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羽问道:“飞鹤宗、雷鸣庄、无极观可有人来?”
顾珍辰笑道:“就知道您会问及这几位,我爹已经先将他们的住处安排好了,与您住的不远方便叙话。”
顾珍辰陪同顾清羽去顾方家,一路上行事或许比陆英有所不足,考虑到他的年纪,顾清羽中肯地说:“他们也算是站住脚了,我也可以放心了。”
到了顾方的新家,白芷下车后一抬头,看到横着一块匾,上书“快意庄”,心道:【有点意思。】
他们得先去拜见顾方的父亲顾冲,那是顾清羽的亲叔叔。这也是个老而不丑的人,意态已没了在本家时的拘谨,潇洒地一挥手:“我一向不管这些事情,他们年轻人爱凑热闹,我就说,你们去闹吧,别烦我就行。我呀还去庄子西边儿钓鱼,老五你得闲也来。”
顾清羽笑道:“好。”
顾炯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又是一番见面,顾炯又夸了白芷几句。白芷道:“别寒碜我了行不行?你们谁出手也都能拿得住他。”顾炯道:“那不一样,我们可得费力些,单是找人就得花功夫。来来来,你与我是邻居,叔叔安排得可周到了。”
几人扫了一眼房舍留人摆放行李,便去顾炯那里说话。他们都顾家人,住得都近,顾珍辰的妹妹顾辛夷也跟了来。顾家没丑人,一屋子的俊男美女如琳琅珠玉。先说些离别之后各人的情况,各家日子过得都挺有规律的,什么经营买卖之类就不值当说,论剑大会当前,说得最多的还是白芷的剑法。
顾炯道:“头先只知道你学剑了,这才几年?就有这般成就了,可见人还是需要有天赋的。我琢磨着我自己练剑的功夫也不比你少,怎么就觉得剑法还是不够高明呢?”
白芷道:“越说越离谱了。”顾辛夷新学剑法,便缠着兄姐要求指点。还埋怨亲哥哥:“让哥帮我看看哪里不好,他总说忙!”开始练剑的时候是需要有人随时纠正的,白芷想了想,道:“我倒有个办法,要不要试试?”
顾炯等人也想看她是个什么办法,却见她将穿衣镜拖了出来,让顾辛夷就在镜子前试试动作,这样自己就能看到。
顾珍辰以手加额:“三姐姐,那她就光照镜子去了,再也练不成剑了。”被亲妹提着剑追杀了半座快意庄。围观的兄姐没一个阻拦的,都看他们兄妹笑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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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听着年轻一代的笑声,顾清羽却与顾方正在静室里严肃对座。静室颇有本家的风格,宽大的拉门打开,正对着庭院清景。短桌上的茶盅冒出袅袅蒸气,顾方的脸上不再是迎接亲人的笑,而有些愁苦:“恐怕要出事。”
顾清羽道:“没点豪气没点脾气还叫江湖人吗?江湖人扎堆的地方哪次不出点意料之外的传奇故事?这样的事情,我在路上已经遇到过了。”
顾方道:“不瞒五哥,我是为了经营家业才参与筹备论剑大会,等闲的意外我早料到了。而这次却有些不同,你在路上遇到的这一个,论恶毒狠戾心思邪诡,江湖上十年也出不了一个。他,绝不能被称为白道吧?黑道有异动了。”
“黑道白道都是江湖,哪次一个动了另一个不动?你开大会,他们当然惊心。”
“我还是有些不安,一个两个黑道人物想出头并没有什么关系,我担心的是整个黑道一旦席卷而来……”
顾清羽道:“我们大家都在!只要一家人一条心,有什么迈不过去的槛儿?”
顾方叹道:“那一位自己造孽把自己作死了,弄得老爷子也神隐,一分家,本家对江湖的约束确实大不如前,什么牛鬼蛇神都跳出来了。就这黑道的消息,咱们知道的都比以往慢了好几分。”
顾清羽问道:“后悔吗?”
顾方坚定地说:“现在还有命坐在这里发愁,有什么好后悔的?”
顾清羽道:“那就把这坎儿趟过去!千锤百炼,终成大器。”
“好!”顾方旋即与顾清羽商议起应对之策来,有人闹场如何压制,有人煽动混乱如何调解,万一事情压不住了,自家的孩子们如何快速、安全地送离险境。顾方建快意庄是先有构思再动的手,撤离的通道也预留了,此时也拿出来与顾清羽参酌。
顾清羽道:“如果到时候只逃出了咱们的孩子恐怕是不够的。”两人又加了一些江湖年轻的种子进去。
顾方最后把沈雍的名字也加了进去,又说:“詹柏羽一死,南方黑道也是乱了营,沈家也不压一压,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顾清羽道:“南方河流纵横又多丘陵,地理上就大适合四处征剿,倒也不怪他们。”
两人又商议了一阵,最终敲定了方案。之后两人分别与顾家小辈谈话,给各人分派了任务。白芷身兼奶妈、DPS双职,自觉应该能够胜任。
任务都分派完了,顾清羽趁印、雷等人都还没到,就去抓顾炯来过招。
白微就与白芷看完那边兄妹相残,再凑到这边看顾清羽教侄,白微问白芷:“他,几招?”
白芷道:“他比无名剑略高明一些,但是我对本家的武功太熟了,一。”
白微翻了个白眼:“那你别打他。”
“切~”
顾炯被虐了半天,叔侄俩在一边喝茶,商陆又蹿来与白芷胡闹,两人用小擒拿手戏耍,白微问:“几招?”白芷手一抖扣住了商陆的脉门:“这个的武功我更熟。”白微道:“这个可以随便打。”
正笑着,顾征跑了过来:“师父师父!辛夷姐姐让我赶紧来告诉您,萧家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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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盛会,萧家当然也会来人。萧韶还得管顾方叫舅舅,来了也是住顾方这儿,何况这里还有一个亲舅舅?只是这次见舅舅是百般滋味在心头,甥舅二人除了标准的问候和关心之外再找不出别的话来说了。
最后还是顾方问:“你母亲还好吗?”
萧韶露出一丝苦笑:“大舅舅去世了,她很伤心。”
这话说得就极没意思了,大哥死了伤心,二哥死得更无辜,她不也是照样言笑晏晏?萧韶说完,自己也觉得无趣。一看顾炯在顾清羽身边叔侄意态亲昵,想到自己甥舅之间,住得近了尴尬,住得远了被人背后嘀咕也尴尬,一张俊脸苦了下来。
顾清羽知道他不自在,缓声道:“你才到,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会有更多的前辈到来,到时候我为你引见。”
萧韶借势告辞,他也坐不住,仆役提着把折扇在后院蹓跶,将将遇到白微接了消息去办事,白芷一个人闲在花树底下。萧韶想了想,凑了过去:“蓉妹妹。”
白芷也含笑打招呼:“表哥。”
萧韶犹豫了一下,道:“我有一件事一直有疑虑,你能为我解惑吗?”
白芷道:“什么事?”
萧韶道:“当日我娘急症,咱们赶路的时候两处都出事了,这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营地有强盗,城里也有,营地强弓劲弩围攻有伤亡尚算正常,城里总没有吧?为什么只死了大舅舅一家?我只想知道真相。”
“真相?”白芷用疑惑的口气说,“什么真相?本家不是已经给出说法了?”
萧韶的表情像是在说“你在跟我开玩笑吗?”白芷却一点玩笑也不与他开,直接了当地说:“本家给的就是真相!姑姑的病,我也绝不会看错。”
萧韶道:“太巧了!”白芷轻嗤一声:“世间的巧合多了,瞧,树上掉片叶子下来就砸你头上了。”萧韶抬手从头上摘了片花叶下来,低声道:“近来我娘很不开心。”
白芷道:“谁没了亲人都不会开心,难免会多想,感情越深想得就越多,整宿整宿睡不着。外间有什么猜测我都知道,他们的耳语声大得让人想听不到都难。我把话撂在这儿,我能让人死得无声无息、毫无痕迹,你信不信?大伯的伤捏在我手里,我想怎么让他死不行?比如发狂杀了妻儿什么的。你就把这话告诉姑姑好了。”
她倒是有这个本事,萧韶的表情稍缓,对白芷道歉:“抱歉,我这几年来实在是身心俱疲。”
白芷道:“谁不是呢?你也消沉了好些时候了,这次大会好好振作,姑姑的心里也能得到些许安慰。”
萧韶轻笑一声:“我不过如此,倒是你……”
白芷摆摆手:“可别再提了,我连着七天没能好好吃饭。我是大夫,又不是捕快。烦!”
萧韶摇摇头:“阿琦也来了,正在收拾屋子,一会儿让她来给你请安。”白芷笑道:“那敢情好!”
对“姑姑”白芷没有什么愧疚之心,萧韶也不是什么天真儿童,不过是要个完美的能应付怀疑的说法罢了。反正她这一派跟顾虞商那一派之间的情份,从二伯一家身死就断绝了。转头她就把萧韶卖给了顾清羽,顾清羽一个重情义的人并没有难过的样子,说:“她要不起疑心就怪了。当年自己亲口说的大局为重,现在就请她也继续大局为重好了!”
白芷倒退着出了他的屋子,退出门槛还没转身,身后刮起一阵风。白芷机警地往边一闪,右手一拉便将跑来的白微拉了过来:“你跑什么呀?”
白微道:“印世伯他们来了!”
顾清羽走了出来,笑问:“在哪里?”
白微小口急促地喘气:“出事了!印、雷两位世伯与千手道长结伴而来的,他们急着将千手道长的外甥带来让师妹诊治!”
千手道长不是在连天城治过的那个“千手观音”,他是顾清羽年轻时就结下的朋友。出家前也算出自一个不错的家族,但家传武功与他不合,反而是投入了无极观的门下混出了名堂。他的妹妹出嫁之后生了个儿子,却是拜入了天海寺悟觉大师门下做个俗家弟子。
“这次这孩子跟着他师父也来论剑大会,路上却被人伤了!”
顾清羽与白芷对望一眼,白芷没来得及问伤情,印方等人已经在顾珍辰的带领下冲了进来。雷鸣与千手道人一左一右架着人,印方在前面开路,三人都纵轻功。
快意庄已经为白芷另腾出一排三间屋子做病房,里面现放着她一路上收来的几个病人,如今又加了一张床进去。
千手道人的外甥伤得不轻,他正反面都被人用七根透骨钉封住了经脉,肤色苍白而经脉却青得明显在皮肤上凸一道道蚯蚓一样的痕迹。透骨钉是用特殊的手法打进去的,没有毒却异常刁钻,比之前路上那个变态的手法要娴熟多了。
“是个行家干的。”白芷说。
印方喘着粗气说:“当然是行家,九尾狐的手段。”
顾清羽道:“九尾狐在江湖上成名已久,为什么会对一个后辈干这等事?”九尾狐是个绰号,起初混江湖就因为心眼儿多,人人说他是成了精的狐狸,叫他狐狸精。随着岁月的流逝他坏出了风格坏出了水平,就升格成了“九尾狐”。在黑道里也算是个让人头疼的家伙。
“是与他师父起了争执,他俩有宿怨的你忘了?”雷鸣说,“当年悟觉坏了九尾狐的好事惹他记恨至今。不知怎么的这回想起来,拦路要报仇呢。调虎离山,先把悟觉钓了出去,就对他的徒弟下手了,这孩子还算运气好,他师兄已经死了。”
白芷套了件围裙方便干活,先起他后背的透骨钉,起之前下针定住透骨钉周围的经脉,而后用内力将透骨钉震出,七根透骨钉镇出来,这孩子背上插满了银针。身前七枚透骨钉也如法炮制,这倒霉孩子被银针扎成了个刺猬。
“行了,先这么着,缓缓气、吃吃药,我再把针取下来。对了,他师父呢?”
“带着他的师兄弟们慢慢地走,我们先赶过来。他若过来了,他剩下的徒弟要怎么办呢?”千手道人看外甥的脸色缓回来了,也有心情说话了。也如印、雷一般叫:“贤侄女,多谢啦。”
白芷道:“我是大夫,是在做份内的事,不用谢。”
千手道人就说她:“真是长大了。”
印方道:“都不是外人,客气话就甭说了。小顾,你兄弟在这里帮着开论剑大会,黑道那里人家也开起大会来了!就在铸剑庄左近,你不觉得最近身边黑道人物变多了吗?他们选魁首除了比武还得比作恶,我看受害者不会太少,大侄女可有得忙喽!”
顾清羽道:“走,到我那里说。”
白芷看看病人,叫人来钉了个木头架子把这倒霉孩子给架住,万一他坐不住倒了,把银针锤进身体里起不出来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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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完这一切,白芷两手往围裙兜里一插,准备去找九尾狐玩。蹓跶不多远,便听到争执声,快意庄的属下拦着,不让外面的人闯进来。
外面的人却很急:“难道江湖上说的‘无所不治’是假的吗?若有本事治,要我的命我都给她!要是没有本事救人,趁早摘了招牌!”
哟呵!有情况!白芷踱了过去。
第47章 希望
不久之前顾郁洲总是在念叨, 你们这样做是不对的, 你们以为顾家散了你们就能过得更舒服了吗?每当这个时候白芷总当他是耳旁风, 有时候还要怼两句。现在白芷倒是对这句话有了新的理解——至少在连天城的时候这么恶心的破事堆不到她的面前来,这种傻逼上不了二层就得叫人打下山。
【有利就有弊,还是得我自己来收尾。】白芷心里嘀咕一声,打算过去骂人。真以为她现在就是个斯文人了吗?
快意庄的门外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有小贩也有江湖人士, 都在等着事情怎么收场呢。武林大会一是自己扬名, 二就是看热闹,其中大部分人最终也只能看个热闹。既然如此, 有热闹为什么不看呢?
白芷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回头一看,白微出来了, 身后跟着商陆。俩人本来心情就不好,现在有人到了亲戚家来闹他们师妹, 心情就更加恶劣了。
白微人没出门声先飘了出来:“师弟, 我是不是睡迷糊了?咱们这儿是白道开的论剑大会吧?”
商陆与他一搭一唱的:“师兄,你醒着呢, 咱们这儿是白道的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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