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少河避过燕尾镖,顺手将其中一枚接在手里,展开身形,往燕尾镖射来的方向去了。不过,对方显然比他熟悉莲台山的地形,他追出去很远也没见到是什么人暗算他。只是依稀可见,似乎有个男人背影的轮廓,隐没在了前方的山坡后面。
薛少河在四周查看一圈也只是徒劳,再没发现那高手的形迹,只得原路返回。经过柳夫人那家客栈时,里面已亮起了灯。柳夫人身披一袭碧色及地纱袍,手执一盏羊角宫灯,倚门而立,云鬓乱堆,不施粉黛,时不时轻咳几声,好似病西施一般,柔弱却不减风情。她身后站着掌柜的,小杂役,和那个叫喜儿的青衣小鬟。
薛少河便笑道:“夫人是特地在等我么?”这摆出来的阵仗,简直像是夹道欢迎大英雄。
柳夫人道:“我听那哭声戛然而止,隐隐还听到尖叫声,便知今夜不寻常。薛公子出手,果然不一样。”
薛少河道:“夫人缪赞了。只可惜我此番空手而归!”
柳夫人诧异道:“薛公子也没抓到那人么?”
薛少河道:“确是被她跑了。”
柳夫人有些失望,又问道:“薛公子可看清那人是谁?”
薛少河道:“没看到正脸,不过我能猜到那人的身份。只是现在还不好说。”
柳夫人又问:“那人究竟躲在什么地方?薛公子可否为我等指路?”
薛少河便将柳夫人一行人,带去了那棵柳树旁。他拨开浓密的柳条:“就是这里。”
柳夫人恍然大悟:“难怪我们看不到人。我也觉得声音像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可我们始终都没在这一带见到过人。”
薛少河道:“你们每次靠近这里,树上的人便会悄悄藏匿在水里了。”话毕,身子忽然腾空而起,燕子般掠向平静的河面,单手轻轻一抄,旋即又折返回来,长身落地,没发出丝毫声响。手里却已多了一支本不该生在这河里的苇杆。
柳夫人等人的行动,与他相比自然很慢。那小尼姑发现客栈的人靠近后,便可悄悄沿着树干下水,躲在水里,靠着苇杆呼吸,造成河里平静无人的假象。不过,以那小尼姑的水性,便是不靠这苇杆也不会怎样。苇杆恐怕只是以防万一的。
薛少河来的太突然,小尼姑才会忽然跃入水里,闹出动静来。
柳夫人道:“这人倒是挑的好地方。薛公子,既然你已猜到是谁弄鬼,可否告诉我?”
薛少河道:“待明日我拿到真凭实据,再告诉夫人。”
柳夫人松了口气,道:“一切便拜托薛公子了。待此事了结,我必有重谢。”
薛少河正色道:“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了结。夫人可否告诉我,你素日可与人有仇怨?”
柳夫人摇头道:“从没有。”
这就奇怪了。薛少河道:“这莲怀镇上,可还有什么武林高手?”
“武林高手?”柳夫人满面疑惑。
薛少河道:“那个学鬼哭的人附近有高手望风”他指间忽又多出一枚燕尾镖,送到柳夫人眼前,“那个人的暗器功夫很高明,不过也只是用的常见手法,连这燕尾镖也很普通,没有什么稀奇之处。”
柳夫人百思不得其解,迷茫的看了几眼那燕尾镖。山风吹来,她忽然打了个冷颤,接着,整个人僵了一僵。
喜儿满面担忧:“夫人,这里风寒露重,你的身子弱,禁不住的。咱们回去吧?”
柳夫人恍恍惚惚道了一声:“好。”便被小丫鬟扶着回客栈去了。
薛少河也只能悄悄溜回杜诚家里。他摸黑翻墙进了院子,悄悄推开虚掩的窗子,一跃而入。屋门是被他反锁了的,好叫外面的人以为他在房里睡觉。
薛少河才站定,便惊觉屋内有人。定睛一看,却是顾唯念坐在床头,睁着双目直勾勾瞧着他。
薛少河心中欢喜,便开始不正经起来。他低笑:“顾姑娘,这深更半夜的,你跑我房里来,似乎……咳咳……我会怀疑你对我有意的。”话说回来,她伤了一只脚,还能悄悄进来,到也不容易。
顾唯念立时羞恼了:“我担心你才来,你却取笑我。”
薛少河忙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何必真的动怒?”
顾唯念这才罢休了,问他:“你方才去哪里了?”
薛少河道:“自然是去捉鬼呀。”
顾唯念叹了口气,道:“做这么好玩的事,不叫上我也就罢了,何苦还瞒着我?我几乎被这只猪吵死了。”
顾唯念掀开薄被,只见一只小野猪被捆在床上,口中鼾声均匀。她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让一只野猪被抓了还能睡得这么香,一直发出鼾声来?”
第13章 吃醋
薛少河摸黑点燃一盏油灯,这才对顾唯念笑:“秘密。看家本事,不能外传。”
顾唯念道:“好歹咱们也这么一路走过来了,连我都不能告诉?”那语气,好像他们已走过了千山万水似的。
薛少河道:“可你毕竟是个外人。你若是我内人,我就告诉你。”
顾唯念顿时恼了,抓起手边一个枕头扔了过去。薛少河顺手捞了过来,也不跟她生气,只是上前将她拉了起来:“这床上的是野猪,亏得是睡着了。万一要是醒了,再挣脱了绳子,你只有一条腿,可就麻烦了。”
顾唯念道:“你为何要在床上捆一只猪?”
“自然是为了让别人以为我在睡觉。若有人定要找个借口进来看我睡没睡,发现我不在起了疑,向别人通风报信怎么办?”
顾唯念低声道:“你怀疑杜诚?”
薛少河道:“一直都怀疑”又问顾唯念,“你是怎么进来的?”
顾唯念便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匕首,缓缓抽出来。那匕首比寻常可见的略窄略长一些,锋刃在手,便是在那小小一点灯火下,也闪着森森寒光。她面上露出得意之色:“这可是把削铁如泥的宝贝,叶寻送我的,叫我防身。我方才就是用这个拨开了门闩,悄悄进来了。旁人谁都没惊动。”
薛少河拿过匕首来,在手上把玩了片刻,忽然破空挥出,将一只飞蛾劈为两段。那蛾子凄凄惨惨落地,顾唯念顿时瞧得直了眼。
薛少河试过这匕首后,心中暗叹,果然是个宝贝,比他以往用过的兵器好使百倍。叶寻对顾唯念可真够大方的。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将匕首还给顾唯念,又问:“叶寻什么时候送你的?”
顾唯念将匕首收好,脆生生道:“在你的酒馆里。”
薛少河双眉一挑,脸却拉了下来:“他这是让你防谁呢?”居然给顾唯念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来防着他!
顾唯念不好意思说是她定要个防身的兵器才放心跟个陌生男人上路,所以才跟叶寻讨来的这把匕首,便嘿嘿笑着将话题转开:“薛大哥,你快跟我说,那个鬼是谁?你将她抓去哪里了?”
“没抓到。”
顾唯念很惊奇:“以薛大哥的能耐都没抓到?看来那个鬼很厉害!”
薛少河道:“鬼都见不得光。待到天明我再去抓,必是手到擒来。”
顾唯念忙道:“这次要带上我。”
薛少河上下瞄她一眼,不需要多说一言,那神情便已展示出了他所有的想法———就你这个样子跟去干什么?
顾唯念便可怜巴巴道:“我是不是会拖累你?那我还是不去了,免得成为你的负累。”
薛少河叹口气:“想去就去吧。我并不嫌弃你拖累我。”
顾唯念觉得这玩笑又开得有些过于暧昧不明了。偏偏薛少河又很快补了一句:“你可值一万六千两银子呢!”
“哼!”顾唯念有些气恼。
薛少河看她不高兴,反倒乐了。他一乐,顾唯念更不高兴了:“你笑什么?”
薛少河不答此问,只是正色道:“顾姑娘,你今晚是不打算睡了,还是打算在我房里睡呢?”
“鬼才要在你房里睡!”顾唯念红了脸。
“那我送你回房?”
“不过隔着一面墙,两步路的距离罢了。我能过来,自然也能回去。”
薛少河便去开了房门。顾唯念虽走得一瘸一拐,却不用他搀扶,坚持要自己回去。她走到门边上,试着先将受伤的左脚卖出门槛,又去抬右脚。
薛少河道:“你小心些。”他到底不放心,还是上前去扶了她一把。
顾唯念并不愿连这么两步路都要被他照顾着才能走,坚持自己回去,便去推他:“你别这样。我……”
她话未完,忽听对面屋子的门开了。
杜诚披着外衣,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结果一眼便看到他们“兄妹”的肢体纠缠,登时惊得困意尽去。这三更半夜的,妹妹从哥哥房里出来,两个人的动作还这么亲昵暧昧。这不对劲呀,这不像是寻常的兄妹呀……
顾唯念忙对杜诚道:“我哥他半夜打呼噜,我来瞧瞧,他平时不打呼噜。”
偏偏薛少河同一时间给出了另一个解释:“我妹妹听到阿萝的哭声,心里害怕,所以去我那里……”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闭嘴。
这么一解释,更显得他们两个心里有鬼了。明显他两个说的都不是实话么。
杜诚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忙道:“哦,哦,你们忙。我……那个……我出来撒尿。”
薛少河只得先送顾唯念回房。
眼看薛家“兄妹”两个进了房里,杜诚才松了一口气,暗觉自己聪明。这个薛少河看来很不简单,还是装作没发现他的秘密好了。不过这尿意也没了。他干脆又回房去睡了。
薛少河扶了顾唯念躺好,帮她盖了被子,又叮嘱她好好歇息,这才离开。
……
翌日,顾唯念顶着两个黑眼圈醒来了。她一夜没睡好,精神很不济。
薛少河到是气色很好,一天到晚都那么精神抖擞。他不但精神好,还从房里拖出一条才死的小野猪,对杜诚说是昨日傍晚打猎得来的,在房里搁了一夜。他实在不想吃,便送给杜诚夫妇了。
杜诚很欢喜,将野猪送去厨房后,又返回来,神神秘秘对薛少河道:“小兄弟放心,我这人嘴严。吃了你的肉,我便更识趣了。”
薛少河:“……”不过看到那么一瞬而已,至于想那么多吗?什么人哪这是~
……
顾唯念纵然精神不济,也还是跟着薛少河去捉鬼了。她实在想知道,这个装神弄鬼的人是谁。不过她万万没想到,薛少河居然一路将她背到了善云庵。
柳夫人闻讯也带了几个人赶来善云庵。她抵达善云庵时,薛少河刚将背架放下,扶了顾唯念起来。顾唯念瞧着柳夫人比两日前更加苍白羸弱了,想是病得不轻。
柳夫人的一举一动,牵着整个莲怀镇的目光。她才到,便有大批山民也来瞧事端。
柳夫人殷切的望着薛少河:“薛公子,今日就看你了。”
薛少河道:“夫人放心。”
顾唯念很稀奇,一边被薛少河扶着进了庵里,一边低声问道:“哥,你何时与柳夫人这般相熟了?”
薛少河嘻嘻笑道:“像柳夫人这样的美人,若是开口求男人办一件手到擒来的小事,很少有人舍得拒绝的。何况我原本也有捉鬼的打算。”
顾唯念嗤笑一声:“原来她还背着我求过你?你小心抓不到女鬼,反倒闹了笑话。若大美人瞧不起你,那就不妙了。”
薛少河觉得这话怎么有点儿酸呢?
一定是错觉吧?她心心念念的人,明明是项远啊,她做梦都在喊项远的名字呢。她还很不喜欢他那些暧昧不明的玩笑。所以,何必管他夸别的女人美?何况她自己都夸柳夫人是个美人。莫非她只许自己夸,不许他夸?真霸道!
……
因外头来的人太多,善云庵里大大小小的尼姑很快都被惊动了。看到薛少河进来,有年长的尼姑上前问道:“薛居士来此,所为何事?”这阵势实在不像拜佛的。何况有那么多和尚寺供男人拜佛呢。
薛少河笑:“我来找我昨日弄丢的一件儿东西。”
第14章 怪事
薛少河的话,惹得众女尼面面相觑。
一个年轻小沙弥尼双手合十,上前道:“薛居士昨日与令妹用过斋饭后,贫尼等便即刻收拾了客房,并未发现薛居士遗落下什么物什。”
薛少河道:“你们根本不认得我那样东西,自然不会发现,可我却认得。”
薛少河与顾唯念又被带到了那个用饭的房里,薛少河找过后,自然是一无所获。他便道:“应当是哪个贪玩的小师父不认得那东西,不小心拾去玩了。”
一个年长的女尼不满道:“你这是说我们偷东西了?”
薛少河嘻嘻哈哈道:“师父莫动怒,戒嗔哪。”
顾唯念也甚是糊涂:“哥,你到底要做什么,放明白了说,别耍弄诸位师父。”
薛少河道:“我的东西一定掉在这里了,不过那东西不值钱,还不值得偷,应当是被人捡去玩了无疑”他忽又转头去看静慧,“小师父,这庵里与你差不多年纪的师父没到全吧?”
静慧不防被他忽然点名,结结巴巴道:“到……没……”
薛少河道:“那就是没到全了。”
静慧有些语无伦次:“啊……无忧……”
庵堂住持立刻出面打断了静慧。那住持年约五十,眉目垂敛,双手合十,语气平静的像是一口无波古井:“阿弥陀佛,薛居士,此乃比丘尼道场,只怕容不得居士四处寻找遗落物什。不如薛居士说出自己遗落的是什么,贫尼自当为居士寻找。若实在找不到,那便是居士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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