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过他往外走。
祁嘉亦攥住她胳膊,两步拦在她跟前。没运动,他的胸膛也起伏得有些厉害,一双墨黑的眼眸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你是不是怀孕了?”双眸紧紧锁住项绥,他的嗓音低哑,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挤出来。
“没有。”相对于他的隐忍压制,项绥情绪平稳,饶是四目相对,她也面色平静。
“你撒谎。你怀孕了。”祁嘉亦盯着她,掀唇,“我的孩子。”
她的孕吐反应太明显了,还被他发现叶酸,祁嘉亦不傻,其实想骗过他,还真是不太现实的。
项绥索性也不否认了,点头,“是怀孕了,我的孩子。”
第34章
项绥也是这次回中国后才发现自己怀孕的。
她没怎么跟孕妇接触过,青春期时也为了生存焦头烂额,没有人给她科普,她不知道女孩子怀孕都是什么样的,男朋友都没有的人,也不会闲得无聊浪费时间去了解妊娠反应都有哪些。回德国一段时间,前不久开始会感觉乏力,也比过去嗜睡很多,她只当是照顾店里的事情太忙了,没怎么留意。
之后便是因为蔣楚振的事情回中国。在飞机上,她盯着飞机餐,突然就感到胃里涌起一阵恶心。之后几天这种状况不但没有好转,反倒有种愈烈的架势。那会儿蔣楚振已经成功做了手术了,她趁凤盈和蒋念不在偷偷去看望过他后,顺便到消化内科挂了号。
消化科医生了解过她的症状后,提议她去妇产科。
结果是怀孕了。
她独自在妇产科过道的长椅上坐了一个下午。呆呆地,沉默地,脑子里似乎空空如也,又好像在想很多。
在那个大山坳待的四年里营养不良,之后辗转逃出来时身体也遭受了极大的损伤,以致后来她的例假一直不正常,调理过也没多大好转,严重的时候甚至经历过停经三个月。所以这次例假迟迟不来,她便没怎么放在心上,倒是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接近两个月的话,应该是在索际岛的那次怀上的吧。
挺讽刺的,她竟然怀了祁嘉亦的孩子。
打掉的念头在脑子里坚定地闪过一千次一万次,最后还是那一次划过心头的柔软占了上风。
那不止是祁嘉亦的孩子而已,更是她的呀。那个小东西,跟她血肉相连,如今正安静乖巧地在她肚子里待着。顺利生下来的话,以后会在她的陪伴下学会爬,学会走路,然后奶声奶气喊她妈妈。
光是这么想着,她就怎么也狠不下心不要他。
她会好好生下这个孩子,但是,她没想过要跟祁嘉亦分享。
所以她看着祁嘉亦,一字一句表明自己的立场,“祁嘉亦,孩子是我的,跟你没有关系。”
“我的。”祁嘉亦固执地坚持。他紧紧凝着她,眸底跳跃着喜悦和激动,嗓音微颤而喑哑,“我们的。”
“……”客观事实是祁嘉亦确实是孩子的生物学父亲,这一点无可辩驳。看他似乎非要在是谁的孩子这个问题上争出个结果,项绥忍了忍,懒得和他再理论下去,“你说是你自己的我都没意见。”反正孩子是在她肚子里。
她拨开他的手径直往餐厅外走。
在别人的餐厅里讨论这种事情确实不太好,还是在卫生间门口,祁嘉亦跟着她出去。这个时间点餐厅里人已经开始多起来,生怕项绥被人撞着有什么闪失,他抬手虚虚挡着将项绥和其他人隔出安全距离。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了,车灯照映着街道,高低错落的高层建筑窗格开始透出柔暖的光亮,映衬着已经闪耀起来的缤纷霓虹。
室外空旷清爽,最主要的是鼻息间暂时没有了餐厅里闻到的食物气味,项绥无意识地长长吐出一口气。
祁嘉亦视线始终在她身上。看她似乎舒一口气,他往她尚还平坦的小腹看一眼,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心口热热的涨涨的,一种异样的暖流在身体流淌,苏麻,心脏都跟着活跃起来,扑通扑通的,仿佛要冲破胸膛。
这种莫可名状的愉悦体验是他前所未有的,按捺不住那种在心口叫嚣的欢欣喜悦,他内心还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和感动。
在葛州的时候他对项绥说过怀了就生下来,这句话是认真的,只是那时候是在没怀上的情况下说的,跟现在的心境完全不一样。遑论他现在对他要当爸爸了这件事还有种不真实感。他快两个月没见过项绥了,今天不止见到了,还得知她怀孕的消息。
他们有孩子了。
“怀孕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垂眼看项绥,嗓音和缓,极为耐心。
既然怀孕的事情被他知晓,这些问题迟早要面对的,项绥也不隐瞒她的想法,答,“因为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知道。”
“可是现在我知道了。”
“祁队长当做不知道吧。”
“我们结婚吧。”
“……”项绥抬眼看他,面无表情。
“不是因为你怀孕才想跟你结婚,”怕项绥误会他是因为有了孩子才有这个想法,祁嘉亦解释,“我之前就跟你提过结婚的事,你拒绝了我。但是现在我们有孩子了,情况不一样了,就算是为了孩子,请你也认真考虑一下。”
“祁队长为什么会觉得,有了孩子,我就不会拒绝你?”项绥缓缓吐字,看着他的眼睛,反问出声。
“我决定留下他的时候,就没考虑过你的存在。”
“那你现在考虑。”祁嘉亦不容置喙,“项绥,我是孩子的爸爸,我要跟你结婚。”
“我拒绝。”项绥冷静地给了答案。
“理由。”
“因为是你。”项绥平静看着他回答,然后扭头往酒店的方向过去。
因为是祁嘉亦,所以第一次的时候才会放任跟他发生关系,在索际岛的时候也才会放下已经抓在手里的电话,以致落得意外怀孕的境地。但也因为是他,所以她没有办法跟他结婚,即便他是孩子的爸爸。
很矛盾的心理,但是她却偏偏自己也无法控制这种情感。
祁嘉亦抿唇。僵住两秒,他跟过去。
“你的理由我不接受。”他拉住项绥的手,“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我为什么要考虑你的感受?”项绥,“如果你也有考虑我的感受的话,就不会在我拒绝你之后还百般纠缠。”
祁嘉亦盯着她,面色复杂,良久,移开了视线。
项绥的控诉他认,也无从狡辩,只是,
“对不起。但是在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上,我不能做出这样的让步和妥协。”
“所以你一定要在大马路上跟我要个结果是吗?”项绥克制道。兴许是情绪不稳,又或许是路边摊上的小吃混杂的味道裹挟在风里送进她鼻腔,总之她突然又有点反胃。这几天一直是这样,孕吐反应很严重,前一秒好端端的,下一秒就会恶心想吐。
她眉心微蹙忍住,顿了一秒,还是难受地捂住嘴偏开脑袋。
祁嘉亦看她又要吐,心跟着吊起来,顾不得两人还在争执,忙凑近查看她脸色,心揪着,“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胃翻滚起来,项绥没有心情理会他,胃一抽,她干呕一声,挪到路边蹲下去。
祁嘉亦不知道这种时候男人应该怎么办,在旁边不知所措,最后只不太确定地一下一下轻抚她后背给她顺气。
“要不要去看看医生?”他一脸凝重盯着她,软了声问。看她难受成这样,他有点担心。
项绥低着头不出声,缓了好一会儿,等到胃里舒服一点了,她才慢慢站起来,看着有点虚弱疲惫。
“我要回去休息。要是不想孩子没了的话,你就别跟着我。”
“……”祁嘉亦望着她,“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放心,去我那儿吧,好歹有个照应。”
“我有我住的地方。”项绥道,“只要你别缠着我,我就会很好。”
“你住哪里?”
“酒店。”
“我送你过去。”她面色已经很不好了,不想再影响她情绪,祁嘉亦思索后还是决定先妥协让她回去住酒店。但在她开口拒绝前又严肃道,“不要拒绝,你现在这样,要是走着晕倒了怎么办?”
只是吐得厉害而已,项绥很少会头晕。但祁嘉亦坚持,她也没什么精力跟他周旋。她今天吐了几次,胃里早空了,在餐厅的时候吃的那点也吐光了,白天也没怎么休息好,她现在确实有点体虚乏力。
祁嘉亦一路将她送到了酒店房间门口。
“你重新存下我的号码,不要逞能,有事给我打电话,我会很快赶到。”他拿了项绥的手机记他的号码,边叮嘱着,“多吃一点,很难受的话就看医生,不管什么时候,你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晚上你没怎么吃,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你先休息着,我很快就回来。”
祁嘉亦拿着她的房卡走了。项绥懒得理他,到床上躺下。
不多时,门外就响起了开门声。项绥有点乏了困了,听到声音只掀了掀眼皮,又沉沉闭上。
祁嘉亦看到她躺下了,放轻了动静,把吃的放桌上整理好,他才脚步很轻缓缓靠近床边,垂着眼眸看阖着眼的项绥。
回来的时候看到她动了动,他知道她还没有彻底睡着。他屈腿半蹲下,盯着她的睡颜,眸底一片柔和暖色,帮她把被子往上拉一点。
“给你买了清淡的粥菜,都放在保温盒里装着,醒了记得吃。”
项绥没有回应。
“我知道这个孩子对你来说是个意外,怀孕也很辛苦,这样你还是选择了留下他,我特别高兴。”他声音很轻,音量很低,但磁性坚定,“我也感受得到你对我有多抵触,但是项绥,你再怨我恨我也好,我没办法放开你。”
之前就放不下她,现在他们有了孩子,他更不会轻易放开她,这辈子都不会。孩子和她,他都要!
第35章
项绥没睡着,祁嘉亦说的话她一字不落都听在了耳里。躺着一动不动,等祁嘉亦离开,她才缓缓睁了眼。
祁嘉亦说得对,她是抵触他,她从决定离开榆临市不找他麻烦不跟他纠缠开始就抵触他。因为对他无计可施只能想方设法离他远点,所以更抵触。但是留下孩子,好像让他有了纠缠她的理由。
她手轻轻覆上平坦的小腹,暗叹一口气。小东西,耽误妈妈了呢。
蔣楚振还要做辅助放疗,项绥暂时还不会离开榆临市。而祁嘉亦知道她的住处,来找她便来得极其勤快。中午晚上各一趟,来带她去吃饭,给她带各种据说是孕妇能用到的东西,周末的时候更是一整天都跟着她。
没想过让他知道她以前是蒋璃的身份,以免他起疑,项绥只能给蔣楚振秘书发消息告诉他她有事去不了医院了。
好在祁嘉亦似乎也没想过要问她回榆临市的理由。
“我听说怀孕的人喜欢吃酸的,也能缓解一点孕吐,就给你带了点。”点的菜还没上来,祁嘉亦便把他来找项绥的路上买的一些橘子、酸梅之类的水果小零食摆到桌面给她清点他这次又给她带来了什么。
祁嘉亦对榆临市比她熟,这几天带她去吃饭的地方都是极其清淡不油腻的,其实她能吃下一点,没有之前吐得那么严重了。
项绥盯着桌上购物袋里那堆东西,半晌才看向他,“你不用给我带这些,我需要会自己买。”
“我想为你做这些。”祁嘉亦道。
项绥因为怀孕遭的罪他都看在眼里,没办法替她分担,他只能尽力让她舒服一点。他没接触过孕妇,不了解有什么注意事项,这几天他买了很多书,也上网查了很多资料恶补,就怕出什么差错。问他妈最直截了当,但是没跟项绥商量过,他还不想擅自把这些事告诉他父母。旁敲侧击过单位里一些生过孩子的女同事,知道怀孕的人情绪不稳定,所以他也在学着迁就项绥,除了她让他别出现在她面前这一点之外。
他一个眼里只看得到工作的大男人自然不可能懂这些,项绥大概能猜到他口中的“听说”都是哪些途径。他知道这个阶段的她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知道哪些地方的饭菜清淡适合她吃,知道怎样能让她孕吐反应轻一点。
但是,他不知道她并不想看到他这样。孩子跟他有关系已经是她刻意不去在意的了,她不想看到有一天连她自己都沉沦。他们之间横亘着太多问题,不是他简单一句喜欢就能抵消的。恰恰相反,跟喜欢这两个字沾上边,才最是让人难过的。
所以她难过了这么多年。
在他什么都不记得的情况下,她没有办法没心没肺稀里糊涂假装过去的都是过眼云烟。而如果他记起来,想必也开不了口对她说出结婚两个字了。
这几天因为妊娠反应她脑子有点不清醒了,这种没有意义的往来,就该及早切断才对。
“祁嘉亦,你好像,对我们的关系总是不能正确定位。”项绥认真看他,说,“我说不会跟你在一起,不会跟你结婚,这些都不是开玩笑的,所以也不需要你做这些。”
虽然她每天都在跟他说同样的话,但他似乎总是听不懂,独自沉浸在孩子爸爸的角色里不能自拔。
“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了,我会回德国,孩子我会养,你连抚养费都不用承担。在这件事情上,你不需要觉得亏欠我什么,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所以你不用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缠着我要负责,你的行为会成为我的心理负担,你明白吗?”
“……”祁嘉亦还翻着购物袋的手微顿,随即敛了眸,把拿出来的东西都装进袋子里,推到一边,说,“我明白。”
他当然明白。只是他更明白,项绥总是在故意忽略他对她的感情,把他如今为她做的这些都归结于他是为了孩子。
“但是你能不能正视一次我们的关系?”他镇静而认真地和她对视,很郑重地问,“不提孩子,不提过往。我只想问一句,我喜欢你,你呢?你心里对我是什么样的感情?”
“……”这个问题的答案,项绥以为她表现得已经够明显了。
“你会这么问,无非是认为我或许对你有几分感情。”项绥唇角似是扯了下,却没什么笑意,“但是祁嘉亦,我让你离我远点,就是正视我们的关系之后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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