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竹笛好生厉害,一触动机关,暗器就会射出来。如此精妙的物什,只怕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也不知到底出自哪位高人之手。顾唯念对江湖事不太了解,但是薛少河了解。他总该知道这世上制作暗器的高手都有谁。
谁知薛少河叹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神仙。不过,忘尘既有过早年那场经历,说不定是特地搜罗来那样一支竹笛防身。这也算不得奇怪。”
顾唯念扁扁嘴。他怎么知道忘尘是用那根竹笛来防身?万一忘尘是要做别的事呢?
话说回来,除了那支竹笛,另有其他事也叫她心里不落意:“你还说要带我看日出和花海。这下看不成了!”不过这却不能怪薛少河了,是她自己心里有鬼,所以急着离开。
薛少河果然大呼冤枉:“我本打算在莲台山多留几日,到下月十五一睹顾相风采。说起来,到了那时,南峰也正是赏花海的最好时节。是你自己一百个不乐意,我只好作罢。”
顾唯念笑道:“到底他是官我是贼,就算他不知道这世上有个我,我也是怕见他的,话说回来,薛大哥还说要带我看更美的风景。我可等着呢。”
薛少河立时笑起来:“不如我现在就带你看尽人间美景?崇苍宫有什么好去的!”
顾唯念便不笑了,独自骑着马走开了。她才不上他的当!
老马慢慢行在蜿蜒的小路上,极目望去,苍空碧蓝,白云悠悠,四野茫茫,时时可见路旁垂柳如绿烟,桃夭若云霞,溪流淙淙欢歌,蜻蜓掠水而过。
顾唯念在马上伸了个懒腰,准备下马步行片刻。在马上这么久,腿都麻了。只是她还未行动,目光便被一对在水边飞舞的蜻蜓吸引住了。她惊喜的指着那对蜻蜓道:“薛大哥你看,那两只蜻蜓的身子连在一起,好像一颗心一样。都这么样了居然还能飞,真有趣。”
薛少河好笑地看她一眼,没答话。
顾唯念仍旧指着那对蜻蜓道:“薛大哥,你倒是看啊,你笑什么?”
薛少河道:“笑你又呆又可爱。也对,你以前是个千金大小姐,自然不会见过这些。”
顾唯念很不服气:“我也是……啊……出门玩过的。恰好没见过这个,很奇怪么?”
不远处一株老槐树上,传来一个女子明朗脆亮的笑声:“哈哈哈哈,那两只蜻蜓在洞房,很快就会生几只小蜻蜓了。”
顾唯念闻言,顿时羞得双颊绯红。她与薛少河抬头朝着前方的老槐树上望去,却看到一个红衣少女站在春风拂过的梢头,对着酒囊,仰头灌下一大口烈酒。
其实顾唯念也不知道那酒到底是不是烈酒,只是看那少女一张俏脸红扑扑的,便觉得那酒囊里头装的是烈酒。
少女任由一头青丝被风拂乱,丝毫不去理会。她双眉浓而黑却并不粗,反而意外的修长精致,显得十分俊逸。双眉下是一双极妩媚好看的桃花眼。只是那略带英气的眉中和了妩媚,显得异常的美,却不带丝毫媚气。
她的腰很细,胸也不算小,模样看起来却不过十七八岁,穿一身大红衣裙,如同一团浮在树梢的烈焰,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顾唯念赞道:“不想这荒郊野外,竟能见到如此绝色佳人!”
红衣少女被她夸得开心,笑道:“小妹子的模样也不差。”
顾唯念还没来得及笑一笑,红衣少女又道:“小妹子身边这位小哥哥,长得更不差。”
顾唯念顿时笑不出来了。倒是薛少河朗声大笑,看起来被夸得很开心,只是他的笑声在看到顾唯念甩过来的一记极为不满的眼神后,便戛然而止了。咳咳,还是应该给眉眉留几分面子的。
顾唯念觉得这红衣少女简直是在故意气她。长得比她美,穿得比她好,站得比她高,也就罢了,她也不看重这些。做什么才夸她一下,又将她说的还不如薛少河?看把那小子得意的!
顾唯念便阴阳怪气对薛少河道:“薛大哥,我瞧你被人家小姑娘调戏了,心里还挺美哪!”不待薛少河反驳,她又道,“咱们还是走吧。别打扰这位小姑娘吹风的雅兴了。”
树上的红衣少女不干了,着恼道:“谁说我在吹风,我分明是在看夕阳。”
顾唯念情不自禁抬头望天。她和薛少河才在一处小村里吃过了午饭,这会儿日头才偏西,这红衣姑娘看得哪门子夕阳?
薛少河也觉得这小姑娘太有趣了,朗声笑问:“姑娘,你这时辰便出来看夕阳了?”
红衣少女道:“是啊。待我喝完了酒,醉倒在树上睡一觉,醒来后,自然就能看夕阳啦。”
顾唯念也笑了:“万一睡过了时辰呢?”
“那就看星星。”
“若是连看星星的时辰都错过了呢?”
“那就看日出呗。”
顾唯念便低声对薛少河笑道:“我看出来了,这小姑娘是个小贫嘴。”
薛少河也压低了声音,好笑道:“你才几岁?口口声声叫人家小姑娘,或许人家比你年长呢。”
红衣少女一手叉腰,高声道:“你两个做什么说我坏话?别以为我站得远便听不见。”
薛少河不由挑眉。他二人方才声音放得很低,可这少女远远站在树上,却能听得清清楚楚。这份耳力,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红衣少女连薛少河的表情都能瞧得清清楚楚,见他如此,便咯咯笑起来,声若银铃,悦耳动听:“这位俊哥哥似乎很惊奇啊!怎么?我不能听到你们说话么?”
薛少河未及答言,红衣少女忽然神色凝重,警惕地望了下四周。不过须臾间,她又笑了起来,高声道:“哎呀,这四下来了好些人。我不记得与谁结过仇,想必是冲你们来的。早知如此,我不该与你们搭讪,免得让人以为咱们是朋友,连累我就不好啦!”
薛少河也察觉到四下里有些不对劲。若他没听错,这四面八方都有人在轻手轻脚的靠近,而且速度极快。他那会儿只顾和这少女说话,没能察觉四周的处境变化。这少女站得比他高,所以及早发现了不对劲。
顾唯念见此情形,不由心头一紧,来的莫非是……相府私卫?
顾唯念并没有猜错。本是悄悄靠近她们的相府私卫,因已暴露,便也都不藏着了,一个个从藏身的树后、匍匐的草地,飞身跃起,复又将他二人围在当中。真可谓动作迅捷,训练有素。
这次领头的,自然还是顾行。
顾唯念叹口气。真难为他一身白衣,怎么藏得那么隐蔽。不知道这次能不能从他手里顺利逃脱。
第27章 难料
顾唯念不用问也知道,八成是顾行带队进入莲台山,听闻了不久前发生的一桩怪事,自然也听说了一对外来的男女,只要一细问,便知道是她和薛少河。不过,顾行在朝任职,虽说只是小吏,也不能这么随意吧?总为了相府私事奔波,朝廷乐意么?
薛少河大声嘲笑顾行:“手下败将,这是养好伤了?”
顾行上次受伤着实冤枉,如今听薛少河反来嘲笑自己,不由勃然大怒:“不知死活的东西!”
顾唯念觉得顾行面对薛少河时,脾气似乎大得有些离谱,与她以往认识的顾行简直判若两人。再联想起薛少河的话,她心中更是存了疑虑。莫非顾行真的喜欢自己?呸呸呸,薛少河心口胡诌的玩笑,能信么?
薛少河仍旧嘲笑道:“醋劲儿还挺大!怎么?你以为弄死了我,眉眉便……”
顾行哪里容得下他当着一干私卫胡言乱语,喝道:“我今日定要亲手取你性命!”手中长剑陡然出鞘,剑光闪动,一力刺向薛少河,剑招迅疾,变化无着,令人防不胜防,茫茫剑气将薛少河与顾唯念齐齐笼住。
薛少河大惊,真以为顾行是要将他和顾唯念一起弄死。难道这家伙已经对眉眉忘情了?这想法稍纵即逝。他顾不得多想,手中马鞭挥出,全力抵御那排山倒海的剑势。谁知他一鞭挥出,顾行手中剑气一收,专攻他一人。他长鞭未及落下,顾行手中削铁如泥寒光似雪的宝剑,已将所有剑气汇聚一点,直直点向长鞭,两相一对,力道分散的长鞭便被斩为两截。顾行剑势不收,趁势刺向薛少河心口。
这是要一击毙命!
薛少河手中并无合用兵器,长鞭一断,气势大弱,只得以鞭柄和不足尺把长的一截断鞭,奋力抵挡顾行的剑势。
相府私卫趁机团团围住顾唯念。薛少河心中焦急,只想快些打退顾行,只是手中兵器比人家弱太多,短时间内只能打个势均力敌。他已瞧出,顾行的内力修为不如他,多缠斗些时辰,顾行必然落败。可顾唯念已落入人手,薛少河只想快些取胜。
顾唯念瞧着一众私卫,满心想喝出一声:“大胆!都退下!”怎奈她此刻实在不想暴露身份。她拿不准薛少河知道她的身份后,会是怎样的反应。况且,还有个陌生的红衣少女在场。也不知这少女是什么人,会不会将这种事四处乱传。她绝不会为了自己的名誉,无端扣留一个无辜少女。
红衣少女似是瞧够了好戏,大笑道:“打得真是精彩!后头来的这位小哥更俊俏,身手也不错,不如到这里来,让我仔细瞧瞧。”
薛少河立刻听出她话外有话。他原本便已在打斗中逐渐靠近那株槐树,听了少女的话,更是故意将顾行一步步逼了过去。这种时候,也没别的法子了,不如就信一回这个陌生少女。
顾行本来觉得自己略站上风,没想到斗了不过片刻,便开始受制于薛少河。一旁的私卫都很听话,无人敢上前帮他,他也不想他们相助。
薛少河与顾行甫缠斗至树下,双双踩到青草上,惊觉不对。地上忽然张开一张网,迅速将顾行收起,倏一下吊到树上。顾行整个人被紧紧缚在网中,剑都来不及施展。那网也不知是什么做的,异常结实,顾行一时间根本不能挣脱。
薛少河还没来得及笑出声,一只脚忽然被一根麻绳紧紧圈住,整个人被倒吊起来。
顾唯念惊呼出声:“薛大哥!”
薛少河并不惊慌,腕中飞出一枚燕尾镖射断麻绳,身子轻飘飘落地。
顾唯念这才松了口气。
一个私卫见状,一把将顾唯念从马上扯了下来,手中长剑冷森森横在她颈上。顾唯念还未惊叫出声,挟持他的私卫已对薛少河道:“放了我家公子!”
顾唯念很快回过神,这私卫并不敢伤她,不过是仗着薛少河什么也不知道,吓唬人罢了。想到这里,忙道:“薛大哥放心,他绝不敢伤我。否则如何向他家公子交代!”
薛少河叹口气。眉眉真是太自信了!不管这小白脸多喜欢她,到了这时候,还能把她看得比自己的命重要不成?
这么想着,薛少河便扬了扬手里一枚燕尾镖,朝着树上的顾行比了比:“你敢弄死我的女人,我就弄死你家公子。不知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飞镖快?”
“谁是你的女人?!”顾唯念和顾行齐声道。
顾行不由望着顾唯念笑了一笑,随即又沉下脸:“姓薛的,你满嘴胡言。”
薛少河道:“眉眉怕羞,这才不肯承认。不然怎么你被吊起来,她不吭声,我被吊起来,她担心的大喊大叫?”
顾行恨恨别过眉眼,不想再看这个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混账小子。
薛少河斗嘴赢了,心中正得意,忽听挟持顾唯念的家伙喊了一声:“换!”
一干私卫迅速变换队形,其中六人单膝跪地,手中□□齐齐指向树上的红衣少女。他们都见过薛少河的身手,知道对准他没用,干脆对准了那陌生少女。
领头的私卫对薛少河道:“我看你们分明是一伙的。也不知你的燕尾镖是忙着救人,还是忙着伤我家公子。”
红衣少女哈哈大笑道:“以多欺少,暗中偷袭,已是没脸没皮,既被我撞见,我岂能不管?这会竟还抓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要挟别人!我偏不让你们得逞!那位薛哥哥,你不必管我,在我看来,他们手里那破烂玩意儿,还不如三岁小娃的弹弓呢!”
薛少河道:“如此我便放心了。若是连累姑娘,就是我的罪过了。”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倒是轻巧,顾唯念心中却很焦急。那位红衣姑娘是好心多事,这才牵扯进来,她并不愿那少女因此出事,也不愿意薛少河出一丁点意外。这些人手里的□□,都是极厉害的,她身前又围了不少私卫,僵持下去,倒霉的是谁还不知道呢。
思及此处,顾唯念忽然伸手去抓颈前的长剑。私卫怎敢伤了小姐,连忙撤剑,顾唯念却仍是抓住了剑刃。
顾行忙道:“不许伤她!”
私卫连剑也不敢撤了,万一割伤了顾唯念的手,不是闹着玩的。那剑便落在了顾唯念手里。顾唯念趁机退开两步,反手将长剑架在自己脖子上。
顾行大惊:“眉眉,你干什么?”
顾唯念道:“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让你的人走,要么带着我的尸体走。”
第28章 厚颜
顾行觉得顾唯念真是自己命中的克星。自从她离家出逃,他一路追,便一直倒霉,一直狼狈。上次的伤才痊愈,现在又被人吊起来,偏偏顾唯念胳膊肘向外拐,不惜拿命跟他作对。
他真想把顾唯念抓过来,问问她被姓薛的灌了多少迷汤。只是顾唯念不给他问这个问题的机会。顾行不过犹豫片刻,顾唯念手中长剑一动,便已见了血,雪白的脖颈上,霎时多了一线红痕。
死丫头对自己真狠!顾行怎么也想不明白,顾唯念这到底是为什么。好端端的忽然离家出走,连原因都不肯说。为了能继续在外面游荡,居然敢对着自己的脖子来一下子。偏偏顾行就是被她治住了。不管她是来真的也好,吓唬人也罢,顾行都不敢再逼她。万般无奈,只得命令一干私卫:“全都退开,不要伤了……顾姑娘!”
顾唯念道:“我要他们全都退到三里之外!”
顾行只得照办:“都听到了吗,退到三里以外。”
顾府私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依照顾行的话,老老实实退出很远。
顾唯念这才放下剑。薛少河上前查看她颈上的伤,却被一把推开:“走开!”这小子刚才在言语上占了她不少便宜。
薛少河压低声音道:“那小白脸还在呢,你配合我演一场好戏给他瞧瞧怎么了?说不定他知道你心有所属,也就放弃了。省得他一路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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