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白吞吞吐吐了半天。他低着头,有些长了的头发斜下来遮住了眼睛,却也将通红的耳朵都露了出来。从小到大,对他避之不及的有,对他别有所图或是觉得他好忽悠的也有,像这样的阵仗白却还未遇到过,一时实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安塔诺早认出这就是他先前觉得有缘相交朋友的那人,再看他的反应更觉得有趣,更想与他交个朋友了。“要不这样,咱俩结个伴一起走。我朋友墨菲是个法师,等找着了他我就不用怕蚩愉了。”
白闷声答了句好,安塔诺跟在他身后嘴不停的问来问去。
“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白。”
“就只是白?这名字也不错,一听就很适合你。”安塔诺闲不住,一会折支花,一会跳上凸起的树根。
“别碰。”白抓住他又要往一朵漂亮的花伸出的手,手一触即分。他扔了颗石头过去,漂亮的花立即动了起来将那石块化的连渣都不剩。白抿唇说:“很危险。”
“好险好险,”安塔诺跳到白身旁,“你知道的好多。白,你又救了我一命,我得好好报答你才行。”然后他就瞧见,边上闷头走路的少年藏在头发中的耳尖又红了。
“不用报答。”
“那可不行,我的命可值钱了,不报答你一下多划不来。”
白又不说话了,他实在应付不来旁人的热情。安塔诺好笑的挡在他前面,低下身,看着他藏在头发后的眼睛,说的格外认真。“墨菲还老说我容易被骗,我看你才更该被数落数落。小白,你怎么就这么傻乎乎的,我说什么都信,还连报答都不要。”
白茫然的眨了眨眼,安塔诺突然伸手想捏捏他的脸,白吓了一跳本能往后一躲,他的手只好顺势落在了白的肩膀上。“我在说你笨呢小朋友。”亲昵的将两人间的距离拉近了些,“作为救命之恩的回报,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生死之交的那种明白吗?”
朋友两个字像是钥匙,命运之轮被隐形的手推动,不被人听闻的齿轮转动声咔咔作响。
“朋友?”
“没错。说不定以后咱们也能效仿史诗中所写的勇者大人那样,组一只小队,创一番辉煌。”安塔诺拍着胸脯说的豪情万丈,可惜没帅气两秒,他就缩了缩脖子,“墨菲那个人就是嘴硬心软,他之前说的你别放在心上。等你们混熟了,有墨菲在,脑子什么的就完全不需要了,尽情浪就好。别说是我说的。”
“墨菲?”
“对,就是你之前见的那个黑翅膀的羽人,总是碎碎叨叨的,虽然知道他是为我好,但真的好可怕。”说起这个安塔诺还心有余悸,“又一次我一时心软,把带的钱都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结果回来以后他一刻不停、一个脏字也不带的数落了我半天,并在接下来的一周扣了我的零花钱。”他打了个哆嗦,“实在太可怕了。”
“你们的关系真好。”白认真的点点头,灰色的眼角熠熠生辉。又绕过了一棵树,依稀传来一些水声,前方的雾似乎更浓了。“他愿意为你做可能吃力不讨好,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朋友决裂的事情,而你愿意纵然他。这样很好。”
“也没有了,”安塔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起我和他的友谊还要从很久之前说起,那时候我俩还都是小豆丁来着。然后——”
山上观看招生的老师们围着那些代表各个考生的虚镜议论纷纷。
“唉,今年考生的质量不太行,比我那届差远了。”
“搞了个迷雾迫使每个人面对自己最恐惧的事物,我倒觉的这考题难了些。”一把白胡子的瘦老头老神在在的说:“心魔这玩意,说事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对这些初出茅庐的小崽子,还是有点早了。”
“哼,自己的心魔都看不破,更不要说以后坚定的在自己择的道路上走下去了。要我说,心志不坚的那些人,早剃掉也好。”红袍子的中年人脾气暴躁,脑袋上一双猫耳朵动来动去,让一边的几个女导师颇为意动。嗯,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这个老师脾气那么差,还能连续七年登上最受学生喜爱榜榜首的原因了。
披着身莹绿色夺目羽衣的女人微眯着眼,尖利的爪子指向其中一块屏幕。“我倒是有些好奇,按理说此次考试是把每个人都分隔开的。那这个小崽子是怎么在没破解自己的恐惧的情况下,跑到别人的试炼中的?”
她所指的虚镜中,赫然是白冲破迷雾将安塔诺拉出来的那幕。
“嚯,老鬼你还说没资质好的,这不就是资质好的?能靠信念联通到旁人,这小子准是个绝世的大好人。”少年模样的树族导师长叹了口气,“呼,这可难办喽。这世界上,太好的人可难活的长久。还是他救的那个金毛小鬼看起来还不错,进退有度,人好却有自己的分寸,能好好活着就肯定会有番成就。”
“说的不错。”白胡子老头笑呵呵的说:“但我还是喜欢救人的那个小鬼。”
这边争论不休的时候,山顶的大殿,历代勇者的小队成员们的魂魄已经暂时回了中级修养。亡者待在生者的地方,毕竟不能长久。朝朝西斯坐在座椅上,看四下无人,自家侍从也不在,之前高人的派头立即丢的影都找不着。
看着虚镜中白认真的神情,朝朝西斯嗷的一声捂着心口在宽大椅子上滚来滚去。“不愧是勇者大人,不管过了多久都这么帅,太棒了!”在死极的这些年里,他没少听自家黑大人念叨勇者的故事。
筛掉傻、脑子有病、人格有缺陷、大概可能脑子进了胶水等极具私人情感的词汇,朝朝西斯从黑的只言片语中拼凑起了一副极其伟光正、大义无霾的勇者形象,并将其立为自己的奋斗目标及终身偶像。
在黑翘班离开死极,并变着花样让他帮忙加班的数百年中,朝朝西斯无数次的问自己,为什么没有遇到一个像勇者那样的顶头上司。
前段时间,老长时间没回去过的黑传来消息,让他来原世界出差的时候,他兴奋的一晚上没睡。与男神面对面的机会!与男神亲密接触的机会!过于兴奋,使人猝死。
不行,忍不住了。我要去见男神,现在就要jpg.
朝朝西斯从座位上跳下来,一落地就变成了个十四五的少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手脚,他嘀咕着,“要不再大一些?”身体抽条似的又拔高了些,现在像是十八九岁的模样了。“应该差不多了。”
微不可查的光一闪而过,他消失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纸条飘飘忽忽的落在地上。纸条上以纤细的花体工整的写道:命运需要一个推动者,而我将去赴这场相约已久的约会。
作者有话要说: 勇者的执念到底是什么呢?如果说每个人都会看到自己最恐惧的动向,白看到了孤独,安塔诺看到了会使人不再快乐的蚩愉,那么勇者看到了什么?
小伙伴们,要来猜一猜吗?
第101章 神棍上线
幼小的孩童站在广场的中央,黑色的翅膀被铁链拷着拖在身后。广场的看台上密密麻麻围满了看不清脸的人,听不清的恶言恶语填满了耳朵。墨菲扯了扯嘴角,低骂了一声,“见鬼的考题,还不兴人有点隐私吗?”
不过是把当初的事情再做一遍,年幼的我尚能做到,长了那么多年,可不会越长越回去。
每个羽人都有个伴生的能力。小小的孩子抬起头看着面前凶神恶煞的人平静的问:“你说,我能挣脱这镣铐吗?”
“哼,想都别想。”
异能名为墨菲定律,对于能力者提出的问题只能回答不确定的答案。如果做出确切回答,答否,则问题按是判定,反之亦然。
问题被否决,能力发动,镣铐打开。墨菲揉了揉手腕,阴狠狠的说:“正巧觉得当初那么解决便宜了那些家伙,就借你们好好出出气好了。”
“他什么时候能醒?真的好慢啊。”
“你别急,他这应该是陷在心魔里了。等打破了心魔,很快就能醒过来。”
墨菲察觉到是幻境,所以毫不克制的直接开了大招,一手放着法术,一手挥着剑。后来觉得不过瘾,干脆把魔法覆在剑上,追在一个广场上千号人后面呼啦呼啦的砍人。一通乱来,眼见剩的人越来越少,他眼前一黑就从幻境里出来了。
他现在头疼的很还晕的难受,就听见头前头又两个人在嘀嘀咕咕的说话。别说,前头一个说话的声音还挺耳熟的。
“安塔诺你是不是不长记性!我都说了不要乱交朋友了!”
安塔诺缩了缩脖子小声跟白说:“你看他,还没等睁眼就先骂我。”
墨菲呻【吟】一声,抬手揉揉阵痛的额角,“你是不是在说我坏话!”感觉脑壳更疼了。那破幻境竟然还关联着身体,失策。
“这是?”他撑着身子坐起来,发现说话的另一个也有些眼熟。墨菲眯着眼细细打量着白,恍然,“你是先前和这个二货坐一块的那个可能怀有异心,就算没有也肯定不会让人省心的小鬼?”
“墨菲,别这样。”安塔诺笑嘻嘻的挡在白前面,“我觉得你可以去掉前面怀有异心的前缀了,当当当当!”他做了个撒花的动作,“隆重向你介绍我的救命恩人,白!”
“详细说说。”
“哦。”安塔诺兴致勃勃的说起自己的遭遇,从碰见蚩愉到艰难逃生,还不忘着重渲染一下白犹如神兵天降救他于水火的英勇壮举。他手舞足蹈,连说带演,看的墨菲黑了脸。
好像表示不认识这个二货。捂脸.jpg
“总的来说,就是这样。”
“好的,你可闭嘴了。”安塔诺捂着嘴,还在试图和白进行眼神交流。墨菲扶额,不行了,看他那副蠢样子就头疼。安塔诺的叙述容易夹杂个人情感,十分最多信七分,真实情况如何还有待验证。不过现在还有个问题比较紧要,他看向白,“如果我的猜测没错,蚩愉应该也是幻境。按理说每个幻境互不相通,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就那么找到了啊,”白不解的看着他,手指微微蜷缩。那种身陷于粘稠的使人窒息的寂静中的感觉仿佛还残留在指尖,如果说先前的都是幻境,那么他恐惧的是什么?是孤独吗?如果他所恐惧的是孤独,那么眼前的一切,会不会也是幻境依照他的渴望幻化出来的?
他看着身边挤眉弄眼的金发少年,又看向脸色不太好大概先前的影响还没完全消失的羽人,目光茫然又陌生。
墨菲牙疼的看着这小子说了句话就突然走起神来,眼神还变得那么奇怪,准是一不小心多想了什么。心道“我果然没觉错,这小子不仅麻烦,还是个爱往死胡同里钻的麻烦精。”
“呼啦”照头给了他一翅膀“回神了。”
“你的幻境是什么?”墨菲看白迷迷瞪瞪的样子,要不是扇旁边金头发的那个二货扇多了,感觉都练出来了,他还以为是一不小心用大了力气,把他敲傻了。
白伸出手点了点墨菲与安塔诺,神色黯淡的说:“你们。”
“不,我们不是不是幻境。还有别的什么吗?”
“你竟然以为我是幻觉吗?好伤心,”安塔诺在旁边上蹿下跳的蹦跶,一会西子捧心状,一会在墨菲眼前做个鬼脸“幻境都是人最恐惧的事的话,问的这么直接是不是不太好?”
墨菲一手糊过去把他脸推开,“你没看出他状态不对吗?”
“好像是有点?”
这人没救了。“你既然说要拿他当朋友,朋友出了问题你是不是要帮忙?”
安塔诺点头。
“帮忙需要对症下药,你不问清楚问题出在哪里,怎么帮他?”
“有道理。”
“说到底还是怀疑,说的那么好听干嘛。”
墨菲警觉的拉着安塔诺后退了几步,与气场陡然生变的白拉开距离。却惊觉身后一疼,一回头发现翅膀上有块地方的羽毛少了不少,露出粉嫩嫩的肉来。他连忙把翅膀一收,防备的问:“你是谁?”
下线已久的勇者一回来就察觉到了白心防空虚,不在状态。立马把他摁了下去,秒速上线。
“这你不用知道。小崽子疑心重,我就算告诉你了,你敢信吗?”眼角微挑,变成深灰的眼睛带了两分讽意,“我出来是想告诉你,这傻小子也是有人护着的。纵你有两分本事,但在我眼中还差得远了些。所以别没事找事,跟我家小子多稀罕和你家那黄毛往一块凑一样。”
“我脾气不好,懒得忍你这破脾气。再有二次,打折你的腿。”牛气完速度退场,勇者把还傻不愣登的问他“你回来了”的白往外头一丢,掌控身体的就又换成了白。
“那个——”
“算了,不问了。”墨菲低沉着脸,丢下一句话就走。等走了两步,听见身后没动静,一转头看见那俩人面面相觑的,还站在原地。“愣什么,不是说要一起吗?再磨蹭下去,你们俩是打算直接住在这吗?”
“他,怎么了?”暴躁羽人身后,两只小动物窃窃私语。
“让人怼了不开心?”安塔诺小声说:“不过你不用担心,男人嘛,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正常操作。”
“哦。”勇者下线时专门吼了他句“敢把我的事说出去,我就夺舍你。”尽管能听出他也就是一说,白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听他的。总归是供了好些年的神明大人,听神的话属于正常操作。他闷头想了想又问:“其实说也没什么的。我的幻境里只有我一个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
安塔诺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打了个哆嗦,“正常,这个搁我身上我也害怕。跟你说,我这个人最耐不得寂寞了,哪怕一时片刻呢,没人跟我说话我都能憋死。”
墨菲怒气累积中——
“那怎么办?总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吧。”
“还能怎么办,就学着自己跟自己说话呗。”金发的少年笑的阳光灿来,白却敏感的察觉到了他笑容之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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