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被占用,她有些焦灼,傅亦琛适时地递来一张湿巾。
“谢谢。”
擦干净手,她顺势坐在床上,被子搅在一团,仍在提醒着刚才的惨烈状况。
针对Clint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盛思夏不会解释,也不打算解释。
傅亦琛和Clint,相识于伊顿公学,两家有生意往来,关系紧密,绝对是彼此绝对信赖的好友。
基于这份了解,傅亦琛只要想一想就会知道,Clint是在跟他开玩笑。
面对面坐着,她有机会仔细打量傅亦琛。
还是那副眉眼,令人心生向往,数年过去,他的气质沉淀不少,那些属于少年的傲气和锐利多少收起一些,但压迫感无处不在。
他的父亲两年前去世,傅亦琛已全面接管家族集团,这座位于江边的豪华酒店,不过是他数多资产中的一部分。
坐在自家酒店的临江套间,视野绝佳,随意俯瞰无限风光,脚下踩着几何造型,手工编织的昂贵地毯。
盛思夏认识傅亦琛那时,他只有钱,靠家族的信托资金,足够保障一生富贵,现在,他还拥有令人生畏的权利,他眼中看到的世界,当然和她不同。
地位不等的两个人,是没有资格谈判的。
求爱,也是一种谈判。
当年她不懂这个道理,还以为他的拒绝,只是顾忌她的年龄。
其实答案很简单,傅亦琛早就告诉过盛思夏,他的人生法则,从来只是需要,与不需要。
看清这一点,或许有些残酷,却有一种卸下重负的轻松。
那时候是无知者无畏,现在,是无欲才无畏,对他无所求了,才能这样平静对坐。
内心波澜再起,她也不会扑到他身上。
“你和Clint一直有联系?我怎么不知道。”他的声音,打断她思绪。
“你又没问。”
“我有机会问吗?”
他目光紧紧锁住盛思夏。
她原本不打算回答,忽然想到什么,语气不自觉地刁难起来,“我听说过一个歪理——只要你想躲,世界上没有躲不了的人;同样,只要想找,也没有找不到的人,看来,要不然是我太会躲,要不,就是你根本不想找。”
盛思夏眼尾上挑,目光很有些挑衅,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在傅亦琛看来,就像一只慵懒又坏脾气的猫咪。
气氛紧张。
Clint洗澡完,他光着上身,大摇大摆晃出来,打断这一刻的静默。
他大声喊着,“傅,我饿了,带我们去吃饭!中餐!”
盛思夏觉得,给他一只碗,他就能无障碍扮演叼盆讨饭的大金毛。
不对,现在头发染黑了,更像德牧。
她忘了傅亦琛在旁,习惯性打趣他,“小伙子身材不错,吃完饭再脱,或许可以免单。”
”真的吗?”他眼神放亮。
不等盛思夏回答,傅亦琛伸手捞起床上的衣服,用力扔到Clint身上,“把衣服穿上!”
接着,他转而对盛思夏说,“这里你比我熟,交给你了。”
盛思夏怔住。
她刚找借口离开,酝酿好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第10章
离酒店二十分钟车程的晋阳街,是云城口口相传的美食打卡地,一众老破小房屋中,藏着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的美味。
穿街走巷,如同在迷宫里绕了一圈,盛思夏才带着他们来到目的地门口。
赵记烧烤。
这家店下午四点开业,只经营到夜里八点,他们到的时间老板刚开门,店里店外都有许多空余座位。
离开云城到外地上大学的日子里,盛思夏最怀念的,就是这里的美食。
每年回来,她都会约上好友,一家家打卡。
昨晚许茵茵给她分享的,就是这家店。
“哇,看起来很不错,好香!”Clint发出一声感叹。
“人家还没开始烤,你就闻到味了?”盛思夏斜眼瞄他。
Clint大剌剌走到一张桌前坐下,说,“你带我吃过的店,从没踩过雷,对比一下,美国简直是美食盆地。”
盛思夏哑口无言。
他连“踩雷”、“美食盆地”这些词都学会了,大概是从甩他那个女孩那里学到的。
盛思夏有充分的理由怀疑,Clint和那女孩在一起没干别的,尽学中文了。
这是一张四人小桌,Clint坐一边,盛思夏不经考虑,就要坐到他身边去。
而傅亦琛这边,刚好替她拉开靠内的椅子。
盛思夏望望Clint那边的位子,再看看傅亦琛,腿不知该迈向哪边。
空气有一秒的凝滞。
好在Clint反应够快,他解下背包,顺手搁在身旁椅子上,对盛思夏说,“不好意思,这个位子被占了,请坐对面。”
她抿一抿嘴,心里说不上来是轻松,还是别扭,只得在对面坐下。
傅亦琛坐在她外侧,面色如常。
可他一身西装,与这间苍蝇馆子格格不入,他们一行三人,已然成为这间烧烤店的焦点人物。
印象中,傅亦琛对食材要求很高,以清淡健康为主,并不是追求美食的人,偶尔遇见合口味的,也不会沉溺。
她听Clint说,从前他们在英国上学,Clint无论如何也吃不惯英国的食物,只有傅亦琛,能面不改色的进餐。
从他现在的身材可以看出,他有多自律。
盛思夏不和他绕弯子,快人快语,“你确定要和我们一起吃烧烤?”
“偶尔一次也没关系,”他挑着眉,问,“怎么,是不欢迎我吗?”
她心里是有这个想法,但又想到,他都已经坐下了,难道要他离开?
从前吃过他那么多饭,好歹给点面子。
现在也不是童言无忌的年纪了。
想到这儿,她只好说,“当然不是,我只是记得你不爱吃这种不健康的食物。”
大概是她看错了,当她说完这句,傅亦琛的脸色要比刚才好一些。
今天温度适宜,临近夜间,吹着缕缕凉风,坐在店内,食客三三两两走进店里,老板娘递上菜单,和一支油性记号笔,盛思夏负责点单。
老板在店外支起烤炉,现在都是无烟式的,香气顺着风传过来,引得人味蕾大开。
对面Clint都馋哭了。
考虑到两个男人的食量,她多点了一些,就算傅亦琛吃不完,有对面这个傻白甜吃货在,他一定能全部吃完。
没过多久,整间烧烤店,店里店外都已坐满,门口甚至排起队伍。
酒香不怕巷子深,盛思夏心想,还好他们到得早。
只是这人一多,店家应接不暇,不知要等多久才能上菜。
Clint望肉兴叹,所以提议和盛思夏一起打游戏,正好她也觉得无聊,拿出手机,开一局,打完正好开饭。
他们是游戏好友,常在深夜一起连麦开黑,都曾因对方因为失误操作而破口大骂,不留情面,也曾试过,因为输局,气得三天不理对方。
盛思夏早早就得出结论,朋友尚且如此,更不能和喜欢的人一起打游戏。
轻则形象尽毁,重则分道扬镳。
所谓,电子竞技没有爱情。
两人同时进入游戏,组队成功,Clint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个人。
他对傅亦琛说,“我记得你不玩吧?日理万机的傅总,和我们这些小孩子不同,肯定没时间肝游戏,那什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帮我们拿两瓶啤酒过来?”
“小孩子?你今年三十了,我是不是得通知你家人,跨洋把你捉回去?”傅亦琛毫不客气地顶回去。
Clint的表情微微不自然,很明显,傅亦琛踩中了他的痛点。
“傅,怎么连你也这样,”Clint放下手机,露出哀伤的神情,“她之前说我是trust fund baby,这不就是骂人吗?”
这个她是谁,很明显不用解释。
傅亦琛继续精准打击,“没说错。”
盛思夏没插话,她听得只想翻白眼,面对这种有钱人的烦恼,她实在无法感同身受。
她对Clint的家族略有了解,和傅家一样,标准的Old-Money家族,完善的信托基金制度,可以保证财富一代代传承,即便后代只做个富贵闲人,也能安枕无忧。
这种烦恼,她也好想拥有啊。
看他这种颓废状态,竞技类游戏显然不适合,她近几天才勉强混上星耀,不能被扯下来。
果断打开消消乐,同时开局,谁先完成任务就算赢。
Clint对消消乐不太感兴趣,他提议玩吃鸡,被盛思夏一票否决,“我玩不好,早就卸载了。”
在吃鸡这个游戏刚火起来的时候,她也跟风玩过几天,但她实在玩不好这类游戏,枪法没别人准,方向感奇差,最后一次,她跑圈,骑摩托车翻车而亡,最后忿然卸载。
“你怎么一点拼搏精神都没有,多玩多练,我可以带你。”
盛思夏好笑地看着他,“玩游戏是为了爽,一直输一直不爽,我为什么还要玩?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Clint似乎被她问到,他抓抓头发,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为了挑战自我?对!挑战自我!”
“你去挑战吧,我比较喜欢简单模式。”说到一半,盛思夏停下来,她注意到傅亦琛的目光,正审视地盯着她。
忽然心慌,她急忙说,“Trust Fund Baby没立场教育别人挑战自我!”
对方辩手被一击致命,倒地不起,消消乐愉快开场,各种趣味逗比音效此起彼伏。
很显然,对方处于下风。
“要喝什么?”傅亦琛的声音向着她,“豆奶可以吗?”
又是这种,拿她当小朋友的语气。
或许不识好歹,但盛思夏不需要这种居高临下的体贴。
她双眼盯着屏幕,摇摇头,“我要啤酒。”
语气坚定,甚至有些强硬。
傅亦琛什么也没说,起身走到冷柜前,取出两支冰啤酒,找老板起开瓶盖,放在桌上。
盛思夏投入在游戏里,连烧烤香气都置之不理,她这边也陷入胶着状态,上下左右寻找一圈,都看不到可以消除的方块。
因为死死盯着屏幕,所以很清楚地看见,傅亦琛靠近过来,肩膀快要贴在一起。
“左下角蓝色。”他出声提醒。
盛思夏下意识问,“哪里?”
她注意力不集中,根本连看也没去看。
Clint不干了,他大声抗议,“不许作弊!场外观众不许发言!”
傅亦琛根本不理他,他看盛思夏找不到,索性靠得更近一些,右手轻点手机屏幕,顺利消掉。
因为贴近,盛思夏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像水一般清洁。
从屏幕中看到,傅亦琛不知何时,将左手搁在她的椅背上。
盛思夏可以感觉到,有种隐晦的亲密感在悄悄蔓延,她不由得侧过头,眼神敏感地望一眼他的手臂。
傅亦琛本来只是无意,却因为她的眼神,瞬间领会到她的想法。
他不是那种,会在小细节上犯错的人,一直以来,都很注意和她保持安全距离,现在却屡屡做出让人误会的举动。
盛思夏忍不住迷惑地望着傅亦琛。
他却没有收回手的意思。
“你们在搞什么眼神交流?”对面傻白甜呆呆地望住他俩,“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没人回答他。
游戏进行下去,Clint输局已定,彻底将刚才挑战自我的豪言壮语抛诸脑后,放下手机,一心一意和傅亦琛聊天。
“我正在筹备一家游戏公司,找了一个合伙人,只缺资金援助,傅总,要入股吗?”Clint对傅亦琛眨眨眼睛。
“我听说你是过来找女人的,这么闲,我没功夫陪你过家家。”傅亦琛拒绝得非常冷酷。
“什么过家家?我是认真的!要是不能成功,就要回去继承家业,我这么惨,你忍心吗?”Clint睁大那双下垂的狗狗眼,看傅亦琛不给反应,又转向盛思夏。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讨打呢?
“我在精神上全力支持你。”盛思夏说。
Clint着急了,“你得付出行动。”
“怎么付出?”
他完全无视就坐在对面的傅亦琛,对盛思夏提示着,“你对他撒娇,请他帮帮我,他一定不能拒绝你。”
原本Clint也只是开玩笑,谁也不会将饭桌上的话当真,他知道,盛思夏绝不是那种开不起玩笑的人。
可怎么他话音刚落,盛思夏的脸色风云变幻,肉眼可见的覆上一层阴霾。
等意识到说错话,已经覆水难收。
盛思夏那一瞬间的表情,转瞬即逝,转眼又恢复先前的平静,甚至带些不太走心的微笑。
Clint了解大部分女人,他知道女人的怒气分两种。
一种是释放出来让人看见的,这种可以解释,可以哄;
还有一种,她不说,也不表现出来,就是不给人机会挽回。
老板端着一盘肉串上来,辣椒粉混着孜然的香气。
终于上菜。
盛思夏却已经没有食欲。
“我想起来有点事,先走了,你们慢慢吃。”她抓起包,看也不看他们,起身就走。
“Wait!”Clint急了,连着叫了几声“夏夏小朋友”。
火上浇油。
越是这样,盛思夏走得越快,生怕店里其他食客听出她就是那位“夏夏小朋友”。
她感到气恼,又有些无奈,一种无能为力感油然而生,原来,她还不能像自己以为的那样淡定。
怎么,一想到被拒绝的黑历史,就被戳中痛处了吗?
她实在懊恼,刚才仓皇离开,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一眼傅亦琛的表情。
他一定也想到了什么。
“你就不打算追出去送送夏夏小朋友?不问问她去干什么?”Clint不满地盯着傅亦琛,“傅,你的绅士风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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