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敖烈已经吃了第一筷子,眼睛瞪的很大,没有空回答江晚,飞快地把剩下的白菜一个劲地往嘴里塞。
薛怀朔替敖烈回答了这个问题。
江晚连忙对敖烈说“你等一下吃哦,这个菜里面不是没有荤食的……”
敖烈打断她“不要告诉我,我不知道。”
江晚“……”
江晚有些奇怪“你们什么时候关系变得那么好啊?”
薛怀朔客观地回答“我们打了一架。”
江晚“然后呢?”
薛怀朔“没有然后了。”
江晚“……”
小熊猫开心地看着敖烈吃饭,见他那么喜欢,觉得参与做菜过程(主要贡献为吃掉过滤完的汤底)的自己也与有荣焉,两只小短手撑在腰上,十分开心。
江晚觉得小熊猫和敖烈站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感。
正如姜文曾经去试镜过《霸王别姬》中的陈蝶衣,这则短闻明明没有笑点,但是一想到姜文和唱虞姬的陈蝶衣(张国荣饰),你就是想笑。
江晚见有人喜欢自己做的菜,觉得也挺高兴的。
她上辈子不常做饭,大部分时间都是点外卖,但是一板一眼按着菜谱来也没出多大差错。
她虽然搞不清楚情况,但把敖烈当成师兄的堂弟对待就没问题了,笑眯眯地说“你喜欢就好,还想吃什么吗,我可以给你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敖烈大力夸奖“你人真好,我以前还觉得你不是那种愿意嫁人、居家过日子的姑娘,像我师妹一样。”
江晚笑着问“为什么这么认为啊?”
敖烈“因为你挺好看的,好看的女孩子一般都不会安安分分地嫁人,就像我师妹一样。”
江晚笑着说“那谢谢你夸奖了,我很高兴。”
薛怀朔“……”
薛怀朔在心底衡量了一下,觉得现在杀掉敖烈有点不太现实,于是严肃地对江晚说“和我过来一下,我有事要和你说。”
江晚如言跟着他到里间去了“什么事啊师兄?”
薛怀朔“……”
他怎么知道,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把人支开而已。
薛怀朔强撑着开口“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江晚“?”
但是她立刻就想起师兄很久以前一次生气,是因为他救了自己而自己没有真诚道谢,立刻笑了,扑到他怀里“谢谢师兄,师兄真好!永远喜欢师兄!”
薛怀朔“……”
他被抱了个猝不及防,双手还反应不过来,僵硬地垂在身侧。良久,才缓缓举起双臂,在她背上轻轻地拍了两下。
他觉得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心里话,可是他现在心里没什么话要说,只觉得世事蒙了一层淡粉色的纱帐,看什么都朦朦胧胧的,可是又那么开心。
简直要疑心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可是他做梦也没有那么开心过。
他听见怀里的姑娘笑着说“等等,是不是不该叫师兄了,现在该叫……”
她仰起头,像一个古灵精怪的妹妹“哥哥对我真好!”
薛怀朔觉得有块小石头在他心上打水漂,小石头在水面上蹦了两下,就沉下去了。
第51章 燃烧的雪
莲心草的使用时间是有限制的, 据说凌晨四五点,天刚微微亮的那个时候使用效用最强。
由于敖烈离开家的时候,他的母亲明确表示希望他能在“朋友”家多玩几天,敖烈打算在附近玩几天再回去, 明日顺便去拜访一下松山上的计都上仙。
对, 未来出任岁星星君的计都道长是上仙,而且还是出身三清门下的道门正统大罗仙。
姜卷耳自然很开心, 她又有理由去见计都道长了,于是给敖烈准备了东侧间的厢房,自己搬到了西侧间去。
要说这有什么影响,可能就是东厢房住着的敖烈, 看见东边邻居家的那一对双胞胎姐妹整天带着自己家狗狗学走路, 他施了个术法,真的让那只小狗直立走路了。
江晚“……”
江晚此时正坐在床榻上,做每一个女人都爱做的事情拆礼物。
她刚才和薛师兄沟通了一下, 隐晦地旁敲侧击了几个问题,很快就得知薛师兄和敖烈对他的身世问题还是一无所知。
江晚有点纠结, 到底要不要和薛师兄说这些事呢?
说了吧, 她没法和薛师兄解释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已经试过好几次了, 不管怎么和薛师兄讲起自己奇妙的穿越和面前那个已经很久没有出现的选择框,他都只会认为她只是单纯地在沉默而已。
不说吧, 总觉得怪怪的, 毕竟薛师兄对她那么好。
知道的信息不同, 对事情的答案也不同。
比如敖烈认为他母亲逼他到“朋友”家来玩,只是因为他从小到大没几个适龄朋友,这些年唯一玩的不错的师妹还彻底闹掰死掉了,希望他拓展一下朋友圈,多交点朋友,少在自己圈子里闷着。
比如薛怀朔认为那位叫季琼的母亲之所以让敖烈过来玩,是因为她和自己的父亲有旧。
只有江晚知道真相。
因为你们是亲戚啊!堂兄弟啊!敖烈的母亲和你父亲关系超好!当初就是她和你父亲里应外合,才让你父亲顺利逃出了东海浮山,来到了人界,碰见了你母亲,这才有了你啊!
只不过她一直觉得自己间接害死了你父亲,所以不好意思和你相认。
“欸,师兄,这是写明要给你的。”江晚拆出来一桌子的药物后,终于在药物堆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信封。
薛怀朔原本坐在她旁边看书,嫌弃她动作太大,而且拆礼物拆着拆着就开始自言自语,挪到了窗前去,听见她喊自己,转身看过来。
江晚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忘记了怎么呼吸。
薛师兄的阴郁气质在暖色调的灯光下淡化了许多,手上的书似乎正看到有趣的地方,嘴角还带着浅淡的笑容。
见她盯着自己出神,薛怀朔出声问“怎么了?”
江晚回过神来,扬扬手上的信封“喏,师兄,这封信是专门写给你的,你现在看吗?”
薛怀朔放下书,走到她身边去,拿过她手上那个小小的信封,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抓住信封边沿,将信封撕开。
信封里面装着一枚印章状的琥珀。
这枚琥珀内里封存的是什么根本看不清楚,它的内部十分浑浊,要是拿到市场上去,哪怕最老眼昏花的人也不会给它估高价。
“这是什么?”江晚好奇地问。
“城重。”薛怀朔瞥了一眼“这是蜃的一项天赋技能,她们不仅能虚构幻境迷惑他人,还能够将别人的记忆保存下来,或者截取某一段时间保存下来。”
“这里面保存的是什么东西啊?那个季王妃的记忆吗?”江晚问。
薛怀朔迟疑了一下,答道“应该不是,如果她是拿来送人的,这个应该是没有使用过的城重,留给我们保存某段记忆或者某段时间。”
江晚问“师兄,你有什么要保存在城重里面的记忆吗?”
薛怀朔摇头。
江晚又问“那这个怎么用啊?我们能用来保存现在这段共处的时间吗?它是怎么计时的啊?”她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现在十分好奇,眼睛亮晶晶的。
薛怀朔接过来“如果没记错的话,开始保存记忆和开始读取记忆的启动条件是一样的。”
他把那枚城重丢进了灯盏里,烛火碰见凝固的琥珀,火焰一下子窜出几米高,差点把纱帐都烧掉了。
江晚“师兄你干嘛!”
薛怀朔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过去。
那枚城重在火光的高热下迅速溶解,由固体变成液体,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仿佛一颗将坠未坠的泪水。
暖黄的烛火中,一缕青烟袅袅直上。
江晚眼前忽然炸裂开刺目的白光,等她从强光带来的恍惚中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一片雪地中。
大雪非常深厚,人站在雪地里,半个小腿都陷下去了,行走非常困难。
江晚正要往四周走两步探探情况,忽然发现自己所处的这具身体自己无法操控,自己只是顺着她的视野在看向四周。
欸,刚才那枚城重,原来是已经储存过记忆的吗?
江晚稍加推测就猜到了,估计这枚城重以前是薛师兄父亲的,季王妃不好处理,干脆一起送给了薛师兄。
自己所处的这个视角是谁的?
江晚听见她在小声地哽咽,被寒风冻得紫红的手紧紧抓住披风的系带,在白茫茫的雪地中顶着风往前走。
这是……
在逃命?在躲避谁的追杀吗?
寒风烈烈,细碎的雪渣随着风往人衣领里钻。空气过于寒冷,只能感觉到肺部仿佛含了一块冰块,胸腔里凉成一片。
江晚能感受到这具身体主人的惊恐和不安,还能感觉到这具身体已经处于强弩之末,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姑娘,在严寒的雪地上走不了几步就会被冻死的。
相信这具身体的主人也感觉到了,江晚听见她带着哭腔鼓励自己“坚持下去,一定能到沧州的!坚持下去!沧州马上就到了!”
“不能让徐伯父他们白死!一定要坚持下去!你是刘宋的公主!”
咦……
江晚想,这不会是……薛师兄的母亲吧?那位死于生产的公主?
沙沙的雪粒落在她的肩上,把肩头濡湿,也让她身上那件本来就十分厚重的裘衣变得更加沉重,把她盈盈一握的腰都给压弯了。
江晚听见了男人说话的声音。
而且是很多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声音粗哑,用词粗鄙,手中举着火把,速度很快地在雪地中朝着目标行进。
目标自然是这位独自逃走的公主。
她的脚印在雪地上一清二楚。
江晚察觉到这具身体的恐惧越来越庞大、越来越具体,身后那些逐渐接近的声音几乎要把她给吓破了胆。
她甚至不顾一切,脱掉身上沉重的裘衣,只穿着单衣在雪地里拼命地奔跑了起来。
江晚看见她的脑海里掠过一行又一行的字。
小茶就是给他们□□死的!
一定不能被他们抓到!
徐伯伯他们为了保护我已经死掉了!我一定要逃出去!
这些该死的土匪!
我一定要叫父皇派兵把他们碎尸万段!
不愧是金枝玉叶,连骂人都不会,这么深刻的厌恶和憎恨,骂出来也只是“该死”这两个字。
风声在她耳边呼呼刮过,雪粒像是小石子一样,连续不断地击打在她身上。
身后已经望见她身影的土匪们见她跑了起来,哄堂大笑,笑得肆意妄为,也跟在她身后跑了起来。
边追还边嘲笑道“这小娘们还以为自己能跑掉”“烈点的才好玩”……
江晚发现她已经有了泪意,可是她忍住没哭,只是在不停地跑,跑到喉头有了血腥气,依旧在玩命地逃。
随后江晚听见了龙吟。
她明明是第一次听见龙的叫声,但是她很确定这种奇异的声音是来自上古遗种龙族。
接下来,那些粗鄙、肆意的声音全部消失了。
江晚随着这具身体的主人转身。
她看见了冲天的火光。
火焰中有无数人形在痛苦地嘶吼。
半空中盘踞着一条威风凛凛的巨龙,他十足凶相,满意地看着雪地上这场盛大的屠杀,仿佛神明从云端俯首,笑看众生痛楚。
江晚感觉不到这具身体的主人有什么情绪了,或许此刻她就是什么情绪也没有。
巨龙和公主。
冲天的火焰将附近的积雪全部融化,那些积雪融化成的水又将火焰扑灭。
总之烧到最后,雪和火都不见了,只剩下黑乎乎的人形焦炭。
公主死死地盯着那场火焰很久,见火焰里的众人全部被烧得只剩灰烬,才恍惚地抬起头,看了一眼空中的巨龙。
她看见一双火红的瞳孔,那双瞳孔里燃烧着延绵不断的火焰,仿佛是从他的血脉里烧出来,而且已经烧了很多年。
他也在看她。
而且是非常直白的、恶狠狠地看她。
江晚感觉这具身体刚刚压下去的惊恐又升了起来,甚至比刚才的惊恐更加具体、更加庞大。
它、它要吃了我!
这具身体的主人在异族不怀好意的瞪视下,顺利成章地得出这样的结论,随后不自量力地在雪地上重新奔跑了起来。
她未尝不知道自己根本跑不掉,但是她还是跑了起来。
肺部的空气完全被掏空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人类最本初的惊恐。
身后巨龙看见她逃跑,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
在某个瞬间,巨龙的指爪甚至已经碰到了她的衣裙,将她肩部的衣服撕开一个口子,任寒风灌进去。
公主发出一声尖叫。
她的声音很好听,带着弱者的悲哀和对死亡的惧怕,因为注意力一瞬间集中到了被划开衣袍的背部,没有留神眼前,被石头绊了一跤,摔倒在地。
她的余光看见那条巨龙化成人形,穿着一袭黑衣,朝她走来。
公主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不敢再往身后看一眼,狼狈地奔跑了起来。
不要杀我!
我想活着!
不要杀我!
她的心脏跳动得十分剧烈,嘭嘭嘭的声音在耳边挥之不去,不止因为过度的运动,还因为深入骨髓的恐惧。
身后男子的脚步声很重、很坚定,并且越来越近。
她被扑倒在地。
雪地非常厚,江晚没感觉有疼痛,只觉得被扑倒在了一床寒冷又厚实的被子上。
也正是这一瞬间,她察觉到自己接管了这具身体——或者更准确的说,这具身体变成了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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