太过单纯,说难听点叫傻里傻气,他自己主动说,跟在郑十九郎身边是为了让他帮自己写功课,不然他不可能同一个庶子来往密切。
还有裴璟骥给他作证,每次郑十九郎那帮人找他麻烦,都是萧九郎用“烦不烦”、“回去给我写功课”之类的为由支开他们。
要不是那日郑十九郎说话过于难听,还牵扯到他最敬仰的阿兄、阿姊,他突然怒而冲上去,之后两人打了起来还见血,将萧九郎唬了一跳,上去拉架,从而被裴寓衡盯上,应是没他什么事的。
在裴寓衡找萧家麻烦的时候,他没少挨凑。
可以说,实惨。
要不是知道这些,裴寓衡和宣玥宁即使再尊重裴璟骥,也不会放任和他交往,还成为好友。
萧九郎吃着还凑到裴璟骥身边,可饶是如此,也颇有仪态,没将碎屑掉下来,“话说快过年了,你阿兄不会给你安排功课吧?我可打算在你家住到开学的。”
自以为的声音小,事实上屋里的裴寓衡和宣玥宁全听见了。
裴寓衡抬袖遮面轻咳一声,裴璟骥立马坐直了,“那不能!”
“那我就放心在这住下了。”他摇头晃脑地又把身子歪了回去,继续同糕点做斗争。
宣玥宁没忍住,笑出了声,还偷偷瞪了裴寓衡一眼,这兄弟俩,欺负萧九郎这孩子老实是不是。
他裴寓衡在教导裴璟骥身上,什么时候落下了。
她得说句公道话,跟着裴寓衡学习,可比在国子监累多了,没见伤好之后,裴璟骥几乎是迫不及待跑去国子监,要不是年纪太小过于思念家,恐怕连每月可以放假的三天都不会回来。
萧九郎是脑子一热非要在裴家住下,可裴家人不能就这么任由他住下。
临近年末了,宣夫人比往常忙的多,没空管这些事,宣玥宁就让家中小厮去萧府送口信,先告诉人家一声,孩子在他们家府上,还说要住段日子。
萧府的人为了找他都快把洛阳城掀翻了,就连萧子昂这个御史中丞都被唤了回来。
萧九郎可是他兄长的独苗苗,唯一的嫡长子,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在得知萧九郎那小混蛋跑去裴府了,他的父亲可谓怒发冲冠,当即就要冲到裴府将他抓回来,全科悉数考了丙下,还敢跑!
回来非打断他的腿!
萧子昂将其拦了下来,扇着扇子道:“兄长莫急,让九郎在淳元那待几天也好,要知道三郎能考七甲,同淳元的教导分不开,我可是听说他布置的功课比国子监还要重,不妨让他也体会一下。”
“那,这都快过年了,裴少卿还,还布置功课?”
“是要的,我刚从大理寺回来,听他同僚说,他们从他那要了一份在过年时教导家中孩儿,不让其玩物丧志的列表。”
萧父踟蹰了一下,“会不会太累了?”
萧子昂:“……不会。”
所以他侄子现在还不成器是有原因的。
还被父亲小小关心了一下,结果被万恶叔父卖了的萧九郎,在和裴璟骥、裴璟昭一道学习时,崩溃了!
年末要整理各种总结,还要给手下官员考评的裴寓衡,忙到飞起,也不忘三个孩子的功课。
他都是前一天布置功课,而后晚上回家检查。
对于裴璟骥和裴璟昭他心中有数,唯独面对萧九郎,他耐心都快丧失了,这孩子以前真的有读过书吗?
他竟然要给他布置《千字文》是不是也太过分了些。
那狗爬一般不堪入目的字……
他会得丙下真的不是没有原因的!
跟他一对比,昭儿、骥儿简直太优秀了,不愧是他裴家的孩子。
有萧九郎分担火力,裴璟骥和裴璟昭可算是能松口气,就连那小小的妒忌他能得到兄长指点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了。
萧九郎,好兄弟!
务必将他留下!不能让他产生要走的念头!
好吃的、好玩的、就连甜言蜜语都不客气的同萧九郎讲。
尤其是裴璟昭出马,一个顶俩,好使!
萧九郎就这么在裴家待到过年,才被他叔父萧子昂领了回家。
萧子昂只道谢裴寓衡教导了自家侄子,还说过了年再将侄子送回来,半点没提要希望他给自家孩子启蒙。
和裴寓衡之间的距离分寸,他拿捏的极好。
回了萧府的萧九郎,想象中的挨打是没有的,反而是父亲考查他功课发现这孩子竟然读到四书五经了,震惊坏了,好一顿夸奖,而后他母亲给塞了不少铜板以做鼓励。
萧九郎嘚瑟了,过了年就带着其他小伙伴过来投靠裴璟骥。
裴璟骥在国子监的好友,也都是彬彬有礼的,在裴家住了一日后就恋恋不舍的回家去了,只有萧九郎这个厚脸皮的还缠着裴璟骥。
看着裴璟骥身边的小伙伴逐渐多了起来,本来不喜欢说话的孩子,愈发开朗,宣玥宁和裴寓衡如何能不高兴。
而萧九郎你以为他是因为被裴寓衡教导后,奋发图强了?
不,他是怀念裴家的火炕了!
家里没有火炕,只能烧铜盆,好冷,还是裴家好。
是的,在咸满州的火炕被裴寓衡和宣玥宁在裴府弄起来了,没办法,冬日湿冷的洛阳,即使屋里有火盆也难捱的紧。
他们裹着咸满州的厚衣裳,就越来越怀念那温暖的火炕。
索性就让王虎给他们把火炕垒起来。
这一年的冬天,有了它,都不那么面目可憎起来,偶尔,宣玥宁还会坐在炕上将大家送的铜板,重新擦拭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叮咚,您的小珣子上线啦~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夜半时分(晋江首发)
呜咽的风声从屋外划过, 裹挟着寒意向远方飘去。
夜半时分,宣玥宁人还未睡, 屋子就她一人,婢女都已经让她们去睡了,闲来无事, 她把自己到洛阳的钱又重新数了一遍,心里瞬间就有了底气。
寒春料峭,砌起的火坑也没让它闲着,散发着阵阵暖意, 可她不敢上去, 生怕自己一觉睡过去。
过了困劲,反而就睡不着了,她支着下巴等裴寓衡回来。
从书房中轻手轻脚回来的裴寓衡一开门, 就瞧见他的小妻子百无聊赖的等着他, 见他进门, 眼里倏地爆发出神采。
还未来得及说话,她喋喋质问先到了,“大理寺是又有什么案子了?你怎的在书房里待到这么晚,自己身子是什么情况不知道?”
“无事。”
宣玥宁翻了个小白眼,暗自嘟囔, 无事就有鬼了, 这阵子也不知道他在书房鼓捣什么呢,上前去为他褪衣。
裴寓衡稍稍后仰,还有些不是很习惯她这副样子。
她倒是没想那么多, 赶紧脱衣,赶紧睡觉,不然刚挨到枕头,明个他又得早起上朝了!
拿出一直温着的药,裴寓衡眉毛一跳,人就虚弱地靠在床头,头微微别过,不去看它,“夫人,太苦了,我不想喝,我近日也没犯病。”
宣玥宁嘴角抽搐了一会儿,自打两人成亲,他是越来越娇气了,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那也得喝!”板着脸把药放在他鼻前,“赶紧下床,良药苦口利于病,喝了洗漱就睡觉!”
他当做没听见般,还自己往被窝里钻了钻,“太累了,先睡吧。”
那丁点困顿的睡意,全被他的小动作弄没了,一手止住他的动作,“快起来,骥儿上药都没你这么麻烦。”
裴寓衡露出的脸上疲惫有之,他是真累了,最近一直在追查父亲的案子,好不容易有了眉目,不愿错过,心里压着事,这苦涩涩的药,想任性的不喝了。
可她拿裴璟骥和他比,那眉心的褶皱散去,便显得有些委屈,眼里全是控诉。
宣玥宁定了定神,不被他美色迷惑。
能不心疼吗,打从成亲以来,她就没见他晚上睡觉擦掉过唇脂,对自己仪容如此在意的人,最近累到嘴唇干裂而不自知。
再不喝药,等闲下来,非得大病一场。
铁面无情地上前将他从被窝里拽起来,连哄带骗的喂他喝了药,等收拾好了,她也爬上了炕。
以前的两床被子,如今只剩一床,每天早晨醒来,她就会发现自己和裴寓衡一个被窝,另一个被子就是多余,索性让婢女给收了起来。
宣夫人自然是听到风声,却忍耐着没让自己过多管他们房里事,但闲暇时,还是会跟她说上几句,她现在年岁小,裴寓衡身子也不好,就差没明着说,你二人现在还不能同房。
撇撇嘴,在被窝伸个懒腰,她倒是精神奕奕,一点不困了。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裴寓衡出声问:“怎么?”
“等你等到太晚,现在不困了。”
他叹了口气,“下次不要等我,自己先睡。”
她哼哼,“那可不行,你几时睡,我就等到何时,省得你不在乎身子,下次你若是还这么晚,我还等。”
两人之间距离一臂之隔,他伸出一只手,将她温热的手握在手心,“好,我下次定不会熬到太晚,别想事情,赶紧睡。”
她也想睡,可睡不着。
裴寓衡给她拍着,“那你同我讲讲今日发生了何事,也让我知道知道。”
宣玥宁揉揉眼睛,作势要起身,“你赶紧睡吧,是不是我吵着你也睡不着,我去睡书房。”
人还没整个起来,已经被他又按了下去,“别折腾了,我无妨,明日去大理寺也能补觉。”
她转了个身,面向他,只能模糊的看清他的轮廓,他让她说的,那她就说了,这几日都没好好同他说话呢。
“骥儿的伤我让大夫看了,再涂药也是徒劳,伤疤是要留的,索性不仔细看看不出,但如此一来,他进士科考是肯定考不了,唯有上战场拼之一道,以前想着他大了,自己会改主意,可如今被逼着只能选武之一道,我心里也甚是不是滋味。”
他说:“骥儿看着腼腆,实则最是主意大的,轻易不会改变,无需为他担忧,他喜欢从军,我们也只能支持,不能我们希望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我也知道,但是就怕他会遇到什么事。”她声音低落下来。
难受地拱着枕头,她就拱到了裴寓衡处,索性把自己扎进了他的脖颈间,呼吸拂过他的肌肤,青丝摩擦着他的脸,他握着她的手,倏地用力。
没心没肺的人儿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说到骥儿日后要从军,真是该庆幸陛下对军队的事情十分上心,从没有苛扣军饷的事情发生,不然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他去,就算他恨我也不许。”
大洛重文更重武,周边诸国虎视眈眈,打从建国起,大洛就以武闻名,一支支铁骑,让人闻风丧胆。
在这种情况下,从军后积累军工是非常快速的事情,堪比进士的一步登天,只不过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杀敌得来的。
但是要养这么多支军队,所要消耗的军资是一个巨大的数目,在这种情况下,女帝还要组建海军,开海上贸易,便引发了朝臣的不满,近几日早朝都吵翻天了。
想到这,她自然是要问的,有枕边人在,何苦自己想。
他沙哑着嗓子为她解释,年末户部统计税收,大洛今年江南发洪水,税收被女帝叫停,便少了一个进项,加之赈灾花费众多,军饷还有每月要给朝臣发的俸禄,本以为会入不敷出。
女帝都做好开私库的准备,结果户部出来的数字却是持平。
盖因咸满州的贸易区给她送了大笔钱,而赈灾花销又被商人捐钱给抵了,一出一进,反而平了。
哪年都是要开私库养军队的女帝,有了钱,就把目光放在了大洛一向稍弱的海事力量上。
咸满州可以建贸易区,那海上又怎么不行,漂洋过海到别国开展商贸,便能为大洛带来雄厚资金。
要出海,便要有船有人,人她可以招,可以训练,但船非常不好建。
109/124 首页 上一页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