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绥看着蒋念,静静听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过了会儿,她才缓缓启唇,轻声道,“你们过得很好。”在没有蒋璃只有蒋念的时候,他们也过得很好,所以不用难过,蒋念的存在固然有她独特的价值所在。
蒋念明白项绥的意思,但是她轻笑着摇了头。
“还是有区别的,我们都没有忘记你。”所以偶尔陪着蔣楚振和凤盈的时候,她会想,如果蒋璃也在,他们四个人一起,那时候气氛会不会更好一点。不用再在凤盈面前时刻警惕以防刺激到她,蔣楚振的笑容里也不再有隐藏在心底深处的酸涩。偶尔这种氛围下,她会感到孤独,会很想蒋璃。
人心是很奇怪的,原本嫉妒得多惴惴不安都好,在某个节点放下心里的危机感,莫名其妙的感情就会随之滋生,仿佛那个素未谋面的人真是自己的姐姐,然后会在很多个瞬间想起她。
“念念,”项绥缓缓吸一口气,眼睫闪着,斟酌着措辞,“你知道,妈妈的世界里已经没有蒋璃这两个字了。她年纪大了,我们谁都不敢冒险去刺激她了。蒋璃已经是过去式,所以其实,你可以当不知道这些事。”
“但是找到你对我也没有什么坏处。”蒋念将脸前面的碎发捋到耳朵后,嘴角扬了一抹笑,“我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感恩且知足,不会担心你回来会跟我抢什么。所以姐,你不用设身处地考虑我的感受。”
“我知道暂时没有办法让妈妈知道关于你的一切,但是我知情,至少可以找借口多带妈妈出来和你见面,多见见人对妈的病也有好处,你也有了契机和爸妈一起吃饭,姐你说呢?”蒋念把选择权抛给项绥。
项绥知道她看人不会错。从德国刚回榆临市时她对蒋念做过一些了解,蒋念对蔣楚振和凤盈是真的像对亲生父母一样用心,没有丝毫虚情假意,也不是讨好献媚,任是谁都不会想到其实她只是蒋家收养的女儿。
也是因为放心蒋念以后也会好好照顾蔣楚振和凤盈,所以决定离开榆临市时她走得孤傲决绝。
从孤儿院到豪门,蒋念在这物欲横流的社会,活得坦荡而干净,心也澄澈柔软。
多幸运,她缺席的这十几年,有个这样的妹妹代替她照顾着她爸妈。
项绥眸底柔和下来。她望着蒋念,笑容逐渐在面上化开。
“我拒绝的话,会不会显得我特别无情?”她含笑温声问。
愣了一瞬,蒋念随即反应过来项绥的答案。她唇角跟着弯起了抹弧度,实诚地轻点了下头,“会有点儿。”
“我鼓足勇气才敢来找你的。怕你会怨恨我抢走你的东西,不给我好脸色。”也怕受到奚落。在凤盈的影响下,蒋念的性子也是温婉柔和的。背靠蒋家,大家都给她面子,她没跟谁红过脸。如果项绥给她难堪,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招架。
“念念,你是大功臣。”项绥说,很郑重,“你把妈妈照顾得很好。”
“照顾不好的话,我现在就没有勇气站在你面前了。”蒋念道。她伸手过去握项绥的手,“爸没跟我们说,但是我能猜到,你这些年一定受了很多苦。”
“都过去了。”项绥浅笑了下,轻描淡写跳过这个话题。她或许该试着去相信,过去所有的苦痛,都是为了成就她如今的幸福,甚至比现在更幸福的以后。她过去那些不开心的,都翻篇了。
她喝了口水,绕开话题,“你还没跟我说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存在的……”
两人在这家蛋糕店坐了很长时间。等项绥不经意看一眼玻璃墙外已经落下的余晖,才突然想起她还有正事要去做。
“念念,我要先走了。”她拿过包包起身,小心地不让桌子边沿碰到隆起的肚子。
不忘叮嘱蒋念,“你也早点回去,不然爸妈该担心了。”
不是小孩子了,天也还没黑,蒋念没什么可担心的。反倒是项绥的着急让她有些好奇,“你要去做什么事吗?这么着急。”
“姐夫该下班了,”项绥看她一眼,眼底是藏不住的柔情蜜意,笑说,“我去接他下班。”
果真是如胶似漆呢。蒋念了然莞尔,摆手,“那你路上小心,当心肚子。”
项绥摆摆手回应,很快出了门离开。
项绥没提前告诉祁嘉亦她在他单位门口等他,所以祁嘉亦跟林找他们一块出来看到等在台阶下的项绥时,懵然地愣了愣。
林昭他们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项绥,顿时艳羡地故意阴阳怪气起来。
“祁队结了婚就是不一样,下班都有人接了。”
“想想不久前大家都还是一群大老爷们一块上下班。”
“我有女朋友,但是我女朋友就不会这么对我……”
“……”
“……”祁嘉亦对他们有点无语,“酸溜溜的,真丢人。”
嘴上嫌弃着他们,眼底的笑意却已经满溢。他丢下这句,抬脚便大步朝项绥过去。
众人:“???”他们要有老婆接下班他们也不想这么丢人!
“啧啧,真是让人意外。”林昭望着在台阶下方等着祁嘉亦的项绥,慨叹,“刚见到项绥的时候打死我都想不到有一天她会跟咱们祁队这么甜甜腻腻地结婚了。”
“可不就是!”许扬感慨的附议。
项绥一直盯着大门口,从祁嘉亦出来便看到他了。也不挪步,就含笑站在原地看林昭他们几个跟他说着什么,然后他回了句,才飞快向她过来。
“你怎么过来也不跟我说一声?”祁嘉亦人没到项绥跟前就先出了声,“等多久了?”
“刚到一会儿。”项绥在祁嘉亦近前时主动伸手去挽他胳膊。祁嘉亦摸摸她手温,瞟她一眼,把手拉进他口袋。
“不止一会儿吧,手有点凉了。”
又不是不知道她手很难暖和。项绥不理他的故意找茬儿,“车停哪儿了?”她来过这边好几次,但从来都是祁嘉亦把车开到这边接她,并不了解他们都把车停哪里。
“在那后边一点儿……”祁嘉亦边领着她过去边指给她看。
只是按原本的想法来接祁嘉亦下班让他惊喜一下,项绥并没有要在外面吃饭的想法。回去路过农贸市场,两人采购一番,老老实实回家自己做。
主厨自然是祁嘉亦。项绥在一旁帮忙打着下手,抬头看他好几眼,才故作随意地开口,“祁嘉亦,你想不想知道我以前是谁?”
这个问题,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祁嘉亦在出院那天就看出凤盈跟她的关系了,蒋家在榆临市也算是有头有脸,偶有蒋家人的照片流出,认出凤盈,再联系蒋家当年轰轰烈烈的女儿失踪一事,这一切不难知道。
这些事,对他们两个人而言,早就不是秘密,只是欠缺一个坦诚的仪式,所以对这个话题的相关答案彼此心照不宣而已。
“你打算告诉我了吗?”祁嘉亦也语气轻松反问。
他不是一个容不下对方有秘密的人。项绥不想说,他就不问,知道也当不知道,这是他对项绥的尊重,没什么好纠结的。
也不知道装得好奇心重一点。
怪他不解风情,项绥嗔他一眼,才慢慢道,“其实今天,蒋念来找我了。”
祁嘉亦拿菜刀的手抖了一下。他知道蒋念的身份,知道她和项绥的关系,他惊讶的是,她会主动找上门。不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么?为什么找项绥?
“什么时候?”祁嘉亦看她,面色不自觉凝重几分,“她找你做什么?你没事吧?”
这样的反应倒是正常了。项绥没说话,敛着眸放下手里拨到一半的蒜,把祁嘉亦手里的菜刀拿下,牵着他的手往客厅走。
作者有话要说: 估摸不出还剩多少字,但是在慢慢收尾中,内容不多啦
第79章
项绥把祁嘉亦拉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才好笑地吞吞回答他的问题,“我要是有事, 现在哪还能好端端坐在你面前。”
“她来找我,是想跟我确认一件事。”她说。
祁嘉亦盯着她,眉心跳了下, “她知道了?”
项绥没答,反抿着笑问他,“祁嘉亦,你怎么就能那么忍得住什么都不问我呢?”
“我想等你主动告诉我。”祁嘉亦的声音温润磁性, 他反握住她的手, 抬了眼望她。那深邃漆黑的瞳眸透着郑重认真。
项绥眉梢几不可见一挑,嘴角弧度深了一分。
“如果我现在想告诉你,你想听吗?”
祁嘉亦从来就不会拒绝项绥。不用他出声, 项绥就明白他的回答。
“见到我的时候, 蒋念叫我姐姐了。”项绥含笑望着祁嘉亦, 慢声说,“祁嘉亦,我以前,叫蒋璃,榆临市的知名企业家蔣楚振是我爸爸。”
祁嘉亦所猜测的和项绥口中所说的几乎分毫不差。当年项绥失踪, 蒋家主母凤盈刺激过度大病一场, 蔣楚振往家里领回了个小姑娘,才将凤盈安抚下来。外人一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但随着后来蔣楚振不让大家在凤盈面前提及任何有关那个失踪女儿的事, 大家便也明白其中的一些门道。凤盈的病不是好了,是蒋家人把她隔离在没有蒋璃的世界、没人刺激之下的一种假象而已。
十四年的时间沉淀,大家几乎都已经忘记蒋家曾经那个失踪的女儿蒋璃了,记得的只是如今的千金蒋念。而项绥也是十分了解凤盈的病情的,所以他们刚决定结婚没多久她第一次跟他提起她爸妈时说过,她不会和她爸公开相认,也不会让她妈知道这件事情,他和他们没有机会认识。
明明父母就在眼前,却不能像很多平常人一样自然地叫一声爸妈。在榆临市的这些日子,她心里是不是有过很煎熬的日子?
祁嘉亦听项绥跟他娓娓道来,嗓音温缓,似在说故事一样。等话音落下许久,他才轻叹口气,将她揽进怀里。
“如果当年能顺利回来,或许一切都跟现在不一样了。”他喃喃,下巴抵着她额头,问,“能直接回榆临市的话,后来你不会受那么多苦。”
“事实是哪里有那么多如果。”项绥伏在他胸口,“每条路看似是自己在做决定,其实都是上天一早就定下的。”选择一条路,后面都紧跟着上天安排的下一程。
当时回来的话,她不用受那么多苦,但生活却也必然没办法回到跟被拐卖前一模一样了的。且不论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杀了唐大山,她离开石岭坑的时候,距离她被拐卖已经过去四年了,她妈病倒了,并且经历了几次发病。
“别人在那个年纪,出了事首先想到的就是扑到爸妈怀里喊委屈,你倒好,自己扛着,一声不吭奔到海外去。”祁嘉亦心疼地低斥。
“我一直以为自己杀了人……”
“最近那么多未成年人杀人的新闻,前脚带去调查,后脚又平安无事出来了,你当时也没到十四周岁。”祁嘉亦,“我不是倡导这种风气,但是你的行为属于自卫。”
“那时候谁懂这些?我八岁之前一直过得顺风顺水的,怎么会去了解未成年人保护法?到石岭坑后就更没机会接触法律知识了。”项绥故作没好气地推开他,“再说了,我当时离开,不止是因为怕自己会坐牢。”
“那会儿十二岁,我已经知道杀人是什么性质的事件了。我回家去,别人知道我家里有个杀人犯,还差点被侵犯,我们全家都一辈子也摆脱被人指指点点了。”
“傻。”祁嘉亦屈起食指勾了下她的鼻子。
“懂事的人总会承担更多,你懂事得都有点傻了。”他摸她脑袋,“自己都顾不好,还考虑别人。”
“你觉得这样很傻?”项绥拉下他的手整理自己被他揉乱的头发。
“难道不傻?”祁嘉亦难得挑眉,“你看看你,都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
项绥敛了眸抿嘴笑。祁嘉亦心疼她,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她懂,但重来一次,她还是不愿拖累她家的,即便后来那些日子是真的很苦。
她环住祁嘉亦的腰身依偎进他怀里,“那时候不傻,可能也不会有现在的我们了。”
“所以祁嘉亦,”项绥抬起下巴亲了下祁嘉亦的下颚,“想起过去的事情,我已经不难过了。”
“因为我吗?”祁嘉亦垂眼看她,眼眸温柔。
“嗯。”项绥点头。
“你那么爱我了?”
“不然你以为呢?”项绥眉眼含笑。
一句话便足以让祁嘉亦嘴角的笑漾开。心里暖流蔓延,他低垂着眼看项绥,一下一下轻啄她的唇,项绥有了回应,他便咬上她的唇,来回吮吻。
两人间温度上升,他的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在项绥身上点火。等不知什么时候他将项绥小心压在沙发上,项绥才轻推了下他。
“还没做饭呢。”
祁嘉亦双眼果然清醒了一分,“你饿了?”因着那情动,声线间不自觉带了一点哑。
项绥盯着身上的人,看他果然被唬住,忍不住轻声笑了。她翘着唇,眼眸含水波光盈盈,“倒是还没饿。”
祁嘉亦愣了一瞬,明白她是在逗他,笑起来。他低头惩罚性地狠亲了下项绥的嘴,起身抱起她往卧室走。
第80章
……
坦诚过后的感情便如细水, 在岁月长河里静谧而久远地流淌。而蒋念自从那天找过项绥,之后见项绥的次数便多起来, 很多时候都会给项绥和凤盈制造见面机会。凤盈原本就见过项绥两次,蒋念又称项绥和她已经成为朋友,久而久之, 便真的熟络起来。
项绥把蒋念找过她的事也告诉蔣楚振了。原本顾虑凤盈的病情和蒋念的心情,蔣楚振要费尽心思隐瞒凤盈和蒋念他和项绥有联系的事,如今是他们三个人一起携手照看凤盈,他心头总算是松懈不少。大年初二, 蒋念以朋友的名义将项绥和祁嘉亦邀请回家里一起吃饭时, 他更是禁不住红了眼眶。
好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洋溢着美满的年味。他如今不仅找回了失踪多年的女儿,还有了女婿,并且即将升级当姥爷。缺陷了十多年的的人生, 在十五个年头后, 终于得了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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