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手下翻页的动作一停。
几秒后,他目光危险地抬头,“我是为了谁才这样做的?”
宋书适时地露出无辜的表情,“秦总,去E国出差这件事可是你私自决定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因此而衍生出来的一系列后果也都应该你自己承担。”
“我……”
秦楼话未出口,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许佳佳探身进来。
“秦总,栾部长到了,楼下的车也已经备好。”
“先让她进来吧。”
“是。”
半分钟后,换掉了职业装的栾巧倾拎着手包进来。她脸上的笑容刚挂起来,就突然僵住。
“他——楚向彬怎么在这儿?”
秦楼微笑:“栾部长,给你介绍下,楚副部长就是你未来两周内的行程伙伴了——祝你们相处愉快。”
栾巧倾表情扭曲,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我拒绝和这个人……”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秦楼好像完全没听见栾巧倾的声音,他对宋书说完,便转身往外走了。
宋书笑笑,也跟上去。
办公室里仅剩的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上,几乎要撕扯出电光火石的声响来似的。
空气僵滞几秒。
栾巧倾板着脸,“我不想跟你一起走,识时务你就找个理由退出。”
楚向彬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想跟你一起吗?知道同行人是你以后,我已经把我这辈子能想到的所有请假理由全部用过一遍了。”
“……那请下假了吗?”
“如果请下来了,那我还会坐在这里?”
楚向彬最后这个“你是弱智吗”的眼神彻底激怒了栾巧倾,栾巧倾站在原地僵硬数秒,才死死捏着手包带,怒视着楚向彬。
“接下来的整个行程内,你和我的距离保持在5米以上,互不打扰!”
楚向彬冷笑,“那再好不过。”
“——!”
为了贯彻实施这一点,两人连下到楼下电梯都错开了。
公司门外。
面对着前后停着的两辆轿车,栾巧倾迟疑几秒,走向第一辆——能隐约看得出,秦楼和宋书都坐在后排。
栾巧倾松了口气,刚想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就听见降下来的车窗里面传来秦楼淡定的命令。
“门锁上。”
司机反应比栾巧倾快了几秒——她反应过来再想去拉的时候,车门已经拉不开了。
栾巧倾懊恼:“副驾驶座不是空着的吗!”
车里的秦楼一歪身,倚到宋书肩上,懒洋洋地阖了眼。
“你坐后面那辆。”
“……”
话说完,前面这辆开出去了。
栾巧倾僵在原地数秒,才咬牙扭头上了后面那辆。
楚向彬已经换上个很舒服的姿势在闭目养神了。
听见动静,他眼皮一撩,冷笑。
“栾部长,五米——你是去车顶还是车底?”
第55章
栾巧倾木着脸坐进车里,轿车开了出去。
车是公司的,司机也是公司的,准确说是人事部麾下的后勤组的——所以司机对他们栾部长的脾气以及后排两位之间的恩怨十分懂,一路上连个歌儿都没敢外放,全程装死。
车内后排的空气也就格外安静,静得叫人尴尬。
栾巧倾在心底估摸了一遍秦楼那个脾性,很确定自己接下来这一整段行程可能都要被安排着和旁边这只霸王龙一起。
为了自己的调查便宜,必须得和这只霸王龙暂时休战、互不干扰才行——栾巧倾这样想着,在心底费劲地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和心理疏导,总算是能张开口努力温和着语气跟楚向彬说话了。
“楚部长。”
“嗯。”楚向彬没抬头,盯着自己手里的工作平板。
栾巧倾咬了咬牙,保持微笑,“楚部长在看什么?”
“他们交上来的工作报告……”话说到一半没了动静,楚向彬转头警惕地看向栾巧倾,“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吃错药了?”
鬼才要关心你。
栾巧倾在心底骂完,面上保持住咬牙切齿的微笑,“楚部长别误会。我只是考虑到接下来两个周我们都要共事,想着看你有没有时间,我们讨论一下该如何友好地达成一致?”
楚向彬将信将疑地看了她眼,低回头,“昨天临时收到出差通知,没处理完的事情多着呢,有什么话之后再说吧。”
“……”
栾巧倾差点咬碎了牙。
几秒后,她抹了一把脸,“楚向彬,趁我还跟你好好说话商量的时候就趁早把问题解决了,你别蹬鼻子上眼!”
低着头的楚向彬笑了声。
栾巧倾余怒未消,横眉冷对,“你笑什么!”
“这才是正常的你,以后别像刚刚那样忸怩作态的,我看着难受。”楚向彬把平板关掉,往中间软桌上一搁,枕回真皮座椅里,“现在说吧。”
“……”
栾巧倾一言难尽地看了他好几秒,“你别是个M吧。”
这就触及到恃才傲物的某人的知识盲区了——楚向彬难得出现怔住的表情,下意识转回头,问:“M是什么?”
栾巧倾:“……”
栾巧倾没好脾气地开口:“就是傻子的意思。”
楚向彬冷笑着转回去,“那我哪有你M?”
栾巧倾:“…………”
栾巧倾在心底默念了三遍“大人不记小人过”之后,又仔细想想自己这一趟出行要达成的目的,然后她才耐着性子放低声音,对楚向彬说:“我不知道秦楼给你布置了什么出差任务,但我这次出来是有自己私事的——所以我希望之后不管我们被安排了什么共同任务,表面应承下来之后,我们都各自做各自的、互不打扰,你觉得怎么样呢?”
楚向彬:“你有什么私事?”
栾巧倾木着脸,“这跟你没关系吧?”
“那万一你出去杀人放火,我替你表面应承下来不成了包庇共犯了?”
“……我活得好好的,干嘛要专程出差去E国然后杀人放火??”
“谁知道呢,国外更方便毁尸灭迹也说不定。”楚向彬瞥她一眼,“更何况这次秦情也在,你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全公司里还有谁不知道的?你敢说你这次一定要跟着出外勤不是为了她来的?”
“……”
栾巧倾一噎。
她还真就是为了“秦情”。
“我就说。”楚向彬冷笑了声,转回去。“自己要头铁往南墙撞,别拉我一起。”
栾巧倾气得磨牙,“我出来的原因确实跟秦情有关,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我不能告诉你!”
“切。”
栾巧倾气个半死,“你到底答不答应!?”
“……”
这次轮到楚向彬沉默。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栾巧倾几乎不耐烦了,楚向彬才抬了抬眼。他伸手一按,这辆专用公务车上期安排和后排之间的隔音板缓缓立起来。
栾巧倾看得茫然,“你搞这个干吗,我又没说什么不能让人听见的话。”
楚向彬冷笑,“我要杀人放火所以不能让他看见听见,行了嘛?”
“……你到底要——”
“你就这么喜欢秦楼?”
“——?”栾巧倾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把自己呛着。“我、我喜欢谁?”
“秦楼。”
栾巧倾表情顿时像是遭受到莫大的侮辱:“我是抖M还是脑子被门夹了吗我要喜欢他?!”
楚向彬停顿几秒,表情微微变化,“你不喜欢他?”
“我当然——”栾巧倾气得噎住,“不是,我为什么要喜欢他啊,他是我前任准姐夫,我喊他哥,我有病吗?”
楚向彬点点头,“全公司都这么觉得。你和秦楼的八卦在业界也从来不是什么新鲜事清,你不知道吗?”
“……”
栾巧倾表情木然。
看穿答案,楚向彬似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转开脸,“还真是二得符合你的个性。”
栾巧倾磨牙,“滚蛋。……哪个傻叉这么传得我的谣言,你给我名字,回去我就捶死他们。”
楚向彬:“这就是谣言没能传到你面前的原因了,你知道吧?”
栾巧倾皱着眉头,心烦意乱地思考几秒,摆摆手,“算了不管了,这件事以后再说。我们还是回到我们刚刚讨论的事情上去——你问我这个干吗?”
“你既然不喜欢秦楼,那他们夫妻档出差,你为什么非得死皮赖脸地上赶着做电灯泡?”
选择性忽略那些叫人牙疼的用词,栾巧倾板着脸说:“我和秦情之间有一些恩怨——跟秦楼没关系,但是我必须必须得搞清楚。公司里人多眼杂,这些恩怨不方便搞清楚更不方便摊开说,还是在外面最合适。”
栾巧倾说完,停顿两秒,“这样说可以了吧?”
“嗯。”楚向彬点点头。
栾巧倾面上板着脸,余光偷偷瞄他,“那我刚刚和你说的,你觉得怎么样?”
楚向彬:“阳奉阴违、互不干扰?”
“也不用说得那么难听……”
“可以。”
“——这么痛快?”栾巧倾意外地扭过头去看向楚向彬。楚向彬笑了笑,“不然,我收回?”
“那倒是不用了。”栾巧倾连忙把话截住。转过去前她不确定地瞄了楚向彬一眼,“我怎么感觉你心情有点好?”
楚向彬已经把平板重新端起来了。
“你吃错了药的幻觉。”
“呸。”
“……”
车窗的影儿上,男人的嘴角无声地勾起来。
——
大约是因为行程定得匆忙,私人飞机的飞行准许来不及申请,时间合适的航班也只有公务舱和经济舱;没有专属的头等舱特权上机通道,秦楼便只能和宋书三人一起去公务舱的贵宾休息室里挤着。
公务舱的休息室许多是航空公司的会员制,未必一定买了公务舱的坐席,但同样可以享受贵宾休息室——这也使得休息室内多了些嘈杂和拥挤。
宋书陪着秦楼坐在角落,眉微皱着。
等见栾巧倾和楚向彬也各自找了位置落座后,她贴到秦楼身旁,低声问:“你不舒服吗?”
秦楼僵了几秒,似乎才听见宋书的声音。
他抿了抿薄唇,突然没什么征兆地靠到宋书肩上,“嗯,头疼。”
“……”宋书怔了下,还是下意识伸手把人扶住。“那你——”
话没说完,一道身影走到他们面前。
宋书抬头一看,正对上栾巧倾复杂的目光。
宋书嘴角一勾,本能的笑容已经挂在脸上,“栾部长有事?”
栾巧倾把手里从旁边自助区拿到的两瓶矿泉水放下来,其中一瓶递给宋书,然后开口:“他就这样。”
宋书一愣,“?”
栾巧倾拿另一瓶水指了指倚在宋书肩上阖着眼的秦楼,“从几年前我姐出事了以后,他一进机场就这样,估计也算是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种类型吧。”
宋书一僵。
这几秒她脑海里是空白的。
因为她瞬间就听懂了栾巧倾没说出口的那部分话——当年秦楼和她在机场告别,走那天她告诉他“疯子,别怕”,然后疯子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只要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但是等他回来以后,什么都没了。
所以机场成了他PTSD的发作点,是他只要到了就会开始不安、脸色苍白、情绪起伏躁动的地方。
“秦助理?”
“——!”
宋书指尖一抖,蓦地回过神。她知道自己这几秒失态了,栾巧倾若有深思的复杂目光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但那些是可以再推后处理的事情。
宋书直接拿过栾巧倾手里的水,牵住一个笑,“我知道了,谢谢栾部长。之后我会注意——你回去吧,这里我照顾就可以了。”
栾巧倾还想问什么的,但最终顾忌地看了眼宋书肩上眉眼紧锁的男人,犹豫着转身离开。
栾巧倾一走,宋书转过头,担心地伸手试了试秦楼的额头。
入手心的是一片凉意。
宋书手指再次颤了下,她竭力稳下声线,撑起笑,“秦楼,我们要不还是回去吧?你如果想出去散散心,那我们就换个别的地方,不用坐飞机的。”
靠在她肩上的人像是已经昏睡过去一样,半晌都没有动静。在宋书紧张得快要忍不住做点什么时,她才听见耳边那人低哑着声音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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