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再问:“那此事可与太子妃和东晋有半点关系?”
“没有。”
太后蓦然拍案,“那你为何事到如今,都不愿还她清白和公道,难道你是想以此事为难她,继续冷落她吗?哀家也懂你们心中的那些大事,但我们不能让一个年轻女子承担所有罪名,让她平白在西晋蹉跎了岁月。”
尉迟璟又觉一头雾水。
他什么时候说过要用此事为难她了?昨天晚上,他不仅没轰容茶出去,反而找侍女来帮她换了寝衣,怎么算冷落了她?
而且,容茶睡着时,毫无沉静典雅的名媛形象,她一个人翻来滚去,几乎将一张可容纳十人的床榻都给霸占了。有好几次,她将他挤到榻边,差点把人给踹下榻。他忍了整整一夜,都没有将她喊醒。
要知道,在他当猫受伤的那段时间里,容茶夜夜将猫放在枕边,都不敢睡熟,生怕把猫给压到。一晚的遭遇,让尉迟璟感觉他一个太子的待遇,怎么还不如一只猫。
尉迟璟心里虽觉委屈,但他转念想想,在祖母面前,跟范容茶一个小女人过不去,岂不是太没男子气概。
“孙儿知错。”尉迟璟仍端着一派君子的架子,仿佛没有将任何事放心里,唇中吐露的字眼,捎带了清晨的露珠,“孙儿会尽快宣布,此事与太子妃毫无干系,让所有非议都一同消失。”
容茶暗自嘀咕,狗太子今天倒是做个人了。果然还是太后的威力大啊。
太后听了太子的话,脸色也逐渐转好。
她对太子嘱咐了一些话,诸如“有空要多陪陪太子妃,别辜负了太子妃的一腔深情”之类的话。
尉迟璟看了眼满脸茫然的容茶,唇角抽了又抽,但终究没说什么,只闷头应“是”。
他暗暗下定决心,往后,与范容茶有关的事,他一律不做理会。夜里,他也不能再让她留宿,干扰他的清梦。
正聊着,忽见一个纤弱的身影由远及近,到了前头的一方珠帘前停下。
“太后娘娘,章昭训来了。”冯姑姑挑帘,前来禀报太后。
太后示意人进来,打量了一番,诧异道:“章昭训,你今日难得来哀家这边,是有什么要事吗?”
章昭训的脸上堆满笑意,手里还捧着一卷竹简,看起来像位饱读诗书的美人。
她冲太后福了福,再是温情款款地看了尉迟璟,“在太子殿下昏迷期间,妾身每日里除了思念殿下之外,也反思自身。妾身虽对太子殿下一往情深,但妾身不能忘记祖上的教诲,不能不思进取。因而,在这些日子里,妾身看了不少书。”
容茶微怔。
她怎么感觉章昭训在模仿她,也立了个温柔痴情的小白花人设。
可章昭训为什么要学她?
狗太子不就喜欢章昭训婊里婊气的这款么?
章昭训为什么要扬短避长?
“你都看了什么书?”太后问章昭训。
章昭训腼腆地笑了笑。
她放慢动作,将竹简搁放在太后身侧的小几上,用娇柔不过的声音说道:“近来温习了一番历代烈女名言和事迹,说来给殿下和太后听听,正巧指望殿下和太后为我指点一二。”
太后眼眸骤亮。
她素来敬佩历朝历代的数位烈女,认为她们巾帼不让须眉,实乃诸多女子的典范。
章昭训也是出身自言情书网,若真有如此远大的志向,那倒真是不错。
“哪些名言,你说说看?”
“《礼记》记载,女子就该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妾身认为,此话说得甚有道理,譬如……”章昭训念得眉飞色舞,用史上各大贞洁烈女举例。
太后和尉迟璟的神情却有些耐人寻味。
太后不再说话。
“此类无用的书籍,往后还是少看为好。”尉迟璟直接打断章昭训的话,淡淡落声,连眼神都不愿给她。
章昭训受惊,顿时不敢念了。
观察尉迟璟和太后的神色,她也意识到自己说的,并不符合他们的心意。
但话已经说了,不能收回。
章昭训暗恨容茶传递给她错误的消息,遂刻意地睇了眼容茶,怯怯道:“妾身是从太子妃处所学到的。太子妃收藏了不少有关女德的书籍,妾身以为殿下应该会喜欢的,难道殿下和太后不满意吗?”
容茶立时打起精神,觉得章昭训实在是胡说八道。
她什么时候教过章昭训这些。
不行,她不能让这个小婊砸污蔑她。
今天,她要拿出她的气魄来,暗戳戳地反击回去。
然,她还没有有所行动,太后便沉下了脸,拍案道:“太子妃贵为一国公主,涉猎的书籍应当是分门别类的,怎么会只看那么一点书。怕只怕,是你将心思用在其它地方,才将那些书当成宝贝来念了。”
太后说罢,也不顾章昭训什么脸色,直接问尉迟璟,“哀家听闻昨晚,太子妃和太子两人就交流了不少内容深刻的书籍。太子,是吗?”
容茶顿时心虚了。
该死的,她昨晚的表现那般糟糕,狗太子想必要数落她了。
她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先发制人。
趁着太后对她颇有好感,她先自个说出不足,再表示反省,就避免了即将到来的尴尬。
只是,她未来得及开口,尉迟璟已对太后说:“此事不假。”
尉迟璟转眸,望向章昭训,面上是一派俊雅清朗,语声和缓,却是字字犀利如刀。
“太子妃腹有诗书,学识渊博,四书五经经史子集百家思想倒背如流,又深谋远虑,颇具见地,昨晚还就南方水患北方地动之事,为孤献上良策。她身为孤的左右手,学习琴棋书画等十八般技艺,夜夜红袖添香都来不及,哪有功夫看你说的这些书?”
尉迟璟不愧是能与当朝诸多才子展开辩论,并用不着服输的太子。
一番话,说下来忒利索,脸不红气不喘,都不带停顿的。
容茶听得目瞪口呆。
狗太子口中的太子妃,跟她是同一个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的情况大概就是,狗太子滚到床中间,被茶茶一脚踹到边上,再滚到中间,继续被踹……
狗太子:人不如猫,我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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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套路
尉迟璟那番话说罢,全场最尴尬的人莫过于章昭训。
章昭训没想到,她难得和太子说上一次话,太子竟然不给她面子,当着太后的面,说了那样的一番话。
章昭训顿觉无颜再出现在他面前,恨不能自己挖个坑跳进去。
她拿出帕子,遮住下半张脸,随便找了个理由,带着她的一卷竹简向太后和太子告别。
容茶望着章昭训离去的背影,再看了看尉迟璟,甚是错愕。
章昭训不是狗太子的心肝肉吗?
狗太子怎么舍得奚落他的心肝肉,还那般抬举她范容茶,干脆地表演了一个大型双标现场?
容茶百思不得其解,一双杏眸里,波光盈盈,透着几分迷惘。
尉迟璟见状,以为她被他方才的维护感动到了,眸色柔和不少。
见容茶动了动唇,尉迟璟当她要道谢,先行一步开口:“不需要谢孤,孤是不想让人说东宫没规矩,让一个妾室欺压到太子妃头上。皇室是万民的表率,我们一言一行都应当慎重。”
他提醒自己,他刚刚看章昭训如此拙劣的做法,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趁机打击容茶。
不管他留着章昭训是出于什么目的,章昭训的身份都是一个妾室。他可不能放任章昭训那么做,让人说东宫的规矩乱了套,进而怀疑他堂堂储君的作风问题。
这么想着,尉迟璟的脑海里还衍生出此举的诸多益处,觉得自己的考虑很周全。
容茶:“……”
她并没有要道谢的意思好吗?
她只是单纯觉得太子坠个马,昏迷几个月,连脑回路都不正常了!
“太子,你怎么能这么对太子妃说话呢?”太后不免嗔怒一声,“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都是太子妃日日夜夜照料着你,还为你诵经祈福。为了你,她还甘愿用自己的血书写祈福书,去法华寺找大师开光。哀家还差点误会了她。你以前不懂她的好也就罢了,怎么遭此一劫,还对她抱有成见呢?”
日夜照料?诵经祈福?尉迟璟一想到那封鸡血写的祈福信,以及容茶想要离宫的喜悦,眼角的肌肉都开始抽搐了。
何况,在他当猫的那段时间里,她对猫虽好,但那也是基于猫本身,与他本人并无关系。
如是一想,尉迟璟便觉得自己万不能遂了她离宫的心意。
“皇祖母说得对,以前是孙儿不懂事,忽视了身边的真心人。往后,孙儿若是得了空,定会陪在太子妃身边,与她形影不离。”尉迟璟坦然地对上了容茶目光,眼角噙了抹笑意,凤眸底下却仍是寒冰,如覆了西山的薄雪。
容茶先被他的话吓得毛骨悚然。
以前,尉迟璟不管她,她可以偷偷地给自己找乐子。往后,他要是每天都流连在她身边,她岂不是永远都要端着一副端庄贤良的太子妃架势,连出个皇宫都困难?
“茶茶,你说好不好?”凤眸里掠起一道浮光,尉迟璟再是问道,语调温沉,如一盏温茶,置于心尖,悠悠荡荡,“昨晚,我们探讨《逍遥游》,今晚,我们不如就剖析《兰亭集序》?”
容茶恍惚了一瞬,竟险些栽倒他眼里的潋滟柔情里。仿佛,她去年冬日发高烧,他陪在她身侧时,也曾用类似的眼神看过她。
她抬起眼睫看尉迟璟,水眸里不无懵懂之色,好似与他情意绵绵。四目相对间,含了无尽缱绻。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怕真要将他们误当成神仙眷侣。
不过,容茶很快调整状态,收回心神。
“好,殿下能陪在妾身身边,妾身求之不得。”在被“茶茶”这个称呼惊出一身鸡皮疙瘩后,她挤出生硬的笑容来。
亏她之前还觉得狗太子长得不错,但现在想来,他就是一个斯文败类!
她和尉迟璟不止这辈子有仇,恐怕八辈子都有仇。
太后见尉迟璟态度端正,遂乐呵地裂开嘴,让两人留下用午膳。
许是担心容茶会受章昭训的影响,太后又劝容茶,“你不必被章昭训吓到。太子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他不像其他男子一样,对女子抱有偏见,认为女子一定要服从男子。”
二皇子没过世的时候,太子前面有个兄长罩着,过得潇洒恣意,不需要理会繁杂的朝政,而是纵马红尘,对酒当歌。少年时期,太子还曾在江湖上混迹过一段时间。因而,他的思想也就开放一些。
容茶囫囵应下,心里嘀咕,想不到,比起同时代的男人,狗太子竟然还有这个优点。
用膳时,尉迟璟还破天荒地往她碗里添菜,表现得很是贴心。
容茶一看,看到碗里面还是她喜欢的滴酥水晶脍。
咦,狗太子是怎么知道她的喜好?
再转头,她觑见尉迟璟的用膳仪态优雅,也更偏好珍珠鱼圆、清炒鸡丝之类的菜肴。
容茶更觉得神奇,她以前为了在西晋皇宫好好存活下去,当好一个合格的太子妃,曾特意打听过太子的口味和爱好。
可在她印象里,狗太子貌似不太喜欢吃这类带腥味的东西。
怎么昏迷过后,他连口味都变了?
觉察到她的目光,尉迟璟慢条斯理地放下筷箸,他朝容茶投去淡笑,眸光润泽,丝毫不显异常。
他往她的碗筷里夹了几样菜,温声道:“多吃点,别把自己饿太瘦。”
他又挑了几样她爱吃的菜。
容茶心中警铃大作。
诡异,实在是太诡异了。
狗太子非但数落他的心肝肉,还要日日夜夜地陪她,掌握了她的喜好?
容茶盯着碗里的菜肴,沉思半晌,眼眸骤亮。
她懂了。
这叫捧杀。
狗太子是担心他过分宠爱章昭训,会给章昭训带来非议,才故意在人前冷落章昭训,转而对她好,把她塑造成迷惑太子的祸水形象,让她给章昭训当挡箭牌?
如此一来,章昭训在外人那边就失了存在感。许多东宫谏臣定是会对她这个太子妃感到不满。她的下场很可能如宁贵妃那般,一摊上事,就遭到夫君无情的抛弃。
狗太子休想套路我!
容茶拿起筷箸,哆嗦着手,将菜肴都吃下。
她心里打定主意,过一会,一定想办法提示太子,让两人需要保持距离。
熬到用完午膳,太后再和他们说了会话,两人便与太后告别,一同走出昭阳宫。
尉迟璟还需要往御书房去一趟。
宁贵妃之事,关乎到西宁和西晋两国的关系,指不定,其中还牵涉到其它国家。他要去跟皇帝再行商议,看看采用何种方式为好。
容茶喊了声“殿下”,追上他的步伐,绕到他的身前。
对上她那双漾动着水波的杏眸,尉迟璟略是怔然。
他看得出来,她眼里有发自内心的期待感。
他好像还从未被她这般期待过。
“何事?”尉迟璟颇为不自在地别过头。
他的态度和缓许多,不像之前那般,给人距离感。
容茶忐忑凝望他。
她酝酿了一番情绪,先说了一段冗长的铺垫。
“皇祖母在法华寺大为受惊,回来后,又因为我和宁贵妃的事担惊受怕。恰逢太子殿下在这个时候醒来,英明地揭开宁贵妃的真面目,才避免更多祸患。事后,皇祖母沉浸在殿下醒来的喜悦里,她现在最关心的也莫过于我和殿下的事情。殿下考虑皇祖母的身体,不想让她忧虑,做一些符合她心意的事情,也是人之常情。”
尉迟璟微一挑眉,“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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