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心知自己的隔空打穴还没练到家,想对付薛少河根本不可能,便也不将这招用在薛少河身上,免得自取其辱。只是身形一转,想上前去阻拦薛少河带走顾唯念,但却已经慢了。薛少河横抱起顾唯念,匆匆离去。
抱着个人还想跟他比轻功?顾行冷笑连连,施展身形追了上去。身后的私卫,凡是还能动的,也都跟了上去。
薛少河并未打算带着顾唯念走很远,狂掠一阵后,便停下身形,将顾唯念放了下来。
顾唯念气都没喘匀呢,便兀自生气道:“薛少河,你真是一头大蠢驴,我刚发现你居然蠢成这个样子。快帮我解、穴!”她第一次这样骂人。但她真的实在是忍不住了。薛少河差点就酿成大错!
薛少河心知自己刚才确实傻得没边儿呀。他不该不信顾唯念,反倒莫名其妙信了顾行的谎话。可是总不能怪顾唯念对他太好了,屡次为他犯险,否则他也不会轻易就被顾行骗了呀。
但薛少河是不肯自认理亏的,他道:“关心则乱,你没听过?”一边说着,一边帮她解、穴。他用的是惯常的解穴手法。对顾唯念根本不起作用。
顾唯念道:“你这样没用。那个姓邢的家伙封别人穴位时,用的手法非常奇怪。”
薛少河蹙眉道:“这是什么手法,很罕见,也很厉害。”
顾唯念道:“你都不知道,我哪里知道?”其实她知道。她幼年时父亲还想过教她呢。不过家中突生变故,父亲后来没时间和心力指点她了。为了家人的处境,父亲也不敢教她。女孩子学功夫,毕竟扎眼,她们当时需要彻底的埋没在人群里。她也将精力投入到了种菜、刺绣、挖野参等等事情上。至少做这些,可以贴补一些家用。
薛少河道:“也对!”他都弄不明白的功夫,顾唯念自然更不可能听过。虽然她是武将的女儿。
薛少河又换了两个手法,可还是没什么用。薛少河决定换个法子帮顾唯念解、穴。
顾唯念已经看到顾行的身影由远及近,急切道:“薛大哥,你快一些。”
薛少河宽慰她道:“只要你没被那小白脸下毒,不管你能不能动,我都可以带你安全离开,你放心吧。”
这叫人怎么放心?顾唯念道:“合着不能动的不是你!都怪你!”
这一次,薛少河很愉快的承认了错误:“好吧,都怪我。”
顾行已经赶了过来,他身后的私卫距离也不远。
薛少河见状,一把搂过顾唯念,右手搭在顾唯念肩头,让她整个人倚靠在他怀里。他则满脸轻松愉快的看向顾行:“邢大人,你追来的很快呀!你这会儿不急着去找龙将军和周将军了?”
这态度,简直像是挑衅。
顾行盯着薛少河那不老实的手,蹙眉道:“反正人已经死了,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薛少河道:“只是周将军死了罢了。龙将军这会儿说不定身处险境。你早一步找到他,或许他老人家还能活命。你再晚一步,说不定龙将军也死了。”
顾行完全没心思理会薛少河的话,仍旧盯着薛少河的手,忽然道:“你放开她!”
薛少河一怔:“什么?”
顾行道:“我让你放开眉眉!”
薛少河道:“你这话说得甚是好笑。眉眉与我情投意合,我高兴怎样便怎样,要你多管闲事?”
只有顾唯念知道是怎么回事。薛少河右手心有一股柔和温暖的劲力游走在她身侧。与他那会儿带她来南瓜镇时一模一样。不同的是,那会儿的劲力只是为了叫她恢复精神和体力。这会儿,他的内力在帮她冲开穴位。那股内力一直在她的巨阙穴周围游走。似乎是怕伤了她,所以迟迟未曾强行冲硬冲,只是一点一点慢慢的自穴位周围渐渐侵蚀防线。
顾行一声冷笑:“薛少河,你别嘴硬。只怕是你解不开我封住的穴道,气急败坏之下,便胡言乱语起来了罢?你若再不乖乖听我的,那就让她一直僵硬着身子不能动好了。我倒要看看十二个时辰之后,你的眉眉还能不能健健康康的。”
薛少河面上一紧:“寻常被封住穴位的人,四个时辰之后,便可自动解开了。”
顾行道:“若我的点穴手法这么平庸,我还真不好意思招呼在薛兄身上。薛兄,你也未免忒小看我了。”
薛少河道:“那不知邢大人的手法有什么奇妙之处?”
顾行道:“若没有我帮忙解、穴,你的眉眉永远不可能动。被封住十二个时辰后,血气早已由流通缓慢变为一直滞塞。如此一来,少不得她便要变成个废人了。严重了,只怕要死。”
薛少河哈哈一笑:“是吗?”
他将手从顾唯念肩头拿开:“听起来挺可怕的,不如我还是松手吧。”
顾唯念轻轻呻、吟出声,僵硬的身躯也柔软了下来,她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继而不满的瞪了一眼顾行:“邢大人,你可真够狠哪。”
她知道,顾行说的都是真的。爹的打穴功夫就是这么厉害。但她没想到,顾行用这手来对付她。
顾行一怔。他又低估了薛少河的能耐和他的狡猾程度了。不过不要紧,反正眉眉不懂功夫,就算穴位被解开了,一样是个“拖累”。只不过这个“拖累”,既可以拖薛少河,也就可以拖他。他还真不敢也绝对不舍得让顾唯念真的有一丁点损伤。他当然也不可能真的拖过十二个时辰都不给顾唯念解穴。事实上,他连一个时辰都没打算拖过去。
相府私卫于此时匆匆赶到。薛少河与顾唯念很快又被围了起来。
顾唯念昂首提醒道:“邢大人,你莫要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顾行当然不会忘记。他有两件要紧事要做,一件是将顾唯念带回去,一件是找龙将军和周将军。两件事都是他的要务,他一件都不会落下。
顾行道:“我清楚得很,就不劳顾姑娘挂心了。”
顾唯念道:“薛大哥,看来邢大人是太缺乏经验教训了。你只管将他拿下好了,别管我。倘若他果真落在你手里,还怎么去找龙将军和周将军。若是龙将军因为他迟到片刻,人便遇难死了,我倒要看他怎么向他的主子交代。”
薛少河当然是不可能丢下顾唯念不管的。顾唯念也不过是那么一说,好让顾行赶紧去找龙将军,赶紧放过她。
顾行虽然知道顾唯念的小心思,但还真不敢大意怠慢,毕竟龙将军他也要找。他道:“既然顾姑娘知道我有要事在身,那最好不过了。不如顾姑娘主动留下,也好方便我心无旁骛解决麻烦。”
顾唯念心头忽然一跳。顾行再说下去,就露馅了。她对薛少河撒谎说,她只不过是顾行看上的一个女人。抓了她这样一个人,只不过是又抓了一个需要看守的人罢了。顾行为何就心无旁骛了?以薛少河的头脑,他定然会仔细琢磨琢磨顾行这话的。
顾唯念甚至怀疑,顾行是不是已经动了心思,想要将她的身世告诉薛少河了?不知怎地,她忽然便想起薛少河在客栈里说的那番话。
薛少河那时候很理解“贤哥”知道贞贞是县令女儿后,便不愿再与贞贞继续交往的心态。他甚至说,如果顾青活得好好的,她依然是将军府的千金,他只怕也要好好考量考量。
他要考量什么,她没给他机会说出口。她当时只顾着生气了。但其实他话里的意思,她明白得很。无非就是觉得她身份高了,他一个跑江湖的还是不要去沾惹了,门第的差距,家族的阻碍,会使得他们很难有好结果。而且,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就薛少河的性子,只怕在乎的也不是所谓的门第,而是,他不高兴去“攀高枝”!
想到这里,顾唯念不免担忧起来。顾行其实若真将她的真实身份告诉薛少河,只怕薛少河真的不会再管她,掉头就走掉了。毕竟她是相府千金,他还操什么心哪!
顾唯念道:“邢大人,你若定要让我留在你身边,也成。”
顾行大喜。眉眉深明大义,他觉得再好不过了。不过,他又隐隐觉得自己高兴的有点早。毕竟这不是顾唯念惯常的行事做派。眉眉实在不像是一个会如此轻易就向他妥协的人。从她离家出走那天起,只要被他追踪到,她哪一次不是想尽一切办法逃走了?
顾行因而狐疑道:“当真?”
顾唯念道:“当真。你让薛大哥走,我自己跟了你去好了。”
薛少河挑眉道:“眉眉,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还真以为我不能将你救走了?你总这么小看我,这令我很不高兴哪!”
顾唯念道:“我小看你什么了?刚才就是你把我扔给他的人。”
居然还在为这个生气!薛少河理屈词穷。好吧,眉眉说的是对的。他刚才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被小白脸那么容易就骗了。他只得道:“以后绝对不会有这种事了。”
顾唯念道:“你保证?”
“我保证!”
顾唯念又道:“以后无论那个邢大人再说什么无耻的谎话骗你,你定要记得,要信我的话,千万不要再信他那些乱七八糟的鬼话!”
薛少河连忙道:“得令!”
顾行的心头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凉水。顾唯念真是太懂得未雨绸缪了。如果他这个时候忽然告诉薛少河,顾唯念就是顾相的女儿,但是顾唯念坚持不承认,薛少河会信谁?
应该还是会信他吧?毕竟他可以拿出一大堆证据来证明自己的话是真的!
可是看起来,顾唯念好像一点也不想让薛少河知道她的身份!
顾行忽然又觉得,要不,就尊重一下眉眉好了。眉眉不想让薛少河知道自有道理。何况,就算给薛少河知道了这事,也不是什么好事。好吧,那他只好换个法子带眉眉离开这里了。
顾行道:“既然顾姑娘不肯自己来,那我只好不客气了。”
顾唯念急道:“你要做什么?”
顾行道:“来人,将薛少河拿下。不要伤了顾姑娘。”
反正抓了薛少河也一样。
顾唯念不由撇嘴。她并不是一个刻薄的人,但她确实打心底觉得顾行自不量力。居然吃了这么多次亏都还不改。薛少河有那么好抓吗?她觉得,薛少河连带她在这里停下来,都一定是算计好了的。按照薛少河的性子,既然在这里将她放下,一定会有用意。
顾唯念看了一眼周遭环境。村民和官差们都已经相距很远。况且,就算距离这里很近,他们也不敢来的。四周很空旷,大片的草地绵延起伏,不远处有如烟的垂柳,茂盛的槐树。看起来,这里虽然很美,但若当做打斗的场地,也不过就是很平常的样子。
顾行的命令一下,相府的私卫心知不是薛少河对手,但也少不得排列阵法,要尽全力将薛少河拿下。这次依然是手持机、关、弩、列队,手中弩、枪指向薛少河。
顾唯念想也不想,挡在薛少河身前:“邢大人,谢谢你方才那句命令了”又别开眼睛,去瞧一干私卫,“你们可都记好自家主子的命令,千万不要伤了我。”
这句话说得一干私卫各个觉得不对劲。顾行确实是主子,但比顾唯念这个正牌主子,还是差了点儿的。
顾行简直拿顾唯念毫无办法。
薛少河终于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姓邢的这小白脸!这种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缺女人的人。可是,他情愿被眉眉一再的要挟,都不肯伤了眉眉分毫。他早知道小白脸是喜欢眉眉的,用情也是极深的。可是,他还是觉得,这白衣小白脸对顾唯念的态度透着那么些古怪。
顾行看着顾唯念再次不顾一切挡在薛少河身前,心中也不知是该发酸还是该生气。眉眉利用的,无非也就是他不敢伤了她的心思罢了。他道:“薛少河,你要是个男人,就别总让女人挡在前头。”
薛少河冷笑:“谁让她挡了!不过你的这些属下,这会儿只怕都没力气再发射弩、箭了吧?”
顾行听他这么问,心知不好。顾唯念也惊奇的朝那些私卫看去。他们片刻前还虎视眈眈的呢,这会儿却一个个都倒了下去。手中的机关、弩也纷纷落地。
薛少河冷笑道:“邢大人,你的人不行啊!”
顾行气急,喝问众私卫道:“怎么回事?谁许你们躺在地上的?”
一个倒地的私卫道:“大公子,我们……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顾行知道是薛少河耍诈,忙问:“姓薛的,你到底干了什么?”
薛少河笑眯眯道:“没做什么。就是想看看你没了手下这群废物后,还怎么神气!”他重新搭起顾唯念肩头,急掠而去,眨眼间便已远远离开此地,而且逃离时,再不用担心身后有弓、弩射来。
顾行顾不得手下私卫,忙施展身形去追薛少河。他就不信了,薛少河躲得过私卫,还躲得过他不成?
薛少河在半空中换了姿势,将顾唯念横抱起来,好让她躲开拂面而来的风。顾唯念好奇至及,一边享受这飞翔一般的感觉一边问薛少河道:“薛大哥,这是怎么回事?那些私卫怎么一个个都倒了?”
薛少河道:“也没什么。我不过是略施小计。”
“你用的迷香?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薛少河道:“我用的不是迷香,是枚香。你可还记得那东西?我趁人不备,将春平驿馆饭菜中的两粒枚香都收走了。”
顾唯念道:“我记得。那个东西很可怕。可我只记得那东西勾引我进了春平驿馆啊。而且方才,我根本没有闻到枚香。”
薛少河道:“这你就不用管了。”
顾唯念对薛少河这态度非常不满。怎么这么瞧不起她的样子呢。她又回头去瞧,发现顾行已经很近了。这里蓝天白云,四野茫茫,唯有不远处几处错落的村庄才让这里显得还有几分红尘俗世的气息。
顾唯念催促道:“薛大哥,你快一些啊,那个家伙快要追来了。”
薛少河道:“你放心,让他追吧。”
薛少河并没有带着顾唯念走得很远,相反,他带着顾唯念来到了石头镇。
顾行在后面施展全力狂奔时,几乎看呆了。他是在地上跑,薛少河简直是抱着个人在天上飞。他似乎很少需要落脚点,有时踩过空中一片落叶,也能飘出很远。这简直已经不是人了。
如果没有顾唯念在,顾行觉得,薛少河甚至完全不需要将他手下的私卫放在眼里。到底是他的速度快,还是弩、箭的速度快,还真是两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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