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怀朔听了一会儿,才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刚才那个剧毒蜘蛛的表演是鹰派组织的,表演中出了问题,那只剧毒蜘蛛从舞台上爬了下来,差点蛰死一个鹰派的小孩。
旁边有个鸽派的男人出手相助,直接将那只蜘蛛给杀了,但是因为出手的时候没注意,将整个舞台都毁了,还打伤了几个鹰派的女人。
舞台的主办方——就是那个高挑美艳、武器是伞的女人,认为他是故意借此机会杀掉这只剧毒蜘蛛,顺便泄愤伤人,于是就和他理论了起来。
这里还有个背景鸽派的长老一直对这只剧毒蜘蛛表演的存在非常不满,但是因为它盈利很厉害,鹰派的长老拒绝撤掉这场表演,两派在这个问题上一直在争论,关系很僵。
而鸽派的男人认为我好心来帮你你还怪我?合着还是我错了吗?这只蜘蛛早说了是隐患,你们自己出了问题还怪我?
理论过程中,两人打伤了几个来劝架的鹰派姑娘,最后□□味越来越浓,无可挽回地打了起来。
待会儿回去可以和师妹说,她好像很想知道。
薛怀朔觉得自己耳后的热气散得差不多了,正要起身上楼,忽然看见有人招呼他。
是白天遇见的那个大胡子,还有他那个瘦高的朋友。
“大兄弟,大妹子呢?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喝酒啊?吵架了是不是?”大胡子非常自来熟,热情地坐在他身边“我和你说哈,小夫妻不要怕吵架,以后总归是要过一生的,而且我大妹子性格多好啊,哄哄人家姑娘也就过去了。”
薛怀朔忍不住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老是笑,可能是因为那句“总归是要过一生的”。
薛怀朔把杯子里未喝完的茶给他看了看,然后从从容容地解释道“没有吵架,她累了,就先睡了。”
大胡子“嘿嘿”的笑,说“那就好。”
大胡子那个瘦高的朋友端着几杯酒走过来,很不忿地小声说“他们就会欺负蜘蛛,让那只蜘蛛自然生长,说不定现在已经有人形了呢!”
大胡子小声解释道“我这位朋友,原型是蜘蛛。”
瘦高的男人双手往下压了压“小声点,现在他们看见蜘蛛就人人喊打,不要那么张扬。”
说完他也坐了下来,喝了一口杯里的烈酒,痛快地叹息一声,然后说“我当年也有个妻子,可惜后来死得太早了。”
薛怀朔神色一正,说“节哀。”
瘦高男人有几分麻木,摇摇头“我也没什么感觉了,过去太久了,可能有两三百年了。”
他又喝了一杯酒,说“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生病,病了十几年,有一天就去了,走的时候还年轻。就是走之前两三天都还好好的,新做了一双鞋,说可以穿到明年,还说好了之后给我生个儿子,然后就死了。”
“女人,”他竭力想做一个愤慨的表情,可是失败了,“女人都是骗人精。”
他闷头喝完了杯里的酒,挥挥手“算了算了,不聊不开心的,好不容易出来玩。”
薛怀朔不太会聊天,也不擅长与人交往,再加上他也不喝酒,和他们两人坐在一起也没什么好说的,主要是在听。
过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在这儿坐着他们还更不自在一点,索性随便找了个借口告辞了。
大胡子和他的瘦高朋友却好像误会了,互换了一个“我们懂”的眼神,笑着说“新婚夫妻,可以理解,下次再约吧。”
薛怀朔摇摇头,也没有解释,一路上了楼,推门进去见自己师妹果然已经睡过去了,笑得很甜,脸上红扑扑的。
他盘算了挺久见到她的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现在什么都不用说了也不觉得遗憾,只是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看了一会儿,薛怀朔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恐怖的想法,觉得她这么安静地躺着,不像是睡着,倒像是……
死掉了一样。
这个想法来得是如此迅疾迫切而又真实,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去探她的脉搏,察觉到鲜活的跳动才松了一口气。
这种莫名其妙的联想应该是刚才听的那个故事导致的。
薛怀朔将之抛之脑后,迅速忘却了,躺在她身边,很满足地伸手把人抱进了自己怀里。
她还没醒,只是闻到熟悉的气息,自觉地靠了过来,把脸埋进他怀里,双手在他腰上摸来摸去,最后摸到他的手,很安心地牵起来。
薛怀朔轻轻地在她耳朵上吻了吻,她鬓边还有微微散乱的鬓发,他嘴唇碰到头发,觉得有点痒,但是并不能阻止他在她耳朵上一连吻了好几下。
他其实也还想要。
第59章 溺爱
薛怀朔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 但他显然没意识到,他的行为现在更像是在为难自己。
他只是记得很清楚,心猿潜藏在一切激烈的情绪中,在欢喜中、在悲痛中, 仿佛毒蛇潜藏在暗处, 吞吐着恶意,要把所有人拉入无边的深渊。
他不想被心猿控制, 所以他一直以来都尽力保持自己的情绪处于平静之中,这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在薛怀朔的价值观中“妹妹想要亲吻,为了哄她开心满足她以防止她去找别的男人”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因为和妹妹亲近尝到了特别巨大的愉悦,所以还想摁着她再来一次”就是有问题的。
而且有很大的问题。
薛怀朔觉得平章师妹可以放纵一点、不必那么冷静, 他能帮助她, 但是他一定要保持镇静,不能被任何情绪冲昏头脑。
要对一切特别剧烈的感情保持警惕。
但是师妹没醒,他偷偷亲几下也没人会知道的。
还想要。
自己的妹妹又软又香, 特别特别乖,就算是害怕他的眼睛, 也要假装一点都不害怕来哄他, 就是怕他伤心。
薛怀朔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光明正大地双标,别人的欺骗是憎恶与怀疑;妹妹的欺骗就是带着惶恐的爱意。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我的妹妹啊, 她可爱死了。
江晚慢慢把整个人都缩进他的怀里了。她膝盖上方还戴着那个名叫“逍遥游”、从北海鲲鹏身上取来的圆环,她戴惯了不觉得咯, 但是薛怀朔感觉非常不舒服。
他起先没想起那是什么, 还用手隔着衣服摸了摸, 然后才想起来那是个清心镇幻的腿环。
对了,师妹老是头疼这毛病,一定要找个时间给她彻底治好。
谁知道以后会不会积成大患。
不过最近也没怎么看她说头疼过,可能是师父给的朱砂一直在持续起作用。
那朱砂制作起来也不难,只是要用太多精纯修为,实在治不了本,这么缓缓地养一辈子也可以,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修为。
她梦里有一片渡不过去的海,他不是彼岸,但是却一直在想着怎么撑船。
第二天的早饭是一种本地的煎包,煎包里面不是那种常见的肉泥,而是一小块一小块的肉丁、豆腐干和葱油,汁很足,要小口小口的吸。
薛怀朔依旧无法理解自己师妹为什么那么喜欢凡人的五谷杂粮。明明修道就是为了摆脱口腹之欲,为了摆脱困倦与疲乏。
不理解没关系,他还蛮喜欢看她低着头吃饭的样子,她吃到好吃的时候会开心。
昨天那个大胡子鲤鱼精和他的蜘蛛精瘦高朋友也在,两人商量着要去吃螃蟹。
江晚也想吃螃蟹。
她听师兄讲完昨天发生的斗殴事件始末,觉得有些唏嘘,但毕竟是人家自己的家事,自己没有立场掺和,掺和进去也不见得事情会更好,也就听听罢了,转瞬便丢在脑后。
她现在整个人都轻飘飘地高兴,看什么都觉得好,就算现在不好,迟早也会变好的。
胡子大叔作为一个水边的妖精,给她分享,要吃好螃蟹,得费锅。待会儿挑口便宜的锅,螃蟹往里扔,别管锅怎么吱吱地尖叫,怎么在火上抖,别管它,等锅盖上都没半点水汽了,锅有焦味了,这个时候螃蟹最好吃,就是锅毁了。
“总之,要得到好东西,就得毁掉点别的东西。”胡子大叔总结道。
聊着聊着,聊到高兴事,瘦高的蜘蛛精说“我和我家那口子刚成亲的时候,我们俩睡一间房,她老睡不好,好不容易睡过去,我发现房间里进来了一只蚊子。”
胡子大叔应该已经听他讲这个故事很多遍了,自然而然地接上“作为一个优秀的丈夫,他反应迅速,当场结网,把那只蚊子给网住了,没有吵醒弟妹,第二天还被夸了。”
瘦高男人很腼腆地笑,这桩高兴事和那句夸奖他可能已经记了几百年,现在还在高兴。
江晚一直觉得蚊子咬人是件充满歧视和邪恶混乱的事情。
为什么青年蚊子——尤其是雄性蚊子不负责任的性行为,要她一个人类女性来付出血的代价???
您激增的生育成本应该算在那个爽完就跑的雄性蚊子身上,而不是她这种弱小可怜又无辜,一躺下来耳边就充满嗡嗡嗡的人类女性身上!!!
他们一行人到达那个做螃蟹很出名的食肆时,就分开坐了。
薛怀朔见人一走,自己师妹立刻眼睛亮亮地转过头来,以为她也想要夸奖,正微微笑着打算夸她几句。
她偷偷去拽薛怀朔的衣摆,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师兄,我们亲亲吗?”
薛怀朔“……”
高兴的事情你只能联想起这个吗??
被无情拒绝的江晚点了一坛店里很有名的黄桂稠酒,开始默不作声地喝酒,觉得昨天认为攻略进度一下子自动推满的自己实在是太幼稚了。
果然薛师兄你并没有想通,也并没有想和漂亮师妹发展刺激的关系!你只是三观不正到觉得给自己妹妹的奖励可以是亲吻!!!
下一步是不是咱们还要以兄妹身份睡一觉啊?
啊啊啊啊!
等一下。
江晚“……”
这么看好像也蛮刺激的。
江晚选择不再瞎想,低头喝酒,待会儿还有螃蟹吃。
这种黄桂稠酒简直一点度数都没有,酒精味不重,还有一点若有若无的甜,非常好喝。
薛师兄自然是不喝酒的,也不怎么爱吃螃蟹,低头在给她拆螃蟹,把完整的蟹肉盛到一边的碗里去。
他再一抬头,就发现自己师妹旁边已经放上了几个空荡荡的酒碗,刚才摆在她脚边的那个硕大的酒坛已经空了三分之二。
薛怀朔“……”
只是没有答应她亲亲而已,有必要喝那么多吗?
薛怀朔第一次感觉到了溺爱孩子的坏处。
江晚伸手去拿那盘完整的蟹肉时,遭遇了此生最大的一个灵魂问题
该如何在自己没喝醉的时候,证明自己没有喝醉?
她站起身把那坛黄桂稠酒(酸甜饮料)挪开去,打算去拿蟹肉的时候,一不小心滑了一跤。
她真的没喝醉,只是坐的位置靠近海,地板上溅到一点水滑了一下而已。
对于一个经常应酬的社畜来讲,这种低酒精的稠酒干脆就应该归类到饮料里面去。
但是师兄认为她醉了。
他一边叹气一边把她扶起来,还摸她的额头,看看体温有没有异常升高,像是一位操碎了心的长兄“还没到中午,怎么喝这么多……”
一边跑堂的小二看见她摔跤,赶忙也过来搭把手,但是薛师兄已经把她半抱在怀里了,小二有些尴尬地站在一边,搭话说“我们这酒不醉人的……”
小二话说到一半,看见了旁边那个已经空了三分之二的酒坛,连忙改口“喝多了也会醉,特别是女孩子,当成饮料一不小心喝多了,也很容易醉。”
江晚连忙摇头“我没喝多,我就是脚滑了一下。”
并没有人信。
薛师兄把她拉得更紧了点,要了醒酒茶,一边皱着眉,一边把她扶到了椅子上,问“感觉还好吗?头痛不痛?”
江晚“……”
江晚这才意识到“一个不醉的人试图证明自己没醉”是个和“一个正常人在精神病院证明自己没有精神疾病”差不了多少的困境。
因为一个喝醉的人,一定会说的一句话就是“我没醉”。
江晚曾经还目睹过一个博士小姐姐,喝醉之前温文尔雅,喝醉之后一边说我没醉一边往自己另一个喝醉的朋友身上盖了五张椅子,边盖还边说“她穿的少要着凉的。”
她放弃证明自己没醉了。
种种迹象表明,她现在最快摆脱困境的办法就是接受自己醉了,然后喝杯醒酒茶,再恢复正常。
江晚索性借着喝醉的借口调戏起来自己的师兄,反正都可以推到喝醉了上面。
她拽着薛师兄的袖子,笑得很狡黠“师兄。”
“嗯,干什么?”
“现在还是不想和我亲亲吗?”
薛怀朔“……”
薛怀朔试图和她讲道理“过多贪恋肉身快感对修行有弊无利,强烈的情绪往往是心猿存活的土壤。”
江晚“可是我就是想要亲亲。”
薛怀朔“……”
江晚“师兄你不想亲我吗?”
薛怀朔“……不想。”
江晚“你既然不想亲我,为什么不敢看我?”
直球打起来真的太爽了!呜呜呜!!
薛师兄落荒而逃了。
虽然很不想这么描述,但是他确实是把衣袖从她手心里收回来,在她额头上吻了吻,然后丢下一句“我去给你端醒酒茶”就匆匆走了。
像是在说“不打针是不行的,但是打完针带你去吃冰淇淋和巧克力你不要哭好不好?”
江晚靠在椅子上笑,觉得虽然溺爱不好,但是被溺爱的感觉实在是不错。
她虽然没有笑出声来,但是美貌姑娘带着醉意笑得肆意,实在是一副值得一瞥的场景,经过她座位的人无不在匆忙中看她一眼。
虽然罗刹山是热门旅游景点,但是经过昨晚的事情,那么早出来玩的游客也没多少,大多还是本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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